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一拳砸在账册上，震得书页翻飞：“可不是！我刚想起来，秀兰前儿个还八卦说，御花园的鲤鱼池去年死过鱼，内务监的小太监捞起来时，鱼鳞颜色都褪光了，就是普通红鲤！这分明是是抢劫！”
她咬重了最后两字，怒火混着无力感在胸腔里冲撞。
“顾昭”这混蛋！
派她整理账册，是让她亲手把刀子递到他手里，好去剐皇贵妃的肉。
不！就是拿她做刀！
但苏晚也无可奈何。
可这些数字背后，是无数虚报的银钱，是民夫的汗水，是边关将士的粮饷！
这虽不是她的朝代，但却是每一个有血性的人都无法接受的！
她越想越气，随手抓起一支炭笔，在空页上狂草般批注：虚价！欺君！
“虚价？”叶澜放下书，凑过来看那账页，嘴角勾起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讥诮，“怕是连‘欺’字都轻了。”
“这账做得拙劣，每条鱼一千两？哈！从先帝永安十二年起，南洋海寇猖獗，市舶司的公文说商船断绝，再无往来，何来‘南洋异种’？内务监连圆谎都懒。”
她小手点上日期，像在推演棋局，“让你查这账，怕不止是抓陈氏的辫子这是要逼你我看清，那金銮殿上的‘无为’皇帝，纵容了多少蛀虫。”
话音未落，门上响起短促的叩击。
纪德明那油滑的嗓音透进来：“苏美人？主子得空，叫您回话呢。”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来了，定是催问进度。
她恶狠狠白了那满桌账册一眼，却不得不压下火，沙哑应道：“就来！”
开门，寒气涌入，纪德明一身灰扑扑的典簿袍站在月光下，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飘忽。
他递过一小碟新蒸的梅花糕：“主子说，夜深伤神，用点心垫垫。”
苏晚接过那碟尚带温热的梅花糕，手指却捏得死紧，甜香此刻只激得她胃里翻腾。
她看也未看，转身地推给叶澜。
“叶总，你身子弱，先吃点垫垫。”
随即，她大步流星地跟在纪德明身后，一身寒气未散，胸腔里的怒火却灼灼燃烧，几乎要将这寒冷逼退。
那十年的账册、长乐宫触目惊心的奢靡、皇贵妃陈氏猖狂的贪墨无数荒唐的数字在她脑中轰鸣翻滚。
“顾昭”到底是想做什么？！
偏殿的门虚掩着，纪德明识趣地无声退下。
苏晚推门而入，“哐当”一声，门撞在墙上，在寂静的殿中格外响亮。
萧彻坐在书案后，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个金桔，暖黄的灯光为他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假象，但那姿态里的上位者从容，一如既往。
“账，查得如何了？”他甚至没抬眼，只是专注地捻着桔瓣上的白色经络，声音平淡无波。
“查？！”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像绷紧到极致的弦终于断裂。
她几步冲到书案前，双手猛地拍在冰凉的案几上，震得笔架、砚台都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