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
封二手里拿着钱袋子,细数里面的现大洋。
这是他多年积攒下来的银元,一共三十六个现大洋。
他做梦都想用这三十六个现大洋换几亩良田。
可是天牛庙村大部分的田地都在宁、费、牛三家手里,基本不可能卖。
而他弟弟封四手里还剩下四亩地,他想买却一直没说。
封家一共三十六亩,他和弟弟各分了十八亩,而弟弟封四分了地以后胡吃海塞,最后只剩下四亩良田。
他也就不动心思,寻思着给弟弟家留一条活路。
可自从他听儿子封大脚说,封大脚从公鸡山上把宁绣绣背下来的时候,他买地的心又活泛了。
这可是救命之恩啊,现在牛天赐娶了宁绣绣,是不是得报恩?
那什么报恩,当然是地啦。
牛天赐他们家的地,可都是良田,这要是能买上二亩,那他想要拥有二十亩地的愿望可就实现了。
“别数你那几块银元了,还能下崽咋的?”大脚娘坐在炕上看着封二一遍一遍数着现大洋,忍不住吐槽道。
“你个老娘们懂个屁。”封二翻了一个白眼,“这三十六个现大洋很快就会变成二亩良田,良田你懂不懂?”
大脚娘撇了撇嘴,用纳鞋底的锥子尖戳了戳炕上的补丁:“良田俺懂,不就是能长麦子的好地嘛。
可你这是三十六个银元,又不是三十六个金疙瘩,还二亩?”
她放下针线,往封二那边凑了凑:“你忘了前几年老王家卖地?那三亩薄地都要四十五个现大洋,别说人家黑油油的肥田,一亩最少得二十五块。
你这三十六个,顶多够买一亩半,还得是人家乐意卖才行。”
封二把钱袋子往怀里一揣,梗着脖子说:“你懂啥?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牛天赐娶了绣绣,俺家大脚还救过绣绣,这情分在,他还能不卖个情面?少要点咋了?”
大脚娘哼了一声:“情面能当饭吃?人家牛家不缺你这三十几块银元,真要卖地,也得按市价来。
我看你啊,还是别瞎琢磨了,省得白欢喜一场。”
封二摇头晃脑的说道:“俺就琢磨,俺就琢磨,俺不光琢磨,俺明天还就去买地。”
“你琢磨个啥?人家牛家是啥家境?三百亩良田摆在那儿,能瞧得上你这三十几块银元?”大脚娘拿起针线继续纳鞋底,线在布上“嗤啦”穿过,“你去了也是自讨没趣,人家指不定还笑话你痴心妄想。”
封二不服气地往炕沿上一坐,拍着钱袋子“哗啦”响:“咋就自讨没趣了?救命之恩大于天!当初绣绣从山上下来,是谁家小子背回来的?是俺大脚!现在她成了牛家媳妇,牛天赐不得念这份情?少要两块银元咋了?”
“情分能当地契使?”大脚娘白了他一眼,“人家卖地是要现大洋的,又不是记账!你那三十六个银元,够给人家塞牙缝不?真要去了,人家一句‘地不卖’,你老脸往哪儿搁?”
封二梗着脖子犟:“他敢不卖?俺就说当初救绣绣的事,他还好意思一口回绝?再说了,俺就买二亩,又不是要他半拉家产!”
“你可拉倒吧!”大脚娘放下鞋底,“明儿你去了,保准灰溜溜回来。到时候别跟我哭丧脸,说人家没给你面子!”
封二把钱袋子往怀里又按了按:“哭啥丧脸?俺有底气!明儿就去牛家,非买着这二亩地不可!”
大脚娘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你呀,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明儿要是买不回来,晚上就别想喝那碗热粥!”
“买不回来俺也喝!”封二嘴硬着,心里却偷偷盼着明天能顺顺当当把地买回来,手指又忍不住在钱袋子上摩挲起来。
要说封二是个实干家,第二天就揣着那三十六个银元来到了牛家大院。
封二刚走到牛家大院门口,就见宁学祥蹲在墙根下,俩眼直勾勾盯着朱漆大门,跟丢了魂似的。
他手里还挎着那只捡粪的箩筐,筐子空空的,显然蹲在这儿半天没挪窝了。
封二心里乐了,故意咳嗽两声凑过去:“哟,这不是宁大老爷吗?大冷天蹲人门口干啥?等着天上掉馅饼啊?”
宁学祥猛地回头,见是封二,脸拉得老长:“关你屁事!俺乐意蹲这儿!”
封二蹲到他旁边,掏出旱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看你这模样,准是又来跟牛天赐讨好处了吧?”
宁学祥没好气地瞪他:“俺跟俺女婿说事,你个外人插啥嘴?”
“女婿?”封二嗤笑一声,“人家牛天赐认你这丈人爹不?昨儿你要五十亩地的事,村里谁不知道?别在这儿蹲了,冻出个好歹来不值当,人家大门关着呢,等也白等!”
宁学祥被戳到痛处,梗着脖子骂:“你懂个屁!俺闺女在里头,俺是她爹,他牛天赐还能把俺轰出去?”
封二慢悠悠装着烟丝:“那你就蹲吧,俺先进去办事了。”说着站起身,拍了拍怀里的钱袋子,“不像你,空着手来蹭好处,俺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宁学祥一听这话,“噌”地从地上蹦起来,俩腿还麻得晃了一下,站稳后就瞪着那双死鱼泡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封二:“俺告诉你,俺女婿的地,除了俺能买,旁人谁也别想沾边!你趁早死了这份心,别在这儿瞎掺和!”
他说着还往前凑了两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封二脸上:“牛家的地金贵着呢,轮得着你个土老帽来买?识相的就赶紧滚,别在这儿碍眼!”
封二也不恼,拍了拍怀里的钱袋子,“哗啦”一声响:“人家卖不卖,得人家说了算,你在这儿吼啥?有本事你让天赐把地卖给你啊,别光嘴上厉害。”
宁学祥被噎得脸通红,抬手就要推封二:“你给俺滚远点!再敢提买地的事,俺掀了你的破屋!”
封二往后躲了躲,冷笑一声:“咋?想动手?俺可告诉你,这儿是牛家门口,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有能耐你蹲你的,俺办俺的事,谁也别耽误谁。”
说着就转身往牛家大门走去,压根不搭理气得直跺脚的宁学祥。
封二走到大门前,伸出粗糙的手掌“砰砰砰”拍了几下门板。
院里很快传来脚步声,门栓“哗啦”一响,富贵探出头来,一瞅见是他,笑着说:“这不是封二哥嘛,今儿咋有空来俺们牛家了?”
封二搓了搓手,脸上堆起笑:“找你家少爷有点事,他在家不?”
富贵往旁边让了让,把门敞开些:“在呢在呢,刚跟少奶奶在屋里说话,您先进来,俺这就去叫他。”
说着就转身往里院跑,嗓门还挺大,“少爷,封二来啦!”
封二迈进院子,见宁学祥还在门口瞪着眼,故意提高声音:“还是牛家懂规矩,不像有些人,光会蹲门口干瞪眼。”
说完就跟着富贵往屋里走,把身后宁学祥的骂骂咧咧抛在了脑后。
牛天赐正搂着宁绣绣坐在太师椅上说话,一只手还搭在她腰上,听见富贵在外头扯着嗓子喊,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他松开手,拍了拍宁绣绣的腿:“你先坐椅子上歇会儿。”
宁绣绣红着脸从他怀里挪出来,刚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牛天赐就起身往外走,嘴里没好气地嘟囔:“嚷嚷个啥?少爷我耳朵没聋!”
走到堂屋门口,见封二正搓着手站在那儿,牛天赐压了压火气,问道:“封二叔,今儿来有啥事?”
封二赶紧把怀里的钱袋子往身前凑了凑,脸上堆起笑:“天赐啊,叔今儿来,是想跟你商量点事。”
牛天赐眉毛微微一挑,心里就清楚了,封二这是过来买地来了。
整个天牛庙村谁不知道封二这个人,一辈子省吃俭用,就想把自己家的十八亩地变成二十亩。
今天登门,不用想都知道他是来干啥的。
牛天赐微微一笑,往旁边让了让:“封二叔,外面天儿冷,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说,富贵,给二叔倒碗热茶。”说着就抬手把封二往堂屋里请。
封二赶紧应着,跟着牛天赐进了屋,屋里烧着炭火,比外头暖和多了。
他刚在椅子上坐下,富贵就端着热茶进来,把茶碗往他面前的桌子上一放,冒着白气的热水看着就暖和。
封二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才开口说:“天赐啊,叔知道你刚娶了绣绣,家里事多。
但叔这趟来,是真有正经事跟你商量。”
牛天赐在他对面坐下,身子往后靠了靠:“二叔有话直说,不用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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