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小事不饶人 > 第一章

前言:
公司聚餐时新来的实习生不小心把菜汤洒在我西装上,
我当众逼他跪下舔干净,他阴冷盯我一眼后竟真的照做,
第二天起我的西装开始散发诡异肉香并自动修复破损,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逐渐变成一块人形腊肉。
---——
包厢里喧嚣鼎沸,劝酒声、吹嘘声、筷碟碰撞声搅成一团黏腻的热浪,拍打着镶金描红的墙壁。空气里全是油脂、酒精和香水混合的,一种过分热情到令人头晕的味道。我正端着酒杯,接受隔壁部门老张没什么诚意的奉承,眼角余光满意地扫过桌上那盘几乎没人敢动、价格不菲的野生大黄鱼——那是我刚点的,地位的象征。
就在这时,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道撞在我右臂上。
冰凉的液体透过高级定制西装的布料,瞬间渗进来,贴在我的皮肤上。喧闹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猛地一滞。
我缓缓放下酒杯,低头。
米白色的阿玛尼西装袖口,一直到手肘下方,泼洒开一大片油腻浑浊、挂着零星葱花的酱色汤渍,正在灯光下闪着狼藉的光。肇事者是个面生的年轻人,瘦,脸色苍白,手里还傻愣愣地抓着一个见底的白瓷汤碗,碗边还在滴着汤。
对、对不起!林总!对不起!他像是刚被掐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眶迅速红了,手足无措地想要伸手替我擦,又猛地缩回去,仿佛我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琉璃盏。
全桌的目光都钉在这里,那些刚才还洋溢着的、虚假的笑脸此刻凝固成各种形状,惊愕,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更多的是等待。等待我的反应。
我的心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天灵盖。这套西装,意大利老师傅的手笔,小二十万,今天第一次上身,就是为了镇这场合。现在,全被这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一脸晦气相的实习生给毁了。
对不起我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包厢里像块冰砸在地上,你一个月工资,够买我这只袖子吗
实习生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眼泪几乎要砸到地毯上:我…我赔,林总,我一定…
赔我打断他,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他畏缩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面,无处可逃。我享受着这种掌控感,享受着全场静默的注视。你拿什么赔把你卖了值这个价吗
酒精和愤怒烧灼着我的理智,一个恶劣的、能彻底把他踩进泥里的念头钻进脑海,并且脱口而出:既然赔不起,那就换个方式。跪下来,把我衣服上的汤,舔·干·净。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感到一丝极端的快意。旁边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似乎想劝,但被我的眼神逼了回去。
实习生猛地抬起头,脸色不再是苍白,而是一种死灰。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
那一眼,无法形容。
没有任何明显的恨意,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哀求。只是一种极致的、沉入深渊的阴冷。像深夜古井里爬出来的湿气,瞬间钻透我的皮肉,冻僵了我的骨髓。包厢里华丽的灯光落在他眼里,一点光都不反,只有两个黑沉沉的、冰冷的洞。
我甚至因此愣了一下。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目光垂落下去,盯着我袖口那片污渍。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诡异的僵硬感,像是提线木偶,却又异常决绝。
他慢慢地、慢慢地屈膝,身体下沉,最终,咚的一声轻响,双膝砸在了铺着厚地毯的地面上。
整个包厢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惊呆了,屏息看着这超现实的一幕。
他俯下身,苍白的脸凑近我那油腻的袖口,然后,伸出了舌头。
那一瞬间,我胃里一阵翻搅,几乎要吐出来。不是因为恶心,而是某种难以名状的、冰冷的恐惧猝然攫住了我。预期的羞辱快感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毛骨悚然。他真的做了。他竟然真的做了!
湿滑、温热的触感隔着一层布料,落在我的手腕皮肤上。
我猛地抽回手,像是被毒蛇舔了一口,心脏狂跳,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我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滚!真他妈晦气!
他停了下来,缓缓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看任何人,默默地退到角落阴影里,仿佛融了进去。
聚餐不欢而散。没人再提这件事,每个人离开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闪烁,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惊惧。
我憋着一肚子邪火回到家,粗暴地扯下那件昂贵的、此刻只让我感到无比膈应的西装,揉成一团,嫌恶地扔进了阳台角落的垃圾桶。连同那上面看不见的唾液和一种跗骨之蛆般的冰冷触感。
洗澡的时候,我用力搓洗着手腕,皮肤都红了,那种诡异的湿滑感却仿佛烙印在了神经末梢。
一夜乱梦。梦里总有一双没有反光的、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我。
第二天早上头痛欲裂地醒来,宿醉的恶心感盘踞在喉头。我打着哈欠走到阳台,想呼吸点新鲜空气,顺便把垃圾扔掉。
然而,一股极其怪异的气味钻入我的鼻腔。
那不是垃圾桶里该有的馊臭。那是一种……极其浓郁、诱人,甚至让人食指大动的——肉香。
像是用了几十种秘制香料,文火慢炖了三天三夜的顶级腊肉,油脂被充分逼出,醇厚、咸香,渗透了每一丝肉纤维,散发出致命诱惑的香气。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这味道哪来的
我狐疑地皱着眉,视线最终落在那只垃圾桶里。香味……似乎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我强忍着不适,慢慢走近。
越近,那肉香味越浓,浓得几乎化为实质,钻进我的每一个毛孔。我屏住呼吸,用手指嫌恶地挑开了桶盖。
里面只有那件被我揉皱的西装。
香味就是从它上面散发出来的。
我把它拎了出来。沉甸甸的,手感似乎有些不对。昨天那片硕大而醒目的污渍——消失了。不是清洗过的消失,而是像从未存在过一样,米白色的面料光洁如新,甚至……比之前更加挺括柔韧,泛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润的光泽。
我难以置信地把它翻来覆去地检查。真的没了。连一丝油星子的痕迹都找不到。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我记得清楚,昨天抽手时太过用力,西装袖口的线崩开了一点,露出一个小线头。
现在,那个破损的地方……不见了。缝线完好无损,天衣无缝。
冰冷的恐惧感再一次爬上我的脊背,比昨晚更加清晰,更加具体。
我猛地将西装扔回垃圾桶,像是扔开一块烧红的烙铁。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那股浓郁到诡异的、令人垂涎的肉香。
那天我魂不守舍,破天荒地请了假没去公司。一整天,我都把自己关在书房,但那股肉香却无孔不入,即便关紧了阳台门,它依旧丝丝缕缕地渗进来,挑逗着我的嗅觉,折磨着我的神经。
我点了外卖,却食不知味,脑子里全是那香得诡异的气味。
傍晚,鬼使神差地,我又走到了阳台边。
垃圾桶里,那股肉香似乎变得更加醇厚了。而且,我注意到,西装原本因为穿着略有磨损而泛白的一处肘部,颜色竟然变得均匀深润,和其他地方再无区别。
它在……自我修复并且变得更好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第三天,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好奇心驱使着我。我没有扔掉它。我戴上了厨房用的厚橡胶手套,屏住呼吸,再次将它拿了出来。
肉香更浓了。浓郁到让我产生一种疯狂的冲动——我想咬上一口,尝尝那是不是和闻起来一样美味。
我被这个念头吓得差点把衣服扔出去。
我把它平铺在客厅光洁的地板上,借着明亮的灯光,一寸一寸地检查。
这一次,我发现了更可怕的东西。
在西装内衬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原本细腻光滑的里布,触感变得……有些异样。我凑近了仔细看,那一片布的纹理,不再是纺织品的质感,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类似于风干肉脯的肌理!深色,带着一点油脂的光亮,甚至能看到一丝极细微的、如同肌肉纤维般的纹路!
我猛地缩回手,胃里翻江倒海。
不是错觉!这件衣服在变!它在变成……肉!
就在我惊恐万状,盯着那片诡异的内衬时,我的左手小拇指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痒。
我下意识地看去。
昨天我不小心被纸划破的那道小口子,不见了。
皮肤完好无损,甚至……那周围的皮肤,看起来格外光滑、紧绷,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蜡一样的光泽。
我颤抖着伸出右手,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左手小拇指。
触感坚硬、滑腻。
完全不像是人类皮肤的触感。
更像是……一截精心腌制晾晒过的——腊肉。
我触电般缩回手,橡胶手套粗糙的表面刮过那截异常光滑的小拇指,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细微的摩擦声。
不。是错觉。一定是错觉。熬夜,精神紧张,宿醉未消……对,都是这些原因。
我猛地扯下手套,用我真实的、温热的指尖去触碰。
坚硬。滑腻。缺乏弹性。像按在了一块精心打磨过的硬质油脂上,带着一种不属于活人肢体的、令人心悸的微凉。
那甚至不是死物的冰凉,而是一种……被处理过的、沉淀下来的冷。像冰箱里冷藏了许久的腊味。
data-fanqie-type=pay_tag>
胃里残存的外卖猛地顶到了喉咙口。我冲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管。冷汗浸透了我的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空调的冷风一吹,我剧烈地哆嗦起来。
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窝深陷,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我颤抖地抬起左手,将那小拇指举到镜前。
灯光下,它看起来……似乎还好。除了比旁边的指头颜色稍微深那么一点点,透着一种不自然的、蜡质的淡粉,看上去就像……像一节精致的模型。
我用右手的指甲狠狠掐了下去。
没有痛感。
一丝一毫都没有。指甲陷进那蜡质的皮肤里,留下一个清晰的、发白的掐痕,但那块皮肤没有任何反弹,就像掐在了一块凝固的猪油上。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顶梁。我疯了似的搓揉那根手指,用热水冲,用肥皂猛擦,直到皮肤发红——其他四指和掌心都搓红了,唯独那根小拇指,依旧保持着那种诡异的、油润的蜡质感,对一切刺激无动于衷。
它死了。或者说,它正在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死去,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我的目光猛地转向客厅地板上那件西装。
肉香变得更浓了。即使隔着一扇门,它也顽固地钻进我的鼻腔,那香味不再让我产生食欲,只让我联想到殡仪馆、福尔马林和……腊肉工坊。
是它!一定是它!
我跌跌撞撞地冲回客厅,眼睛赤红,一把抓起那件西装,疯狂地想要把它撕碎、扯烂,扔进下水道冲走!
可入手的那一瞬,我愣住了。
西装的质感完全变了。它不再是一件柔软的纺织品,而是变得厚实、沉重,充满了某种……肉感的韧性。手指用力抠上去,几乎能感觉到下面那种致密、坚实的肉质纹理。我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我握着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具被剥皮压实、精心炮制过的……人形躯壳。
我猛地把它扔在地上,如同躲避瘟疫般连连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
它静静地躺在那光洁的地板上,在吊灯的光芒下,泛着一种油腻而诱人的光泽,线条笔挺,剪裁完美,散发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肉香。
一件活着的、正在变得完美的衣服。而代价,是我正在变成它的里衬
那个实习生阴冷的、毫无生气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我眼前。那不是认命,不是屈服,那是一种……宣告。
我冲回卧室,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我必须找到他!必须让他把这一切停止!
我翻遍公司群和入职记录,找到了他的电话。拨号音漫长地响着,每一声都敲打在我疯狂鼓动的心跳上。
终于,通了。
喂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完全不是昨晚那副惶恐颤抖的模样。
是你!你对我和我的衣服做了什么!我对着话筒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尖利扭曲。
林总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辜,甚至有些困惑,您……在说什么昨晚的事我很抱歉,您的西装如果需要赔偿,我可以……
别他妈装傻!我打断他,口水喷在手机屏幕上,那衣服!那香味!我的手指!你到底做了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我清晰地听到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嗅闻什么美妙的气息。
香味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压低了,带着一种诡异的、吟诵般的语调,林总,您不觉得……那味道很特别吗那是‘匠心’的味道,是‘时间’和‘诚意’沉淀下来的精髓。它在变得更好,更……完美。您难道不喜欢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你在哪!我要见你!立刻!马上!我咆哮着,指甲几乎要抠进手机壳里。
见我他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又轻又冷,像毒蛇吐信,恐怕不太方便。而且,林总,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这是您自己选的,不是吗您选择了……让它‘完整’。
什么完整你说清楚!喂!喂!
电话被挂断了。再打过去,已经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我浑身冰冷,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
我选的我选了什么我只是……我只是让他舔干净……
……舔干净。
一个冰冷的、碎片般的念头划过我的脑海:唾液。是了,他舔上去了。他的舌头,接触了那污渍,也接触了那件西装。
那不仅仅是一种羞辱,那是一个……仪式一个启动诅咒的开关
而我说——滚!真他妈晦气!——我没有说停下,没有在他照做之后立刻阻止。我默认了,甚至享受了那一刻。在他那阴冷的一瞥之后,在我那莫名的恐惧升起之后,我依然选择了让他完成。
是我……是我自己让它发生的。
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如同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不。不能坐以待毙。
我冲进书房,打开电脑,颤抖着手开始搜索。关键词:西装、肉香、变异、诅咒……
搜索结果大多是一些无聊的都市传说和恐怖小说片段,没有任何帮助。
我又尝试搜索那个实习生的名字——李默。信息少得可怜,普通二本毕业,履历简单清白,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那蜡质化的范围,扩大了。
已经蔓延过了小拇指的指关节,正在向着无名指和中指的根部侵蚀。被侵蚀区域的皮肤颜色变得更深,更接近那种暗沉的、油脂丰富的腊肉色泽,指甲也开始变得厚实、泛黄,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我甚至能隐隐闻到,自己左手上也散发出了那股淡淡的、甜腻的肉香。和我阳台上那件西装的味道,同源同宗。
我猛地拉开抽屉,翻出一盒一次性塑料手套,哆嗦着给自己戴上,试图隔绝那气味,也隔绝那可怕的视线。
然后,我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待在家里和这件诡异的西装共处一室。我要去医院。对,医院!一定有科学的解释!也许是某种罕见的皮肤病,也许是神经感知错误,也许是集体催眠……对,一定是这样!
我换上一件高领的长袖衬衫,死死扣住袖口,遮住左手,又喷了大量的古龙水,试图盖过身上那越来越明显的肉香。
拿起车钥匙和钱包,我几乎是逃离了公寓。经过阳台时,我看都不敢看垃圾桶的方向。
早高峰的交通一如既往的拥堵。车窗外是喧嚣忙碌的世界,人们行色匆匆,为生活奔波。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正常得让我感到窒息。
我紧紧握着方向盘,戴着塑料手套的左手传来一种异样的麻木感。收音机里放着轻快的音乐,我却只觉得吵闹,每一个音符都像锤子砸在我的神经上。
旁边的车摇下了车窗,一个男人探出头,使劲吸了吸鼻子,然后疑惑地四处张望,最后目光似乎落在了我的车上,带着一丝探寻。
我猛地升起车窗,隔绝了外界,心脏狂跳。
他能闻到他能闻到我这车里的味道
冷汗再一次冒了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市中心医院,我几乎是冲进了皮肤科诊室。
坐诊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有权威的样子。这让我稍微安定了一点。
哪里不舒服老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卷起左手的袖子,摘下了那只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塑料手套。
医生,您看……我的手指,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这样……我的声音干涩发颤。
老医生凑近了些,眉头微微皱起。他拿起一支笔,用笔尾轻轻触碰了一下我那蜡质化的小拇指。
有什么感觉
没……没感觉。我老实回答。
他又仔细观察了片刻,甚至拿出放大镜看了看那皮肤的纹理和色泽。
奇怪……他喃喃自语,没有红肿,没有破损,没有炎症迹象……触感异常,痛温觉消失……颜色和质地确实很异常。近期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化学物品或者有过什么外伤家族里有没有类似的遗传病史
没有,都没有!就是前天晚上,不小心沾到了一点菜汤……我急切地说,几乎要脱口而出昨晚的经历,又硬生生忍住,医生,这到底是什么病能治吗
老医生沉吟着,摇了摇头:症状非常罕见,我暂时也无法确定。需要做一些详细的检查,皮肤切片活检,神经传导测试,还有血液……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他吸了吸鼻子,眉头锁得更紧,目光从我的手指移到了我的脸上,又移向我穿着长袖衬衫的手臂。
先生,你身上……他迟疑地开口,是不是用了什么特别的……香料或者,携带了什么东西一种……肉类的味道
我的血一下子凉了半截。
没……没有啊。我矢口否认,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藏到身后。
老医生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又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警惕。他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
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建议你先去办理住院,进行系统性的……他的话说的很官方,但眼神里的疏离和怀疑已经掩饰不住。
他闻到了。他也闻到了!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移动的污染源一个散发着肉香的怪物
巨大的羞辱感和恐惧瞬间淹没了我。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不……不用了!谢谢医生!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仓皇地把手套胡乱套回去,拉下袖子,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诊室。
身后似乎传来老医生喊护士的声音,但我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一路狂奔,冲出医院大门,灼热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却只觉得如坠冰窖。
连医院……连医院都帮不了我。
我靠在医院外墙冰冷的瓷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叶火辣辣地疼。塑料手套闷得我手上的皮肤更加不适,那蜡质化的麻木感似乎在向手腕蔓延。
我绝望地抬起左手,隔着那层薄薄的塑料,我看到小拇指和无名指的前两节已经彻底变成了暗沉的腊肉色,指甲厚黄扭曲。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终审判决,轰然砸落。
我失魂落魄地走向停车场,拉开车门坐进去。密闭的空间里,那股属于我自己的、甜腻油腻的肉香更加清晰可辨。
我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回家回到那件正在异变的西装旁边,等着自己一点点被它同化,变成一块人形腊肉
不。
我猛地发动了汽车。
还有一个地方可去。还有最后一个人,可能知道点什么,可能……能做点什么。
公司。
我要去找李默。他一定在那里。他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就算他是鬼是怪,我也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狱!
油门被我狠狠踩下,汽车发出一声咆哮,汇入车流,向着公司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的城市景象飞速倒退,模糊不清。我的左手开始传来一种新的感觉——不再是单纯的麻木,而是一种深层次的、缓慢的、紧绷的僵硬感,仿佛里面的肌肉和骨骼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压缩、固化。
肉香越来越浓了。
我盯着前方路的尽头,眼睛里布满血丝,牙齿死死咬在一起,几乎要碎裂。
李默。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车子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咆哮着冲进公司地下停车场,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最终猛地刹停在我的专属车位上。引擎熄火,世界骤然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车库里阴冷潮湿的空气混合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却丝毫无法掩盖从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甜腻诡异的肉香。它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我的左手,而是从我的领口、袖口,甚至每一个毛孔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填充着这狭小的车厢。
我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喘着气,汗水浸透了我的衬衫,冰冷地黏在皮肤上。我抬起颤抖的右手,一点点解开左手衬衫袖口的纽扣。
卷起袖子。
塑料手套已经被撑得有些发亮,下面的景象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蜡质化的范围已经越过了手腕,正在向小臂蔓延。皮肤彻底失去了活人的质感,变得像暗红色的、半透明的油脂凝固物,能看到下面扭曲发黑的血管轮廓,像被冻结在琥珀里的虫子。手指关节彻底僵硬,指甲增厚扭曲成钩状,散发着油腻的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麻木感占据了整条左小臂,仿佛它已经不再属于我。
不能再等了。
我推开车门,几乎是滚落在地。双腿发软,我扶着冰冷的车门勉强站直。高领衬衫也遮不住那股味道了。我必须找到李默,现在,立刻!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一下下跳动。密闭的空间里,肉香几乎凝成实质。我死死盯着镜面不锈钢里那个面容扭曲、眼窝深陷的男人,他看起来像一具刚从熏制房里拖出来的半成品。
叮——
电梯门打开,办公区的冷气混合着咖啡和打印纸的味道涌来,短暂地冲淡了那令人作呕的肉香。但几乎是在我踏出电梯的瞬间,离得近的几个同事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吸着鼻子,目光下意识地搜寻气味的来源,最后落在我身上。
他们的眼神从疑惑变成惊愕,然后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恐惧,像躲避瘟疫一样纷纷侧身,让开道路。
我顾不上这些,目光疯狂地扫视着开放办公区,搜寻那个瘦削苍白的身影。
他没有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李默呢!我抓住一个路过的新人,声音嘶哑难听,那个实习生!在哪
新人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不…不知道,林总,他今天好像没来……
没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我的秘书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脸上带着紧张和一丝古怪的神色:林总,您……您没事吧您看起来不太舒服……李默他刚请假了,说是家里有急事。
请假急事
骗鬼!
我一把推开她,踉跄着冲向实习生办公区那个角落。他的工位干干净净,电脑关机,椅子推入,仿佛从未有人使用过。但我一眼就看到,在他键盘旁边,放着一小截东西。
一截暗红色的,扭曲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掰下来的……蜡块
那颜色,那质地,和我正在异变的手一模一样!
我冲过去,想要抓起它,却因为左手的不便和内心的惊骇,指尖刚碰到,就把它扫落在地。
它掉在地上,发出一种坚硬的、不属于塑料或金属的古怪声响。
我弯腰想去捡,右手的指尖却传来一阵细微的、被灼烧般的刺痛。
我猛地缩回手。
那截蜡块静静地躺在地毯纤维里,它周围极细微的一小片区域,地毯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了,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侵蚀、同化。
它在……扩散
林总秘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恐惧和催促,您真的需要休息……您的味道……大家……
我直起身,环顾四周。所有员工都停下了工作,远远地站着,恐惧地看着我,窃窃私语。我是他们平日里惧怕的林总,但现在,我更像一个闯入现代文明社会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怪物。
最后一丝理智的弦绷断了。
我不知道李默在哪里,但我有一个模糊的、绝望的念头——那件西装!一切的源头是那件西装!它在我家里,正在变得完美,而我正在变成它的一部分!也许……也许毁掉它,就能停止这一切!
我推开所有阻拦,像一头疯牛般冲回电梯,疯狂地按着地下停车场的按钮。
我必须回去!毁了它!用火烧!用刀剁!把它冲进下水道!
电梯下降的过程变得无比漫长。肉香越来越浓,我左手手臂的僵硬感越来越重,甚至开始向肩胛蔓延。我能感觉到我左半边身体的皮肤都在发紧,像被一层不断收缩的蜡油包裹着。
冲出电梯,跑向我的车位。
就在我伸手拉开车门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隔壁车位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我猛地转头。
是李默。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T恤,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不再是昨晚那种死寂的阴冷,而是一种……平静的、近乎狂热的期待。像是一个艺术家,在等待他最完美的作品出炉。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狼狈不堪、惊恐万状的样子,看着我身上散发出的、只有他能完全理解的香味。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林总,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停车场沉闷的空气,‘匠心’需要时间。您……急着去哪
是你!都是你!我所有的恐惧瞬间化作了暴怒,嘶吼着扑向他,你对我做了什么!停下!快让它停下!
可我忘了我的左手,忘了它的僵硬和笨拙。
扑击的动作变得极不协调,我几乎是摔向他。
李默没有躲。他甚至没有动。
只是在我即将碰到他的那一刻,极其轻微地、向旁边侧了侧身。
我的指尖,那蜡质化最严重的、如同鹰钩般的左手食指指甲,堪堪擦过了他裸露在T恤外的小臂皮肤。
没有流血。
甚至没有留下红痕。
但是,就在我的指甲划过的地方,他那一小片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失去了血色和水分,变得灰白、僵硬,微微凹陷下去,形成一道清晰的、干燥的划痕,就像……就像在一块已经风干很久的腊肉上,用刀子轻轻划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那一道诡异的痕迹,然后抬起眼,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或痛苦,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完美的……质地。他喃喃自语,仿佛在欣赏什么杰作。
而我,在指尖接触到他那非人皮肤的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死寂感顺着我的指尖猛地倒灌回我的身体!
我惨叫一声,触电般缩回手,连连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车门上。
他不是人!
他根本就不是人!
李默不再看我,他转身,无声无息地走向停车场的黑暗深处,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瘫软在车旁,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彻底吞噬了我。毁掉西装没用的。找到他也没用的。这是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从他跪下,舔上那口汤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我逼他跪下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我失魂落魄地坐进车里,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
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我摇摇晃晃地走回公寓。
打开门。
那股恐怖浓郁的肉香如同实质,扑面而来,几乎将我击倒。香味已经变了,不再仅仅是诱人的食物香气,而是混合了一种陈旧的、冰冷的、如同尘封千年的棺木打开时的气息。
客厅里,那件西装不再躺在地上。
它……立起来了。
像有一个看不见的模特穿着它,它笔挺地、庄严地悬立在客厅中央,线条流畅,剪裁完美,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完美光泽。那米白色的面料,此刻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却又油腻厚重的质感,上面的细微纹理看起来再也不像织物,而是无比清晰地变成了紧致压实的肌肉纤维纹路。
它在那里,等待着。
而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呼应着它的召唤,发出嗡嗡的悲鸣。
我的左臂彻底失去了知觉,沉重得像一根冰冷的石柱。蜡质化已经蔓延过肩膀,爬上了我的左胸,正向我的心脏部位侵蚀。我的左脸也开始感到麻木,舌头僵硬,左眼视力变得模糊,仿佛蒙上了一层油腻的薄膜。
我能感觉到,我的内脏,我的骨骼,都在一种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下,被压缩,被固化,被转化。
我艰难地挪到浴室巨大的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一半是我,一半是……怪物。
我的右半边脸还勉强保持着人形,虽然惨白扭曲,布满惊恐。而我的左半边脸,皮肤已经完全变成了暗红发黑的腊质,紧绷油亮,眼皮半耷拉着,眼珠浑浊如同蜡丸,嘴角僵硬地向下撇着,露出几颗同样开始变黄变硬的牙齿。
我的身体也是同样。左边的衬衫被撑得紧绷,下面的躯体显然已经异变、膨大,失去了正常的人形。
我抬起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颤抖地触摸了一下自己左脸。
冰冷。坚硬。滑腻。
像在触摸一块挂在房梁上经年累月的火腿。
呵……
一股气流从我僵硬变形的喉咙里挤出来,却已经无法构成清晰的笑声。
我想起了李默的话。
小事不饶人。
我以为我饶不过的,是那一点菜汤,是一件昂贵的西装,是一个微不足道实习生的尊严。
原来我饶不过的,是我自己种下的因。
那件悬立在客厅的完美西装,等待的正是我这最后一块拼图。
我感觉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像被浸入了温热的蜡油里。视野变得越来越窄,右眼的景象也开始蒙上那层油腻的滤镜。肉香不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从我身体的最深处,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我艰难地转动着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右眼眼球,看向镜子。
镜中,我那腊质化的左眼瞳孔深处,似乎倒映出一个人影。
他静静地站在客厅的阴影里,苍白,瘦削,眼神冰冷而狂热,正用一种欣赏绝世珍宝的目光,凝视着他的作品。
我的身体彻底僵直了。
最后的感觉,是那件悬立的西装无声地飘近,然后,缓缓地、温柔地、紧密地包裹了上来。
包裹住我这块终于彻底成型、散发着醇厚诡异肉香的……
人形腊肉。
肉香盈室。
完美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