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公认的白月光校花楚梦瑶,点名要和我这个班级小透明做同桌。
全班起哄时,我摸到抽屉里她提前放好的纸条:别问原因,装不熟。
直到模拟考她故意漏答案给我,体育课替我挡下致命一击。
三年后毕业颁奖礼,她突然抢过话筒:感谢我隐婚三年的老公——我的同桌。
台下瞬间死寂,我手里的毕业证啪嗒掉在地上。
1
白月光的抉择
教室里炸了锅。
粉笔灰在午后的阳光里癫狂地跳舞,吵嚷声几乎要把天花板掀翻。
所有人的目光,钉子一样钉在我身上,灼热、惊诧、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我愣在座位上,像被人迎面砸了一闷棍,耳朵里嗡嗡作响,只看见讲台上那个女生浅色的嘴唇开合,后面的话却一个字都听不清。
楚梦瑶。
全校公认的白月光,成绩颜值家世三栖顶配,永远挺直背脊坐在教室正中央的焦点。
而我,陈默,人如其名,是缩在教室后排角落里,靠着窗边与垃圾桶和平共处的绝对透明体。
我们的人生轨迹,本该是平行线,永不相交。
直到刚才,班主任老钱扶着眼镜框,例行公事地问新学期谁愿意同桌互帮互助时,楚梦瑶,就那么突兀地、平静地站了起来。
纤细的手指越过半个教室,准确无误地指向我这个方向。
声音清泠泠,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
老师,我想和陈默坐一起。
轰——!
世界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谁陈默哪个陈默
倒数第三排靠窗那个楚梦瑶疯了
他俩说过话吗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我僵着脖子,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冲上脸颊,又迅速褪去,留下冰凉的麻木。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一道裂开的旧缝,木刺扎进指甲里,细微的疼。
为什么
2
同桌之谜
巨大的问号像巨石砸进死水,激起滔天困惑。
我能感觉到四周射来的视线,探究的,恶意的,难以置信的,几乎要把我烧穿。
老钱也明显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确认道:楚梦瑶,你是说……和陈默同学
是的,钱老师。楚梦瑶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我认为我可以帮助陈默同学提升一下理科成绩。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却漏洞百出。
她楚梦瑶是年级第一的常客,助人为乐
对象还是我这种理科稳定拖班级后腿的废柴
怎么听都像天方夜谭。
老钱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楚梦瑶那张无可挑剔、却写满此事已定的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挥挥手:行吧,陈默,收拾一下东西。
我像个提线木偶,在一片能把人烤化的目光里,机械地收拾桌上那几本破书。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得发痛。
搬着东西踉跄穿过过道时,不知道谁恶意地伸出了一只脚。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扑去。
书本哗啦散落一地。
哄笑声瞬间爆发。
我趴在地上,手肘火辣辣地疼,屈辱感像潮水一样没顶而来。脸贴着冰冷的地板,恨不得直接钻进缝隙里消失。
就在这时,一股清淡的、带着冷意的栀子花香靠近。
一双干净的白鞋停在我面前。
楚梦瑶蹲下身,细白的手指默不作声地帮我捡起散落的书本,叠放整齐,然后递到我面前。
小心点。
她的声音很近,却依旧没什么温度。
我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
很近的距离,我能看清她卷翘的睫毛,清澈的瞳仁里倒映着我此刻狼狈不堪的影子。
但那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同情,没有嘲讽,没有解释,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她拉起我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决绝,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然后,不容置疑地,把我按在了她旁边——那个原本属于年级第二的、全班最黄金位置的座位上。
栀子花的冷香更清晰了,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让我莫名有些窒息。
周围的哄笑和议论在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去后,诡异地低了下去,变成一种压抑的窃窃私语。
我僵硬地坐着,背脊挺得笔直,不敢偏头,也不敢乱动,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呼吸轻微地起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3
纸条的秘密
噩梦恶作剧
还是我昨天熬夜复习出现了幻觉
课间操的铃声像是救赎。
人群终于松动,吵嚷着往外涌。我几乎是瞬间弹起来,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位置。
就在起身的刹那,我的手无意间滑进抽屉的缝隙里。
指尖碰到了一个异样的、微硬的触感。
不是木头毛刺,像是……纸
心脏莫名一跳。我下意识地用手指夹住那东西,趁所有人都在往外走,飞快地抽了出来,攥进掌心。
那是一个折叠成很小方块的纸条。
指甲大小,边缘整齐。
我捏着那纸条,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炭。手心里的汗迅速浸湿了纸张。
犹豫了几秒,我猛地闪进楼梯间无人的角落,背贴着冰冷粗糙的墙面,做贼似的展开了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打印的宋体,冰冷又诡异:
别问原因,装不熟。
轰!
大脑彻底空白。
纸条从我颤抖的手指间飘落,落在积灰的台阶上。
真的是她放的。在我搬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把这个纸条,提前塞进了这个即将属于我的抽屉里。
别问原因。
装不熟。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的混乱的思绪里。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攀爬而上。
这一切不是偶然,不是她突发善心。
是设计好的。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图什么
我一个父母普通、成绩中下、扔人堆里瞬间被淹没的人,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
巨大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攫住了我。
我靠着墙,慢慢滑坐到地上,抱住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个蹩脚的演员,恪守着纸条上的指令——装不熟。
楚梦瑶更是演技精湛。
她完美扮演着一个乐于助人的优秀同桌。会在我对着物理题绞尽脑汁时,淡淡地指出关键公式,会在英语听写前,顺手把我写错的单词圈出来。
但除此之外,零交流。
不主动说话,不对视,没有任何超出同桌界限的接触。
那种冷淡和疏离,比对待陌生人还不如,至少她对陌生人还会保持礼貌的微笑。
这反而渐渐平息了班里的流言蜚语。
大家开始相信,楚梦瑶大概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想要扶贫一下班级倒数,结果发现我这块朽木不可雕,也就失去了兴趣。
只有我知道,那冰冷的纸条像一道咒语,悬在我和她之间。
还有她偶尔,极其偶尔,在传递试卷指尖相触时,那飞快缩回的手,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我无法解读的复杂情绪。
这太诡异了。
4
摩斯密码的启示
直到那次全市模拟考。
考场静得可怕,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被无限放大。
我被一道该死的力学压轴题困住了快二十分钟,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
完了。物理又要不及格。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自暴自弃地转着笔杆时,旁边传来极轻微的叩的一声。
我下意识偏头。
楚梦瑶坐得笔直,专注地验算着试卷,姿态优雅得像在演奏钢琴。
但她放在桌沿的左手,食指却无意识地、一下下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敲击的节奏很怪。
不是杂乱无章。是某种……规律。
我心头猛地一跳,鬼使神差地,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根纤细的手指上。
嗒。嗒嗒。嗒。
短暂的停顿。接着又是几下。
像摩斯密码。
这个念头窜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荒谬。可我就像着了魔,脑子里飞快地对应着那些简单的长短节奏。
短、长、长、短……C
停顿。
长、短……A
停顿。
长、短、短、短……L
CAL……C-A-L-C……
计算!
我猛地看向那道题,题干里那个被忽略的、需要先用能量守恒计算出初始速度的关键条件!
血液轰一下冲上头顶。
我抓起笔,按照她提示的思路疯狂演算,之前堵塞的思路瞬间畅通无阻!
写到最后一步,得出答案的那一刻,我的手都在抖。
我僵硬地转过头,想去看她。
她却已经提前交卷,拿起试卷起身离开座位,背影清冷决绝,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一丝询问的眼神。
仿佛刚才那救命的敲击,真的只是她无意识的动作。
我坐在那里,听着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第一次对这个同桌,产生了除了困惑和不安以外的情绪。
那是恐惧。
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探究欲。
她到底想干什么
模拟考成绩出来,我的物理破天荒上了九十。老钱在班上点名表扬了我,目光却欣慰地落在楚梦瑶身上。
同学们发出意味不明的起哄声。
我低着头,不敢看旁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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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模拟考只是让我恐惧和困惑,那不久后的体育课,则让我彻底陷入了巨大的迷雾深渊。
5
铅球惊魂
那天的项目是铅球。
我这种缺乏运动的,向来是敷衍了事。象征性地扔了一次,成绩垫底,就退到场地边缘等着下课。
几个男生还在比赛谁扔得更远,铅球划破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
我有点走神,想着昨晚没看完的小说剧情。
突然,耳边炸开一声惊呼:小心!!
我猛地回神,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裹挟着风声,直直地朝我的面门砸来!
是铅球!不知道谁脱手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我能看清那黝黑冰冷的金属球体在视野里急速放大,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身体却像被水泥浇灌,根本做不出任何躲闪的反应。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我要死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一道身影,快得只剩下残影,毫无征兆地从我侧后方猛扑过来!
巨大的冲击力撞在我身上,我和那身影一起狠狠摔倒在粗糙的塑胶跑道上。
天旋地转。
砰!!!
一声闷响,几乎震得地面一颤。
铅球重重砸落在离我脑袋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深陷进跑道里,甚至溅起了细小的橡胶颗粒。
世界安静了一秒。
随即是炸开的惊呼和混乱的脚步声。
我靠!!
楚梦瑶!
没事吧!砸到了吗!
我躺在地上,胸口被撞得生疼,耳鸣不止。愣愣地转动眼珠,看见压在我身上的人。
楚梦瑶。
她撑着手臂,在我上方,脸色是吓人的苍白,呼吸急促,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上面。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残留着未褪尽的惊惶,还有……一丝极其强烈的、我完全看不懂的后怕
她看着我,瞳孔微微颤抖,像是确认什么。
你……我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目光飞快地在我脸上扫过,确认我没有被砸到,那丝惊惶和后怕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近乎淡漠的神情。
她猛地从我身上起来,动作甚至有些仓促,仿佛触碰我是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
体育老师和其他同学惊慌地围拢过来。
楚梦瑶!陈默!你们怎么样受伤没有!老师的声音都变了调。
楚梦瑶已经站起身,拍了拍校服上的灰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甚至更冷几分,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我没事。他应该也没事。
她甚至没有伸手拉我一把。
我自己撑着地,狼狈地爬起来,手脚还在发软,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太危险了!刚才谁扔的!老师厉声喝问。
一个男生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道歉。
混乱中,我看向楚梦瑶。
6
冷漠与救赎
她垂着眼,正在整理自己的衣袖,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阳光照在她身上,却好像照不暖她周身的寒意。
为什么
为什么要扑过来
那一下如果砸偏一点,或者她慢零点一秒,砸到的就是她!
那不是假装,不是演戏。那种速度,那种冲击力,是本能反应。
可她之后的表现,又那么快地重新戴上了冰冷的面具,甚至比之前更冷,仿佛刚才那个扑过来救我的人不是她。
强烈的矛盾感几乎要把我撕裂。
她救我,像是出于某种必须保护我的本能。
可她事后的冷漠和疏离,又像是极度厌恶和我产生任何瓜葛。
别问原因,装不熟。
纸条上的字迹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我站在喧闹的操场中央,却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这件事后,班里看我的眼神又变得怪异起来。但楚梦瑶用更彻底的冷漠,再次将所有的探究和流言强行压了下去。
她不再主动给我讲题,不再有任何多余的互动。
仿佛体育课那次舍身相救,真的只是优等生道德感爆棚下的见义勇为,而对象换作任何人,她都会那么做。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诡异和压抑中,飞快流逝。
高三像一场加速掠过的风暴,卷子、排名、焦虑填满了每一天。
我和楚梦瑶的同桌关系,也成了班里一个默认的、见怪不怪的背景板。
我依旧想不通她的目的,但那巨大的困惑和不安,渐渐被沉重的升学压力挤到了角落。
偶尔,在深夜做题做到麻木时,我会下意识地摩挲一下那张早已被我藏进铁盒最底层的纸条。
别问原因,装不熟。
7
毕业的告别
这六个字,像刻进了我的高三记忆里。
我和她的交流,仅限于不得不说的只言片语。
让一下。
作业。
值日。
她的声音始终平稳,没有起伏,像机器朗读。我则尽量沉默,用点头摇头回应。
但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
我开始无法控制地观察她。在她低头写字时,在她凝神听讲时,在她望着窗外发呆时。
我注意到她用的笔是一个很小众的德国牌子,笔帽上有一个银色鸢尾花刻痕。
我注意到她思考时,食指会无意识地轻轻点着下唇。
我注意到她左耳耳垂后面,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红痣,被碎发遮挡,若隐若现。
这些观察让我感到恐慌。
我像是在收集拼图碎片,却完全不知道最终要拼出什么图案。而每多发现一个细节,那种被她无形掌控的窒息感就更深一分。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但从未点破。
只是有时,会突然抬起眼,精准地捕捉到我的视线。
那一刻,她的目光依旧平静,却像深潭,让我心慌意乱地率先败下阵来,狼狈移开眼。
然后,我会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几乎错觉的叹息。
春去秋来,黑板角落的高考倒计时数字无情归零。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整个教学楼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
试卷和复习资料被撕碎,从楼上纷纷扬扬地撒下,像一场盛大而绝望的雪。
我随着人流走出考场,阳光刺眼。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是班里几个关系还不错的男生,嚷嚷着要去网吧通宵,庆祝解放。
我勉强笑着应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喧闹的人群中搜寻。
然后,我看到了她。
楚梦瑶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侧的梧桐树下,光影斑驳地落在她身上。
她安静地看着远处狂欢的人群,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一切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那一刻,她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疏离和孤独感,达到了顶点。
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她忽然转过头,目光穿越纷乱的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脸上。
隔得很远,我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只看到她的嘴唇,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她转过身,低着头,很快消失在教学楼的后门阴影里。
我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看什么呢走了走了!同伴催促着,勾住我的脖子,把我拖向校门的方向。
8
隐婚的真相
那个暑假,我试图将高三的一切抛诸脑后,包括楚梦瑶。
我和朋友打球,上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漫长假期。
但总会在某些瞬间,那张冰冷的纸条,她扑过来时苍白的脸,还有最后那天她孤独站在树下的身影,会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
我没有再联系她,她也从未联系过我。
装不熟。这条指令,似乎延续到了毕业之后。
直到毕业典礼。
天气好得不像话。
蓝天白云,阳光炽烈,透过礼堂巨大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樟树的香气和一种躁动的、解放了的兴奋。
校长在台上念着冗长的致辞,台下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压抑了三年的雀跃即将破笼而出。
我坐在人群中,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蓝白校服,手里捏着刚刚领到的、滚着金边的毕业证书,心里空落落的,又有些轻飘飘的不真实感。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
我和楚梦瑶,这场莫名其妙、诡异万分的同桌关系,也终于要彻底结束了。
过去一年,她依旧扮演着那个完美却冰冷的同桌,而我,恪守着装不熟的指令,扮演着那个合格透明人。
我们之间,再无那次体育课般的意外。仿佛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高三这场沉重梦境里一个离奇的片段。
也好。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这一切,都结束了。
校长终于讲完了。台下响起例行公事却格外热烈的掌声。
接着是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领奖、发言。
毫无悬念,楚梦瑶是第一个被念到名字的。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裙摆拂过小腿,从容不迫地走上台。
阳光追着她,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她接过校长递来的证书,微微鞠躬,姿态优雅完美。
台下响起无比热烈的掌声,夹杂着男生们兴奋的口哨声。
她是所有人的青春记忆里,最耀眼夺目的那一笔。
我随着众人鼓掌,目光平静。终于要彻底说再见了,楚梦瑶。祝你好运。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她,按照流程,她需要发表简短的毕业感言。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说一些感谢学校、感谢老师、展望未来的标准套话。
楚梦瑶接过话筒,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礼堂渐渐安静下来。
9
礼堂的震撼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清冷,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压抑不住的颤抖。
首先,感谢我的母校,感谢所有教导过我的老师。
标准的开场白。
稍作停顿,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极其快速地,掠过我所在的方向。
我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裹住我的心脏。
然后,我听见了她的下一句话。
清晰地,毫不犹豫地,石破天惊地,炸响在寂静的礼堂上空。
最后,她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了太久终于爆发的颤栗,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
感谢我隐婚三年的老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拉长、碾碎。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缓慢地、精准地、一颗接一颗射穿我的耳膜。
世界失去了声音,只剩下她通过电流放大后,清晰得可怕的宣告。
……我的同桌。
啪嗒。
我手中那本滚着金边、还带着体温的毕业证书,从瞬间脱力的指间滑落,重重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发出一声沉闷又刺耳的巨响。
整个礼堂,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真空。
所有声音,欢呼、窃语、甚至呼吸,都被那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上千道目光,原本分散着、游离着,此刻像是被巨大的磁铁吸引,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我身上。
惊愕、茫然、难以置信、然后是一种几乎要实体化的巨大震惊和八卦的狂热。
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探照灯,像针尖,密密麻麻地钉在我脸上、身上,将我钉死在这柔软的座椅上。
血液轰隆隆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全身冰凉的麻木。耳朵里是持续不断的高频鸣叫,盖过了一切。
我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
胸腔里的心脏像是骤停了,又像是在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肋骨,快要炸开。
隐婚
三年
老公
同桌
10
逃离的瞬间
每一个词我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从她嘴里说出来,指向我……这怎么可能
荒谬!离谱!彻头彻尾的疯子行为!
我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剧烈的否认。
台上,楚梦瑶站在那里,微微侧身,目光穿越凝固的空气,精准地落在我这里。
她脸上的血色也褪尽了,握着话筒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她依旧挺直着背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有深不见底的哀伤,有一丝微弱的祈求,甚至……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爱意
只一瞬,她便移开了目光,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
她对着台下再次微微鞠躬,声音恢复了些许平稳,却依旧带着细微的颤音:我的发言完了,谢谢大家。
她放下话筒,转身,在下一次山呼海啸般的声浪爆发之前,快步从舞台的另一侧走了下去,身影消失在幕布之后。
嗡——!!!
礼堂炸了。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足以掀翻屋顶的声浪。
惊呼声、质疑声、兴奋的尖叫声、拍打座椅的声音……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噪音漩涡。
我操!!什么情况!
隐婚!和谁和陈默!
三年!他们高一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妈的!惊天大瓜!!
楚梦瑶疯了!还是我幻听了!
我感觉有人用力推我的肩膀,是坐在旁边的室友,他嘴巴一张一合,脸上是极致的兴奋和困惑,但我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前排的人齐刷刷地回头看我,后排的人甚至站了起来,抻长了脖子,只想看清我这个隐婚老公此刻的表情。
闪光灯亮起,有人用手机在拍照。
窒息感排山倒海地涌来。
我猛地弯腰,手忙脚乱地去捡掉在地上的毕业证,手指颤抖得厉害,抓了几次才抓住那硬邦邦的壳子。
逃。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11
结婚证的重量
我抓着毕业证,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撞开身边的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过狭窄的座椅之间的过道。
那些目光、那些议论、那些闪光灯,像粘稠的蛛网缠绕着我,让我步履维艰。
陈默!等等!
哥们儿!真的假的啊!
说句话啊!
有人试图拉住我,被我粗暴地甩开。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前方那扇礼堂的大门,那是唯一的出口。
终于,我冲出了那令人窒息的空间,外面走廊的光线刺得眼睛发疼。
但我不敢停下,身后巨大的喧嚣如同实质般追了出来。
我沿着空旷的走廊发足狂奔,心脏快要跳出喉咙,肺叶火烧火燎。
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三个字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在我脑海里疯狂咆哮。
跑到教学楼后方的僻静处,我再也支撑不住,一把撑住冰冷的墙壁,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毕业证再次从汗湿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光斑,晃得人眼晕。
我慢慢滑坐到地上,背靠着长满青苔的砖墙,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却无法冷却我滚烫的皮肤和混乱的大脑。
隐婚三年
这简直是最恶劣的玩笑!
这三年,我们说过的话加起来有超过一百句吗
除了那张纸条,那次考试,那次体育课,我们几乎就是陌生人!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毁掉自己的名声还是为了毁掉我
各种混乱的念头在脑子里厮杀,却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脚步声。
很轻,却很急促,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我猛地抬头。
楚梦瑶站在几步开外,微微喘着气,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她显然也是一路跑过来的。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那是一种混合了愧疚、决绝、不安和一种深深刻骨疲惫的情绪。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空气中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久,也许只有几秒,她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对不起。
只有三个字。
然后,她从随身带着的那个精致小巧的手提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一个恶作剧道具,不是一张纸。
是一个暗红色的小本子。
封面上,三个烫金的字,在碎落的阳光下,刺得我眼睛生疼。
——结婚证。
12
三年的谎言
她一步步走过来,将那本仿佛带着千斤重量的红本,轻轻放在我摊开掉落的毕业证书之上。
冰凉的塑料封皮,贴着我的指尖。
三年前,你父母出差,托我父亲照顾你周末。
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种虚幻的飘忽,那天晚上,你发烧,烧得很厉害,说胡话……我爸爸,他……他没办法,只能先用我的医保卡给你挂号拿药,用了我的名字……
我愣愣地听着,记忆的碎片被强行撬动。高一那个周末……似乎是有这么回事,我病得昏天黑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模糊的印象里,是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有个不停给他擦汗的女孩的身影……那是楚梦瑶和她父亲
医院的系统……当时和民政局的有个临时互通试点,为了减免一些费用……阴差阳错,信息录入错误……
她艰难地解释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等发现的时候,系统里已经……已经生成了这个。
她的手指轻轻点在那本结婚证上。
我爸动用了所有关系,才暂时把事情压下去,说等系统回调,但后来试点结束,数据封存……就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她抬起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落下,他怕影响你,更怕这件事被对手知道,大做文章……所以给了我那张纸条。
别问原因,装不熟。我喃喃地重复,巨大的荒谬感让我几乎要笑出来。
所以,这三年诡异的同桌关系,那些冰冷的疏离,那次体育课不要命的扑救,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全都源于这场该死的、荒唐的、无人知晓的婚姻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说出来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楚梦瑶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远处礼堂的方向,那里依旧隐约传来喧闹的人声。
毕业了。我父亲上周调任令下来了,去了外地。有些盯着他的人的手伸不过去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解脱般的意味,而且……
她重新看向我,目光里那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又浮现出来。
我不想再装了。
陈默,她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这三年,我看着你,每一天,每一次考试,每一次你对着窗外发呆……
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却亮得骇人。
系统里那个名字,旁边是我的。法律上,你就是我的丈夫。
我知道这很荒唐,很可笑,你可能觉得我疯了。她往前走了一小步,逼视着我,但这是真的。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她说完,不再看我,转身,快步离开。裙摆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只留下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散落的阳光碎片里。
膝盖上,那本蓝色的毕业证上,安静地躺着一本暗红色的结婚证。
我颤抖着伸出手,拿起那本沉重无比的红册子。
翻开。
左边,是楚梦瑶的照片。比现在更青涩一些,抿着嘴,眼神清澈而平静。
右边……
是我的照片。
13
青春的终结
高一入学时拍的傻气的证件照,头发剃得短短的,像个愣头青。
登记日期,赫然是三年前的某个周末。
公章,编号,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呵……
一声古怪的音节从我喉咙里挤出来。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我低着头,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不是哭。
是在笑。
荒唐的,绝望的,歇斯底里的笑。
阳光灿烂,树影婆娑,远处隐约传来毕业生的欢呼和歌声。
我的青春,我的毕业礼,我的人生。
全都被钉死在了这本荒唐的、暗红色的结婚证上。
法律上,我是她的丈夫。
全校公认的白月光校花楚梦瑶。
我的同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