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梨觉得很热。
周身像是有熊熊燃烧的烈火将她包围着,火焰炽炽,热得令人窒息。
耳边似有马匹的嘶鸣声,作呕的血腥味窜进了她的鼻尖,月梨干呕了几下,难受地睁开眼。
眼前是清冷的残月,皎洁的月光照着地上大片大片发黑的浓稠血液,映射出瘆人的寒光。
这里是皇宫,可又不像是皇宫。
一望无际的硝烟和打斗的人马,炽热的烈焰沿着地砖四处乱窜,月梨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金銮殿前,破损的匾额上溅满了鲜血,殿门虚掩,微微的缝隙像是一道深渊,吸引着她进去。
月梨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她眼睁睁地看着金銮殿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里面的场景让她顿时瞳孔一缩,震惊在了原地。
从前歌舞升平、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如今称作炼狱也不为过。
数不清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分离的人头上一双双瞪大的眼眸中满是惊恐,可想而知他们死前有多惊慌。
月梨看到台阶上的御座上有两个身影,太远了,她看得不是很清。
月梨一步步走近,那两人似乎发现不了自己。
等到她走到那熟悉的台阶下,才看到御座上坐着的是鹤砚忱,而他怀中抱着的是自己。
男人身上的戎装布满了鲜血,素来俊朗的脸上血污遍布,一道长长的划痕从眉骨处蔓延至颈侧,十分可怖。
他眸中满是恹色,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只是那双抱着女子的手还在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月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张粉嫩的小脸上如今只余一片惨白,腰腹处的衣裳被鲜血浸透了,她阖着眼,柔柔的靠在男人胸膛上,可却没有一点呼吸。
“朕不该带你进宫的。”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响起了鹤砚忱的声音。
不似平日那般清润散漫,反而格外的嘶哑低沉,透着浓浓的倦怠。
“在江宁时,看到你的第一眼,朕便觉得你这般娇气的人,生来就该被人捧在掌心的,朕想带你走,所以故意在你面前露出了那块玉佩。”
原来他竟然是故意的。
月梨怔怔地望着他,又听他说:“可朕连自己都救不了,又如何能保护你。”
“早知你这么傻,朕就该让人把你打晕直接送出宫去。”
鹤砚忱抱紧了她,染血的手指抚着她苍白的脸颊,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他眼神变了变,想要用袖子给她擦拭掉脸上的脏东西,可惜袖子上也全是血迹,越擦越脏,终究都是徒劳。
“是朕的错,朕想你多陪在身边一些时候,朕早该送你走的”
“你这么娇纵的性子,怕是到了天上也不会安分吧。”鹤砚忱嘴角弯了弯,将自己的脸贴在了月梨的脸颊上,他说,“没关系,不管在哪儿,朕都会护着你的”
月梨想说,其实从前她一点都不娇纵的。
小时候在春风阁,就算她不聪明,可她最会装乖了,旁人都说她温柔乖巧性子好。
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在入宫后不久,她与郑美人产生争执,她推了郑美人一把,让人摔在地上受了伤。
郑美人嚷嚷着要找皇后做主,那时她其实心里是有些害怕的,皇宫中宫规森严,犯了错的人都要受罚,可她不想受罚。
于是月梨赶在皇后来之前跑去了麟德殿,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做的事情,又是撒娇又是示弱的,想鹤砚忱出面救救她,至少别让她被罚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