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违心。他想,他约莫是不想让她死的。
至于原因
王桓乜了一眼脚下狼狈的女子,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王颖,就当看在王颖的份儿上,看在他是因何而死的份上。
王桓放过了裴幼薇。
院里的杖责并未停止,人都七七八八地晕了过去。怜风吩咐侍卫,将晕倒的奴仆泼醒,继续施刑。裴幼薇从未害过人,可今日,她就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辜的奴仆,因她惨死。
她实在做不到。
“求您,幼薇求您饶过他们”
裴幼薇重新跪在地上,对着王桓用力磕头,直到额上血迹涟涟,她放弃了尊严,却发现自己的尊严一文不值。
王桓修长的手指划过瓶罐,取下了那瓶被裴幼薇掺过杏仁粉的糖霜。
很蠢钝的法子,却意外起了奇效,竟让他和明夫人都着了算计,都以为对方要置自己于死地,从而彻底撕破了脸皮,从此不死不休。
裴幼薇叩头不止,磕了一脑门儿的血,王桓未有片刻动容,留她一命,已然破例了。
门开了,怜风恭恭敬敬地请示道,“一共二十七人,已悉数杖毙,公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台阶下,奴仆跪伏于地,噤若寒蝉。
怜风跟了他许多年,该如何处置这些尸体,该如何安抚活着的管事,又该如何收服他们为己所用,她都再清楚不过。
王桓相信她的能力,是以,他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怜风全权负责。
“婢子遵命。”
怜风深深一礼,起身时却瞥见了王桓袖上的血迹。
“公子,您受伤了?”她急切地开口。
王桓摇头。
怜风一时情急,险些都忘了里面还有一个前来认罪伏法的,她小心翼翼地为裴幼薇求情,“公子,您的伤还未痊愈,留着三少夫人还有用”
她不想裴幼薇死。至少,不要死在这个时候,死在这可笑的罪名上。
人已经死了,是她没用,她什么也做不了。裴幼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越王桓而出。
怜风看她还活着,一时欣喜,却很快又变地失落起来。
公子竟然真的留了她一命。
裴幼薇垂下来的手腕上,还带着那日所赠的手钏。这手钏乃鹿骨所制,是公子去岁猎得幼鹿,剖开血肉,再取了最洁白的一段骨头,亲手打磨而成。
怜风忍不住看向王桓。
所幸,王桓的目光落在别处,并没有再看裴幼薇哪怕一眼。
想来,只是看在已故三公子的情分上?怜风在心底安慰自己,公子是性情中人,他都愿意护着长姑娘,那么护着三公子的遗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裴幼薇踉踉跄跄地出了院子,刚一跨过高高的门槛就软倒在了地上。
太阳白茫茫地刺眼,眼前的红墙青砖一阵阵地模糊泛白,裴幼薇缓了缓,挣扎着爬起来。
是她错了,她不该反抗,不该害人,更不该算计王凝。这都是她的错,她要是逆来顺受,要是继续隐忍,他们就不会死了,还死的那么凄惨。
裴幼薇抬起胳膊,沾满血迹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
在这一刻,她无比地憎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