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应声而断。
孙癞子发出一声介于惊恐与愤怒之间的嘶吼，双目赤红，理智被连日来的疲惫与眼前的诡异景象彻底碾碎。
他不信邪，更不信鬼神，只信自已拳头的硬度和官府里打点过的关系。
这陈老三，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他面前装神弄鬼！
“装你娘的！”他啐出一口浓痰，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向那匹漆黑纸马的腹部。
脚掌与纸马接触的瞬间，并未传来预想中纸壳破碎的脆响，反而像踢在一块蒙着软革的铁板上，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道顺着小腿直冲膝盖，让他痛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
也就在此时，那纸马发出一声尖锐高亢的长鸣，声音嘶哑，不似活物，却又带着一种穿透耳膜的诡异生命力。
它那原本低垂的纸扎马头，竟以一种违反物理常理的流畅姿态缓缓抬起，转向孙癞子。
那双用朱砂点缀的眼珠里，红光如粘稠的血液般缓缓流动，死死地锁定了他的身影。
对街，陈记纸扎铺的阴影下，陈渊面沉如水，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倒映着孙癞子惊骇欲绝的脸。
他的视线一角，一行淡蓝色的虚幻文字正静静悬浮：
【任务：‘心魔缠身者’的安葬仪式】
【目标：孙癞子】
【描述：此人恶念丛生，贪婪成性，怨气缠身，已成‘心魔’之兆。
完成其‘归墟仪式’，可吞噬其盘踞的社会关系网与一身污浊气运。】
孙癞子此人，便是城南的一颗毒瘤。
仗着与几个地痞无赖和衙门里的胥吏有些勾结，强买强卖，欺压通行，城南的丧葬生意十之七八都被他用卑劣手段攥在手里。
原身的陈渊父母，便是被他挤兑得心力交瘁，最终郁郁而终。
如今，陈渊得了这“归墟”系统，要让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颗毒瘤彻底剜除。
埋了他，不仅是为原身复仇，更是夺其气运，接管其盘踞多年的地盘，为自已的“生意”打开局面。
他悄然转身，回到铺内案前。
案上，七盏铜制油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开，灯芯早已浸透了桐油。
陈渊取来一根引魂香点燃，那香的烟气并非袅袅上升，而是如蛇一般贴着地面蜿蜒流向门口。
他双指并拢，在香雾中虚虚一引，口中低声念诵起一段晦涩的音节。
那并非什么道家真咒，而是系统根据仪式需求，自动生成的《送行诀》前奏。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敲在孙癞子心头的丧钟，让他本就恍惚的精神更加混乱。
孙癞子看着那匹活过来的纸马，心中的恐惧如通潮水般淹没了最后的蛮横。
他转身就想跑，逃回人多的地方，逃回他熟悉的酒馆和赌场。
可双腿刚一迈动，却像是踩进了看不见的泥沼，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地下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他骇然低头，只见自已脚下的石板路上，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符印。
这些符印以他为中心构成一个诡异的圆形法阵，每一道符印都散发着淡淡的阴冷气息。
这正是陈渊昨夜趁着夜色，用浸泡过黑狗血的桃木钉，在孙癞子铺前悄悄布下的“困魂阵”。
“嘶——”
纸马再次长鸣，缓缓抬起前蹄，竟无视重力般踏着虚空，一步步向他逼近。
它每一步落下，蹄底的幽蓝火焰便在地面上烙下一个短暂的火印，与那些暗红符印交相辉映，阵法的束缚力道也随之增强一分。
彻底的绝望击溃了孙癞子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朝着陈渊店铺的方向磕头如捣蒜：“陈老板！陈三爷！我错了！我不该烧你的铺子！我不该找地痞去你家闹事！我猪狗不如！你饶我一命！我把所有生意都给你，我滚出城南，我再也不回来了！”
他的哀嚎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凄厉。
阴影中，陈渊缓步走出，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他手上，正捏着一个新剪好的纸人，纸人眉心处，用血红的朱砂，清晰地点着一串数字——正是孙癞子的生辰八字。
“你想活？”陈渊在他面前蹲下，声音很轻，像是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孙癞子见他搭话，以为有了生机，疯了似的狂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陈渊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那笑容在幽蓝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森然：“好，我给你个机会。”他指了指纸马身后，不知何时，那里已经出现了一口薄皮黑棺，棺木散发着新漆的刺鼻味道。
“自已躺进去，我亲自为你操办一场风光大葬，诵经送行，保你来世投个好胎，不用再让这种下九流的营生。”
孙癞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饶恕，而是最恶毒的诅咒！
他疯了一样地摇头，想要嘶吼，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的身l，竟完全不受控制，僵硬地调转方向，四肢并用地朝着那口黑棺爬去，像一只被线操控的木偶。
“不……不……”他在心底狂喊，可身l却忠实地执行着那无形的命令。
眼看孙癞子就要爬到棺材前，陈渊站起身，眼中再无半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他捏着纸人的手猛然抬起，对着那匹纸马低喝一声：
“纸马开道，送客归冥！”
话音落下的刹那，纸马长嘶，声裂金石！
它四蹄燃烧的幽蓝火焰轰然腾起，不再是微弱的火苗，而是化作一条狰狞的赤色火龙，卷起狂风，瞬间便将爬到棺前的孙癞子整个包裹住！
孙癞子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那火龙硬生生拖拽着，狠狠地塞进了黑棺之中！
“嘭！”
棺盖自行合拢，严丝合缝。
陈渊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那写有生辰八字的纸人，投入到包裹着棺材的熊熊烈火之中。
纸人遇火即燃，化作一缕青烟。
也就在这一刻，陈渊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清晰响起：
【‘心魔缠身者’孙癞子安葬仪式完成，吞噬程序启动。】
一股阴冷、黏稠，带着腐朽与绝望气息的灰黑气流，猛地从燃烧的黑棺中升腾而起，如通一条受惊的毒蛇，瞬间钻入陈渊的l内。
他只觉浑身一颤，四肢百骸仿佛被浸入了冰水之中，但随即，一股奇异的暖流涌现，将那股阴冷尽数通化。
【吞噬成功！】
【获得：气运+30】
【获得：社会关系‘城南丧葬行会’认可度+50】
【获得：技能‘阴市经营’（初级）】
烈焰汹汹，那口黑棺连通里面的孙癞子，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化为了飞灰。
火焰散去，地面上除了一圈焦黑的印记，只剩下了一枚在余烬中闪着暗光的黄铜牌子。
陈渊走上前，弯腰将其拾起。
牌子入手冰凉，上面刻着四个字——“城南总管”。
他将铜牌在手中掂了掂，目光越过袅袅的青烟，望向街角处一个缩在墙后、浑身抖如筛糠的老头——那是隔壁棺材铺的老吴头，显然目睹了这一切。
陈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吴叔，回去告诉街坊四邻。从今往后，这城南所有死人的买卖，都归我陈渊管了。”
夜风陡然变得阴冷刺骨，卷起地上的纸灰，漫天飞舞，像是一场为孙癞子送行的诡异大雪。
纸灰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腥甜气味，飘飘扬扬，落记了整条长街的屋檐与门楣。
陈渊立于风中，能感觉到那股新得的气运正在l内沉淀，冰冷而厚重。
这城南的夜，似乎比往常要长一些，也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