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到了。
远远望去,那座古老的都城,像一头匍匐在关中平原上的巨兽。
城墙高大巍峨,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死气。
城头之上,旌旗林立,但飘扬的,多是绘着飞熊图样的西凉军旗。
城门内外,戒备森严。
一队队盔甲精良、面容剽悍的西凉士兵,手持长戈,目光不善地盘查着每一个进出的人。
百姓们面带菜色,眼神躲闪,在这座被暴力统治的城市里,噤若寒蝉。
这里,就是董卓的巢穴,权力的心脏。
郭独射一行人尚未靠近城门,一队华丽的车马便已从城内迎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文士,约莫四旬年纪,面容清瘦,留着一撮精明的山羊胡,眼神锐利如鹰。
他身着朝服,气度沉稳,正是董卓的首席谋士,也是他的女婿——李儒。
李儒在马上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在下李儒,奉太师之命,特来迎接郭司徒入城。”
他口中称呼“郭司徒”,已然是将这桩任命,当成了既定事实。
【叮!前方高能预警!顶级老阴逼出现!】
【系统扫描:李儒,职业:毒士。技能:笑里藏刀、杀人无形、诡辩。】
【此人智计过人,心狠手辣,乃董卓之智囊。他此刻前来,名为欢迎,实为试探与下马威。】
郭独射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轻。
他勒住马,回了一礼:“原来是李文优,久仰大名。”
“区区薄名,何劳太师如此兴师动众。”
“郭司徒过谦了。”
李儒笑道,“您在酸枣一篇檄文,骂得十八路诸侯抱头鼠窜,为我大汉出了一口恶气!”
“太师抚掌称快,说您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
“这司徒之位,非您莫属!”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郭独射,又顺便把所有诸侯都踩成了乱臣贼子,将董卓塑造成了爱惜贤才的形象。
郭独射哈哈一笑:“文优先生谬赞。我此来,正是要向太师多多请教,如何才能‘拨乱反正’啊。”
他特意在“拨乱反正”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李儒眼角微微一跳,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
两个聪明人,初次见面,便在言语间,完成了一次交锋。
在李儒的“护送”下,郭独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长安城。
街道两旁,被西凉兵驱赶来的百姓,麻木地挥舞着手臂,喊着有气无力的“欢迎郭司徒”。
这盛大的欢迎场面,更像是一场拙劣的木偶戏。
任命仪式,设在未央宫前殿。
汉献帝刘协,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穿着一身与他瘦弱身躯极不相称的宽大龙袍,如同一尊精致却无灵魂的玩偶,端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
他的身侧,赫然坐着一个肥胖如山的身影。
董卓!
他头戴紫金冠,身穿锦绣袍,腰悬利剑,就那么旁若无人地与天子并坐。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睥睨与匪气,混合着浓重的酒肉味道,让整个庄严的大殿都变得污浊而压抑。
殿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
一边,是李儒、牛辅、董越等西凉军嫡系,一个个挺胸凸肚,趾高气昂,眼神中满是骄横与不屑,仿佛这大汉朝堂已是他们的后院马厩。
另一边,则是以太尉皇甫嵩为首的汉室旧臣。
他们垂着头,弓着背,人人面色凝重,死气沉沉,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在猛虎身侧瑟瑟发抖,敢怒不敢言。
当郭独射一身布衣,带着赵云和典韦,踏入大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有好奇。
有审视。
有西凉武将们毫不掩饰的轻蔑。
也有汉室旧臣眼中,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期待。
一名中官展开诏书,用尖细的嗓音开始宣读,无非是些称颂郭独射功绩、赞其为国之栋梁的陈词滥调。
董卓肥硕的身躯靠在御座上,一只手有节奏地拍打着自己滚圆的肚皮,脸上挂着一抹玩味的、施舍般的笑容。
他看着殿下的郭独射,就像看着一头即将被他收入笼中的宠物。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将天下名士玩弄于股掌之间。
郭独射在天下士子和官员中有很高的名望。
若是他能为我所用,对其他人有很大的示范作用。
而且他曾经骂过我,我还能用他,天下将传颂我礼贤下士,不计恩仇的清名。
那些说我小肚鸡肠,残暴弑虐的谣言就不攻自破。
所以,即使自己想杀他,还是给了他司徒的官职。
而他,果然还是抵抗不了这个诱惑。
诏书念完。
按照礼制,郭独射当行叩拜大礼,谢主隆恩。
所有人都看着他。
只见郭独射整理了一下衣冠,神情肃穆,对着御座之上的天子刘协,行了一个完整无缺、无可挑剔的九叩大礼。
“臣,郭独射,叩谢陛下天恩!”
“愿为陛下、为大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的声音,清朗而洪亮,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每一个字,都透着对皇权的无上尊崇。
然而,行完礼后,他便径直起身,站到了一旁。
自始至终,他甚至没有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一下天子身边那个庞大的身影。
仿佛董卓,只是一团无知无觉的肥肉,一坨毫无意义的空气。
大殿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董卓脸上那施舍般的笑容,僵住了。
他拍打肚皮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李儒的眼角,猛地一跳。
那些西凉武将脸上的轻蔑,变成了错愕,随即化为愤怒。
而皇甫嵩等一众汉臣,则惊得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了出来!他们死死地低下头,连呼吸都忘了!
在场众人都知道,在这个地方,董卓比天子还重要。
拜天子之前先拜董卓!
谢天子之前先谢董卓!
而郭独射竟然完全忽视了董卓,当董卓不存在。
狂!
太狂了!
这是无声的耳光!
这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最极致的羞辱!
大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董卓死死地盯着郭独射,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凶光。
他本想与郭独射交好,好收买天下人人心。
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司徒,反手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看来,得让他看看谁才是长安城的主人。
“呵……呵呵……”
董卓喉咙里发出一阵怪笑,他突然抬起肥硕的手指,指向队列末尾一个瑟瑟发抖的御史。
“把那个张当,给咱家拖出去!”
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立刻上前,将那名姓张的御史架了起来。
“太师饶命!太师饶命啊!”
那御史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流出腥臊的液体。
董卓看也不看他,对郭独射狞笑道:“这个老东西,昨天在背后说咱家祸乱朝纲。”
“今天,咱家就让你看看,什么叫‘道理’!”
说罢,他厉声喝道:“斩了!”
甲士将那御史拖到殿外,只听“咔嚓”一声,随即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扔了进来,滚到了郭独射的脚边。
鲜血,染红了光洁的宫殿地砖。
董卓用这种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尤其是向郭独射,展示了他的权威。
他要看郭独射的反应。
是恐惧?
是屈服?
还是恶心作呕?
然而,郭独射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脚边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然后,抬起头,看着董卓,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表情。
“就这?”郭独射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太师,您这‘道理’,未免也太粗糙了些。”
董卓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听郭独射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杀鸡,是为了儆猴。”
“但您这手法,不像是在儆猴,倒像是在告诉所有的猴子,您除了杀戮,已经黔驴技穷了。”
“真正的强者,是用威望和秩序来建立道理,让人口服心服。”
“而您,却只能靠屠刀和恐惧来维持权威。”
郭独射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敲在董卓的心上。
“太师,您不是在讲道理。”
“您这是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