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腔里先钻进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劣质煤烟的呛人气息,像是把整座城市的底层污浊都塞进了这方寸空间。林越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灰扑扑的天花板,木梁上挂着的旧蛛网沾着灰尘,随着窗外传来的马车铃铛声轻轻晃动。
身下的床垫硬得硌人,铺着的粗麻布床单泛着洗不净的黄渍,边角还磨出了毛边。他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肌肉发沉,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
这不是他那间加班到凌晨的出租屋,更不是医院的病床。
“艾伦,醒了没?再不起,你爸要赶不上早班了。”
门外传来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林越张了张嘴,想说
“我不是艾伦”,喉咙里却只发出沙哑的气音。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进脑海:贫民区的小阁楼、橡胶厂做工的父母、在贵族学院半工半读的妹妹莉娅,还有
“艾伦”
自己
——
一个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连搬桶水都费劲的十六岁少年,昨天还因为在学院被贵族子弟推搡,发了场高烧。
他撑着胳膊坐起身,环顾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卧室:墙角堆着几个装杂物的木箱,上面摆着一盏缺了口的煤油灯;唯一的窗户糊着油纸,透进来的光线昏昏沉沉,照得地板上的裂缝都清晰可见。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报纸,标题是
“亚路联邦橡胶厂罢工再添新员”,旁边还钉着莉娅的奖状,边角被水汽浸得发卷。
林越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细瘦的手腕能清晰摸到骨头,掌心还有常年帮家里干活磨出的老茧。他试着握紧拳头,只觉得力气微弱得可怜
——
这具身体的底子,比他穿越前熬夜垮掉的身体还要差。
“得先弄清楚现在的处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慌乱。记忆里,这个叫
“亚路联邦”
的地方,贵族与平民的鸿沟比煤烟还浓,像
“艾伦”
这样的贫民少年,要么进工厂当牛做马,要么就得靠力气混口饭吃。而他现在,连最基本的
“活下去”
都成了问题。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越赶紧调整姿势,尽量装出刚醒的迷糊模样。他知道,现在不是暴露异常的时候
——
在这个连温饱都成问题的家里,他要是被当成
“怪物”,只会让本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
门被轻轻推开,母亲端着一个缺了角的陶碗走进来,碗里是半温的黑面包和一点稀粥。“先把粥喝了,你爸说,今天厂里可能要查工牌,他得早点去。”
林越接过碗,指尖碰到陶碗的凉意,还有母亲手背上因为常年泡在橡胶水里留下的红痕。他低头喝了口粥,寡淡的味道里带着点焦糊味,却是这家人能拿出的最好东西。
“莉娅呢?”
他尽量模仿记忆里艾伦的语气,声音还有些沙哑。
“早去学院了,说要帮老师整理弓术器材。”
母亲叹了口气,“你也别太跟那些贵族子弟置气,咱们这样的人家,安稳活着比什么都强。”
林越没接话,只是默默喝着粥。他知道,“安稳活着”
这四个字,在这个蒸汽轰鸣、阶层固化的世界里,对贫民来说有多难。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守住这份
“安稳”,再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之道
——
毕竟,他再也不想体会一次,在加班桌前失去意识的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