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淡梅感到疑惑。
“这是我现任老公的前妻和前岳母。”詹嘉彤挽着她坐下。
书柜前置一排等长、约半米高的矮柜,上面放了软垫和蒲团坐垫,还有矮桌,桌上倒扣着詹嘉彤之前看了一半的书,书名叫《合作的进化》。
陈淡梅将相框放在书旁边,胳膊肘搭在矮桌边缘。她的眼神泄露她心中所想:为什么你家里会有你丈夫前妻和前妻家人的照片。
“她,”詹嘉彤指着照片中的年轻女人,“是我前夫的现任妻子,熙熙的继母。”
接着,詹嘉彤把第一段婚姻的结束和第二段婚姻的开始,所发生的事情通通讲了一遍。
“啊…这…”陈淡梅瞳孔地震,半晌轻轻吐出一句话,“确实不多见。”她完全理解了詹嘉彤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们她再婚的消息了。不过,“倒也没那么惊世骇俗。”
詹嘉彤笑道,“虽然不惊世骇俗,但总归会让人有不太好的联想。”
“那有什么关系!”陈淡梅拍了拍她的手。“自己的感受和幸福永远排在第一位。缘分这东西很奇妙的。”
听老师这么说,詹嘉彤松了一口气,悬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是不是怕我说你?”陈淡梅笑得十分慈祥,“连我家都不敢去了?”
嗯。詹嘉彤点头。怕被说怎么偏偏选了破坏她家庭的女人的前夫。
怕让人觉得自己是故意的,怕造成‘自己是出轨者’的假象。詹嘉彤婚前就已想到,并且想得透彻。
跟辛学宇结婚就意味着真相将模糊难辨,出轨与被出轨身份混淆,这个故事正说反说,都说得通。因为她是女人,人们指责的手指会率先指向她。
“我可没那么蠢笨和狭隘!”陈淡梅佯装不高兴地说,“虽然我年纪大了,思想也跟不上现在社会的发展潮流,但我知道,人活一辈子,什么最重要。”
“什么最重要?”
“自己。”陈淡梅把詹嘉彤的手握在掌心里,语重情深地说,“你是个聪慧善良的好孩子,随着年龄阅历增长越发地深思熟虑、谨小慎微。感情的事,听从自己的心意,何错之有呢。何况上一段婚姻破裂不是你的错!这是你的人生,任何选择,在世俗意义上有对有错。但于你自己,那就是一种体验。你只需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不负担对他人有所交代的义务。”
“老师,如果我又离了…”詹嘉彤探问道。
她深知自己在亲密关系中是那种对方退一步,她能退一万步的人。美国生物人类学helen·fisher把爱情分为三个阶段——情欲、吸引和依附。现阶段他们还处在情欲和吸引的阶段,能否形成彼此依附的长久关系还有待观察。
“离就离了呗,都离一次了,还在乎后面那许多次吗?”陈淡梅为她宽心。抬头打量一番整个书房的构造和设计,可以看出来是照着夫妻共同使用的方式来打造的,随处可见詹嘉彤的东西。“不过我觉得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接人待物有礼有节,进退有度。勤快、对你很体贴。”
“我当初看上他,就觉得他帅,自理能力还能强。”她直言不讳地告诉老师。
“哈哈哈,小伙子是蛮帅的。”
“他哪算得上小伙子,就是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最有魅力了!像刚刚成熟的柿子。坚实而不坚硬或疏松,甜脆而不青涩或肥腻。好时节好果园产好果子啊~”陈淡梅笑。“咬一口,你不亏!”
“哈哈哈——”詹嘉彤没想到老师的思想如此开放呢。
“老师对你没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难过的时候、需要帮助的时候能来找我们。哪怕我们老两口未必真能帮到你,但帮你带带孩子、给你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我们还是能做到的,也愿意做。”
陈淡梅一番话把詹嘉彤说得潸然泪下。
“你妈妈最近怎么样?”陈淡梅问。她知道当初詹嘉彤是在妈妈的劝说下才结的婚。女儿婚姻破裂,又火速再婚,妈妈又是什么想法呢。
“她很好。之前来过一次,带着她孙子。”詹嘉彤说,“住了一夜,我就让他们回去了。”
“你妈妈也是可怜人。”陈淡梅唏嘘不已,话锋一转,“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林惠死活不让女儿读研究生的事,每每想起,都让陈淡梅忿忿不平。
詹嘉彤扑哧一笑。
老师跟林惠不对付,她是知道的。
老师曾说她太了解林惠那种人了,林惠是家族代际创伤的第一代承受者,也是传递者。她会不假思索地把自己曾经遭受过的创伤转移给孩子。因为在母亲的冷暴力和父亲的热暴力中成长,长大后的林惠也复制了上一代人的生活环境。
幸运的是,詹嘉彤成为终结家族代际创伤的那个人,她改写了家族的命运,也改写了自己和孩子们的命运。
这边詹嘉彤跟陈淡梅在书房聊天。那边张大美和辛学宇在厨房里备菜做饭。张焕霖既无法掺和女士们的聊天,又不会任何厨艺,只好在客厅陪小孩看电视。
新买的玩具,匡奕澔拆开玩了一会儿,就搁置了。
显然电视更吸引他。平时严控他看电视的两个人现在都忙得不可开交,哪里管得着他在干嘛呢。
有张大美帮忙,辛学宇的速度加快了。
扭头看一眼坐在旁边小凳子上认真剥蒜的老人。古稀之年,未显佝偻之态。面容朗阔,岁月痕迹为他增添了亲和力。头发未见稀疏,发根处略微发白,或许是有几天没染黑了。
辛学宇暗骂自己当初果真是得了失心疯。
今天不是他第一次见张大美。
是的,年前辛学宇就见过他。
那是跟詹嘉彤的第二次见面。他们约在一间咖啡馆。她点了两杯热美式。她表达了希望挽回婚姻的想法,希望他能约束妻子,不要再做破坏别人家庭的事情。他当场拒绝了。
两人不欢而散。
他坐进车里,正准备倒出车位。忽然看见咖啡馆外的临街花坛边坐着一个人。是刚才谈判失败、负气离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