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裂谷里没有昼夜之分，只有能吞噬一切的无边黑暗，以及狂乱到不讲任何章法的能量流。那些能量流时而化作银蓝色的光丝缠绕，时而凝成暗紫色的漩涡撕扯，连空间本身都在这股力量下扭曲变形
——
有时被拉长成透明的细线，仿佛一触就断；有时被压缩成薄薄的晶片，连光线都无法穿透。悟空的残魂就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在这片混沌里跌跌撞撞，仅存的本源红光被乱流冲击得忽明忽暗，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与
“魂飞魄散”
拔河。
更难熬的是裂谷深处的
“时空之冷”——
那不是凡间寒冬的酷冷，也不是灵山佛光的清寒，而是能钻进魂魄缝隙的极寒，每一缕乱流扫过，都像有无数把冰刃在刮擦他的意识，让他连
“疼”
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他记不清自己在裂谷里飘了多久，或许是弹指一瞬，或许是漫长得像过了千年。但灵山那道刺目的金光、六耳猕猴金箍棒刺穿心脏的剧痛、花果山被烧毁的桃林里焦糊的气息、老猴王临死前浑浊却满是不甘的眼神，还有对神佛的恨意、对复仇的执念，这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牢牢烫在他意识最深处，成了支撑他不消散的唯一力量。
“不能散……
绝不能散……”
他在意识里嘶吼，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却带着拼尽全力的倔强，“还没看到如来低头，还没踏平灵山，还没给花果山的弟兄们报仇……
怎么能散？”
就在他的本源红光快要熄灭时，一股远超之前所有乱流的力量突然从裂谷深处传来。那不是狂暴的撕扯，而是带着奇异规律的牵引
——
无数道细密的光丝交织成无形的
“绳索”，紧紧攥住他的残魂，猛地往黑暗更深处拽。悟空本能地想挣扎，可他的残魂早已虚弱到连红光都难以维持稳定，只能像被激流裹挟的扁舟，身不由己地朝着那股力量的源头飘去。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黑暗就越淡，前方渐渐透出一丝刺目的白光。那白光不是灵山佛光的金色，也不是火眼金睛的红光，而是纯粹的、能让意识晕眩的亮白。随着距离拉近，他甚至能隐约听到白光背后传来的声音
——
不是三界的风声、水声，也不是神佛的诵经声，而是一种密集到令人震惊的
“轰鸣”：有无数台机器同时运转的低沉震动，有无数凡人用陌生语言交谈的嘈杂声，还有某种金属造物快速移动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
“生气”。
“那是什么声音？”
悟空的意识里泛起疑惑，“难道是……
凡人？”
他在三界活了几百年，听过凡间百姓的低语，听过天兵天将的呼喝，却从未听过这样
“拥挤”
的凡人声音
——
仿佛有上万、上百万的凡人聚集在同一个地方，用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充满了他从未感受过的
“活力”。
很快，他的残魂就飘到了白光面前
——
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一道椭圆形的
“时空出口”。透过出口，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在他眼前展开：
——
无数
“高耸入云的钢铁柱子”
矗立在地面上，这些柱子的表面覆盖着
“透明的方块”（玻璃幕墙），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有些柱子上还嵌着巨大的
“会动的画”（电子屏），上面有各种各样的人在活动，还能发出声音。
——
地面上，无数
“没有马的车厢”（汽车）在平坦的
“黑石头路”（柏油路）上快速穿梭，有的是流线型的银色，有的是鲜艳的红色，车轮碾过路面时发出
“沙沙”
的摩擦声，偶尔还会响起
“滴滴”
的鸣响，速度快得让他想起筋斗云，却又带着金属的厚重感。
——
空中，偶尔会有
“巨大的铁鸟”（飞机）掠过，翅膀没有羽毛，只有坚硬的金属骨架，却能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冲上云霄，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比天庭的仙鹤飞得还要高、还要快。
——
路上的行人穿着奇怪的衣服：有的穿短袖短裤，有的穿长袖外套，手里大多攥着一个
“能发光的小方块”（手机），低头盯着方块屏幕，脚步匆匆地往前走，偶尔抬头交谈几句，嘴里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语言（现代汉语）。
悟空的意识彻底僵住了。他走遍了三界的山川河流，见过天庭的琼楼玉宇（金砖铺地，玉柱撑天，祥云缭绕），见过灵山的琉璃宝殿（佛光普照，菩提环绕，僧人诵经），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
没有仙山，没有佛寺，没有祥云，没有灵气，只有密密麻麻的钢铁建筑，只有快速移动的钢铁造物，只有充满
“凡人气息”
的喧嚣，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
“火油味”（汽油味）。
“这……
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的意识里充满了震撼与茫然，“难道是三界之外的‘异界’？”
没等他想明白，那股牵引他的能量流突然加速，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将他的残魂推出了时空出口！
“嗡
——”
刚离开裂谷，一股强烈的
“排斥力”
就瞬间包裹了他。这股力量不像如来的金光那样充满杀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
“规则压制”——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世界里没有丝毫仙力流动，也没有灵气滋养，只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
“能量”（电流）在空气中穿梭，沿着路边的
“铁线”（电线）快速移动。这种能量不仅不能滋养他的残魂，反而像细小的针，不断刺向他的意识，加速着残魂的消散。
他的本源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淡，意识也开始模糊，眼前的钢铁森林渐渐旋转起来。“不好！”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好不容易从灵山逃出来，从裂谷活下来，难道要这样消散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就在他的残魂快要彻底溃散时，下方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一个瘦弱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和膝盖处有补丁的黑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破旧的运动鞋，此刻正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额角还有一块淤青，嘴角挂着淡淡的血迹，显然是刚被人欺负过。少年手里还攥着一个皱巴巴的面包，包装纸已经破损，露出里面干硬的面包瓤，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这个少年，正是林辰
——
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他独自住在附近的出租屋里，每天靠便利店的面包、泡面充饥，性格内向，偶尔还会被学校的混混欺负。今天早上，他就是因为被混混拦住要钱，耽误了时间，还挨了几拳，才躺在小巷里缓气。
悟空的残魂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像一道微弱的红光，猛地朝着林辰飞去！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也不知道凡人的躯体能否容纳他的残魂，更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少年
——
他只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机会，若是错过，他就会彻底魂飞魄散，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执念，都会化为乌有。
“咻
——”
红光瞬间钻进了林辰的眉心！
躺在地上的林辰猛地浑身一颤，双手突然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啊！头……
头好疼！”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滚烫的火球，无数陌生的画面、陌生的记忆、陌生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灵山之巅刺眼的金光、六耳猕猴冰冷的金箍棒刺穿心脏的剧痛、时空裂谷里无尽的黑暗、花果山被烧毁的桃林里焦黑的枝干、老猴王临死前不舍的眼神、大闹天宫时与天兵天将厮杀的场景、取经路上与师弟们并肩作战的片段……
这些画面不属于他，却比他自己的记忆（课堂上老师讲课的声音、放学路上孤独的身影、夜晚想念父母时的泪水、被混混欺负时的恐惧）还要清晰、还要强烈，两种记忆在他的脑海里交织、碰撞，像两团乱麻互相缠绕，又像两把刀子互相切割。
“这……
这是什么？”
林辰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破旧的短袖，“是谁……
是谁在我的脑子里？快出去！快离开我！”
悟空的残魂也并不好受。林辰的躯体是普通的凡人躯体，没有任何仙力加持，也没有灵气滋养，就像一个破旧的布袋子，根本无法完全容纳他这缕曾承载过
“齐天大圣”
力量的残魂。他能感觉到，林辰的意识虽然弱小，却异常坚韧，像一道薄薄的屏障，不断抵抗着他的融入，甚至试图将他
“驱逐”
出去。
“凡人……
你的身体……
借我一用！”
悟空的意识试图与林辰沟通，可他的
“声音”
刚在林辰的脑海里响起，就被一股强烈的排斥力反弹回来
——
林辰的意识在本能地反抗，拒绝这缕陌生灵魂的入侵。
“不！我不要！你是谁？快走开！”
林辰的意识在嘶吼，身体抽搐得更厉害了，小巷外偶尔路过的行人听到动静，好奇地探头看了看，见只是个
“生病的少年”，又匆匆走开。
悟空能感觉到，再这样下去，不仅他会因为无法融入而消散，林辰的意识也可能被两种记忆的碰撞彻底摧毁，落得个
“两败俱伤”
的结局。“不能这样！”
他的意识里闪过一丝决绝，想起了花果山的血海深仇，想起了灵山神佛的冷漠，“我不能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他残存的
“灵明石猴”
本源突然爆发！那道几乎要熄灭的红光骤然亮了起来，带着一丝属于
“天生石猴”
的混沌之力，也带着他对复仇的极致执念，瞬间压制住了林辰意识的反抗。同时，红光开始主动
“适应”
这具凡人躯体
——
它像细小的溪流，慢慢渗入林辰的血液，沿着血管流淌到四肢百骸；又像轻柔的丝线，缠绕在林辰的神经上，逐渐与他的感知相连；还像一颗种子，悄悄扎根在林辰的记忆深处，与他的意识达成了一种脆弱的
“共存”。
林辰的抽搐渐渐停止，抱头的双手也慢慢放下，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睁开眼睛
——
那双眼眸里，先是充满了痛苦与迷茫，接着慢慢变得平静，最后又染上了一丝不属于
“林辰”
的色彩：锐利、沧桑，还带着一丝桀骜不驯，像是经历过千百年的厮杀与背叛。
“呼……
呼……”
悟空（此刻占据了林辰躯体的他）大口地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的
“虚弱”：手臂纤细，没有丝毫力量；双腿发软，站起时还晃了晃；肚子里传来
“咕咕”
的叫声，那是凡人躯体需要
“食物”
补充能量的信号
——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无比陌生，他曾是灵明石猴，餐风饮露即可存活，从未体会过
“饥饿”
的滋味。
他抬起手，看着这双
“陌生的手”——
皮肤白皙，没有老茧，没有伤痕，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和他之前那双握了几百年金箍棒、布满老茧与伤疤（战斗时留下的刀痕、被妖怪法术灼伤的印记）的手，完全不同。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身体”：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膝盖有补丁的黑色牛仔裤，破旧的运动鞋，衣服的材质是他从未见过的
“纯棉”，鞋子踩在地上软软的，和他之前的藕丝步云履（水火不侵，能踏云而行）天差地别。
“这就是……
凡人的躯体？”
悟空的意识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
有讽刺，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
“真实”。他曾在三界见过无数凡人，觉得他们弱小、脆弱，不堪一击，像蝼蚁一样依赖神佛的
“恩赐”
生存。可现在，他却要依靠这样一具
“蝼蚁般”
的躯体，才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活下去。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慢慢站直身体，踉跄了两步才站稳。周围的
“喧嚣”
再次涌入他的耳朵：小巷外，汽车的鸣笛声、行人的交谈声、远处商铺里传来的音乐声，还有
“铁鸟”
掠过天空时的轰鸣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世界独有的
“节奏”，陌生却又充满了
“生机”。
他沿着小巷慢慢走出，汇入路边的人流中。他像一个刚出世的婴儿，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警惕：他盯着路边
“会自动开门的铁盒子”（自动门），看着行人走进去后，门又缓缓关上；他看着一个小孩将
“圆片片”（硬币）塞进路边的
“铁箱子”（自动贩卖机），按了一下按钮，“铁箱子”
就
“咔嗒”
一声掉出一瓶
“装着彩色水的瓶子”（饮料）；他还看到一个穿蓝色衣服的人（外卖员）骑着
“两个轮子的铁车”（电动车），手里拿着那个
“发光的小方块”，一边骑车一边对着方块说话，速度快得像一阵风。
“这些凡人……
竟能造出这样的‘法器’？”
悟空的意识里充满了震撼。他想起西游世界的凡人，大多是逆来顺受，遇到妖怪就只能祈祷神佛降临，可这个世界的凡人，却靠着自己的双手，造出了能跑、能飞、能自动运转的
“造物”，不需要仙力，不需要法术，只靠那股他无法理解的
“电流”，就能让这些
“死物”
拥有
“活力”。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他来到了一个
“人潮密集的地方”——
这里是附近的便民集市。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每个摊位都挂着
“彩色的布”（招牌），上面写着他不认识的
“符号”（汉字）；有的摊位卖水果，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橘子、苹果、香蕉，颜色鲜艳，散发着果香；有的摊位卖零食，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吸引着路过的小孩；还有的摊位卖日用品，摆放着他从未见过的
“塑料制品”（脸盆、杯子）。摊主们用他听不懂的语言
“吆喝”
着，声音洪亮，时不时与顾客讨价还价，热闹得像过年时的花果山。
“这是……
凡间的集市？”
悟空的意识里泛起一丝熟悉感。这让他想起了三界的
“凡间集市”——
只是三界的集市没有这么多钢铁造物，没有这么多陌生的
“商品”，也没有这么
“密集”
的人群，更没有那种
“人人都在忙碌”
的活力。
他走到一个橘子摊前，摊主是一个穿着碎花围裙的中年妇女，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看到悟空盯着橘子看，妇女笑着用普通话问道：“小伙子，想买点什么？我这橘子是刚从产地运过来的，新鲜得很，甜得很，要不要尝尝？”
悟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茫然地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摊位上的橘子
——
这东西他认识，三界的凡间也有橘子，只是比这里的小一些，颜色也没这么鲜亮，味道也没这么浓郁的果香。
中年妇女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橘子看，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又笑着拿起一个橘子，熟练地剥掉皮，露出里面橘黄色的果肉，递到悟空面前：“没事，不买也没关系，尝尝嘛，不要钱，好吃你再买。”
悟空犹豫了一下。灵山被骗的经历，让他对任何陌生人的
“好意”
都充满警惕
——
他怕这又是神佛设下的陷阱，怕这橘子里藏着什么法术。可他现在太虚弱了，这具凡人躯体的
“饥饿感”
越来越强烈，肚子
“咕咕”
叫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乎要盖过周围的喧嚣。
最终，饥饿战胜了警惕。他伸出手，接过那瓣橘子，学着中年妇女的样子，将果肉放进嘴里。
“甜……”
橘子的甜味在嘴里瞬间散开，带着清爽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不仅缓解了口腔的干涩，还让那股强烈的
“饥饿感”
减轻了不少。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尝到
“食物”
的味道
——
比三界的
“仙果”（蟠桃、人参果）更真实，更温暖，没有仙果那种
“飘虚”
的灵气，却有着一种能让他清晰感觉到
“活着”
的踏实感。
中年妇女见他吃得眼睛都亮了，笑得更开心了：“怎么样，甜吧？我没骗你吧？十块钱三斤，便宜得很，买一点回去吃啊？”
说着，她拿起几个个头饱满的橘子，熟练地装进一个
“透明的袋子”（塑料袋）里，系好口，递到悟空面前：“这些一共五块钱，算你便宜点，拿着吧。”
悟空接过塑料袋，橘子的重量让他的手微微一沉。可他看着中年妇女，又看了看周围人手里
“递东西、接东西”
的动作（有人递出
“纸”，有人接过商品），心里充满了茫然
——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所谓的
“钱”
是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
“付钱”。在三界，他要么靠自己的力量获取食物，要么靠师弟们化缘，从未有过
“交易”
的概念，更没见过
“钱”
这种东西。
他只能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塑料袋，眼神茫然地看着中年妇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中年妇女见他接过橘子，却不动弹，也不
“掏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也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小伙子，你不是想买吗？钱呢？没带钱就别拿啊，我这橘子也是花钱进的货，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这样拿了东西不给钱，像话吗？”
悟空还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能继续茫然地看着她，手里的塑料袋攥得更紧了。
周围的行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停下来围观，有的还对着悟空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啊？拿了人家橘子不给钱？看着穿得挺干净的，怎么干这种事？”
“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看着不像啊，眼神挺亮的，就是不说话。”
“可能是外地来的吧？听不懂普通话？不然怎么人家跟他说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别是故意的吧？想白拿东西？”
这些声音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悟空的意识里。他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里充满了
“议论”“质疑”
甚至
“鄙夷”，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愤怒
——
他曾是齐天大圣，是大闹天宫、让天兵天将闻风丧胆的存在，是取经路上降妖除魔的大师兄，何时受过这样的
“围观”
和
“议论”？何时被人当成过
“无赖”“傻子”？
可他现在只是一具弱小的凡人躯体，没有金箍棒，没有七十二变，没有火眼金睛，甚至连听懂别人说话都做不到。就算心里再愤怒，也无法像在三界那样，一棒打过去震慑众人，只能紧紧攥着手里的塑料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眼神里闪过一丝属于
“孙悟空”
的桀骜与不甘
——
那是刻在灵魂里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被这样轻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
“黑色制服”
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身材高大，腰间系着皮带，上面挂着对讲机，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正是负责这片区域的城管。他看到围在一起的人群，皱了皱眉，走上前对着中年妇女和悟空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多人围着，影响交通了。”
中年妇女见城管来了，像是找到了
“靠山”，立刻指着悟空，用普通话快速说道：“城管同志，你看这小伙子！他拿了我的橘子，不给钱，我跟他要，他还站在这里不动，也不说话，你快管管他！我这小本生意，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城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悟空，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上下打量了悟空一番，见他穿着学生模样的衣服，长得也清秀，不像是故意讹诈的人，便放缓了语气，用普通话问道：“小伙子，你拿了人家的橘子，怎么不给钱啊？是没带钱，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有话好好说，别站在这里僵持着。”
悟空还是听不懂他的话。但他能感觉到，这个
“穿黑色制服的男人”
身上有一股
“权力”
的气息，和三界的
“天兵天将”
有些像
——
都带着一种
“维护秩序”
的威严，却又不一样，没有天兵那种
“仙力”
的压迫感，只有一种
“凡人的威严”。
他不想和这个
“男人”
发生冲突，更不想被这么多人围着
“观看”。于是，他攥着塑料袋，转身就想离开这个
“麻烦的地方”。
“哎！你别走啊！”
中年妇女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悟空的胳膊，“拿了我的东西不给钱，还想走？没门！今天你不把钱给我，就别想走！”
悟空被她抓住胳膊，心里的愤怒更甚。他下意识地用力一甩
——
这是他在三界与人厮杀时的本能反应，哪怕现在没有仙力，也带着一丝常人没有的力道。中年妇女没想到这个看起来
“瘦弱”
的少年力气这么大，被他一甩，身体踉跄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旁边一个围观的大爷扶了她一把。
“你还敢推人？”
中年妇女站稳后，更生气了，对着城管大声喊道，“城管同志，你看你看！他不仅不给钱，还敢推我！快把他抓起来！这是抢劫！”
城管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
“老实”
的少年会突然动手。他皱紧眉头，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拉住悟空的胳膊，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小伙子，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拿了人家的东西给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要是没带钱，跟阿姨说清楚，或者我先帮你垫上，以后你再还回来也行，别动手打人啊！”
悟空见他伸手过来，以为他要
“抓”
自己
——
就像当年天兵天将抓他回天庭那样。他心里的警惕瞬间拉满，求生的本能和骨子里的桀骜让他下意识地摆出了
“战斗姿势”：双脚微微分开，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握拳，手臂绷紧，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的
“杀气”——
那是他在三界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厮杀后，刻在灵魂里的本能反应，哪怕现在只是一具凡人躯体，那股
“杀气”
也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周围的行人见他这样，都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人还惊呼出声：“哎呀！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啊？还想打人啊？”
“看着挺文静的，怎么眼神这么吓人啊？”
“城管同志小心点，这小子看起来有点凶！”
城管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他当了这么多年城管，见过耍无赖的、撒泼的，却从未见过一个看起来像高中生的少年，眼神里会有这样的
“杀气”——
那不是普通的
“凶狠”，而是一种经历过
“生死”、见过
“鲜血”
的冷冽，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该有的眼神。
他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一时间竟有些不敢上前。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
悟空保持着战斗姿势，眼神警惕地盯着城管；中年妇女站在一旁，气得脸色通红；周围的行人围得越来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林辰？你怎么在这里？”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短袖、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快步走了过来。她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手里还拿着一本课本，看起来是个学生。女孩走到悟空面前，看到他摆出的奇怪姿势，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和脸色严肃的城管、怒气冲冲的中年妇女，惊讶地说道：“林辰，你怎么没去学校啊？今天早上王老师还说要检查作业呢！你怎么在这里跟别人吵起来了？出什么事了？”
悟空听到
“林辰”
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他立刻想起，这具躯体的原主人，名字就叫
“林辰”。而这个女孩，显然是认识
“林辰”
的，可能是他的同学或者朋友。
陈雅（女孩的名字）见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看，眼神里带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
“陌生”
和
“锐利”，心里有些疑惑
——
平时的林辰很内向，说话都不敢大声，怎么今天眼神这么吓人？但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对着中年妇女和城管露出歉意的笑容，说道：“阿姨，城管同志，对不起对不起，他是我同学，叫林辰。他……
他平时有点内向，不太会说话，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让你们误会了。那个……
这橘子多少钱啊？我帮他付了吧，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中年妇女见有人愿意付钱，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没好气地说道：“五块钱。”
陈雅立刻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钱包，打开后拿出一张五块钱的纸币，递给中年妇女，又对着她笑了笑：“阿姨，不好意思啊，你别生气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不太会说话。”
中年妇女接过钱，看了悟空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收拾了一下摊位上的橘子，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陈雅又转向城管，鞠了个躬：“城管同志，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我们现在就走，不会再在这里闹事了。”
城管看了看陈雅，又看了看悟空，见悟空已经放下了拳头，只是眼神还有些警惕，便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下来：“没事没事，下次注意点，有问题好好沟通，别动手。你们快上学去吧，别迟到了。”
“好的好的，谢谢城管同志！”
陈雅连忙道谢，然后拉了拉悟空的胳膊，小声说道：“林辰，我们快走吧！再不去学校，王老师肯定要罚我们站了，今天还要默写英语单词呢，你昨天背了吗？”
悟空没有反抗。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对自己没有
“恶意”，而且她认识
“林辰”，知道这个世界的
“规则”（比如
“上学”“老师”“钱”），或许能从她口中，弄清楚这个陌生世界的更多事情，弄清楚该如何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他任由陈雅拉着自己的胳膊，慢慢挤出围观的人群，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走出集市后，周围的喧嚣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路边的
“钢铁柱子”（路灯杆）和穿梭的
“铁盒子”（汽车）。悟空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热闹却让他难堪的集市，又看了看身边叽叽喳喳说着
“学校”“作业”“老师”
的陈雅，再抬头望向远方更高、更密集的
“钢铁柱子”（摩天大楼），意识里渐渐燃起一股熟悉的坚定：
“不管这个世界是什么地方，不管这具凡人躯体有多弱小，俺老孙都要活下去！”
“俺老孙要弄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要找到能让俺老孙变强的‘力量’——
既然这个世界的凡人能造出会跑的铁盒子、会飞的铁鸟，那一定有俺老孙能利用的力量！”
“俺老孙还要找到回去的路，回到三界，回到灵山！俺老孙的仇还没报，俺老孙的恨还没消，俺老孙要让那些神佛付出代价，要踏平灵山，拆了天庭，为花果山的弟兄们报仇！”
他的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茫然和警惕，取而代之的是属于
“孙悟空”
的桀骜、决绝与野心。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少年清秀的轮廓，却掩盖不住那双眸子里属于
“齐天大圣”
的光芒。
这个充满钢铁与凡人的陌生世界，对他来说，是绝境，是考验，更是一个全新的起点。他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变强的力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次回到三界。
但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放弃。
因为他是孙悟空，是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敢大闹天宫、敢反抗神佛、就算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也不屈服、就算魂飞魄散也不肯认输的
——
齐天大圣。
而这个充满
“钢铁”
的凡人世界，或许，就是他复仇之路的新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