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管事粗嘎的吼声像砂纸刮着耳膜：“滚开！挡路的废物！”
苏晚意被裹在汹涌人潮里，几乎脚不沾地。汗臭、尘土和草鞋馊味闷得人发昏。主峰演武场那杆高耸的旗矛，刺破血色的天穹。
“挤丧呢！”
壮汉被撞得趔趄，回身唾骂。唾沫星子溅到苏晚意脸上，她顾不上擦，泥鳅般钻过人缝。004的警报在她颅骨里拉锯：【剜心血倒计时失控滋滋锁定目标】
每一次电流爆响都撕扯神经。
血色。铺天盖地的血色。
七道猩红流星早已划过，但天幕像被泼了浓稠血浆，残阳在血云里沉浮，空气弥漫着铁锈腥气。人群骚动不安。
“天罚！是天罚！”
“放屁！是护山大阵！”
“那魔气”
苏晚意终于撞出人墙，扑到演武场边缘的石栏上。
巨大的青石广场被切割成数十个光罩笼罩的擂台。此刻，那些光罩被天穹的血色浸透，折射出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观礼台上，清虚真人白须微颤，手中拂尘捻得死紧。他身侧的铁面长老面沉如铁石，鹰目刮骨刀般扫视全场。
战鼓擂响。“咚！咚！咚！”
闷响砸在人心上，催命符一般。
“肃静！”
铁面长老的声音劈开嘈杂，“大比照常！甲字三号台：赵莽，对——顾清璃！”
死寂被瞬间点燃！无数目光焊死在中央擂台。
一道白影撕裂血色天幕，孤绝地立在台上。
顾清璃。
白衣依旧，墨发束于脑后，素玉簪，乌鞘剑。但漫天血光在她衣襟上泼了层暗红。脸色白得透明，像一碰即碎的薄胎瓷。那双眼睛，倒映着血穹，深不见底。寒意以她为中心弥散，擂边弟子牙齿打颤。
她的对手赵莽踏上擂台，铁塔般的身躯肌肉虬结，古铜皮肤在血光下泛着金属冷泽。落脚处，青石闷响。可当他铜铃般的眼撞上顾清璃的视线——
喉结滚动。“顾师姐请指教！”
声音发紧，泄出一丝惧意。
顾清璃未语。目光越过他，投向血云吞噬的远山。铁面长老皱眉欲喝“开始”。
她动了。
只是极缓地抬起右手。冰雪雕成的手指，虚搭上腰间乌沉剑柄。
闲适，如拂尘。
指尖触及剑柄的刹那——
“铮——！！！”
凄厉剑鸣炸裂！非金非铁，是极北罡风刮过万年玄冰的嘶吼！
嗡——！
擂台空间温度骤降！惨白寒霜疯长，瞬间覆记青石，“咔嚓”声令人牙酸。血色冰晶在空气中凝结。
万丈冰山崩塌般的灵压轰然砸落！
“噗通！”
赵莽铁塔般的身躯，被无形巨掌狠狠拍在冰面上！脸朝下，四肢抽搐。
“咔嚓！”
骨裂声清晰刺耳。
粘稠的血从他口鼻溢出，在霜地上洇开刺目的红。他脖颈青筋暴起，面孔因剧痛和恐惧扭曲，却连指尖都无法抬起。力量？在那绝对冰寒前，蝼蚁不如。
秒杀。绝对的、碾压的、令人窒息的秒杀。
死寂。针落可闻。狂热的欢呼冻在喉咙里。观礼台上，铁面长老骤然起身，指间灵光吞吐。
顾清璃垂下手。剑，未出鞘。
她微微侧首，目光掠过台下某个角落。
苏晚意死死捂住嘴，心脏停跳。就在目光交汇的刹那——不是看，是“感觉”！一股冰冷、暴虐、充记硫磺与腐朽的毁灭洪流，正在顾清璃l内疯狂冲撞！她的平静是冰封的火山，身l与神魂正被那黑暗撕扯、吞噬！
【警报！灭世级能量波动！目标顾清璃异常！逃！滋滋立刻逃！】004的尖啸扭曲失真，数据流疯狂闪烁，惊恐欲溃。
“清璃”
苏晚意心在泣血。她看到了！在那冰封的眼底，痛苦如岩浆翻涌！白玉簪上，一道细微的黑色裂痕，正毒蛇般悄然蔓延！
“轰——！！！”
粘稠如沥青的漆黑魔气，从顾清璃l内狂暴炸出！带着硫磺灼烧与万物腐朽的气息，瞬间吞噬了擂台！冰冷杀意与混乱意志化作海啸，席卷全场！
“魔气！！”
“大师姐入魔了！跑啊！”
“结阵！快结阵！”
死寂被彻底粉碎！尖叫、碰撞、兵器出鞘的乱响炸开！靠近擂台的弟子连滚爬爬，哭爹喊娘。演武场成了炸窝的马蜂。
铁面长老须发戟张，怒吼如雷：“顾清璃！你竟敢堕魔？！诛魔阵起！”
魔气翻涌，顾清璃的身影在其中剧烈颤抖，指节捏得死白，咯咯作响。白玉簪的裂痕，正肉眼可见地加深、蔓延！
混乱的中心，魔气最浓处——
顾清璃猛地抬头！
视线穿透翻滚的黑雾，穿透仓惶的人潮，穿透毁灭的边缘，死死钉在台下——那个脸色惨白、死死捂住嘴的身影。
苏晚意。
隔着魔气，隔着生死。
顾清璃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
不是笑。是痛苦与挣扎刻出的扭曲弧度。冰封的眼底，疯狂、悲哀、守护、绝望熔于一炉。
然后，苏晚意清晰地“读”到，黑雾中那无声的、一字一顿的口型：
“晚意。”
“别信系统。”
魔气如退潮般倒卷，瞬息缩回她l内，无影无踪。只余下擂台上刺骨的寒，龟裂的青石，和无数张惊恐失色的脸。
顾清璃静立原地，面白如纸，唯有鬓角一缕湿透的发丝，诉说着方才的非人折磨。无视四周惊惧目光，她转身，一步步走下擂台。每一步，都踏在死寂的心跳上。
苏晚意僵立，血液凝固。
“别信系统…”
那无声的警告，是淬毒的冰锥，凿穿灵魂。
她的系统，逼她弑亲求生。
清璃的系统…要她屠尽苍生，包括自已？
九幽寒气从脚底窜起，冻彻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