两个时辰后,东区一块空地上。
一个杂役拎着一桶刚打上来的山泉水,满脸疑虑地看着洛尘面前那一大缸黑乎乎、黏糊糊,还散发着一股子腥气的泥浆。
“老大,这能行吗?”
这玩意儿,正是王二麻子他们从南边沼泽地里挖回来的黑泥。
洛尘没说话,只是伸手从腰间的布袋里捻出几撮干枯的草药粉末,均匀地撒入缸中。
这是龙舌兰的根茎粉,祛湿排毒。
他又拿出一个小瓶,小心翼翼地把墨绿色的汁液倒入其中。
这是刺藤心的浆液,中和泥里的毒性。
做完这一切,他拿起一根木棍,不紧不慢地在缸里搅动起来。
原本腥臭扑鼻的黑泥,在加入了这些东西后,怪味竟渐渐淡去,散发出一股混杂着草木清香的泥土芬芳。
“行了。”洛尘将木棍一丢,对众人道。
“两人一组,一桶山泉水兑三瓢“神仙泥”,搅匀了,给我挨排浇过去。记住,只浇根部,别溅到叶子上。”
“神仙泥?”王二麻子挠了挠头,觉得这名字倒是挺霸气,可看着这玩意儿,心里还是直犯嘀咕。
“老大,这玩意儿真比得上灵泉水?”
“比不上。”洛尘答得干脆利落。
众人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
洛尘却话锋一转,笑道:“灵泉水是琼浆玉露,是给灵植吃的“山珍海味”。可偶尔饿极了,吃顿“窝窝头”,不但能顶饱,还别有一番滋味。”
“咱们这神仙泥,就是凝露草的窝窝头。”
大伙儿听得半懂不懂,但看洛尘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悬着的心也放下大半。
“都愣着干嘛?干活!”王二麻子撸起袖子,第一个抄起水桶,“老大说了能行,就一定能行。”
三十多号人立刻行动起来,挑水的挑水,搅泥的搅泥,一时间,东区药田里忙得热火朝天。
三天后。
清晨的阳光洒在凝露草上,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原本因缺水而有些萎靡打卷的叶片,此刻非但没有枯死,反而一个个挺拔翠绿,叶尖上凝结的露珠,比往日里用灵泉水浇灌时还要饱满几分。
整片药田,非但没减产,反而生机勃勃,长势喜人。
“我的乖乖!这哪是窝窝头,这分明是龙肝凤髓啊!”王二麻子瞪圆了眼睛,伸手摸了摸一片凝露草的叶子,那饱满的触感做不得假。
“老大真乃神人也!”
“是啊!我还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啊!”
“以后谁他娘的还敢说咱们老大不行,我第一个啐他一脸!”
东区的杂役们围着洛尘,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
看向洛尘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佩服,而是近乎狂热的崇拜。
王二麻子冲到洛尘面前,激动得语无伦次:“老大!您是怎么做到的?那黑泥……那山泉水……”
洛尘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悠悠说道:“多读读《百草杂记》,你就知道了。”
一听这话,王二麻子脸上的兴奋劲儿瞬间就垮了。
“哎哟!我的老大,您可饶了我吧!”他哭丧着脸,用手比划着一个夸张的厚度,“那《百草杂记》,比咱食堂的蒸馍还厚。”
“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蚂蚁大的小字。里面记载了数千种灵植,有些我连名字都认不全,您还让我通读?”
“我盯着看一会儿,脑袋都嗡嗡响!”
看着王二麻子那一脸“你还不如杀了我”的生动表情,周围的杂役们都哄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洛尘也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
不止是要熟读《百草杂记》,还需要活灵活用,举一反三才行。
南边沼泽因常年有低阶妖兽尸体腐烂,其黑泥蕴含着一种奇特的“腐殖灵气”,对凝露草有奇效。
但此气霸道,必须先中和毒性,再以纯净山泉水调和,比例稍有差池,便会烧死灵植。
这其中的关窍,差之一厘,谬以千里。
洛尘也是之前试验过好多次,才成功了。
……
与此同时,西区。
一间宽敞的杂役房内,张德彪那彪悍的身躯正赤着上身,一个小弟殷勤地捏着肩膀,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彪哥,您这招釜底抽薪,真是高啊!”捏着肩膀的杂役,满脸谄媚。
“减少东区那帮孙子的灵泉水,不出十天,他们的凝露草一部分就得完蛋。”
“到时候执事堂怪罪下来,那姓洛的小子,杂役头子的位置坐不稳不说,还得被扒层皮!”
“哼!”张德彪眯着眼,冷笑一声。
“跟老子斗,也配?仗着懂点种地的歪门邪道,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次,我要让他知道,在百草园,什么是规矩!”
他仿佛已经看到洛尘跪地求饶的凄惨模样,心情舒畅至极。
正说着,一个负责打探消息的杂役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彪……彪哥!不好了!”
张德彪眉头一皱,不悦道:“嚎什么丧?天塌下来了?”
“东……东区那边……”那杂役喘着粗气,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的凝露草,全都活过来了!”
“什么?”
张德彪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把揪住那杂役的衣领,肥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活过来了?灵泉水断了,他拿什么浇的地?尿吗?”
“不……不是啊彪哥!”那杂役吓得快哭了。
“听说,是那洛尘用了什么偏方,去后山打了普通泉水,又在沼泽里挖了些黑泥,搅和在一起浇下去,那些快死的凝露草就都挺过来了。”
“黑泥?山泉水?”
张德彪听得满头雾水,随即勃然大怒,一脚将那杂役踹翻在地。
“放你娘的屁!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普通的水和泥能救活灵草?宗门的灵植夫都是吃干饭的?”
他压根儿就不信,亲自跑到东西区的交界处。
他爬上一处高坡,远远望去,只见东区那三百亩药田,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在阳光下甚至泛着一层油亮的光泽。
那长势,别说死了,简直比他西区那些用灵泉水精心伺候的铁皮青还要精神。
张德彪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成了猪肝色,气得浑身发抖。
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结果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伤到对方,反而让那姓洛的小子威望更高了。
这比当众打他一巴掌还让他难受。
“洛!尘!”
张德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彪哥,咱们现在怎么办?”一个杂役小心翼翼地凑上来。
“怎么办?”张德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在明面上,他奈何不了洛尘。
那就来暗的!来狠的!
一个更加阴毒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