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透过窗隙,吹得烛火不安地跳动,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屋内弥漫着金疮药和血腥气混合的独特味道。
易子川赤着上身坐在圆凳上,臂膀肌肉紧绷,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皮肉外翻,看着骇人。
姜怀玉拧着好看的眉毛,手下动作又快又稳,拿着特制的银器清理创口,嘴里却是一点不客气:“我说王爷,您这趟出门是忘了带脑子还是专门去试试对方刀快不快?”
灼烫的刺痛让易子川下意识的皱眉,连带着手臂上的肌肉也不自然的收紧。
姜怀玉用沾满烈酒的布帛用力擦过伤口边缘,瞥见易子川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哼了一声:“现在知道疼了?逞英雄的时候想什么来着?要不是我这儿还有几分家传的本事,您这胳膊以后写字画画估计都得改用左手了。”
易子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闭嘴,上好你的药。”
“哟,还不让说了?”姜怀玉手下不停,又挖了一坨墨绿色的、气味刺鼻的药膏,毫不吝啬地糊上去,动作粗鲁但覆盖得极为精准,“我这药千金难买,敷上疼是疼点,但保证不留病根,而且专防溃烂,您就偷着乐吧,换太医院那帮老头子,光给你用些温吞止痛的玩意,拖上个月余不好,最后受罪的还是您自己!”
一个晚上连着治了好几波人,夏简兮眼看着姜怀玉眼下的青黑一次比一次更重,自然明白,他这会儿心里正窝一团火气呢!
眼见姜怀玉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用力,夏简兮幽幽的收回目光,随后将全部心神都放在桌上那只打开的紫檀木盒上。
她拿起一本账册,快速翻动着,越看脸色越沉。
“账目做得倒是干净漂亮,表面上看,所有亏空和不明款项都能和宋秦林‘渎职贪墨’对上!”夏简兮拿起另一份密信,对着烛光仔细看了看墨迹和印章,“这些往来指令,也全都指向李守正本人,若是贺崇没出事,这些东西一抵上交,李守正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夏简兮放下信,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和焦躁:“只可惜,没有太多关于黑厂的消息!只有几笔模糊的大额资金流出指向几个无法查证的空壳商行,还有一些语焉不详的采购记录,李守正这只老狐狸,他肯定知道更多!”
姜怀玉正给易子川缠绷带,闻言头也不抬地接话:“那不是废话么?黑厂是他们真正的命根子,能随便记在账本上等着人来查?宋大人之所以会出事,不就是因为不小心摸到了点边儿,这才被他们灭了口!”
提到宋大人,易子川的脸色,不由得又沉了沉。
“李守正不过就是摆在明面上顶雷的,核心的东西,叶上林和那位能让他知道多少?又能让他留下多少证据?”姜怀玉看向夏简兮,“我觉得,你们在他嘴里,闻不出来什么!”
易子川忍着包扎带来的刺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却清晰:“姜怀玉这话虽难听,但没说错,不会我们原本也没指望靠这些东西就能找到黑厂,不过,李守正一倒,也斩断易星河在明面上的一只手臂,也能打草惊蛇。”
易子川看向夏简兮,目光深邃:“蛇受了惊,才会动,他们一动,我们才有机会找到黑厂的踪迹。李守正就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鱼饵和突破口,他知道的,必然比这盒子里多得多。”
夏简兮走到他面前,眼神锐利:“问题是,怎么让他开口?他现在就像个惊弓之鸟,用刑,未必能让他松口!”
易子川皱眉,抬手制止:“用刑是下策,容易被他胡乱攀咬,误导我们。先稳住他,晓以利害,让他明白唯有与我们合作才有一线生机,同时,对外放出风去,就说李守正已经交代了大量关键证据,尤其是关于黑厂的……”
夏简兮眼睛一亮:“引蛇出洞?让他们自乱阵脚?”
“没错。”易子川点头,“易星河和叶上林一旦相信李守正吐露了核心秘密,必然会采取行动,要么疯狂灭口,要么紧急转移黑厂,无论哪种,都会露出巨大的破绽。”
姜怀玉一边擦手一边撇嘴:“说得轻巧,这饵可是挂在咱们钩上,到时候扑过来的可不是小鱼小虾,王爷,您这伤胳膊可经不起”
就在这时,窗外极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像是野猫踩过瓦片的“喀”声,轻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屋内的三人瞬间静止了。
姜怀玉擦手的动作顿住,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夏简兮的右手无声地垂落,指尖离腰间的软剑剑柄只有寸余。
易子川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缓缓从凳子上站起身,受伤的手臂自然下垂,但全身肌肉已进入蓄势待发的状态。他对着姜怀玉和夏简兮,极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
姜怀玉走到窗边,他一把推开窗户,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房檐,空无一人。
良久,姜怀玉才关上窗户,低声说道:“也不知道,偷听的是哪方的势力!”
“无论是哪方,反正,都不怀好意!”易子川缓缓起身。
姜怀玉立刻蹙眉:“你去哪里?”
“去见见这位李大人!”易子川脸色微沉。
姜怀玉正要说什么,就瞧见一旁的夏简兮站起了身:“我同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好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