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胡梭的无人机在戈壁滩上总算是吭哧吭哧地播撒出了一片新鲜的苗子,虽然稀稀疏疏的,这种新方式却已经获得了兵团人的认可。
“哎,这小子,还真整出点门道!”摒弃了质疑之后,谁都没有再袖手旁观。
“我能帮点啥?”一开始反对声最大的老赵,第一个提出来了要帮忙。
胡梭则挠着头皮,在原地支支吾吾的;在这小伙子看来,这群老兵团人跟他闯南走北、三顾茅庐请回来的专家的不同,既不懂硬件,也不了解软件。
然而下一秒,老一辈兵团人却让胡梭看到了兵团人雷厉风行的作风。
如今往沙漠里飞播种子,不再是胡梭一个人的事了,而是整个兵团的事了。
一天早上,老赵就堵在胡梭那个堆满电子零部件的临时工作室那里,时不时往里面瞅上两眼,差点跟胡梭撞了个满怀。
“赵叔,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你这大铁鸟——原名叫啥来着。”老赵挠着头皮,“哦,无人机在西北那巴掌大的试验田里工作,够它扑腾吗?”
此时,胡梭却一脸尴尬的,似乎还带着点“征用”土地的不好意思:“赵叔叔,你也是知道的,咱无人机飞播炮弹种子嘛,这种子biu的一下飞出去,是有力度的;虽然跟子弹也没法比,不过,一旦砸到人,至少还是能砸出个包出来的。”
“哎,瞧你叭叭叭的,我是想问,你场地够吗?不够的话,我再给你腾挪腾挪些大的场地出来。”赵叔手一摆。
未等胡梭这小子回答。
赵叔便大手一挥:“我看你那无人机在那巴掌大的试验田上飞着,也憋屈;明儿,明儿,我给你将村头那片废弃的大晒场,给腾挪出来;那地又平又敞亮,让你的无人机尽情飞,你看如何。”
胡梭的心头一喜,居然不是为了场地的征用上来兴师问罪的,甚至还主动帮忙扩大场地!
胡梭还没有来得及道谢,下午,老赵就带领老一辈兵团人风风火火地开启了一场“清场”活动。
“老王!老马!老李!抄家伙!东晒场集合去!”
“干啥?”
“清场子,不将场子清出来,咱胡家小子的无人机怎么放开了手脚干呢?麻利点!”
一呼百应,那场面就像是当年吹集结号的时候准备开荒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胡梭拉着林教授去晒场验收的时候,都惊呆了。
那热火朝天的场景啊:每个人都顶着大大的草帽,有清扫的,有搬运的。村头的老王此刻就抡着铁锹,吭哧吭哧铲着碎石;村尾的老马就推着独轮车,将那些垃圾给搬出去;手脚不怎么利索的就挥舞着大扫帚。
时不时还一阵欢声笑语。
“哎,你那老腰还行吗?悠着点,别闪了腰。”
“放心吧,就这点活,还赶不上老子年轻那会开荒的十分之一呢。”
“也算是活动活动筋骨了,总比在家里看电视强。”
作为外人,林教授看得一愣一愣的,拍了拍胡梭的肩头:“你这小子,人缘挺好的;这叔叔辈都听你使唤。”
胡梭则酸楚地一笑:“他们才不是听我的呢,他们一向如此,认定的事,就放开手脚去干。哪怕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看见他们,都得抖一抖。”
果不其然,偌大的晒场才一天的功夫,就被拾掇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
“怎么样,小子;老子给你和你的无人机开辟出一方新的战场了,你就尽管撒开手开干吧。”赵叔自己也一脸得意的模样。
胡梭看着这大晒场,活脱脱就是一个天然靶场;也是惊呆了;原本觉得这些老兵帮不上什么忙,没想到,他们那么能整活!
“谢谢你,赵叔!”
“哎,谢什么,都是兵团人的事。”
让胡梭没有想到的,上午,兵团叔叔们刚刚给他整出一大块平整的实验场地,下午婶婶阿姨们便来了:蹬着三轮车,送来一桶桶冰镇绿豆汤,一摞摞刚出锅的大饼。
嘴里还喊着:“这搞科研,就是一个脑力活,得吃饱喝足了,才能继续干!”
然后,食堂那胖乎乎的刘师傅就招呼大伙儿:“林教授!胡小子!!歇歇!喝口绿豆汤,败败火!”
“呵呵呵,你们这里还管饭?”林教授也是见识了人们的热情。
“您不也是没收咱工钱吗?”两杯绿豆汤的功夫,饭堂的掌勺阿姨就跟林教授聊开了,一见如故。
“哎,小胡,你也先搁下手中的活。这人是铁,饭是钢!空着肚子,什么也想不出来。”说着就往胡梭嘴里塞一块烙大饼。
场地拓宽了,后勤保障了,兵团人真正的“支援”才刚刚开始。
李师傅这个老兵团人就变成了林教授临时工棚里的“常驻顾问。”
一开始,他们只是背着手,进来溜达溜达的模样。
“怎么了?”林教授问。
“没什么,你干你的;当我不存在。”李师傅嘴里说着没事,实际上,眼睛一直锁定林教授工作台面上那些瓶瓶罐罐还有仪器。
在整个项目中,林教授就负责种子锦囊的配方的调配,可以说,种子就是带着这些嫁妆出发的。
落地的刹那,活不活的关键就在这了。
看着林教授往那塑料壳子里加点这,添点那的,李师傅那手就有点痒,跃跃欲试。
李师傅没进过实验室,可是他下过地啊,抗过旱灾啊。
终于,有一次,看见林教授在捣鼓那一盆像果冻似的保水凝胶的时候,李师傅还是忍不住插嘴了:“这跟鼻涕的玩意好用吗?”
“好用是好用,其实就是保水用的;我总的缺点什么,不够完美。”林教授说。
李师傅也连连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这么一听,就感觉跟咱那年大旱年鼓捣的那种土抗旱剂有点相似,都是些粘糊糊那玩意儿。”
“是差不多一个道理。”
“所以,我寻思着,要是往里加点发酵好的腐殖酸,会不会好些?咱以前给棉花保墒就用这招。”李师傅看出点门道出来了,也说出了自己的经验。
林教授则一拍大腿:“哎,老师傅,你这主意好啊。”
吃饭的时候,林教授就跟胡梭唠叨着:“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还得跟老庄稼人学习呢。”
“还有,你往那子弹壳里加什么东西?”李师傅在林教授的工作室里总是忍不住好奇。
“加点料,防止那些老鼠、虫子啃食里面的种子;面得一番功夫下去了,就给沙漠里的土行孙给加餐了。
“够呛吗?”李师傅问。
“呛是啥意思?”林教授一头雾水。
“依我看,你再加点料,例如兑点苦楝树汁。”李师傅提议说。
“加苦味剂?”林教授恍然。
“不行吗?”
“这主意太好了,双管齐下,这玩意啃上一口,得做一年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