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觉得最近一定是熬夜赶论文产生了幻觉。
已经是凌晨一点,宿舍里另外三个哥们鼾声此起彼伏,唯独他对着发亮的电脑屏幕,眼皮打架,精神却因为过量咖啡因而异常清醒。窗外的老槐树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投在窗帘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像极了论文导师对他初稿的评价——鬼画符。
就在他准备保存文档强行关机时,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01:01——突然模糊地闪烁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一股没由来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激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六月的天,宿舍里闷得像蒸笼,这冷意来得极其突兀,仿佛有人把一块冰贴在了他的后颈上。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回头望去。
宿舍门紧闭着,走廊声控灯熄着,一片漆黑。但就在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他似乎听到了一种极其细微的声音。
嘶…嘶嘶…
像是漏气,又像是有人用极轻极慢的速度,在用指甲刮擦着门板。
林夜的心跳莫名加速。是风吗?还是哪个哥们梦游回来了?
“强子?磊哥?”他压低声音叫了句室友的名字。
鼾声依旧,刮擦声却停了。
他松了口气,果然是幻听。他转回身,准备最后扫一眼论文……
电脑屏幕却毫无征兆地黑了。
不是断电,因为主机灯还亮着,室友的鼾声也没停。只是他的屏幕,像被人猛地掐断了信号,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紧接着,在那片黑屏的正中央,一个模糊的、水渍般的污痕缓缓晕开。那污痕越来越清晰,逐渐勾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猩红色的字——【死】
林夜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头皮瞬间炸开!他触电般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死死盯着屏幕,那个血字却纹丝不动,仿佛本就烙印在那里。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了。
不是刚才那诡异的刮擦,而是非常清晰、非常有节奏的三声轻叩。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谁…谁啊?”林夜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门外无人应答。
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紧不慢,精准得令人心慌。
一个室友被吵醒了,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谁他妈大半夜…林夜,去开门…”
林夜喉咙发干,手脚冰凉。他不想去,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尖啸着警告他危险。但那敲门声固执地响着,仿佛他不去开,就会一直敲到天荒地老。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到门边,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透过门上的猫眼,他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走廊的声控灯不知何时亮了,发出昏黄的光。门外空无一人。
就在他以为是谁的恶作剧,稍微放松的刹那——
一张脸猛地从下方窜出,瞬间占据了整个猫眼的视野!
那根本不是人的脸!惨白浮肿,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窟窿般的鼻孔,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色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猫眼后的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尖细如鲨鱼般的牙齿!
“嗬嗬……”非人的低沉嘶鸣透过门板传来。
“啊——!!!”
林夜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撞翻了一把椅子,发出巨大的声响。
“操!林夜你大半夜发什么疯!”室友们全被惊醒了,骂骂咧咧。
“门…门外!有东西!有东西!”林夜脸色惨白如纸,指着房门,语无伦次。
一个脾气爆的室友被他吓醒,怒气冲冲地跳下床:“有个屁!肯定是隔壁那群孙子喝多了搞事!看老子不骂死他们!”
他说着,一把拧开了门把手!
“不要!!”林夜想要阻止,却已经晚了。
门被猛地拉开。
走廊灯光明亮,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夜晚的凉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带着一丝夏日的潮气。
“哪有人?林夜你梦游了吧?”室友探头看了看,不满地抱怨着,重重把门关上,“睡觉睡觉!再吵揍你啊!”
林夜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张脸…那绝对不是幻觉!
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书桌——电脑屏幕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论文界面安安稳稳地开着,那个血红色的“死”字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夜,林夜再未合眼。他裹着被子,眼睛死死盯着房门,直到天色蒙蒙亮。
第二天,他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魂不守舍。他把昨晚的经历告诉室友,只换来一阵哄笑和“压力太大”的结论。他甚至偷偷去查看了宿舍楼道的监控,凌晨一点左右,他宿舍门口的监控片段竟然是一片诡异的雪花噪点。
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傍晚,他最好的朋友周宇飞约他出去吃饭,说是给他压压惊。学校后街的大排档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几杯冰啤酒下肚,林夜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要我说,你就是论文压力太大了。”周宇飞给他倒满酒,“今晚别熬了,好好睡一觉,啥事没有。”
林夜苦笑一下,也许真的是自己吓自己?
吃完饭,已是晚上十点多。两人抄近路回校,需要穿过一条废弃的老街。这里的路灯坏了大半,光线昏暗,两旁是等待拆迁的老楼,黑洞洞的窗口像无数只眼睛,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周宇飞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系里的八卦,林夜却渐渐慢下了脚步。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寒意又出现了。
如影随形。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被拉长的、扭曲的影子。
“飞哥…你冷不冷?”林夜的声音有些发颤。
“冷?这大夏天的你……”周宇飞话说到一半,也突然停住了,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咦,怪了,怎么突然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路灯“滋啦”一声,猛地熄灭了。
黑暗像一块幕布,骤然落下,吞没了前方的路。
一阵若有似无的哭声,飘忽不定地从黑暗深处传来。
像是女人,又像是小孩,幽怨凄厉,听得人毛骨悚然。
“谁…谁在那儿?”周宇飞也吓住了,大声喊道,声音在空荡的街道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哭声断断续续,越来越清晰。
“不对…快跑!”林夜头皮发麻,拉起周宇飞转身就想往回跑!
可他一转身,却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也弥漫开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来时的路消失了。
他们被包围了!
哭声骤然变得尖锐!正前方的黑暗里,一个模糊的白影缓缓浮现,低垂着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朝着他们飘来!
“鬼…鬼啊!!”周宇飞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林夜也想跑,可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影越来越近,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
绝望如同冰水,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那白衣鬼影伸出惨白枯瘦的手,即将触碰到瘫软的周宇飞时——
“啧,大晚上的,吵死人睡觉了!”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从上方传来。
林夜猛地抬头,只见旁边一栋待拆迁的二楼窗台上,坐着一个黑影。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线,能看到那是个胡子拉碴、穿着廉价人字拖和花裤衩的中年男人。他手里居然还拿着一个智能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一副“真麻烦”的表情。
那白衣鬼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激怒,发出一声尖啸,弃了周宇飞,猛地朝窗口的男人扑去!
“小心!”林夜失声惊呼。
却见那中年男人看都不看,随手从窗台花盆里抓起一把不知道什么玩意,对着扑来的鬼影就撒了过去。
“滚蛋!老子这局排位马上赢了!”
那不是沙子,在空气中发出淡淡的腥味。
那凶厉无比的白衣鬼影被这看似随意的一撒,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仿佛被泼了浓硫酸一样,身上冒出滋滋的白烟,整个形体都变得模糊震荡起来,猛地向后缩去,惊恐地尖啸着,瞬间融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和黑暗,也潮水般退去。坏掉的路灯闪烁了几下,居然重新亮了起来,照亮了吓瘫在地的周宇飞和目瞪口呆的林夜。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窗台上的男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低头瞥了两人一眼,目光在林夜身上短暂停留了零点一秒,嘟囔了一句:“嘁,麻烦精。”然后竟又低头专注于他的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嘴里还念叨着:“艹!又挂了!这帮小学生队友!”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袭来,周宇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连滚带爬地跑到路灯下,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林夜也几乎软倒在地,他强撑着,仰头看着那个救了他的神秘男人。那人完全无视了他们,似乎刚才随手赶走的不是一只索命的厉鬼,而是一只吵闹的苍蝇。
“多…多谢大叔救命!”林夜颤声道谢。
那男人这才又抬起眼皮,不耐烦地挥挥手:“谢个屁,赶紧走赶紧走,别耽误我上分!这地方以后晚上少来,晦气!”
他的态度极其敷衍,甚至带着嫌弃。
林夜有很多问题堵在喉咙口,比如那是什么?您是谁?您刚才用了什么?但看着对方那副“莫挨老子”的专注打游戏的模样,他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他搀扶起几乎走不动路的周宇飞,一步三晃地朝学校走去。直到走出很远,他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去。
那个男人依然坐在二楼的窗台上,手机的微光映着他慵懒的侧脸,与这寂静诡异的夜晚格格不入。
回到灯火通明的学校,周宇飞像是被抽走了魂,反复念叨着“有鬼”,被林夜送回宿舍后,倒头就睡,仿佛精神受到了巨大冲击。
林夜却毫无睡意,他坐在书桌前,今晚的经历比昨夜更加真实、恐怖。那个神秘男人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被鬼影逼近时冰冷刺骨的感觉似乎还在。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他疑惑地抬起手,借着台灯看去。
只见他右手食指的指尖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极细极小的伤口,正渗出一颗鲜红血珠。更诡异的是,那血珠的颜色,在灯光下,似乎隐隐透着一丝极淡的…
金色?
他正惊疑不定,一个懒散的、仿佛就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麻烦和嫌弃,突兀地钻入他的脑海:
“啧,真是麻烦…‘阴阳瞳’居然在这个时候醒了?小子,你被什么东西标记了,不想死的话,明天中午,后街‘老王棺材铺’找我。”
声音戛然而止。
林夜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恐地环顾四周。
宿舍里,室友们沉睡着,鼾声均匀。
没有任何人。
那个声音,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林夜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惊恐地环顾四周。
宿舍里,室友们沉睡着,鼾声均匀。
没有任何人。
那个声音,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