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父子两不再辩论,而是拿出工具(短柄坎土曼和几把小铲子)开始移植梭梭苗。
胡梭看了一眼父亲若有所思的表情,说:“今天是兵团成立纪念日,带它们来这里安家,最合适不过了,让它们越过几片沙丘,来守护这颗大漠翡翠。”
他明白,父亲不苟言笑。
对于父亲这样的老兵团人来说,纪念,从来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
如今,种一棵树,固一方沙。
工作之余,老胡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沙梁,嘀咕了一句:“草格子是防沙阵线的盔甲,它坚强又最脆弱;尤其是边缘部分,最容易在风沙中被突破、掩埋……”
听着此话,胡梭手中的动作一滞,心头一个想法逐渐成型。
于是,他举着手中一棵梭梭苗,兴奋得说:“爸,你说,草格子就是防沙阵线的护城河!随时有可能被突破,那如果咱再设置另外一道阵线呢。”
父亲军旅出身,胡梭便用军人能听懂的语句。
“另外一道阵线?”老胡皱着眉头,看着儿子脸上那奇异的光彩。
胡梭举着梭梭苗那裹着泥土的根部:“您刚刚不是说,这泥土的根部就是泥土的棉袄?如果我们再将这棉袄改良一下,改成一种能抗风,能保水的材质。”
他越说越激动:“就像是把骆驼刺的种子,装进一种小胶囊!让它们落地能自己钻进沙里生根发芽!”
老胡眼底还是带着点迷茫:“那谁来干这活?”
“我的无人机啊!”胡梭一下子蹦了起来。
仿佛已经看见了成事后的全景:“您想想哦!无人机,不只一架,无人机编队;低空掠过,精准投送!就像播种那般,掠过新旧草格子,将这些骆驼刺等先锋植物的种子,撒在它外围!等这些如钉子一般的先锋植物,扎下根,形成一道缓冲带;沙尘暴来了,先啃这块硬骨头!”
老胡皱着眉头:“道理我都懂,可是它们生根发芽有那么容易吗?这里又不是千里沃土。”
“我知道不容易,所以我设计让它们带着嫁妆出发。”说着,胡梭举着这些梭梭苗鼓鼓囊囊的根部,刚刚被老胡比喻成“棉袄”的地方。
老胡没有立即说法,似乎也在评估这种想法的可行性:“种子落地,要生根,存活,需要的条件还蛮多的。至少,有水才能活。光用你的无人机,一把撒下去,就是给沙雀加餐。”
“条件难,咱们创造条件上嘛!”胡梭飞速思考,“如果胶囊自带微量保水剂,如何?”
“或者选在沙暴季后的!”
此时,开车的许叔似乎对这个想法也有所保留,委婉的说:“侄子,你爸说得也有道理!有些事情,它在实验室里,行。然而,实际上,操作起来,特别困难。”
说着,他瞥了一眼外面的热浪,似乎将天际线给扭曲了:“你的无人机将种子锦囊这么一扔,其实,无异于丢到老天爷的烤炉里,或者,直接给这沙漠里的老鼠加餐了。能活多少?一成?半成?还是全军覆没?”
说着,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咱兵团人种树,很讲究,要坑深、苗正、水足、人勤,一棵一棵苗好生伺候着,也不容易成活。你那无人机一飞,天女散花那样,这不是撒了把蒲公英种子吗?到时候,风将它们吹到石头缝里,吹到干沙堆上,它怎么生根?”
跟许叔的委婉相比,胡杨却直接多了,斩钉截铁地:“凡事,得讲究个效率吧。种下去活不了,就是没有效率。妥妥地浪费国家的钱!咱兵团人,治沙不是放烟花,图个热闹响亮!”
一番激烈地争论就在小小的车厢里碰撞。
胡梭叹了一口气,老一代兵团人的经验固然宝贵。
可也不能止步不前!
压制住,科技的可能性展望带来的新潮澎湃后,胡梭觉得,他需要更加专业的人士的背书。
“我知道你们担心成活率。这样吧,等回去,我去找个真正懂荒漠飞播的专家问问。这样总行了吧。”
许叔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飞播?我闺女——新疆大学的——她说她们学校——”
话音未落!
一股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丛车顶传来。
“啥玩意——”三人齐刷刷地望向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