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大明镖途:烽火十三驿 > 第一章

嘉靖三十七年,霜降。
保定府的风裹着碎雪沫子,刮在脸上像撒了把粗盐。李文昭紧了紧腰间的玄铁镖囊,指节叩了叩镖车辕木上烫金的振远镖局四字——这是他接的第一趟独当一面的镖,从保定送一批军械到宣府镇,走的是十三驿古道。
少镖头,都检查妥当了!三十车火药,五十副骑兵甲,还有十二张神臂弓,一样没差。探子手王二柱跑过来,棉帽檐上积的雪簌簌往下掉,就是这天气,怕今晚过狼牙口要冻僵。
李文昭抬头望了望天色,铅灰色的云压得极低,仿佛要把连绵的太行山压塌。他刚要开口,镖局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三匹快马踏雪而来,为首的是个穿青色驿丞袍的中年人,脸色比这天气还难看。
可是振远镖局的李文昭少镖头驿丞翻身下马,雪水顺着马靴往下淌,宣府急报,十三驿的第三驿‘狼窝铺’昨晚遭了劫,驿卒全没了,怕是……怕是俺答的人干的!
李文昭心里咯噔一下。俺答部这几年频频犯边,上个月还袭扰了大同镇,没想到这次竟摸到了十三驿古道——这是运送军械的必经之路,一旦出岔子,别说他这趟镖保不住,整个宣府镇的防务都要受影响。
驿丞大人,可知劫道的有多少人李文昭按住腰间的绣春刀,刀鞘上的铜吞口被雪映得发亮。
不清楚,只知道狼窝铺的烽火台没来得及点,驿丞的儿子逃出来报信时,舌头都被割了,只比划着说‘戴皮帽的,很多’。驿丞搓着手,声音发颤,少镖头,要不……等朝廷派援兵来再走这趟镖太险了。
周围的镖师和探子手都看向李文昭,眼神里带着犹豫。王二柱咽了口唾沫:少镖头,俺答的人凶得很,听说去年在大同杀了上千人,咱们就二十来号人,怕是……
李文昭没说话,走到第一辆镖车前,掀开油布。里面的火药桶用厚油纸裹着,甲胄叠得整整齐齐,神臂弓的弓弦用油浸过,泛着暗光。他想起三天前父亲李振远拍着他肩膀说的话:文昭,振远镖局靠的不是刀快,是信字。只要接了镖,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把东西送到地方。
他把油布重新盖好,转身看向众人:军械耽误不得,宣府镇的士兵还等着这些东西过冬。俺答的人既然敢劫驿,就料到咱们会怕,但咱们是大明的镖师,不能让外虏看了笑话。
他从镖囊里掏出二十面小红旗,分给众人:这是‘联络旗’,过了狼牙口后,每隔三里留一个人举旗,一旦遇袭,就把旗放倒,后面的人也好有个防备。王二柱,你带三个人走在最前面探路,遇着异常就放响箭。
王二柱愣了愣,随即挺直腰板:得嘞!少镖头放心,俺就是拼了命,也得把路探清楚!
驿丞看着李文昭有条不紊地安排,叹了口气:少镖头既然决意要走,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些热汤和干粮,再牵两匹好马过来——狼牙口的雪深,普通马怕是走不动。
半个时辰后,二十一辆镖车(其中一辆装干粮和水)缓缓驶出保定府城门。李文昭骑着父亲给他的踏雪马,走在队伍中间,镖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上面的振远二字,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格外醒目。
镖队走了两个时辰,天渐渐黑了下来。狼牙口就在前面,两侧的山壁像被巨斧劈开,中间只容一辆镖车通过,风从山口灌进来,呜呜地响,像鬼哭。
少镖头,前面就是狼牙口了,雪太深,得下来推車。王二柱从前面跑回来,棉鞋已经湿透,裤脚冻成了冰壳子。
李文昭点头,翻身下马,刚要招呼众人推车,突然听到山口上方传来哗啦一声——是积雪滑落的声音,紧接着,一支羽箭嗖地射了下来,擦着他的耳边钉在旁边的山壁上,箭杆上还缠着一缕黑色的鬃毛。
有埋伏!李文昭大喊一声,拔出绣春刀,所有人背靠镖车,拿好武器!
话音刚落,山口两侧的山壁上突然冒出十几个戴皮帽的人,个个手持弯刀,脸上涂着黑灰,正是俺答部的骑兵。为首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手里拿着一把铜柄弯刀,朝着镖队大喊:把军械留下,饶你们不死!
王二柱气得脸通红,举着朴刀喊道:狗鞑子!想抢大明的东西,先问问俺的刀答应不答应!
络腮胡大汉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杀!一个不留!
十几个骑兵从山壁上的缓坡冲下来,马蹄踏在积雪上,溅起一片片雪雾。李文昭知道,不能让他们近身——镖队多是步兵,近战根本不是骑兵的对手。他从镖囊里掏出一把飞镖,瞄准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手腕一甩,飞镖噗地插进那骑兵的马腿里。
马吃痛,抬起前腿,把骑兵甩了下来。后面的镖师趁机冲上去,一刀结果了那骑兵的性命。
用飞镖射马!李文昭喊道,自己又接连甩出几枚飞镖,又有两匹战马倒下。
络腮胡大汉见状,怒喝一声,亲自冲了下来。他的马快,眨眼就到了李文昭面前,弯刀朝着李文昭的头顶劈来。李文昭赶紧侧身躲开,绣春刀朝着马腹划去,却被大汉用弯刀挡住,两刀相撞,火花四溅,李文昭的手臂震得发麻。
好小子,有点本事!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不过,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
他又挥刀砍来,李文昭一边躲闪,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镖队已经倒下了三个刽子手,还有两个镖师受了伤,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全歼。他眼角瞥见山口左侧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下面的积雪看起来很松,像是刚堆上去的。
王二柱!跟我来!李文昭大喊一声,朝着岩石的方向跑去。王二柱赶紧跟上来,手里的朴刀还在滴血。
大汉以为他们要逃,催马追了上来:想跑没那么容易!
李文昭跑到岩石下面,突然转身,朝着王二柱喊道:推!
两人一起用力,朝着岩石推去。那岩石本就不稳,被他们一推,顿时朝着山下滚去,上面的积雪也跟着滑落,形成了一场小型的雪崩。
络腮胡大汉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一手,躲闪不及,连人带马被岩石砸中,当场没了气。剩下的骑兵见首领死了,又被雪崩困住,顿时慌了神,纷纷调转马头往回跑。
别让他们跑了!李文昭喊道,带领镖师们追了上去。没跑多远的几个骑兵被追上,很快就被解决了。
等战斗结束,李文昭才发现自己的左臂被箭划伤了,鲜血渗过棉衣,冻成了冰碴。王二柱的腿也被马踩了一下,一瘸一拐的。
少镖头,您受伤了!王二柱扶着他,急得直跺脚,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包扎一下,不然伤口要冻坏了。
李文昭看了看天色,雪还在下,狼牙口不宜久留。他指着山口后面的一处破庙:先去那庙里休整,包扎伤口,顺便清点一下伤亡。
破庙里到处是灰尘,角落里结着蜘蛛网,但好歹能挡挡风雪。镖师们生起一堆火,火光映着众人疲惫的脸。李文昭让懂医术的镖师给自己包扎伤口,又去看受伤的兄弟,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才刚过第一关,就折损了三个人。
少镖头,俺刚才在那鞑子首领身上搜出个东西。一个镖师拿着一块铜牌走过来,铜牌上刻着一只狼头,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符号,这东西看着不像咱们大明的。
李文昭接过铜牌,翻来覆去地看。他以前听父亲说过,俺答部有几个部落专门负责劫掠边境,每个部落的首领都有一块刻着图腾的铜牌,这狼头铜牌,应该是狼山部的。
狼山部……李文昭皱起眉头,听说这个部落的首领是俺答的侄子,叫巴图,为人狠辣,没想到今天死在了这里。他既然带人行劫,后面肯定还有大部队,咱们得加快速度,尽早赶到宣府。
众人点头,没人再提怕字。火塘里的柴火烧得噼啪响,映着镖车外的风雪,也映着每个人眼里的坚定——这趟镖,他们必须送到。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镖队继续赶路,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就到了狼窝铺。
远远望去,狼窝铺的驿站只剩下断壁残垣,屋顶被烧得漆黑,门口躺着几具驿卒的尸体,已经被冻僵了。李文昭让人先把尸体抬到旁边的空地上,用草席盖好,等后面的驿丞来处理。
少镖头,您看这个!王二柱从驿站的废墟里找出一个烧焦的账本,上面还能看到一些字迹,这上面记着,昨天早上还有一批粮食从这里运过,要送到第四驿‘红土坡’。
李文昭接过账本,翻了几页。红土坡离狼窝铺只有十五里,要是粮食被劫,红土坡的驿卒怕是要断粮了。他想了想,对众人说:咱们分两队走,一队继续押镖去红土坡,我带三个人去红土坡看看情况,要是粮食没被劫,就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多加防备;要是被劫了,咱们也好早做打算。
少镖头,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一个老镖师说道,要不我跟您一起去
李文昭摇头:不用,你们得看好镖车,这是重中之重。我带王二柱和两个身手好的镖师去,很快就回来。
安排好后,李文昭带着王二柱和两个镖师,骑着马朝着红土坡赶去。红土坡的驿站建在一片红土地上,远远就能看到。他们快到驿站时,发现驿站的门是开着的,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不对劲。李文昭勒住马,从腰间摸出飞镖,都小心点,可能有埋伏。
四人下马,悄悄朝着驿站靠近。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李文昭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驿卒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粮食袋子被划开,粮食撒了一地,还有几个戴皮帽的人正在翻找东西。
又是鞑子!王二柱压低声音,握紧了朴刀。
李文昭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绕到驿站的后窗,观察里面的情况。里面一共有五个鞑子,都背着弓箭,手里拿着弯刀,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少镖头,怎么办一个镖师问道。
李文昭想了想,对王二柱说:你去左边的柴房,把里面的柴禾点了,制造混乱;我和另一个镖师从正门冲进去,你趁机从后面包抄。
王二柱点点头,悄悄绕到柴房。不一会儿,柴房就冒出了浓烟,火光也窜了起来。驿站里的鞑子听到动静,赶紧跑出来查看。
就是现在!李文昭大喊一声,推开门冲了进去,绣春刀朝着最近的一个鞑子砍去。那鞑子猝不及防,被砍中了肩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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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镖师也冲了进来,和鞑子打了起来。王二柱从后面绕过来,朴刀一挥,砍中了一个鞑子的后背。剩下的两个鞑子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被李文昭甩出的飞镖射中了腿,动弹不得。
说!你们在找什么李文昭用刀架在一个鞑子的脖子上,眼神冰冷。
那鞑子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说:找……找一封信,巴图首领让我们找的,说……说在驿丞的房里。
李文昭心里一动,赶紧去驿丞的房间。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桌子上放着一个被打开的木盒。他在桌子底下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了一张折叠的纸,上面用蒙古文写着一些字,还有几个汉字:宣府,粮草,十五。
十五……难道是十五号要袭击宣府的粮草库李文昭心里一紧,赶紧把信收好,把这两个鞑子绑起来,咱们赶紧回狼窝铺,跟大部队汇合,得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宣府镇的总兵!
四人押着两个鞑子,骑着马赶回狼窝铺。镖队的人见他们回来了,都围了上来。李文昭把信的事情告诉了众人,大家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是宣府的粮草库被袭,整个宣府镇的士兵都要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少镖头,咱们得加快速度,争取在十五号之前赶到宣府!老镖师说道。
李文昭点头:没错,现在就出发,日夜兼程,一定要赶在鞑子前面!
镖队重新上路,这次走得更快了。李文昭把那两个鞑子绑在镖车上,让他们带路,要是敢耍花样,就一刀结果了他们。夕阳西下,狼窝铺的残垣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凄凉。李文昭回头望了一眼,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守住大明的土地,不让外虏再伤害一个百姓。
天黑的时候,镖队赶到了红土坡。驿站已经被烧了,他们只能在驿站旁边的空地上扎营。李文昭让人把两个鞑子绑在旁边的树上,派了两个人看守,然后召集众人开会。
现在离十五号还有三天,咱们离宣府还有两百多里,要是日夜兼程,应该能赶得上。李文昭指着地图,明天咱们走‘黑松林’那条近路,虽然路难走,但能省一天的时间。不过黑松林里常有野兽,还有可能遇到鞑子的游骑,大家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少镖头,俺不怕野兽,也不怕鞑子,只要能把镖送到,俺就算累垮了也愿意!王二柱拍着胸脯说。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没问题。李文昭看着众人,心里很感动。他从镖囊里拿出一些干粮和水,分给大家:都赶紧吃点东西,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众人散去后,李文昭坐在火塘边,拿出那张蒙古文的信,仔细看着。他虽然看不懂蒙古文,但上面的汉字宣府,粮草,十五让他心里始终不安。他想起父亲说过,宣府镇的粮草库在城南的万石仓,那里储存着整个宣府镇半年的粮草,要是被鞑子烧了,后果不堪设想。
少镖头,您还没休息啊一个声音传来,是老镖师张叔。张叔跟着李振远走了二十多年镖,经验丰富,这次李文昭特意请他来帮忙。
李文昭抬头,笑着说:张叔,您也没睡啊。
张叔坐在他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递给李文昭:天冷,喝点酒暖暖身子。
李文昭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顿时暖和了不少。张叔,您说咱们能赶在十五号之前到宣府吗
张叔点了点头:能,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到。不过,你有没有想过,鞑子为什么要找这封信这封信里肯定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李文昭皱起眉头:您的意思是……这封信可能是鞑子和内奸的联络信
很有可能。张叔压低声音,这几年边境不太平,总有一些贪生怕死的人跟鞑子勾结,给他们通风报信。这封信里的‘十五’,说不定不只是袭击粮草库,还有其他的计划。
李文昭心里一沉,要是有内奸,那宣府镇的情况就更危险了。张叔,那咱们到了宣府,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总兵大人,让他查一查内奸。
张叔点头:嗯,不过咱们只是镖师,总兵大人不一定会信咱们的话。你得想个办法,让他相信你。
李文昭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块狼头铜牌:这是巴图的铜牌,还有那两个活口,有这些东西,总兵大人应该会信。
张叔摩挲着酒葫芦的铜盖,目光落在火塘跳动的火苗上:铜牌是凭证,活口是证人,可你别忘了,宣府镇里说不定藏着鞑子的眼线。咱们带着活口赶路,万一被人盯上,不仅活口保不住,咱们这趟镖也得栽进去。
这话让李文昭心里一凛。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狼头铜牌,铜牌上的狼眼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巴图死前的眼神。那您说该怎么办总不能把活口放了吧
放是不能放,但得换个法子带。张叔往火塘里添了根枯柴,火星噼啪溅起,明天走黑松林的时候,让两个兄弟把活口的嘴堵上,用粗布裹住头脸,装作是受伤的镖师。咱们多派两个人盯着,一旦遇到异常,先把活口藏进林子里——比起军械,这两个活口才是能救宣府的关键。
李文昭点头应下,刚要把铜牌揣回怀里,就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猛地按住腰间的绣春刀,朝张叔递了个眼神,两人悄无声息地摸向帐篷门口。
掀开帐篷一角,只见月光下,一个人影正蹲在绑着活口的树旁,手里拿着一把短刀,似乎想割断绳子。那人影听到动静,猛地回头,竟是负责看守活口的镖师刘三。
刘三,你干什么李文昭的声音冷得像冰。
刘三手里的短刀当啷掉在雪地上,脸色瞬间惨白,结结巴巴地说:少……少镖头,我就是想给他们松松绑,雪太大,怕勒坏了……
张叔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短刀,刀刃上还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不是活口的,倒像是刚磨过刀。松绑用得着带磨块的短刀你跟这两个鞑子,是什么关系
刘三的腿一软,扑通跪在雪地上:少镖头饶命!是……是有人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把这两个鞑子放了,还说……还说只要放了他们,就能保我家人平安……
谁给你的银子李文昭上前一步,绣春刀的刀鞘顶在刘三的胸口。
我不知道!那人蒙着脸,只说在宣府南门的茶馆等我,要是我不放人,我娘和我媳妇就……刘三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
张叔叹了口气,对旁边闻讯赶来的镖师说:把刘三绑起来,跟那两个鞑子拴在一块。再派四个兄弟轮流看守,眼睛都睁大点,别再出岔子。
等众人散去,李文昭看着雪地里的刀痕,心里的不安更重了。张叔,连咱们镖局的人都被收买了,宣府镇里的水,怕是比咱们想的还深。
深也得蹚。张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爹当年走镖,遇到过比这更险的事——二十年前在山海关,他带着三车军粮,被鞑子和内奸堵在山谷里,最后硬是凭着一把刀杀出了一条路。振远镖局的人,从来不怕水深,就怕没骨气。
李文昭攥紧了手里的狼头铜牌,铜牌的边缘硌得手心生疼,却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他抬头望向宣府的方向,月光下,黑松林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而他们的镖队,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即将劈开这巨兽的獠牙。
天刚蒙蒙亮,镖队就钻进了黑松林。林子里的雪比外面厚,树枝上挂着的冰棱时不时往下掉,砸在镖车上叮咚作响。王二柱带着三个探子手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斧头,一边砍断挡路的枯枝,一边警惕地盯着四周。
少镖头,这林子也太静了。王二柱回头喊了一声,声音在林子里荡开,竟没听到一点回声,连鸟叫都没有,怪瘆人的。
李文昭勒住踏雪马,目光扫过周围的树木。黑松林里的树都长得又高又密,阳光根本透不进来,林子里阴森森的,连风都带着一股寒气。大家都把弓箭拿出来,注意头顶和身后——鞑子的游骑说不定就藏在树上。
话音刚落,就听到头顶传来哗啦一声。李文昭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戴皮帽的鞑子正从树上往下跳,手里的弯刀直劈他的头顶。他赶紧侧身躲开,绣春刀反手一撩,正好砍在鞑子的腰上,鞑子惨叫一声,摔在雪地上没了动静。
有埋伏!张叔大喊一声,镖师们瞬间举起弓箭,朝着树上射去。藏在树上的鞑子接二连三地掉下来,有的被箭射中,有的直接摔断了腿。
可没等众人松口气,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李文昭往远处一看,只见黑压压的骑兵正朝着镖队冲来,马背上的鞑子都举着弯刀,嘴里喊着听不懂的口号,像一群扑向猎物的饿狼。
镖车围成圈!神臂弓准备!李文昭翻身下马,指挥着镖师们把镖车摆成一个圆形的防御阵。十二张神臂弓被架在镖车之间,弓弦拉得满满的,箭头对准了冲来的骑兵。
放!
随着李文昭的喊声,十二支羽箭嗖地射出去,正好射中最前面的十二个鞑子骑兵。马失前蹄,后面的骑兵被绊倒,阵型瞬间乱了。
可鞑子的人数太多,至少有上百号人,很快就重新调整阵型,朝着防御阵冲来。一个鞑子骑兵冲破箭雨,举着弯刀朝着李文昭砍来,李文昭用绣春刀挡住,两刀相撞,他感觉手臂震得发麻——这鞑子的力气,比巴图还要大。
少镖头,我来帮你!王二柱举着朴刀冲过来,朝着鞑子的马腿砍去。鞑子的马吃痛,抬起前腿,李文昭趁机一刀刺进鞑子的胸口,鞑子从马背上摔下来,很快就没了气息。
战斗打得越来越激烈,镖师们一个个倒下,防御阵的缺口越来越大。张叔的胳膊被箭划伤了,鲜血染红了他的棉衣,可他还是举着朴刀,死死挡住冲进来的鞑子。
李文昭看着身边倒下的兄弟,心里像被火烧一样。他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就找他们的软肋。他目光扫过鞑子的队伍,只见一个穿黑色皮袍的鞑子正站在远处指挥,手里拿着一面狼头旗——那应该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王二柱!跟我来!李文昭大喊一声,朝着黑色皮袍鞑子的方向冲去。王二柱赶紧跟上,手里的朴刀砍倒了两个拦路的鞑子。
黑色皮袍鞑子见他们冲过来,赶紧让身边的骑兵挡住。李文昭甩出几枚飞镖,射中了骑兵的马腿,骑兵纷纷摔下马背。他趁机冲到黑色皮袍鞑子面前,绣春刀朝着他的脖子砍去。
黑色皮袍鞑子赶紧用狼头旗挡住,旗子被砍成两半,他吓得转身就跑。李文昭追上去,一脚踹在他的背上,黑色皮袍鞑子摔在雪地上,刚要爬起来,就被李文昭的绣春刀架住了脖子。
都住手!李文昭大喊一声,声音在林子里回荡。鞑子们看到首领被擒,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黑色皮袍鞑子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放了我,我让他们撤兵!不然,我让你们都死在这里!
李文昭冷笑一声: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要在十五号袭击宣府的粮草库宣府镇里的内奸是谁
黑色皮袍鞑子咬紧牙关,不肯说话。李文昭的绣春刀又往前递了递,刀刃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不说那我就先砍了你的手,再砍你的脚,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黑色皮袍鞑子眼睛一亮,大喊道:我的援兵来了!你们死定了!
李文昭回头一看,只见林子里又冲来一群骑兵,人数比之前还多。他心里一沉,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朝着张叔喊道:张叔,带着镖队和军械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要走一起走!张叔喊道,举着朴刀冲过来,想要帮李文昭。
没时间了!李文昭把黑色皮袍鞑子往地上一按,你们带着军械和活口去宣府,一定要把消息告诉总兵大人!我随后就来!
说完,他举起绣春刀,朝着冲来的鞑子冲去。王二柱也跟着冲了上去,大喊道:少镖头,我跟你一起!
张叔看着李文昭的背影,眼里含着泪水,却知道不能辜负他的托付。他咬了咬牙,对剩下的镖师说:都听着!扛起军械,跟我走!一定要把镖送到宣府!
镖师们纷纷扛起军械,跟在张叔身后,朝着黑松林外跑去。李文昭和王二柱则在后面死死挡住鞑子,绣春刀和朴刀挥舞着,砍倒了一个又一个鞑子,雪地上的鲜血很快就结了冰,又被新的鲜血染红。
黑色皮袍鞑子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李文昭的背影,恶狠狠地说:追!别让他们跑了!
鞑子们分成两队,一队继续追张叔的镖队,一队围着李文昭和王二柱。李文昭的手臂被砍伤了,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可他还是死死握着绣春刀,不肯后退一步——他知道,只要多拖一刻,张叔他们就多一分希望,宣府就多一分希望。
王二柱的朴刀已经卷了刃,他的腿上也被划了一道大口子,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他看着身边的李文昭,只见少镖头的棉衣已经被鲜血浸透,脸上溅满了血污,却依旧眼神坚定,像一头不肯认输的狼。
少镖头,咱们……咱们能撑到援兵来吗王二柱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文昭砍倒一个冲过来的鞑子,喘着粗气说:撑不到也得撑!张叔他们还没走远,咱们不能让鞑子追上他们!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鞑子的马蹄声,而是大明骑兵的!李文昭抬头一看,只见月光下,一队穿着明军盔甲的骑兵正朝着他们冲来,为首的是一个骑着白马的将领,手里拿着一把长枪,枪尖上的红缨在雪地里格外醒目。
是大明的骑兵!援兵来了!王二柱兴奋地大喊起来。
黑色皮袍鞑子看到明军骑兵,脸色瞬间变了,赶紧喊道:撤!快撤!
鞑子们纷纷调转马头,朝着黑松林深处逃去。李文昭想要追上去,却因为失血过多,眼前一黑,倒在了雪地上。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将领,正是刚才救他的人。
你醒了将领笑着说,我是宣府镇的参将周显,接到驿丞的报信,说有镖队在黑松林遇袭,就赶紧带着人过来了。
李文昭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周显按住了。你伤得很重,先躺着休息。你的兄弟们已经带着军械到宣府了,张叔正在总兵府等着咱们呢。
李文昭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看着周显,问道:周参将,你知道十五号鞑子要袭击宣府的粮草库吗宣府镇里还有鞑子的内奸!
周显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已经听张叔说了。总兵大人正在召集将领开会,咱们现在就去总兵府,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总兵大人。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宣府镇。城门楼上的士兵看到周显的旗帜,赶紧打开城门。进了城,李文昭看到街道上的士兵都在加紧巡逻,城墙上也架起了神臂弓,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到了总兵府,张叔赶紧迎了上来,看到李文昭醒了,激动得眼眶通红:少镖头,你可算醒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李总镖头交代啊!
李文昭笑了笑:张叔,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这时,一个穿着总兵袍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身材高大,眼神锐利,正是宣府镇的总兵赵大勇。你就是振远镖局的李文昭赵大勇看着他,语气带着几分赞许,年纪轻轻,就能带着镖队闯过黑松林,还擒住了鞑子的首领,好样的!
李文昭赶紧抱拳道:总兵大人过奖了,这都是兄弟们的功劳。末将有要事禀报,关于鞑子十五号袭击粮草库的计划,还有宣府镇里的内奸……
赵大勇点了点头,带着他们走进书房。李文昭把狼头铜牌、从鞑子首领身上搜出的信,还有刘三被收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赵大勇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拳头攥得咯咯响:好个俺答部,竟敢勾结内奸,算计到我宣府镇的头上!要是不把这些内奸揪出来,我赵大勇还有何脸面见朝廷,见宣府的百姓!
他当即下令,让周显带着人去审问刘三和两个鞑子活口,一定要查出内奸的身份。又让人加强粮草库的守卫,在粮草库周围挖了战壕,架起了神臂弓,还派了精锐的骑兵在周围巡逻,确保万无一失。
安排好一切后,赵大勇看着李文昭,笑着说:李文昭,这次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宣府镇恐怕就要遭大难了。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
李文昭摇了摇头:总兵大人,我不要赏赐。振远镖局接了这趟镖,就一定要把军械送到地方。现在军械已经送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赵大勇赞许地点了点头:好一个振远镖局,好一个‘信’字!我会向朝廷禀报你的功劳,让朝廷给你和振远镖局记上一功。
李文昭刚要推辞,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士兵跑进来,神色慌张地说:总兵大人,不好了!鞑子的大军已经到了宣府城外,正在攻城!
赵大勇猛地站起来,拔出腰间的佩剑:走!咱们去城墙上看看!
李文昭和张叔也跟着跑了出去。到了城墙上,只见城外黑压压的全是鞑子的骑兵,至少有上万人,正朝着城墙发起进攻。鞑子的弓箭手朝着城墙上射箭,城墙上的明军士兵也不甘示弱,用神臂弓和投石机反击,喊杀声震耳欲聋。
十五号还没到,鞑子怎么提前来了周显皱着眉头说。
李文昭心里一动,突然想起了那封信上的蒙古文:总兵大人,说不定那封信上的‘十五’,不是指十五号,而是指十五个内奸!鞑子提前攻城,就是为了配合内奸打开城门!
赵大勇脸色一变,赶紧下令:快!加强城门的守卫,严查城墙上的士兵,凡是形迹可疑的,一律拿下!
命令刚传下去,就听到城门方向传来一阵喊杀声。一个士兵跑过来喊道:总兵大人,不好了!城门被内奸打开了,鞑子冲进来了!
赵大勇大怒,挥剑朝着城门方向冲去:跟我杀回去!绝不能让鞑子在宣府城里放肆!
李文昭也拔出绣春刀,跟着冲了上去。城墙上的明军士兵看到总兵和镖师都冲了上去,也纷纷拿起武器,朝着城门方向杀去。
城门处,十几个内奸正拿着弯刀,和明军士兵厮杀。李文昭冲上去,绣春刀一挥,就砍倒了两个内奸。他看到一个穿着明军盔甲的将领,正指挥着鞑子冲进城,正是宣府镇的副将孙奎——原来他就是鞑子的内奸!
孙奎,你竟敢勾结鞑子,背叛大明!李文昭大喊一声,朝着孙奎冲去。
孙奎看到李文昭,脸色一变,挥剑挡住:李文昭,你坏了我的大事!今天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打了起来,孙奎的剑法虽然厉害,但李文昭的绣春刀更快更狠。几个回合下来,孙奎就渐渐落了下风。李文昭抓住一个破绽,一刀刺进孙奎的胸口,孙奎惨叫一声,倒在了血泊里。
解决了内奸,城门处的明军士气大振,纷纷朝着冲进来的鞑子杀去。周显带着骑兵从侧面迂回,截断了鞑子的退路,赵大勇则亲自在城墙上指挥,用神臂弓和投石机压制城外的鞑子大军。
李文昭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刚要转身去支援其他士兵,就看到远处有一队鞑子骑兵朝着粮草库的方向冲去——显然,还有漏网的内奸给他们报了信,想趁乱烧掉粮草。
不好!粮草库!李文昭大喊一声,朝着粮草库的方向跑去。张叔和几个镖师也赶紧跟了上去,手里的武器还在滴着血。
粮草库外,十几个明军士兵正和鞑子厮杀,已经倒下了大半。为首的鞑子将领举着一把大火把,正要往粮草堆上扔。李文昭眼疾手快,从镖囊里掏出一枚飞镖,手腕一甩,飞镖噗地插进那将领的手腕里。
火把哗啦掉在雪地上,火星瞬间被积雪浇灭。那将领惨叫一声,刚要拔刀,张叔就冲了上去,朴刀一挥,砍中了他的脖子。剩下的鞑子见首领死了,顿时慌了神,很快就被李文昭和镖师们解决了。
快把粮草库的门关上,用石头顶住!李文昭喊道。众人赶紧动手,把粮草库的大门关紧,又搬来几块大石头顶在门后,确保万无一失。
等他们回到城门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城外的鞑子见内奸被除,城门被重新夺回,又被明军的骑兵截断了退路,知道再打下去也是徒劳,纷纷调转马头,朝着草原的方向逃去。赵大勇没有下令追击——经过一场恶战,明军也伤亡惨重,需要赶紧休整。
城墙上的血迹被积雪覆盖,又很快被新的鲜血染红,最终在寒风中凝结成冰。李文昭靠在城墙上,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鞑子骑兵,终于松了一口气,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却觉得心里格外踏实——这趟镖,他们守住了;宣府,也守住了。
第二天一早,宣府镇的街道上就热闹了起来。百姓们自发地拿着热汤和干粮,送到城墙上慰问明军士兵和镖师们。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拉着李文昭的手,眼里含着泪水:多谢少镖头,多谢各位壮士,要是没有你们,我们这些老百姓就遭殃了!
李文昭笑着摇了摇头:老人家,不用谢,保护百姓是我们应该做的。
赵大勇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是感慨。他走过来,拍了拍李文昭的肩膀:李文昭,这次宣府能守住,你立了大功。我已经写了奏折,派人快马送往京城,向朝廷禀报你的功劳。朝廷一定会重重赏赐你和振远镖局的。
李文昭刚要推辞,就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朝着总兵府的方向跑来,为首的正是振远镖局的镖师。镖师看到李文昭,赶紧跑过来,激动地说:少镖头!总镖头来了!就在城外!
李文昭又惊又喜,赶紧跟着镖师往城外跑。到了城外,他就看到父亲李振远骑着一匹黑马,正站在镖队旁边,身上的玄铁镖囊还是那么显眼。
爹!李文昭喊了一声,快步跑了过去。
李振远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没给爹丢脸,没给振远镖局丢脸!
原来,李振远在保定府听说镖队在黑松林遇袭,担心李文昭的安危,就亲自带着一队镖师赶了过来,没想到刚到宣府城外,就听说他们已经打败了鞑子,守住了宣府。
父子俩回到总兵府,赵大勇摆了一桌庆功宴,招待李振远和镖师们。宴会上,赵大勇频频向李振远敬酒,夸赞李文昭年轻有为,是个难得的人才。
宴后,李振远看着李文昭,语重心长地说:文昭,这趟镖你做得很好,不仅守住了军械,还救了宣府的百姓。爹以前跟你说,振远镖局靠的是‘信’字,现在你应该明白了,这‘信’字,不仅是对客户的承诺,更是对百姓的责任。
李文昭点了点头:爹,我明白了。以后不管走多远的镖,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险,我都会守住这‘信’字,守住百姓的平安。
几天后,朝廷的圣旨到了,封李文昭为明威将军,赏银五百两,还赏赐了一面忠勇镖旗给振远镖局。赵大勇亲自把圣旨送到镖局,看着李文昭接过圣旨,笑着说:李文昭,以后宣府要是有需要,还请你多帮忙啊!
李文昭抱拳道:总兵大人放心,只要宣府有难,振远镖局一定义不容辞!
离开宣府的那天,百姓们都来送行,站在街道两旁,手里拿着鸡蛋和干粮,往镖师们的手里塞。李文昭骑着踏雪马,走在镖队最前面,身后的忠勇镖旗和振远镖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格外醒目。
王二柱跟在他身边,兴奋地说:少镖头,咱们这次可太威风了!以后走镖,看谁还敢小瞧咱们振远镖局!
李文昭笑了笑,回头望了一眼宣府的城墙,心里充满了自豪。他知道,这趟镖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以后,他会带着振远镖局的镖师们,走更多的镖,守更多的百姓,让振远的名字,在大明的土地上,永远流传下去。
镖队缓缓离开宣府,朝着保定府的方向走去。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一条通往未来的光明大道。李文昭握紧了手里的绣春刀,目光坚定——他的镖途,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