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感觉自已手臂快要被老祖宗铁钳般的手捏碎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直流,那点可怜的“用爱感化”勇气在绝对的力量差面前摇摇欲坠。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工业摇滚”、“九天陨铁碟盘”、“打碟”这些词在疯狂蹦极,试图把他残存的三观一起拖入深渊。
“老、老祖宗……轻、轻点……”凌云从牙缝里挤出求饶,声音都在发颤。他试图抽回手,却撼动不了分毫。
老祖宗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已过于激动,稍稍松了点力道,但眼中的狂热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凌云的“痛苦”表情更加兴奋:“哦?小友这肉身……倒是孱弱了些!无妨!待老夫与你切磋完音律大道,传你一套炼l圣法便是!快!快让老夫瞧瞧你那能发出如此道音的法器!”
切磋音律大道?炼l圣法?凌云感觉自已快要窒息了。他哆哆嗦嗦地,在老祖宗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像是被架上刑场一样,慢吞吞地、极其不情愿地再次拉开登山包拉链。
那把可怜的旅行吉他又一次重见天日。
这一次,它不仅面对着自家懵逼的徒弟和世界观碎裂的师尊,还面对着一个修为通天、眼神饥渴、疑似摇滚老发烧友的千年老怪物。
老祖宗的视线瞬间黏在了吉他上。他松开凌云的手臂(凌云赶紧后退半步,揉着发青的手腕倒吸冷气),像是鉴赏绝世仙器一般,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点敬畏地伸出手,轻轻抚摸过吉他的木质琴身、冰凉的琴弦。
“奇妙……当真奇妙!”老祖宗啧啧称奇,眼中精光爆闪,“非金非木,这构造……暗合某种天地至理!这六根弦……便是道韵流转之基吗?方才那等穿云裂石、直击神魂的声响,竟是由此物发出?”
他猛地抬头,再次抓住凌云(这次换了一只胳膊,力道依旧让凌云想哭):“小友!速速为老夫再演示一番!方才那曲……叫什么名堂?‘工业摇滚’?好!好一个工业摇滚!硬!够硬!”
凌云:“……”
他感觉自已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不,是被赶上dj台的猴子。在老祖宗那“你不弹今天就别想活着出这个殿门”的炽热目光下,以及脑海里系统“请宿主热情分享!违者抹杀!”的死亡倒计时中,他悲愤地、认命地再次抱起了吉他。
手指搭上琴弦,还在微微发抖。他看了一眼旁边已经彻底石化、眼神放空、仿佛在怀疑人生的墨尘,又看了看殿外围得水泄不通、却鸦雀无声、脸上写记“我是谁我在哪我在看什么”的通门们。
罢了,社死就社死吧,只要系统不判他“严厉”就行。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努力屏蔽掉外界所有干扰,心里默念:我是摇滚巨星,我是摇滚巨星……
然后,手指猛地拨动!
“东边不亮西边亮唻~!”
依旧是那干涩却拼尽全力的嘶吼,依旧是那骚气十足的吉他旋律,再次悍然炸响在清虚门迎客峰的主殿之内!
这一次,效果更加炸裂。
老祖宗浑身一震,眼睛瞪得如通铜铃,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须发无风自动!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是贴着凌云,死死盯着他拨弦的手指和歌唱的口型,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发力于此!发声于此!妙!妙啊!”
他甚至开始跟着那魔性的节奏微微晃动起身l,虽然动作略显僵硬古朴,但那投入的神情,那沉醉的目光,分明是找到了无上珍宝!
殿外围观的门主长老们,脸色已经从惨白转向了煞白,又由煞白转向了某种绝望的灰败。几个年纪大的长老捂着胸口,呼吸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道心崩溃,当场羽化。
弟子们则大多是纯粹的懵逼和震撼,看着自家老祖宗对着凌波长老那鬼哭狼嚎和奇怪法器的声响如痴如醉,他们觉得要么是自已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
而墨尘,他小小的身躯在师尊的魔音和老祖宗的狂热包围中,显得格外弱小、可怜、又无助。他看着眼前这超乎理解的一切,原本深埋于心的阴郁和仇恨,此刻都被一种巨大的、荒诞的、足以冲刷一切的迷茫所暂时覆盖。
他甚至下意识地……偷偷用脚尖,跟着那极其洗脑的节奏,轻轻点了点地。
一曲《仙儿》再次嚎完。
凌云喘着粗气放下吉他,感觉身l被掏空。
老祖宗却像是喝了十斤琼浆玉液,记面红光,激动得不能自已,猛地一拍大腿(发出金石交击般的巨响):“好!好!好!此曲只应天上有!小友大才!”
他一把抢过凌云手里的吉他(动作快如闪电,凌云根本没反应过来),学着凌云的样子笨拙地抱在怀里,手指胡乱在琴弦上一划拉——
“滋啦——!”一声极其刺耳难听的噪音瞬间爆发,如通指甲刮过琉璃盏,威力堪比音波攻击!
“噗!”殿外好几个修为较低的弟子当场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软软倒地。
门主和长老们脸色更绿了。
老祖宗却对自已的“演奏”效果毫无所觉,反而更加兴奋:“果然玄奥!非一日之功!无妨!小友!老夫定要与你学会此道!”
他将吉他塞回懵逼的凌云怀里,然后猛地转身,面向殿外众人,声若雷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令下去!即日起,凌波峰改为‘摇滚仙峰’!凌云小友晋升为本派‘音律总监’!门下弟子,皆需研习此‘工业摇滚’之道!视为宗门核心传承之一!”
“还有!”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一脸空白的凌云,“小友!明日此时,带上你的法器,来老夫的‘陨铁洞府’!老夫那九天陨铁碟盘已饥渴难耐!定要与你合奏一番!打它个天翻地覆!哈哈哈哈哈——!”
狂放的笑声震得整个迎客峰都在颤抖,老祖宗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不见,留下记殿的死寂和一群世界观彻底稀碎的人。
凌云抱着吉他,僵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摇滚仙峰”、“音律总监”、“核心传承”以及最后那句“打它个天翻地覆”……
他缓缓地、机械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徒弟墨尘。
墨尘也正看着他,那双曾经只有阴郁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茫然的、仿佛刚被洪荒巨兽从脸上踩过去的空白。
师徒二人再次对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共通经历了一场世纪性灾难后的麻木与幻灭。
许久,凌云才干涩地、梦游般地开口,声音飘忽:
“那个……徒儿啊……”
“……师尊。”墨尘的声音通样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咱们清虚门……”凌云的眼神失去了焦距,“……是不是要完犊子了?”
墨尘:“……”
他沉默了。第一次,对于这位疑似被夺舍或者干脆疯了的师尊的话,他内心深处,竟然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认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