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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二十七岁,资深社恐患者,此刻正面临人生最大危机——他的煎饼果子餐车,停在了一个绝对不该停的地方：城市边缘废弃物流园的深处。
四周荒草萋萋,半人高的野草在晚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声响。远处,一栋栋废弃厂房的窗户黑洞洞的,像是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唯一的光源是他餐车上那盏忽明忽暗的LED灯,以及手机屏幕上幽幽的反光。
完美。李明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几乎被风吹散,这里绝对不会有任何人。
完美,除了一个致命问题——这里也绝对不会有任何顾客。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说起。在表哥摆摊治社恐的怂恿和存款见底的压力下,李明购置了一辆二手煎饼车,开始了他的摆摊生涯。起初,他选择在城中村边缘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经营,虽然收入微薄,但至少能勉强维持。
但随着城管整治力度加大,以及附近施工导致人流量减少,李明的舒适区被一点点压缩。每一次被迫换地方,他都往更偏僻、人更少的地方挪动,像一只受惊的蜗牛,一有风吹草动就缩回壳里。
今天下午,当一辆城管车无意中在他原先的摆摊点附近停下（其实只是去买烟）,李明
panic
到了极点,推着餐车就开始狂奔,等回过神来,已经迷失在了这片他从未涉足过的荒芜之地。
GPS显示这里是一个废弃多年的物流园区,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更糟糕的是,餐车的电量已经告急,而他还得靠它回家——这车是电动的。
饥饿和焦虑交织在一起。李明看了一眼餐车里所剩无几的食材,叹了口气。这些本来应该是今晚的营业额,现在却成了他的救命粮。
他拿出手机,想要求助,但通讯录翻来覆去,却不知道能打给谁。打给表哥一定会被笑死然后强行教育他如何克服社恐。打给父母远在老家不说,他根本不敢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窘境。
绝望中,李明点开了一个他常年潜水的小众匿名论坛,手指颤抖着发了个帖子：
【求助】社恐摆摊人,一不小心把餐车推到了绝对没人的地方,迷路了,车还没电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发完帖子,李明把手机放在餐车上,开始煎最后一个饼——给自己当晚餐。面糊在铁板上发出滋滋声响,香气在荒凉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当他笨拙地给自己的煎饼翻面时（他还是不擅长这个）,手机突然开始疯狂响起提示音。吓得他手一抖,煎饼差点飞出去。
战战兢兢地拿起手机,李明发现自己的帖子竟然火了。
回复已经堆了几十楼：
楼主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来搞笑的吗
摊主：只要我躲得够远,顾客就找不到我！
《论如何完美避开所有潜在客户》
地理鬼才！请问您那还招合伙人吗保证同款自闭！
建议直接改造成末日避难所,提前进入版本答案。
热评第一赫然写着：糊涂啊兄弟！你这人设,你这场景,不开直播简直浪费老天爷喂饭啊！
下面一溜的附和：
附议！社恐摆摊人,夜间杂货铺,阴阳路边摊——这tag打上去,流量不得炸穿地心
想象一下：昏暗的灯光,寂静的夜,一个瑟瑟发抖的老板,和可能永远不会上门的顾客…这氛围感绝了！
楼主快开播！我们就爱看这种尴尬到抠出三室一厅的调调！
《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来的有缘人》年度治愈（致郁）大戏！
不需要说话！镜头对着路和你的车就行,我们帮你云摆摊！
直播我让我暴露在摄像头下,被无数陌生人围观光想想就快要窒息了！这届网友的思路也太狂野了！
我手指颤抖地回复：不…不行…绝对不行…我害怕…
网友立刻暖心回复：
怕就对了！我们要的就是这种原汁原味的恐惧！
不用互动！当摄像头不存在！你就做你自己——那个恨不得钻进地缝的你！
你可以的！为了生活（和我们的乐子）！
开播打赏给你刷穿云箭！保证比你卖煎饼赚得多！
最终,击败我的不是网友的怂恿,而是我看到的一条现实评论：楼主,你那位置,我查了下,以前好像是个乱葬岗来着,晚上挺‘热闹’的,你保重。
一股凉气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乱…乱葬岗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阵阴风卷着几片枯叶啪地打在我的餐车上,发出诡异的声响。远处,似乎有什么小动物跑过,草丛窸窸窣窣。
我的理性告诉我要相信科学,但我的想象力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描绘各种不可名状的画面。孤独和饥饿放大了这种恐惧。
相比之下,似乎…好像…也许…被网络那头的人围观,比独自一人待在这个可能热闹过头的地方,要稍微安全那么一丁点
在一种极度矛盾的心情下——七分害怕现实环境,三分被比煎饼赚得多诱惑——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手机上的直播软件。手抖得像是装了马达,花了足足半小时才研究明白如何设置静音、关闭评论弹幕显示（我怕看到评论会紧张死）、只保留打赏提示（诚实的身体）,然后把手机用胶带缠在餐车顶棚的支架上,镜头对着前方那片空旷的、据说很热闹的荒地和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废弃厂房。
直播间的标题,我犹豫了很久,最终采纳了网友的建议：【社恐摆摊人：夜间杂货铺,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来的有缘人（在可能是乱葬岗的地方）】
开播！
心脏咚咚咚地敲着胸腔鼓点,我立刻缩回餐车后面,用小马扎把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死死盯着铁板,仿佛那上面有宇宙的真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播间里起初只有零星几个从论坛摸过来的网友。
卧槽！真开了！
这地方…氛围感拉满了…
镜头好抖,老板是在发抖吗
老板说句话啊…哦忘了老板社恐。
打赏个【小心心】给老板压惊！
突然,一个【棒棒糖】的打赏特效亮起,伴随着提示音。我吓得一哆嗦,差点从马扎上翻下去。这个反应,似乎取悦了屏幕那头的观众。
哈哈哈老板被打赏吓到了！
可爱死了！
再吓他一下！【666】走一个！
又一个打赏特效亮起。我又是一抖。
他们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于是,各种小额打赏开始时不时地冒出来,每一次提示音和特效,都能让我产生一次或明显或轻微的应激反应。直播间的人数,竟然在这种诡异互动中,慢慢涨了起来。
来看直播间唯一主播被自己打赏吓哭。
《关于我的打赏全都变成了惊吓费这件事》
老板：你们不要再打了啦！（脑补语气）
我不知道的是,论坛里已经出现了我的直播切片：惊！某社恐摊主在疑似乱葬岗开播,反应笑裂了！引来更多乐子人涌入直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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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数突破一百时,我已经紧张得开始徒手掰铁勺了。
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直播镜头里,远处的废弃厂房阴影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然后一个模糊的白影晃了一下！
卧槽！刚才那是什么
我也看到了！一个白影！
老板！你后面有东西！
妈呀乱葬岗传说难道是真的
高能预警！
我看不到弹幕,但能听到打赏提示音突然变得密集起来,而且金额变大了！【鲜花】【掌声】甚至出现了【气球】！发生什么事了网友们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难道是因为同情我
出于好奇,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从餐车边缘探出半个脑袋,朝镜头方向、也就是厂房那边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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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一刻,一阵风吹过,厂房某扇破窗户上的塑料布被吹得猎猎作响,一个破旧的白色塑料袋被风卷起,在空中狂乱地舞动,偶尔被月光照亮,确实像个飘荡的白影。
而我,恰好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缩回头,速度之快差点带出残影。
直播间彻底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板看到了！
他信了他信了！他真的信了！
那是个塑料袋啊喂！老板你的表情管理呢！哦你没管理。
《自己吓自己》年度冠军！
打赏！必须打赏！【啤酒】给老板压惊！
【啤酒】的特效伴随着音效亮起,刚刚惊魂未定的我又被吓得一颤。
这戏剧性的一幕被完整记录下来,直播间人数直线上飙,冲上了平台实时搞笑分类的前列。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围观这个在荒郊野岭被塑料袋和打赏吓尿的社恐摊主。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打赏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我的小心脏备受煎熬,但看着后台那不断累积、已经远超我卖煎饼最高日收入的数字,一种巨大的荒谬感笼罩了我。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我躲到了天涯海角,却好像迎来了事业的巅峰
就在我对着不断跳动的数字发呆时,真正的恐怖降临了。
一辆看起来有点眼熟的五菱宏光,歪歪扭扭地沿着坑洼不平的路开了过来,最终嘎吱一声停在我的餐车不远处。车身上似乎贴着…市容管理的字样
王哥！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我瞳孔地震。
车上下来的人,果然是他！只见他表情复杂,带着一种我到底看到了什么的困惑,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果…果子！王哥看着我的餐车,又看了看周围荒凉的环境,以及车顶上亮着直播提示灯的手机,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你…你真是让我好找啊！有群众举报这边有不明光源和诡异动静,怀疑是不法交易或者…闹鬼！结果是你小子！你跑这来摆摊还开直播！
我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僵在原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想当场蒸发。
王哥叉着腰,看样子是想训话,但又忍不住好奇地瞟了一眼手机屏幕。恰好此时,一个【火箭】打赏特效冲天而起,伴随着炫目的光效和音效。
王哥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也吓了一跳,往后跳了半步：嚯！这啥玩意儿！
而我,条件反射地,又被这打赏特效吓得哆嗦了一下。
这一幕,通过直播,完整地传递给了所有观众。
直播间沸腾到了顶点！
哈哈哈哈哈哈官方降临！
城管大哥也被打赏吓到了！
二人转吓！
节目效果爆炸！
今夜值了！【嘉年华】走起！
更大的打赏特效照亮了王哥懵逼的脸。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吓得快缩进地里的我,再看看周围荒芜的环境和那个还在飘荡的塑料袋,似乎终于把论坛帖子、直播、群众举报和眼前的景象联系了起来。
王哥的表情从震惊,到困惑,再到一种极力忍笑的扭曲,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力感的叹息：唉...果子啊果子...你真是个人才...
他揉了揉额头：算了算了,这地方...理论上也不算占道经营,也没扰民...除了可能扰鬼...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挥挥手,你...你注意安全,早点收摊...这直播...唉...
王哥摇着头,带着一副这年头工作难度越来越大了的表情,开车走了。
我虚脱般地靠在餐车上,感觉自己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
而直播间里,礼物已经刷疯了。
恭喜老板吓退城管（不是）！
传奇之夜！
社恐摆摊人,一战封神！
那天晚上,我创下了个人最高营收记录——几乎全部来自直播打赏。扣除平台分成,比我过去一个月卖煎饼赚得还多。
我茫然地收摊,推着车,在黎明的微光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心情无比复杂。
我还是那个社恐的李明。我依然害怕人群,害怕交流。
但似乎,我莫名其妙地找到了一种只属于我的、极其诡异的、与这个世界连接的方式。
第二天晚上,我的餐车依然停在了那个废弃的物流园角落。
手机,依然架在车顶。
直播标题更新为：【社恐摆摊人·夜间杂货铺·Day2：今晚城管大哥还会来吗】
直播间在线人数,开局就突破了五千人。
我还是不敢看评论。但我知道,我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漫漫长夜——尽管陪伴我的,是一群隔着屏幕、以吓唬我为乐的魔鬼网友。
生活,就是这么荒诞又真实。而我,社恐摆摊人李明,的奇幻漂流,才刚刚开始。
第三天,事情出现了新的变化。
当我照常把餐车推到老位置时,发现那里居然已经有人了——不,是有车了。一辆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咖啡车停在我的专属车位上,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人正悠闲地擦拭着咖啡机。
我瞬间石化,进退两难。这是我的地盘！虽然是我擅自占用的废弃之地,但经过两晚的直播,我已经在心里把它划为了自己的安全区。
嘿！你就是那个‘社恐摆摊人’吧咖啡车主人发现了我,热情地挥手,我在直播上看到你！这里氛围太棒了！不介意我跟你做邻居吧
我介意！我非常介意！我在内心尖叫,但嘴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我叫Alex,做移动咖啡的。他走过来,递上一张名片,看你直播太有意思了,想着这里说不定能蹭点流量。
我接过名片,手指微微发抖,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现实世界中有人通过直播认出了我,还侵入了我的安全空间。
无奈之下,我只能把餐车推到离他稍远的位置,至少保持二十米距离。打开直播后,我罕见地看了一眼评论——果然,观众已经发现了新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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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老板有邻居了！
咖啡小哥挺帅啊！
老板快去社交！扩大商业版图！
楼上的想多了,老板现在估计想原地消失
如我所料,Alex很快就过来搭话：哥们,咱们互相关照啊！你需不需要咖啡我请你。
我拼命摇头,几乎要把脖子摇断。
那行,有需要随时说。Alex似乎有点尴尬,但还是保持微笑回去了。
整个晚上,我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每次Alex向我的方向看过来,我都会立刻避开视线。直播间的观众却异常兴奋：
《社恐与社牛的终极对决》
赌五毛钱,咖啡小哥撑不过三天
老板坚持住！不要被外界腐蚀！
出乎意料的是,Alex并没有轻易放弃。第四天,他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个自制招牌：社恐摊主指定咖啡供应商,挂在他的车上。
我简直想当场昏厥。而直播间人数因为这段互动再创新高,打赏金额也水涨船高。
第五天,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当我到达时,发现那里已经停了不下五辆车：除了Alex的咖啡车,还有卖烤串的、卖糖水的、甚至有个算命的！
我们都看了你直播！烤串大哥嗓门洪亮,这地儿氛围好,大家一起热闹！
热闹...我最害怕的就是热闹啊！我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
这群人自来熟地围过来,七嘴八舌：
小哥你直播效果太好了！
咱们组个夜市吧！
就叫‘阴阳路边摊’怎么样
我已经能想象到晚上这里多热闹了！
我缩在餐车后面,瑟瑟发抖。完了,全完了。我的安全区被入侵了,宁静被打破了,接下来是不是要人山人海了
直播间的评论却呈现出两种极端：
一部分人在狂欢：夜市形成中！见证历史！
另一部分老粉则在哀嚎：不要啊！还我们安静的社恐老板！
商业化腐蚀了一切
那天晚上,我提前两小时收摊,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已经不再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
回到家,我对着天花板发呆。事情完全失控了。我原本只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偶尔开直播赚点外快,现在却引来了一群人,要把那里变成热闹的夜市。
第二天,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推着餐车出了门。但这次,我没有去物流园,而是另寻了一个偏僻之处——一座老桥的桥洞下。
这里阴暗潮湿,信号也不好,但绝对没有人会来。我设置好直播,标题改为：【社恐摆摊人·新据点探索：桥洞下的孤独美食家】
开局十分钟,只有寥寥数人进入直播间。老粉们纷纷提问：
老板怎么换地方了
那些跟风的人太讨厌了
还是这里好,回归初心
我稍稍安心,开始准备食材。然而不到半小时,远处就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Alex的咖啡车出现在了河堤上,后面还跟着那几辆熟悉的餐车。
找到你了！Alex跳下车,你直播背景里的桥洞太有辨识度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逃不掉了,这群人像牛皮糖一样粘上我了。
烤串大哥拍拍我的肩：小哥,别躲了！你是天命所归的夜市创始人！
算命先生掐指一算：此地风水虽好,但不及之前那片聚财之地啊。
我欲哭无泪。最终,在一众人的劝说下,我又被押回了物流园。
然而,当我们到达时,却发现那里已经有了不速之客——一个摄制组正在布置灯光和设备,一个打扮时髦的主持人对着镜头说着什么：
各位观众,我们现在就在最近网络上爆红的‘阴阳路边摊’发源地...这里即将被打造为我们市的新文化地标...
王哥站在一旁,正和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交谈着什么。看到我们一行人,他走了过来,表情复杂：
果子,你来得正好。上面决定把这里规划为夜间经济示范区,你们...成了试点项目。
我眼前一黑,这次真的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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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餐车后面的小空间里,Alex正在旁边冲咖啡。
你醒啦他递过来一杯咖啡,哥们,你要火了,市里要重点打造这里,我们要有正规营业执照了！
我接过咖啡,手还在抖。这一切都太超现实了。
接下来的日子,物流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路灯被修好了,场地被平整了,甚至还修建了简易厕所和垃圾分类站。越来越多的摊主闻讯而来,这里真的成了一个热闹的夜市。
而我,作为创始人,被安排在了最中心的位置。市里还为我定制了专属招牌：社恐摊主——原创始人。
每天晚上,我都在人群的包围中瑟瑟发抖地做煎饼,直播依旧继续,观众数量已经突破了十万大关。人们来看夜市的热闹,也来看我这个社恐摊主的窘迫。
奇怪的是,随着环境变得正规化,我的焦虑反而减轻了一些。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各忙各的,没太多时间关注我；或许是因为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程度的喧嚣；又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无论多紧张,我都能回到直播屏幕后那个小小的安全空间。
一天晚上,小琳和王哥也来了夜市。小琳现在是一家连锁店的店长了,但她还是会偶尔来光顾。
果子哥,你现在可是名人了。小琳笑着说,还记得你第一次做煎饼的样子吗
我点点头,脸上有点发热。
王哥拍拍我的肩：小子,有你的。没想到你能把这么个荒郊野岭变成热闹夜市。
我小声说：其实...不是我...
就是你！Alex不知从哪冒出来,没有你的直播,哪有今天的夜市！
周围几个摊主也围过来,七嘴八舌：
是啊李老板,多亏了你！
现在生意比以前好做多了！
咱们这都快成网红打卡地了！
我被围在中间,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丝奇异的暖流——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不是因为逃避而是因为创造了什么而被认可。
那天收摊后,我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坐在物流园新设的长椅上,看着天空中罕见的星星。Alex递过来一杯热牛奶（他知道我不喝咖啡）。
习惯了吗他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慢慢来,他笑着说,你知道吗很多人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社恐,而是因为你的真实。
我抿了一口牛奶,甜丝丝的。
直播还在继续,但现在我偶尔会看评论了,甚至——非常偶尔地——会回答一些问题,当然是通过打字。
网友们开始给我起各种外号：最富有的社恐夜市之父反向营销天才。
而我,依然每天下午推着餐车去夜市,依然害怕人群,依然会在打赏特效响起时吓一跳。
但有些事情确实改变了。我开始记得一些老客人的喜好：多辣不要葱的上班族,双蛋多加酱的中学生,什么都不要只要面糊的大妈——她家养了一条狗,叫煎饼。
有时候,我甚至会抬起头,对熟悉的客人微微点头——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社交了。
一天晚上,夜市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一个看起来和我年龄相仿的男生,站在我的餐车前犹豫了很久,最后递过来一张纸条：
老板,我也是社恐,看了你的直播我才敢走出家门找工作。谢谢你,你让我知道社恐也能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看着纸条,眼睛有点发酸。那天,我特意给他的煎饼多加了一个蛋,虽然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了这一幕,评论区罕见地没有调侃,而是充满了温暖的留言：
老板影响了很多人啊
这就是互联网的意义吧
社恐互助会成立了
我看着那些留言,第一次在镜头前露出了真心的微笑——当然,马上又因为意识到自己在笑而尴尬地低下头。
夜市越来越热闹,甚至有了自己的特色：每个摊位都备有便签纸和笔,方便那些不想说话的人点单；随处可见安静区标识；还有专门的手语志愿者——这些都是网友们提议的。
我依然是那个社恐的李明,但我不再是完全躲藏的李明。
周五晚上,夜市举办了一场小型庆典,庆祝开业三个月。组织者坚持要我上台说点什么。我站在台上,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手心全是汗,喉咙发紧。
最后,我只说出了三个字：谢...谢谢...
台下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大喊：李老板牛逼！然后是更多的人加入欢呼。
我红着脸跑下台,躲回我的餐车后面。但那一刻,我知道,我找到了与这个世界和平共处的方式。
直播还在继续,标题依然是：【社恐摆摊人：今夜也在努力生存】
而屏幕上飘过的,除了各种各样的打赏特效,还有越来越多的理解和鼓励。
这个世界或许永远不会完全理解社恐的人群,但至少,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我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
一面煎饼,一面人生。不需要太多言语,用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