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音的身体悬空着,每一次颠簸都会让全身的骨头再疼一次。
后背鞭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被麻绳勒过的皮肉也被撕开。最要命的是那只脚踝,被踩踏过的骨头仿佛碎成了渣,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尖锐到非人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浸透了裹在身上的厚斗篷。
冷风从斗篷的缝隙灌进来,带着深秋夜里的寒意,吹在冰冷湿透的里衣上,冻得她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撕扯下昏沉。
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在黑暗里快速移动。脚下是坑洼不平的地面,偶尔能听到脚踩到碎石或枯枝后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咔嚓”声。
“嗯。”姜音痛得闷哼出声,身体本能地蜷缩。
抱着她的手臂立刻收得更紧了些,动作也刻意放得更稳。
“姑娘忍着点马上就好了我们快出去了。”
莲青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传到自己耳边,随后一只冰凉颤抖的手伸进斗篷,紧紧握住自己同样冰冷的手
莲青的手也在抖,但那份传递过来的关切微弱地熨帖着姜音冻僵的心脏。
舅舅,莲青。出去
这几个破碎的词,支撑着她快要溃散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疾行的脚步猛地停住。姜音昏沉的意识被这停顿惊扰,费力地掀开一点沉重的眼皮。
前方不再是荒草和断壁残垣,一道高大的宫门轮廓,在稀薄的夜色里显现出来。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道宫门,看起来更加陈旧偏僻。
宫门紧闭。
门楼下,悬挂着两盏光线极其黯淡的风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门前一小片空地,也照亮了守在那里的一小队士兵。
就见不远处大约有五六个人穿着禁军的甲胄,在深秋的寒夜里抱着长戟,缩着脖子,显得有些懈怠,但依旧堵死了他们唯一的出路。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惧猛地攫住了姜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起来。
灰衣男子的手臂也瞬间绷紧。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抱着姜音,悄无声息地隐入宫门另一处堆满废弃杂物的阴影里。
莲青也立刻缩了进来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抖得厉害,但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此刻安静的只能听到风吹过宫门缝隙发出的呜咽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的更鼓声。
“谁?!干什么的!”
守门的士兵似乎被这边的轻微动静惊动,其中一个提高嗓门呵斥了一声,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惊扰的不耐烦。其他几个也立刻警觉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昏黄的光线下,眼神狐疑地扫视着黑暗。
灰衣男子一动不动,莲青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把惊呼堵在喉咙里。而姜音此刻更是极为紧张。
完了要被发现了?走不了了。她和莲青该怎么办?还有舅舅她还没有见到舅舅。
绝望的冰冷再次蔓延。
“妈的,听错了吧?这鬼地方,除了耗子,哪还有人过来?”
“就是深更半夜的冻死老子了。头儿,该换班了吧?”
“晦气,是风吹的破筐响,都精神点!上面刚下了严令,查得紧,别他妈出岔子!”先前呵斥的那个士兵又警惕地张望了一会儿,黑暗里一片死寂。他啐了一口。士兵们应了一声,但显然更懈怠了,缩在灯影里,不再理会黑暗中的动静。
巨大的压力稍稍一松。
但灰衣男子依旧没有动。他似乎在等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姜音的身体因为剧痛和寒冷抖得越来越厉害,意识又开始模糊。莲青紧紧握着她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传递着无声的恐惧和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