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
沈听心额头受了伤，缠着纱布，包扎得一丝不苟。
她的双手，规规矩矩地置在身体两侧，不会前后欢实地晃荡，或者来勾他的胳膊，尤其是望向他时的眼神，分外平静。
连封见到这样的沈听心，眸底炽烈膨胀的光，一点一点收敛。
他已见过连靳城，也知道了那些残忍的真相，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当真再见她，他的心还是不可抑止地下坠。
强装平静，连封用尽量温缓的语气问沈听心：“这几天，跑哪儿玩去了？”
他伸出手，想掐掐她的脸，以前都是她主动将他的手拖过去，贴在她的脸上的。
可此刻，沈听心回避了。
连封手一僵，收回来，双脚却跨进房内，强硬地挤进来。
“不说就不说吧，下次再跑出去，记得找两个人陪你，”他背过身去，语速尽量提快，“免得你不小心，又把脑袋磕破了。”
沈听心站在他身后，没有吱声。
连封将房里绕了一圈，最后实在不知该在哪里落脚，便索性走到衣柜前，打开。
“婚纱我已经拿回来了。你穿上试试。”
他小心取出婚纱，递给她时，大概怕被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不合身，我可以尽快叫人改。”
可哪有什么合身不合身？
这婚纱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他特意为她定做的。
沈听心僵了许久，才接过婚纱来。
视线从婚纱上，移到满眼期待的连封身上，她动动唇，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穿吧。”他似在催促。
“好。”沈听心轻应。
她直接当着他的面，把自己脱成赤条条的，换上婚纱。连封也不闪不避，不带任何情．欲地、专注地凝着她。
隐藏拉链不好拉，她费了些劲儿，连封伸手，帮了她一把，指腹在她肌肤上滑过。
他由衷赞美：“很漂亮。”
“谢谢。”
她道谢时，浅浅一笑，露出两个薄薄的酒窝。
连封突然长臂一探，从后面揽住了沈听心的腰，十指在她小腹处交扣，紧紧锁住。
他深吸一口气。
真的不想放手。
“沈听心，你不知道，你没失忆之前，追我追得有多厉害，我被你缠得烦死了，才会答应你的追求。
其实你真的有好多缺点，脾气急躁、说话不过脑子、没脸没皮、没什么淑女气质，而且贪吃贪睡，还喜欢偷懒耍滑头，我都怕就这样娶了你，以后会被人笑话。”
“是是吗？”她不信他真的看不出，但却愿意陪他演下去，“我哪有这样差劲？”
连封突然放开沈听心，笑意松松。
他将她整个人都转过来，捧起她的脸，认真端详、刻入眼瞳。
像是体贴入微的丈夫，他一桩一桩事情嘱咐。
“婚礼的事，我都会安排好一切。你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等着就好。”
“小锁最近很爱吃糖，你不要老是惯着她，更不能陪她一起吃，牙齿会坏掉的。你要是长胖了，就穿不进这么漂亮的婚纱了。”
“我定了结婚戒指，这个比较重要，所以需要你给点参考，一会儿你帮我挑挑。”
“吴妈的儿媳刚生了孩子，她向我请假，想回去照顾儿媳坐月子，我答应了。所以之后，得麻烦你多抽点时间，陪陪小锁。
她很爱你，我知道你也爱她，但她还是小孩子，有时候不一定能明白你的玩笑。你是妈妈，是大人，应该让让她。”
“”
沈听心全程一直都是点头，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好似打开喉管发出一个“嗯”声，都会无比费劲。
说到最后，连封不知何时已从她身前退开，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他声音饱满，“你去看看小锁吧，她很想你。以后也会很想你。”
沈听心听懂了。
手指紧紧攥着婚纱，她平复了半晌，才缓慢地点头，“好。”
她往外走第一步，连封说：“其实你真没什么优点，可我偏偏不缺完美的女人，就缺一个沈听心而已。”
第六步时，连封说：“你醒来后，骗我说记得我，其实那个时候，你叫我为你去死，我都愿意。”
第十三步时，连封说：“你问我，以前你是不是对我不好。其实这个问题我曾经也问过自己，现在想起来，还蛮无趣的。反正好不好，我都离不开你。”
快走到门前时，连封说：“好多话，我都没告诉过你。等我们结婚后，我一天给你说一件，你不要嫌我啰嗦。”
合上房门时，连封说：“我会等你，你千万别记错我们婚礼的日子。”
十分钟后，连封站在面朝大门方向的阳台上，终于等到沈听心出现在视野中。
她穿着那身婚纱，落荒而走般的背影，却像正朝他走来的新娘。
沈听心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站定，回头。
两个人遥遥相望。
连封站在最靠近夕阳的地方，身后是光，身前是远去的她。看起来，就像一道孤独的海平线，不知疲倦般，将黑暗与光明迎来送往。
沈听心望着这个方向，她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通达和顺的笑。
他知道她会回头。
所以，他在送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