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那天,林薇薇和她妈把行李箱踹出门:滚出去,房子归我了!
陈浩搂着她的腰,在窗后对我得意地笑:穷鬼,以后睡桥洞吧。
我拖着箱子走过窄窄的街道,平静地打开对面顶级别墅大门。
管家躬身问候:秦先生,您总算回来了。
当司机将顶级跑车开进别墅时,林薇薇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陈浩的公司突然破产,林薇薇沦为圈子里的笑柄。
她妈冲到别墅外哭嚎:女婿,你那么有钱就原谅薇薇这一次吧!
我只是拉上窗帘,命令管家:告诉她们,再敢吵闹就报警。
那扇冰冷的雕花铁门,成了她们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头顶的老式吊灯嗡嗡响着,像个快散架的破风扇,把一片昏黄的光晕摇摇晃晃地投在客厅油腻的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外卖凉透后的油腻气味,混合着某种劣质香水的甜腻,闷得人喘不过气。
我的行李箱歪歪斜斜地立在沙发旁边,拉链敞开了一半,几件皱巴巴的衬衣胡乱地塞在里面,露出半个袖口。旁边堆着几个同样敞开的纸箱子,里面塞着些书、零碎的日用品,还有几个落了灰的相框——里面嵌着的,是我们几年前傻乎乎笑着的合影。此刻,它们跟垃圾没什么两样,被粗暴地从各个角落清理出来,堆在这里等着被扫地出门。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林薇薇尖利的声音像把锥子,猛地戳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她站在我对面,双手叉着腰,那张曾经让我觉得清纯漂亮的脸蛋,此刻扭曲着,写满了刻薄和不耐烦。她昂贵的真丝睡袍腰间系着带子,头发精心打理过,显然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她旁边杵着她妈,王金花。王金花个头不高,但那股泼辣的架势一点不输女儿。她穿着件花里胡哨的绸缎家居服,双臂抱在胸前,绿豆般的眼睛斜睨着我,鼻孔朝天,仿佛多看我一秒都脏了她的眼。
就是,磨磨蹭蹭的,等着开饭呐赶紧的!王金花朝地上啐了一口,那口浓痰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脚边不远处。
我沉默着,弯腰把脚边散落的一个剃须刀盒子捡起来,扔进纸箱里。手指碰到冰冷的塑料壳,没什么感觉,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在处理别人的东西。这房子,这几年,早就感觉像个冰窖了。林薇薇和陈浩那些偷摸苟且的画面,时不时在我眼前晃。
哟,还舍不得这点破烂儿林薇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刺耳的嘲讽。她一步跨过来,高跟鞋笃笃地踩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猛地弯腰,抓起沙发扶手上丢着的一个黑色硬壳本子——那是我们结婚时买的相册,封面蒙着层灰。她看都没看,手臂高高扬起,用力向前一抡!
啪!
相册结结实实地砸在我胸口,硬壳的边角硌得肋骨生疼。我没躲,硬生生受了这一下,喉咙深处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儿,又被我强行咽了回去。相册掉在地上,硬壳摔开了,几张照片滑出来,摊在油腻的地砖上。照片里年轻的我们笑着,阳光灿烂,背景是海边。现在看来,无比讽刺。
拿着你的垃圾,滚!林薇薇指着敞开的入户门吼道,胸口剧烈起伏着,这房子,以后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净身出户,懂不懂!
王金花立刻帮腔,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对!废物点心一个,吃我闺女喝我闺女这么多年,只让你滚蛋没让你赔钱,算便宜你了!赶紧滚!看见你就晦气!以后睡桥洞去吧你!
她一边骂着,一边抬脚,狠狠踹在我那个敞着口的行李箱侧面。
哐当!
箱子被踹得往前一滑,轮子歪了,直接翻倒在地。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杂物哗啦一下全撒了出来,花花绿绿地铺了一地,像一堆肮脏的彩色碎片。
一股火气猛地顶到了我天灵盖,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下一秒,这股火又被一股冰冷的、早已预见一切的平静压了下去。我垂下眼帘,看着脚边那些狼狈摊开的衣物——一条领带,还是结婚纪念日她送的,此刻皱巴巴地躺在灰尘里。
没什么值得动气的。不值得。
我缓缓蹲下身,不再看那两个面目狰狞的女人一眼。动作很稳,一件,一件,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重新塞回歪倒的箱子里。动作不快,但也没停下来。那些照片被我胡乱揉成一团,直接塞进了箱子最底层。过去的影像,连同过去的心情,都被彻底地、冰冷地埋葬。
装!再给我装!林薇薇在旁边跳脚叫骂,尖利的声音刮着耳膜,装什么可怜!废物就是废物!早点滚出我们的房子!
王金花更是直接上手,粗糙的手指狠狠戳着我的肩膀:听见没聋了让你滚!
我任由那只指甲缝里带着黑泥的手指戳着,肩膀传来几下刺痛。我拉好行李箱的拉链,咔嚓一声,锁死了。然后,我沉默地、一点一点把那些敞口的纸箱子用力按紧,用带来的塑料绳将它们歪歪扭扭地捆扎起来。整个过程,我没再看她们一眼,也没再说一个字。
终于,收拾好了。一个巨大笨重的行李箱,三个摇摇欲坠、用绳子捆着勉强成形的纸箱。
我直起身,肩膀微微发酸。没有告别,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再看这个曾经被叫作家的地方最后一眼。我伸手,一把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冰冷的金属触感刺着掌心。另一只手吃力地提起那两个看起来最沉、捆得最紧的纸箱。
箱子很重,勒得手指生疼。我拖着箱子,步履沉重地朝着门口那刺眼的光亮走去。鞋底摩擦着地面,发出沉闷的拖曳声。
刚迈出防盗门,身后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门被林薇薇用尽全身力气摔上了。震得门框都在嗡嗡作响。
巨大的关门声在楼道里回荡,像一声冷酷的休止符。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和两个勒得手指发麻的大纸箱,站在单元门入口狭窄的台阶上。午后的阳光猛地泼洒下来,刺得眼睛生疼。
身后那扇紧闭的防盗门,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喧嚣和恶意,像一个冰冷的坟墓盖子。手臂上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绷和重物压迫,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我深吸了一口外面浑浊但至少自由的空气,汗珠沿着额角滑下来,流进眼睛里,带着咸涩的刺痛。
就在我闭眼忍过那阵不适的瞬间,头顶上方,传来了刻意拔高的、毫不掩饰的笑声。
噗嗤——哈哈哈……
呵呵呵……
我抬起头。我家那扇紧闭的窗户后面,厚厚的窗帘被撩开了一条不小的缝隙。
两张脸挤在那里。
林薇薇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夸张地指向楼下狼狈的我,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小丑表演。她旁边的陈浩,那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奸夫,一手亲密地搂着林薇薇的腰,另一只手搭在窗台上,脸上挂着那种成功人士俯瞰蝼蚁的、居高临下的讥诮笑容。
阳光正好落在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上,反射出油亮的光泽。
浩哥你看他那衰样儿!林薇薇尖细的嗓音穿透玻璃,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拖着他那堆破烂,像不像条丧家犬哈哈!
陈浩搂紧了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声音清晰地传下来,带着一股子油腻的施舍味儿:秦风,看开点!桥洞底下冬暖夏凉,也挺适合你这种人的!省点钱,别饿死街头了!说完,他又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嘲笑。
那笑声,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背上。
箱子勒进掌心的皮肉里,骨头都绷得发疼。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掠过那两张得意忘形的脸。视线没有停留,也没有愤怒,仿佛只是掠过两团无关紧要的空气。然后,我稳稳地迈开脚步,穿过窄窄的、被老旧居民楼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小区车道。
行李箱的轮子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发出咕噜噜的噪音,纸箱随着步伐晃动,里面的东西哐当作响。一步步,缓慢又坚定。
身后楼上的笑声似乎顿了一下,也许是诧异于我的平静接着,那嘲笑声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更加尖锐。
快看快看!他真往那边走了!哈哈哈!林薇薇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发现新笑料的兴奋。
喂!那边是死路!傻子!垃圾站不在那边!陈浩也跟着起哄,声音里满是戏弄。
我充耳不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那扇得意喧嚣的窗户。
过了小区车道,就是一条不过七八米宽的双向马路。车流不多,偶尔有几辆破旧的出租车或者小货车驶过,卷起一阵尘土。
马路对面,与这片拥挤破败的老居民区形成绝对的、刺眼的、撕裂般对比的,是那个传说中的顶级别墅区——云顶苑。高大的、带有繁复雕花的黑色铁艺围栏,顶端是尖锐的矛尖,冷硬地划开两个世界。围栏后面,是浓密的、修剪得像绿色高墙一样的常青树篱笈,严密地遮挡着内里的景象,只偶尔从缝隙中泄露出一点精心设计的园林轮廓和建筑飞檐。
这片区域,是城市里真正顶级富豪的领地。低调,奢华,隔绝尘嚣。像林薇薇和陈浩那种有点小钱就膨胀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只配在对面指指点点,猜测着里面住着某某神秘富豪巨贾,连靠近一点都自惭形秽。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到别墅区气派得不像话的入口大门前。大门是厚重的纯铜材质,在阳光下泛着沉甸甸的哑光,门禁系统森严,旁边有个低调的岗亭。
楼上的笑声还没停歇,林薇薇那尖利的嗓音还在空气里飘:哈哈,浩哥你快看!这废物是不是饿疯了想进去讨饭保安!保安快把他轰走啊!别脏了人家地方!
嘲笑声像背景噪音。
我停下脚步,放下纸箱,腾出一只手。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伸进牛仔裤前兜。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我掏出来的,不是想象中可怜兮兮的零钱或乞求,而是一张卡片。
一张纯黑色的卡片,边缘镶嵌着一道极细的、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看清的暗金色金属线。材质非金非木,触手冰凉沉重,带着一种内敛的、不容置疑的份量感。
我捏着它,没有去看岗亭里已经投来的、带着审视和警惕的目光,径直将它靠近大门一侧平滑如镜的黑色感应面板。
嘀——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短促蜂鸣响起。
紧接着,咔哒……嗡……
厚重得如同堡垒墙壁般的大门内部,传来精密机械运转的低沉声响。那两扇巨大的、闪耀着金属冷光的纯铜门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推动,带着一种无声的强大力量感,缓缓地、平稳地向内滑开!
整个过程流畅、安静,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仪式感。阳光洒在洞开的门扉上,照亮了后面那条宽阔平坦得如同镜面、蜿蜒伸向深处绿荫的车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楼上刺耳的嘲笑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了喉咙。
嘎……林薇薇最后一个尾音诡异地卡在了喉咙里,戛然而止。整个老旧小区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声掠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我行李箱轮子偶尔的轻微晃动声。
我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楼上那两扇窗户后面,此刻凝固的表情——得意瞬间化为彻底的错愕,扭曲的嘲笑僵在脸上,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嘴巴微张,塞得进一个鸡蛋。
然而,我依旧没有回头。
门开到足够通行一人一箱的宽度。我弯腰,重新提起那两个勒手的纸箱,挺直脊背,拉着行李箱,一步,踏进了门内。
脚下是打磨得极为光滑、几乎能映出人影的深灰色天然石材路面,踩上去的感觉坚实而沉稳。门内门外,一步之遥,却是人间与天堂的彻底分野。
就在我的脚后跟离开外面那老旧粗糙的水泥地,完全踏上这光洁如镜的石板路面的瞬间——
秦先生!
一个沉稳、恭敬、带着恰到好处喜悦的声音响起。
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门内左侧一条修剪得整齐如绿毯的侧径。一位穿着剪裁极其合体的深色西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快步向我走来。他的步伐迅捷却不失稳重,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欢迎笑容。
正是我的管家,周伯。
他几步走到我面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要接过我手中沉重的箱子和勒手的纸箱。动作娴熟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您总算回来了!路上辛苦了!周伯的声音不高,但在这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如同玉磬敲击,清晰地穿透了那条狭窄的马路的距离,精准地送入了对面那栋居民楼,那扇窗户后面的耳朵里。
我的目光越过周伯宽阔的肩膀,落在了他的身后。
大门内侧宽阔的车道旁,安静地停着一辆车。不是普通的轿车。
那是一辆哑光黑色的跑车。低矮、宽阔、线条凌厉得如同黑夜里的猎豹,带着一种沉睡般的、蓄势待发的力量感。流畅的车身曲线在午后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车头那经典的马形徽标,无声地诉说着它的身份和身价——法拉利。
它就那么安静地停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等待主人的强大仆从。
周伯见我目光投向跑车,立刻会意地微微躬身,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稳清晰的语调:秦先生,您的行李先交给我就好。车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说话间,他已经稳稳地接过了我左手那个最大的纸箱,减轻了我一半的负担。
我顺势松开手,将那个勒得指骨发白的纸箱交给他,另一只手仍拉着行李箱的拉杆。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周伯抱着箱子,侧退半步,站到我身后侧方,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我拉着行李箱,迈开脚步,准备沿着那条宽阔平滑的石板路,走向别墅深处的主宅。这条路的尽头,是那栋掩映在浓密绿荫和繁花之中的、真正属于我的堡垒。
就在这时,身后马路对面,那扇窗户后面,猛地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撕裂般的尖叫!
不可能——!!!
是林薇薇的声音。那声音不再是得意和刻薄,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崩溃、扭曲的惊恐和彻底失控的歇斯底里。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地锯开了凝固的空气。
紧随其后的,是陈浩同样失去冷静、带着惊惶破音的吼叫:秦风!你他妈的搞什么鬼!那车…那车怎么回事!你怎么进去的!那声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故作姿态和居高临下,只剩下赤裸裸的慌乱和不敢置信。
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侧一下头。仿佛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和失态的质问,不过是远处刮过的一阵无关紧要的、带着杂音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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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却微微侧身,目光锐利如鹰隼,冷冷地扫过马路对面那扇窗户。那眼神,不再是面对我时的恭敬温和,而是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冰冷的审视和警告。他什么也没说,但这无声的一瞥,却蕴含着强大的压迫感,像一堵无形的冰墙。
对面的尖叫质问声,在这道冰冷的目光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只剩下粗重急促、充满惊恐的喘息声。
我拉着行李箱,行李箱的轮子在光洁如镜的石板路上发出平稳顺畅的咕噜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周伯抱着纸箱,步履沉稳地跟在我身侧后方半步的位置。
别墅区的车道宽阔,两侧是高大的梧桐和精心打理的低矮灌木丛,隔绝了外面那个喧嚣破败的世界。深灰色的石板路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蜿蜒向前,最终通向一片豁然开朗的区域。
一座巨大的三层别墅,沉稳地矗立在视野尽头。
并不是那种暴发户式的金碧辉煌。通体是极为沉稳的深灰色石材,带着天然的粗粝质感,线条简洁硬朗,巨大的落地窗如同镶嵌在石壁上的黑色水晶,反射着天空和树影。整座建筑像一头匍匐在地的巨兽,沉默地彰显着力量与厚重。正门前,是几级同样由深灰色花岗岩打磨而成的宽阔台阶,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
周伯快步上前,将手中的纸箱放在门前廊檐下,然后熟练地拿出一个精巧的电子钥匙按了一下。
咔哒……嗡……
别墅那扇厚重的、镶嵌着金属线条的深色实木大门应声而开,无声地向内滑开。
就在大门完全敞开的瞬间,门内齐刷刷地响起了清脆而恭敬的问好声。
欢迎秦先生回家!
两个穿着同样深色、熨帖制服的女佣,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沉稳,另一个二十出头眼神灵动,正并排站在门厅内侧,微微躬身行礼。她们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发自内心的恭敬笑容,动作整齐划一。
宽敞得不像话的门厅映入眼帘。地面是光洁如镜的深色大理石,一直向内延伸。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的天花板上垂落,犹如无数星辰汇聚。阳光透过侧面的超大落地窗倾泻而入,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长长的、明亮的光带。
我将行李箱的拉杆递给旁边迎上来的年轻女佣小杨。她动作麻利地接过箱子,推到一边妥善放好。
秦先生,您是先休息,还是用些茶点周伯在一旁温声询问。
冲个澡。我简短地回答,径直走向那宽阔优雅的旋转楼梯。皮鞋踩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清晰的回响,一步步向上。
二楼的主卧套房,占据了整个朝南的绝佳位置。
推开厚重的房门,一股属于顶级酒店特有的、混合着淡淡木质香氛的洁净气味扑面而来。空间开阔得惊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一个极其宽敞的露天观景大露台,视野毫无遮挡地投向远方城市的天际线。室内色调以典雅的灰白色为主,线条简约流畅,每一件家具都显露出低调的奢华和完美的质感。那张尺寸惊人的大床,铺着看起来就极为舒适的浅灰色床品。
巨大的浴室里,独立的按摩浴缸如同一个艺术品。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去了一路的风尘和外面世界带来的污浊气息。我站在落地镜前,镜中的男人身体结实,肌肉线条流畅,眼神里却是一片静水深潭,没有丝毫波澜。刚才门外那场闹剧般的嘶吼和崩溃,仿佛发生在另一个星球。
换上干净柔软的浴袍,我走到露台巨大的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已经被拉开,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满整个空间。
从这里望出去,视野极佳。
宽阔的云顶苑内部车道在我的脚下延伸,修剪得如同绿色地毯般的草坪,精心布置的花园小景,远处几栋同样低调奢华的邻居豪宅……一切都井然有序,宁静祥和。
而那条窄窄的、该死的小区马路对面,那栋破旧的居民楼,我那曾经的家,此刻清晰地暴露在视野里。
那扇窗户后面的窗帘,已经被猛地彻底拉开。
两张脸,紧紧地贴在窗户玻璃上,用力得几乎变形。
林薇薇的脸已经不再是惨白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死人般的灰败,巨大的惊恐和难以置信让她整张脸都扭曲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我所在的方向。她旁边的陈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那张总是精心打理、显得人模狗样的脸,此刻写满了震惊、慌乱和被愚弄的愤怒。他一手用力地扒着窗框,脖子伸得老长,似乎想用尽全力看清这边别墅露台上的景象,看清那个穿着浴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的人影,是不是真的就是我!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从林薇薇剧烈起伏的胸口和挥舞的手臂,陈浩铁青的脸色和不断开合的嘴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们此刻内心翻天覆地的惊涛骇浪。
崩溃怀疑恐惧还是滔天的嫉妒和不甘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我端起小杨刚刚送上来放在旁边茶几上的一杯温水。剔透的水晶杯握在手里,触感冰凉。杯中的水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杂质。我慢慢地喝了一口,水的味道干净纯粹。
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那两张在玻璃窗后彻底失态、如同小丑般扭曲的脸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然后,我微微侧身,仿佛只是看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尘埃,伸手,轻轻拉上了露台那厚重丝绒窗帘的一角。
唰——
窗帘无声地滑动,缓缓闭合,将窗外那一片混乱、惊恐和歇斯底里的景象,彻底隔绝。
室内恢复了绝对的宁静与私密。
门被轻轻叩响。
进。
周伯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步伐无声地走到我身边,微微躬身,将文件夹递了过来:秦先生,这是您之前交代调查的,关于陈浩名下‘浩宇科技’的最新情况简报。
我接过文件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在光滑的硬质封面上轻轻点了点:说重点。
是。周伯的声音平稳清晰,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浩宇科技目前已经陷入严重的资金链断裂危机。他们投入巨资的所谓‘智能家居生态链’项目,核心芯片存在严重的设计缺陷和知识产权瑕疵,被国外上游供应商卡死了脖子,根本无法量产。同时,几家主要的供应链厂商因长期拖欠货款,已联合发出最后通牒。银行方面,早在一周前就拒绝了他的续贷申请,而陈浩为了维持表面风光和填补窟窿,一个月前就开始频繁接触地下钱庄,借入了高额利息的短期拆借。
周伯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讽刺:更讽刺的是,为了稳住局面,他刚刚耗尽了最后一点现金流,甚至还挪用了一部分不法所得,举办了一场极其高调的所谓‘新品发布会暨融资酒会’。就在昨晚,‘宏鑫资本’和‘启明创投’这两家在发布会上与他表现得热络非常的风投机构,已经公开表态,对浩宇科技的风险表示‘高度关切’,并宣布暂停一切投资流程。
发布会我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是的,秦先生。周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场面铺张得很。包下了万豪酒店最大的宴会厅,请了不少财经媒体造势。陈浩在会上夸夸其谈,描绘了一幅无比宏大的蓝图,宣称浩宇科技即将引领行业变革。他夫人…哦,林薇薇女士,也盛装出席,全程陪在他身边,表现得如同真正的‘总裁夫人’,频频举杯,风光无限。
我轻轻嗯了一声,手指终于翻开了文件夹的第一页。上面清晰地罗列着浩宇科技的各项核心财务数据,触目惊心的赤字和巨大的债务缺口用红色加粗字体标注着。后面几页,则是几张抓拍清晰的照片。
一张是灯红酒绿的宴会大厅,陈浩站在聚光灯下的演讲台上,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地张开双臂,台下是黑压压的人群和闪烁的相机灯光。
另一张,是陈浩和林薇薇并肩站在一起,正笑容满面地与几个穿着考究的人碰杯。林薇薇穿着一身珠光宝气的酒红色晚礼服,妆容精致,笑容灿烂,一手挽着陈浩的臂弯,另一只手端着高脚杯,俨然一副成功男人背后完美妻子的模样,眼角眉梢都是志得意满的风情。
照片的右下角,清晰地标注着拍摄时间:昨天。
看着照片上林薇薇那副沉浸在虚假繁荣和得意中的笑容,再想到刚才她在对面窗户后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灰败的脸,巨大的反差几乎让人产生一种荒谬的喜剧感。
我合上文件夹,声音平淡无波:消息源头,都处理干净了
秦先生放心,周伯微微颔首,语气笃定,所有线索都经由多重匿名渠道释放,源头信息全部做过不可追溯的技术处理。指向非常明确,但绝无任何路径能追查回来。浩宇科技的供应商和银行方面,我们只是‘适时’地提供了一些公开的、但需要时间才能被发现的‘窗口’,是他们自己基于商业判断做出的反应。
他把文件夹轻轻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另外,关于陈浩接触地下钱庄的证据链,也已经通过绝对安全的途径,匿名送达了经侦部门。他挪用资金、试图填补窟窿的非法操作记录,一应俱全。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嗯。我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目光穿过缝隙,再次投向马路对面那栋破败的居民楼。
那扇窗户后面,此刻只剩下林薇薇一个人。她失魂落魄地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脸色灰败得像死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手机,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显然,她已经收到了浩宇科技大厦崩塌的第一块巨石落地的消息。
而陈浩,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是火烧屁股般地冲出去救火了。
好戏才刚开始,我看着对面那张绝望的脸,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让火烧得更旺些。尤其是那些……陈浩为了讨好某些人,或者为了掩饰某些非法勾当,而‘慷慨赠送’的细节。让它们,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人手里。
周伯心领神会:明白。林薇薇女士近期在社交圈里的‘高调恩爱’和‘奢华展示’,以及她名下某些突然多出的贵重物品来源,可以考虑一并‘曝光’。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对面。
林薇薇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光芒映亮了她惊恐失措的脸。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头去看,手指颤抖着划开屏幕。下一秒,她猛地抬头,目光惊恐地射向别墅的方向,仿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受到我冰冷的注视。她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像是在无声地尖叫,然后手忙脚乱地对着手机嘶吼起来,整个人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崩溃,来得如此之快。
周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把手锁舌轻扣的细微声响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像按下了一个终结键。我走到奢华的吧台边,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单一麦芽威士忌。醇厚的酒液在杯壁挂下油润的痕迹,散发出浓郁的泥煤与木质香气。我没有马上喝,只是端着杯子,重新走回窗前,再次掀开了厚重窗帘的一小道缝隙。
马路对面,那扇窗户里上演的崩溃独角戏更加歇斯底里了。
林薇薇彻底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蜷缩在角落里,抱着手机嚎啕大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隔这么远,似乎都能听到那绝望嘶哑的嚎哭声穿透玻璃。过了几分钟,她挣扎着爬起来,头发散乱,像个疯子一样在房间里来回暴走,时而对着手机疯狂咆哮,时而又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接着又扑过去捡起来,歇斯底里地继续拨号……像一个濒临溺毙的人在徒劳地扑腾。
我抿了一口杯中冰凉的酒液,辛辣醇厚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沉稳的暖意。窗外的喧嚣和崩溃,像一场无关紧要的默片。手机在旁边的丝绒矮凳上震动起来,屏幕显示的是林国柱——我那前岳父的名字。
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划过,接通,顺手按下免提。
秦风!!林国柱那粗嘎嘶哑、带着极度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慌的声音瞬间炸开在安静的房间里,你…你到底对陈浩做了啥!他公司…他公司完了!全完了!薇薇刚才给我打电话,哭得不成人形,说银行查封了公司,债主堵到家门口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搞的鬼!
他的质问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疯狂,试图用音量来掩盖内心的恐惧和虚弱。
我晃了晃杯中的冰块,听着它们碰撞杯壁发出的清脆声响,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岳父,你说这话,有证据吗陈浩自己经营不善,资金链断了,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个刚被你们扫地出门、快要睡桥洞的穷鬼罢了。
对面瞬间噎住,只剩下一片沉重的、急促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过了好几秒,他那强撑的气势终于泄了下去,语气陡然软化,甚至带上了一丝哀求的哭腔:
小风…小风啊!算爸…算叔求你了!他慌乱地改了自称,你跟薇薇好歹夫妻一场!一夜夫妻百日恩啊!我知道以前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是我们眼瞎!可你…你现在发达了,手指缝里漏一点,就能救救陈浩,救救薇薇啊!你看薇薇现在多惨,眼睛都哭肿了!她心里肯定还是有你的!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别墅那么大,那么多钱…你就当行行好…
行好我打断他拙劣的表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嘲讽,当初把我像垃圾一样踹出家门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行好’林薇薇和陈浩搂在一起,得意洋洋看我‘滚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夫妻一场’林国柱,你们一家联手算计我财产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亲戚情分’
我的语调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但字字清晰,每一个反问都像冰冷的锥子,精准地扎进对面最不堪的角落。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一片死寂,和压抑不住的、粗重混乱的呼吸声。
现在想起我来了我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晚了。晚了整整三年。你们一家,就在这里好好看着,看着他陈浩怎么一步步跌进他自己挖的坑里,看着她林薇薇怎么把她自己‘高攀’来的‘总裁夫人’美梦,亲手撕成碎片。这就是你们选的路。
秦风!你…你太狠了!你不得好死!林国柱被我彻底戳穿了遮羞布,最后一点伪装的祈求也维持不住了,那点根深蒂固的无赖本性瞬间爆发出来,对着话筒发出野兽般的、绝望的咆哮咒骂。
嘟——嘟——嘟——
回应他的,只有干脆利落的忙音。我直接挂断了电话,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将这个号码拖进了永不接听的黑名单里。世界重新恢复了清净。
放下酒杯,我拿起茶几上那个薄薄的文件夹,走到书房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下。打开电脑屏幕,幽蓝的光芒映在脸上。屏幕上密密麻麻跳动着全球各大金融市场的实时数据流,各种货币对、大宗商品、股指期货的价格曲线如同脉搏般跳动。数字的海洋冰冷无情,却蕴含着足以颠覆无数人命运的巨大能量。
我点开其中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屏幕上立刻弹出一个简洁的对话框。
手指在冰冷的键盘上敲击,发送了一条指令清晰的消息:
【目标:浩宇科技(HY
Tech)。当前股价:¥23.45。目标价位:归零。执行策略:二级市场融券做空,同步释放阶段性利空报告(结合已掌握的财务造假实证及供应商挤兑信息)。要求:全程匿名,杠杆最大化,不留任何可追溯痕迹。执行时间:即时启动。】
按下回车键。
指令发送成功。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下午三点整,离A股收盘还有一小时。
窗外,夕阳的金辉开始染上天际线,给云层镀上一层辉煌又残酷的金边。马路对面的居民楼窗户里,林薇薇的身影依旧在绝望地、徒劳地晃动着,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即将碎裂的提线木偶。
风暴,才刚刚开始。
夜幕低垂,城市华灯初上。
别墅区内部车道安静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只有两旁精心设计的景观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而我所在的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更远处,是笼罩在沉沉暮色下的破败居民区。
手指在冰冷的键盘上敲完最后一个指令,按下回车。屏幕右下角的加密图标闪烁了一下,显示指令已发送并确认接收。
嗡——
手机在厚重的红木桌面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我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里,指尖划过屏幕,接通,依旧按了免提。
秦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幸灾乐祸的年轻男声传了出来,正是我的发小兼死党,路子明,卧槽!卧槽槽槽!你快看新闻!微博!朋友圈!炸了!彻底炸了!
他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
……看什么我端起桌上的凉掉的咖啡抿了一口,味道有点苦涩。
还能有啥!陈浩那个王八蛋啊!还有你那个前妻!路子明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点变调,牛逼!太他妈牛逼了!秦哥,是你干的吧肯定是你!简直神了!
他喘了口气,机关枪似的开始播报:浩宇科技完了!彻底完了!股价开盘直接一字跌停!封单多得吓死人!公司大门被记者和讨债的堵得水泄不通!他那个破办公楼的物业都报警了!
最劲爆的是这个!路子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就刚刚!有匿名账号在几个八卦大V的评论区,还有几个本地热门的同城群里,疯狂爆料!全是高清无码的实锤!卧槽!太刺激了!
爆料啥我明知故问。
爆料陈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公司账目一团浆糊,专门坑投资人的钱!挪用公款养小三!关键是,还爆了他送小三的那些奢侈品包包、首饰、转账记录!时间地点金额清清楚楚!连开房记录都有几张打码的截图!那个小三……路子明顿了顿,故意吊足了胃口,才用一种吃到惊天大瓜的亢奋语气说,就是你前妻林薇薇!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开房记录截图几个字时,窗外的灯光似乎在我眼中闪烁了一下。
爆料还说,路子明压抑着狂笑,陈浩送林薇薇的那些名牌包包和珠宝,都是用挪用公款或者骗来的钱买的!里面甚至扒出来几个限量款,价格高得吓死人!时间就在你们离婚前几个月!帖子下面现在都疯了,评论刷得贼快,都在骂这对狗男女!林薇薇的微博、抖音啥的,全被扒出来了,下面骂翻了天!‘捞女’、‘拜金婊’、‘专业小三’……骂得贼难听!她之前炫富发的那些照片,现在全成了罪证!哈哈哈哈哈……
路子明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报复性的狂笑:太他妈解气了!秦哥!你是没看见!之前她在朋友圈和她们那个所谓的‘名媛圈’里,天天炫!今天晒陈浩送的新包,明天晒什么慈善晚宴邀请函,后天又晒别墅样板房说‘老公挑的房子就是大气’,装得一副贵妇样儿!现在好了,脸都被打肿了!她们那个破圈子现在估计都炸锅了!都在看她们的笑话呢!我刚才还看到有人截图,她们那个‘名媛群’里,已经有人在阴阳怪气了,还有人直接把她踢出群了!哈哈哈哈!
想象着林薇薇此刻孤立无援、被所有人唾弃鄙夷的场景,路子明的笑声里充满了快意。
活该!真他妈活该!还有陈浩那个孙子,现在估计正被债主拿着刀满街追吧哈哈哈!秦哥,你这手太绝了!让她得意!让她背叛你!让她一家子合起伙来欺负人!现在让他们尝尝什么叫报应!
路子明又兴奋地喷了好几分钟唾沫星子,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对了秦哥,你要小心点。狗急跳墙,我怕那对狗男女或者王金花那个泼妇,会不会跑到你那儿去闹
嗯,知道了。我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挂了吧,有点事。
行!秦哥你稳!随时联系!路子明痛快地挂了电话。
书房里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安静,只剩下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
我拿起手机,切换到微博页面。根本不需要刻意搜索,本地热搜榜的第一位,赫然挂着一个猩红刺眼的词条:
【浩宇科技老板陈浩疑似卷款潜逃
情人林某奢侈品来源曝光】
点进去,置顶的爆料博文下面,评论已经十几万条,还在疯狂增长。
卧槽!开房记录都爆了!高清无码(部分)!这锤也太硬了!
那个林薇薇我知道她!之前天天在姐妹局炫富,原来是靠当小三捞来的脏钱呕!
正牌老公被赶出门,转头就住进顶级别墅这剧情反转也太他妈爽了吧!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原配牛逼!这复仇干净利落!渣男贱女就该下地狱!
浩宇科技的员工倒了血霉了!工资还没发呢!陈浩死不足惜!
林薇薇滚出来!把骗来的奢侈品吐出来!
心疼原配小哥哥!被最亲的人背叛!不过现在看,小哥哥是真大佬啊!别墅区业主!膜拜!
……
各种辱骂、嘲讽、幸灾乐祸、声援我的评论飞速刷屏,形成一股汹涌的、足以将人淹没的滔天舆论巨浪。其中夹杂着大量林薇薇之前刻意在社交平台上不经意炫出的那些包包、珠宝、高档餐厅、豪华酒店的照片截图,每一张下面都被人用红圈精准地标注出来源于陈浩哪个时期的非法所得或巨额亏空项目。那些她曾经用来炫耀身价、标榜自己嫁得好的东西,此刻都成了钉在她耻辱柱上的铁证。
我面无表情地划动着屏幕,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如同诅咒般落在曾经熟悉的名字上。指尖冰凉,心湖却一丝涟漪也无。
放下手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别墅区内部只有静谧的灯光和婆娑的树影。而马路对面那栋破败的居民楼,此刻灯火通明,与我这里形成了地狱天堂般的对比。
那扇熟悉的窗户后面,人影晃动得极其剧烈。
厚厚的窗帘被粗暴地扯开,林薇薇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窗前。她不再是几个小时前那种失魂落魄的瘫软,而是陷入了一种彻底的、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房间里疯狂地、毫无目的地暴走,双手狂乱地挥舞着,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昂贵的睡衣被扯得歪斜变形!她时而对着窗外,对着别墅的方向发出无声的、狰狞的咆哮,嘴巴张得巨大,隔着玻璃仿佛都能听到那绝望的嘶吼!时而又猛地扑到窗台上,用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坚固的玻璃!拳头砸在厚重的玻璃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只剩下被彻底撕碎尊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所有人围观唾弃后的疯狂、怨毒和不顾一切的毁灭欲!
就在这时,那扇窗下方,单元楼的出入口,突然冲出来一个矮胖的身影——王金花!
她显然也是刚刚得知消息,或者被女儿那疯狂的动静惊动了。她穿着睡觉的宽松花裤子,上身胡乱套了件棉袄,头发像鸡窝一样蓬乱,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极度惊恐、愤怒和茫然无措的表情。她冲出单元门,竟然像没头苍蝇一样,直接朝着马路对面——也就是云顶苑的大门——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秦风!秦风!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你给我出来!!王金花那极具穿透力的、泼妇骂街的嗓音划破了夜空,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疯狂,你害我女儿!你不得好死啊!你出来!有种你出来!
她冲到云顶苑那紧闭的、冰冷厚重的纯铜大门前,离岗亭还有好几米远,就被里面迅速出来的两名穿着深色制服、身形高大健硕的保安拦住了。
女士!请止步!这里是私人区域!保安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私人个屁!我找我女婿!秦风!他就住里面!那个穿浴袍的!就是他!他是我女婿!王金花跳着脚,手指拼命地指向别墅区的深处,指向我书房所在的大致方向,唾沫横飞,你们放我进去!放我进去!我要找他算账!他把我闺女害惨了!这个挨千刀的畜生啊!
她一边尖声哭嚎咒骂,一边试图用身体去冲撞那两个如同铁塔般纹丝不动的保安。她那点力气,在训练有素的保安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秦风!你滚出来!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有钱了就翻脸不认人啊!薇薇当初真是瞎了眼……
我们林家哪里对不起你给你吃给你喝…
天杀的!丧尽天良啊!害得我家破人亡啊……
污言秽语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哭天抢地的号丧,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荒诞。保安面无表情,只是用身体构筑起一道无法逾越的人墙。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内部通话器红灯闪烁,发出低沉的蜂鸣。
我走过去按下接听键。
秦先生,周伯冷静的声音传来,门口情况您看到了。那个泼妇还在闹腾,污言秽语,影响很坏。需要怎么处理是否让安保直接强制驱离
我抬眼,目光冷冷地穿透玻璃,落在楼下大门外那个如同跳梁小丑般撒泼打滚的身影上。王金花的声音隐约传来,充满了怨毒和绝望的诅咒。
不用。我的声音透过通话器传出,平稳得不带一丝情绪,告诉安保,保持距离,不用动她。只要她不冲击大门,随她闹。
顿了一下,我继续道:然后,你亲自下去一趟。走到离大门最近的地方,确保对面楼上…还有楼下那个女人,能清晰地看到你,听到你说话。
明白,秦先生。周伯没有任何迟疑。
我挂断通话,再次走到窗前,静静地俯视着楼下那场闹剧。
楼下,王金花还在保安的阻拦圈外跳着脚哭骂,声音已经嘶哑。楼上的窗户里,林薇薇似乎也被楼下母亲的动静吸引,停止了疯狂的发泄,死死地贴在玻璃上,脸挤得变形,眼睛死死地盯住云顶苑大门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疯狂,还有一丝几乎熄灭的、可笑的期待
几分钟后,别墅区内,靠近大门的那条侧径上,出现了一个穿着深色西服、身姿笔挺的身影。周伯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在离大门内侧还有几米远的地方站定。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王金花的哭骂明显地卡壳了一下,布满泪水和鼻涕的胖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和本能的后退。楼上的林薇薇则像被什么刺激到一样,扒在窗户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周伯隔着那道冰冷、厚重、代表着绝对阶层的雕花铁艺大门,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外撒泼的女人,然后稍稍抬起目光,精准地、冷漠地投向对面楼上那扇窗户里死死盯着这里的林薇薇。
他的声音不高,但吐字极其清晰,沉稳有力,穿透了王金花嘶哑的哭嚎,清晰地送了出去:
秦先生吩咐了。
周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如同法官宣读判决前的寂静。
请门外这位女士,以及对面楼上的林薇薇女士,他的目光冰冷地扫过王金花,又穿透夜色落在那扇窗户上,立即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骚扰行为。
秦先生让我转告你们,周伯的声音毫无波澜,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过去的情分,早在你们联手将他扫地出门那一刻,就已经一刀两断,干干净净。现在,这里,与你们毫无瓜葛。
王金花张着嘴,似乎想反驳,却被周伯那冰冷的眼神和话语钉在原地。
秦先生还说,周伯微微提高了些音量,确保对面楼上也能听见,念在最后一点旧识的份上,今天这次,就不追究你们扰民和污蔑的责任了。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通牒:
如果你们再敢来这里吵闹一次……
周伯的声音刻意停顿了半秒,营造出沉重的压力。
无论谁,无论是谁,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最后的判决,云顶苑的安保部门,将立刻报警处理。以寻衅滋事和恶意诽谤立案起诉,绝不留情。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王金花所有的哭嚎和咒骂都被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她脸上的横肉僵住,眼睛瞪得溜圆,只剩下急促而惊恐的喘息。巨大的恐惧瞬间攥住了她。报警起诉坐牢这些字眼对于她这种只知道撒泼耍赖的市井泼妇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剧烈地哆嗦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险些瘫软在地。再看向那道冰冷大门和门后如同磐石般的周伯时,眼神里只剩下了彻底的、无法掩饰的畏惧。
楼上,林薇薇扒在窗玻璃上的身体,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一软,咚的一声,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地板上,消失在窗框的视野里。只有那扇被扯开的窗帘,还在夜风中微微抖动,如同她彻底破碎的、无法聚合的灵魂。
周伯说完,不再看门外瘫软的王金花一眼,更不再理会对面楼上消失的身影。他微微转身,对着旁边的保安队长点了点头,然后便迈着沉稳无声的步伐,沿着那条整洁的侧径,从容地向别墅深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婆娑的树影之中。
保安队长立刻领会,上前一步,对着外面失魂落魄的王金花,声音洪亮地重复了最后通牒:女士!警告你最后一次!立刻离开!再敢靠近或喧哗,我们立即报警!
王金花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浑身一哆嗦,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她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惊恐地看了一眼那扇冰冷厚重的铁门,又看了一眼旁边如同铁塔般神色冰冷的保安,最后,目光绝望地瞟向对面楼上自家那扇空洞黑暗的窗户(林薇薇跌坐后身影消失)。
巨大的恐惧终于彻底压垮了她。她猛地转身,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家单元楼跑去,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像一只被彻底吓破了胆的老鼠。
云顶苑的大门外,重新恢复了属于它的宁静与森严。那道冰冷的雕花铁门,在景观灯的光线下泛着沉沉的幽光,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将喧嚣、污秽和彻底的绝望,永远地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我站在窗前,指尖拂过冰凉的杯壁。窗外,那栋破旧的居民楼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矗立在冰冷的夜色里。它的灯火似乎比刚才暗淡了许多,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败。
几天后,新闻的喧嚣渐渐回落,但浩宇科技和陈浩的名字,已经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
公司资不抵债,宣布破产清算。员工工资、供应商货款、银行贷款……如同一群红了眼的秃鹫,瞬间将残骸啄食干净。陈浩名下的所有动产不动产,包括那辆他曾经用来在林薇薇面前炫耀的保时捷卡宴,都被法院火速查封、冻结,等待拍卖偿还债务。
至于陈浩本人,在破产消息坐实、债主堵门的那一晚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小道消息满天飞,有的说他卷了最后一点现金潜逃出境了,有的说他被愤怒的地下钱庄打手堵在某个角落处理了,也有的说他走投无路,跳了江。真相如何,无人关心。他就像一颗投入污沼的石子,激起了短暂的恶臭涟漪,便彻底沉没,再无痕迹。留下的,只有洗刷不尽的骂名和一堆等着被执行的债务。
而对面的那栋楼里,死寂得诡异。
林薇薇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里。她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曾经用来炫耀的痕迹被删得一干二净,如同从未存在过。偶尔有邻居偷偷议论,说她像换了个人。曾经精心打理、神采飞扬的脸庞迅速枯萎下去,眼神空洞麻木,整天披头散发地缩在家里,连窗帘都很少拉开。王金花也蔫了,那个曾经中气十足、骂遍一条街的泼妇,如今出门买个菜都躲躲闪闪,低着头,脚步匆匆,生怕被人认出来指指点点。
她们的后半生,都将活在这场盛大报复的冰冷余烬里。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彻底放逐于那个她们曾拼命攀附的圈子之外,背负着捞女、小三、骗子一家的烙印,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一点点腐朽。那道冰冷的铁门,成了她们此生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我站在露台上,看着司机将那辆线条凌厉的哑光黑跑车稳稳地开出别墅车库,停在前院的梧桐树影下。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如同沉睡猛兽的呼吸,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周伯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搭着我今天要去公司穿的外套。
秦先生,车备好了。上午十点,和‘寰宇资本’的赵董在集团总部有个重要会议。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恭敬。
嗯。我应了一声,目光掠过对面那栋死寂的居民楼,掠过那片早已被我抛诸脑后的废墟,没有丝毫停留。楼下那扇冰冷的雕花铁门紧闭着,忠实地履行着隔绝的职责。
我转身,接过周伯递来的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步履沉稳地走下台阶。
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跑车那如同翅膀般扬起的鸥翼门。
我矮身坐进驾驶座。座椅完美地包裹着身体,顶级皮革的气息混合着机械的冰冷金属感扑面而来。指尖拂过方向盘上那匹跃起的骏马徽标,触感冰凉而坚实。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蓄满了力量。
透过前挡风玻璃,阳光正好洒在云顶苑那宽阔洁净的内部车道上,路面光滑如镜,无限延伸向前,通向无数崭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我轻点油门。
黑色的猛兽无声地滑出庭院,精准而平稳地汇入前方那片璀璨的光明之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