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中,鹤砚忱懒散地倚在御座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他似乎感受到了月梨的视线,抬起了眸子看了过去。
女子兴致不高,一直在和面前的葡萄较劲,鹤砚忱莫名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一种幽怨。
当真是个醋精。
男人若有似无地轻笑一声,扬了下手,季明立马会意地上前弓着腰:“陛下有何吩咐?”
男人指了指桌上那一碟黄桃:“给钰容华送去。”
桌案上多了一份黄桃,月梨尝了一小块,甘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清香可口。
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和男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鹤砚忱轻挑了挑眉,好像在问她好不好吃。
月梨又被哄好了。
一直到勒月停下来,殿内重新归于平静,才听上首的男人淡声道:“西厥王的好意朕领了。”
鹤砚忱对勒月没兴趣,但是对那志书很感兴趣。
季明心知肚明,连忙从勒月手中接过那本志书。
勒月似乎毫不在意鹤砚忱的态度,恭声道:“祝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也祝愿大昭与我西厥永结同好。”
这场插曲很快过去,等到宴席快要结束时,皇后开口道:“陛下,母后,臣妾在莲池备下了河灯,母后可愿赏脸去瞧瞧?”
太后欣慰道:“皇后有心了。”
她看向鹤砚忱,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陛下可愿与哀家同去?”
鹤砚忱放下手中的酒盏,无甚情绪地起身道:“太后说笑了,既是太后生辰,那便一道去吧。”
太后听出他话中的冷淡,如今他连一句“母后”都不叫了,太后闭了闭眼,掩去心中的悲哀。
太后都发了话,其余人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莲池四周早已挂上了宫灯,水面上漂浮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灯火葳蕤,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月梨站在水边欣赏着,她正想扭头和连翘说话,却见仪嫔朝着自己这边靠近。
按理说仪嫔与她位份只差一阶,是该和她站在一起的,但是方才是江容华站在她身侧,而江容华去了另一侧和容婕妤说话,仪嫔就不知不觉地靠近了自己。
月梨皱了皱眉,仪嫔有着身孕,她可不想沾边。
正准备不着痕迹地挪开一些,仪嫔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朝着月梨扑过来。
变故几乎发生在刹那间。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连翘徒劳地伸手想要去抓住月梨,可衣角从她手心滑落。
“仪嫔落水了!”
莲池四周一下子乱了起来,仪嫔的宫人尖叫着,盖过了连翘的声音。
鹤砚忱下意识地朝这边看过来,看见了连翘在月色下惨白的脸色,却没看见女子的身影。
“仪嫔掉进水里了,快救人!”仪嫔怀着身孕,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见她在水中扑腾,皇后连忙叫宫人救人。
月梨不通水性,她害怕地扑腾着,反而将水底的泥巴搅起来,弄得水面一片浑浊。
宫裙吸了水变得沉甸甸的,带着她往下沉去,月梨无力地想要仰起头呼吸新鲜的空气,可是池水被她吸进鼻腔中,让人难受至极。
“救救命”
她听到所有人都在叫着仪嫔的名字,也看到了鹤砚忱焦急地朝这边走来。
他会去救仪嫔吧。
毕竟她有着他的孩子。
毕竟她从小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月梨的脑袋越来越眩晕,她想起五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和三岁的弟弟站在春风阁前,最后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母亲说她比弟弟大,该懂事一点,家里没钱养两个孩子。
十五岁的时候,春风阁要给知府送一女子,那人也是在她和雪莹姐姐之间选择了送她去。他说雪莹身体不好,她该懂事一点。
都要她懂事,都要抛弃她。
月梨分不清脸上是池水还是泪水。
就在她徒劳地停下乱动的双手,身子一寸寸下沉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