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几乎虚脱,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浸透了里衣。她甩了甩快要炸开的头,模糊的视线聚焦在那几样救命的东西上。
她抓起那瓶透明的强心针剂,用牙咬开瓶盖,抽出液体,对着产妇大腿外侧,一针扎了下去。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先吊住她一口气。
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颤抖的双手稳定下来。
油灯的光晕昏暗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放大成一个孤绝的剪影。
她俯下身,左手在产妇冰冷的小腹上找准位置,施加均匀而持续的压力,试图将子宫向上推。右手则探入那依旧在不断渗出鲜血的产道。
胎盘大面积粘连,剥离面仍在持续渗血。宫缩乏力,子宫像一团疲软的口袋,根本无法自行闭合血管。
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沿着胎盘边缘探入,寻找那层脆弱的剥离间隙。
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极度谨慎,既要避免撕裂本就脆弱的子宫壁,又要彻底分离粘连的组织。
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滴在血泊中,瞬间消失不见。
她的呼吸屏住了,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片被鲜血模糊的方寸之地。
找到了。
指尖感受到那层细微的分离层,她眼神一凛,手腕极其稳定地运用巧劲,一点一点将粘连的胎盘从子宫壁上剥离下来。
这个过程缓慢而煎熬。每一次轻微的剥离,都伴随着一股新的血液涌出。她的手腕和手指很快就变得酸麻不堪,但动作却没有丝毫变形。
终于,一大片完整的胎盘组织被彻底剥离下来,她迅速将其取出,扔到旁边的陶盆里。
但最大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剥离面失去了胎盘的堵塞,出血瞬间加剧,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涌出
。
苏蔓眼疾手快,左手腹部的压力丝毫未减,右手立刻拿起那把止血钳。凭借着空间赋予的微妙感知,在昏暗的光线下,精准地夹住了剥离面上最活跃的出血点。
她的动作快、准、稳,没有丝毫多余。主要的出血点被暂时控制后,她立刻拿起缝合针。
不仅仅是表层,更要缝合肌层,才能真正促进子宫收缩,闭合血窦。
借助扩张器打开的空间,她的手指穿梭在血污之中,针线如同拥有了生命。
进针,出针,打结,剪断,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利落,针脚细密而均匀,最大限度地减少对组织的损伤,又能提供有效的张力。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进行如此精细的操作,对精神力和体力的消耗是毁灭性的。
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被咬得渗出血丝,持针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但缝合的节奏却没有丝毫紊乱。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当她缝完最后一针,剪断线头,将最后一点止血消炎药粉小心地撒在缝合创面上时,那汩汩流淌的鲜血,终于停止了。
成功了
苏蔓的身体猛地一晃,脱力地向后倒去,重重倒在泥地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黑暗,耳朵里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看一眼产妇是否恢复了呼吸,也没有力气去检查那个刚刚降临人世的孩子。
极度的精神力透支和体力耗尽带来的巨大空虚感,如同深渊,瞬间将她吞噬。
在她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木门被猛地撞开的巨响,以及一个熟悉的吼声,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苏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