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立刻从床沿站起身,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大人。”
姿态恭谨,眼神却清澈坦然地扫过他略微急促的步履。
苏晚躺在层层纱幔和锦被之中,努力想坐直些,奈何大病初愈身体虚软,脸色也比往日更显苍白脆弱。
她歪了歪头,嘴角弯起一个柔弱的、带着点依赖的笑意,声音也有些沙哑:“大人”
萧彻的目光从叶澜身上掠过,最终落在苏晚脸上。
她脸颊上病态的红晕褪去,只余下几分苍白和倦怠,那双因为发烧而略显红肿的杏眼此刻水光潋滟地望着他,里面盛着全然的信赖和一丝委屈?
萧彻的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原本路上打好的腹稿——诸如“既已安好便好生静养”、“本公诸事繁忙”之类的冷淡话,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走到近前,眼神在她脸上逡巡片刻,语气竟不自觉地放轻缓了些:“可还好些了?”
“好多了,”苏晚轻轻点头,裹了裹身上的锦被,似乎还有些怕冷,声音也软糯了几分,“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头也晕乎乎的。”
她说着,状似无意地将纤细的手腕从被中伸出来一小截,白生生的,看着就令人心生怜惜。
“病去如抽丝。”萧彻的目光在她露出的手腕上停顿了一瞬,很快移开,声音依旧平淡,“既退了热,便是转机。太医开了药,按时服用,静养几日便无碍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视线扫过苏晚略显单薄的肩膀,“这里比排房暖和些,少受寒气,恢复也能快些。”
最后一句,近乎是解释了为何把她挪到这里。
“嗯,多谢大人费心。”苏晚的声音软软地应着,眼睛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还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混杂着“看吧果然在意我”的小得意,只是被她垂落的睫毛巧妙地遮掩。
她看了看一直静立一旁、表情淡漠的叶澜,忽然想起什么,对着萧彻道:“我如今病着,怕顾不到叶子”
“你放心,本公已经找好了伺候的人。”萧彻别开眼睛,“你安心养病。”
“多谢大人。”苏晚迎上他的目光,苍白的小脸上漾开一个很浅却很真挚的笑容,眼神带着一丝柔顺的无奈,缓缓摇头:“大人您知道的,我对那位置并无念想。”
她微微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语气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绝,“紫禁城太大了,也太冷了有些人的面目,我早已模糊不清,连回忆都懒怠去想。如今只想安稳过日子,护着女儿平安长大便好。”
她说着,目光轻轻落在了叶澜身上,又缓缓移回,最终落在萧彻深邃的眼眸深处,仿佛那里是她唯一的支撑。
“至于皇上”苏晚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和心有余悸的怯懦,仿佛是惧怕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阴晴不定的帝王,“皇上高高在上,心思莫测从前种种,我只当是噩梦一场,实在不敢,也不想再去攀扯了。”
说着,却像是无意识一般,细白的小手轻轻抓住了萧彻的宽袖。
这话说得巧妙至极。
既撇清了与前尘往事的关系,表明无意于宫廷身份,又暗戳戳地将唯一的安全感和“安稳”的指望,系在了眼前这位权势熏天的“顾大人”身上。
那欲说还休的依赖眼神,配上她此刻病弱的模样,简直是无声胜有声的告白——跟着“顾大人”,才有安稳日子。
叶澜垂着眼睑,内心默默为苏晚的演技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