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好
晚上临睡前，沈听心的腿需要换药。
护士将东西送来，连封接过来后就让护士出去了，自己取了纱布药水，弯腰亲自给她换药，细致娴熟。
揭开纱布，他这才发现，沈听心左踝被硫酸泼中过的地方，被她用纹身遮住了。
纹身的图案也很特别，居然是一枚平安锁的样式，而且有几分眼熟。
他盯着纹身，出神回忆了一下，这才记起来，这是小锁常戴着的那枚！
连封也不多想，兴许是沈听心爱女情深吧。
沈听心从上而下盯着连封，眼神比他还专注。
男人身形挺拔修长，四肢匀称，站着时像一枝笔直傲然的竹，斯文劲忍。弯腰屈身时，则更像一株攀衔的藤蔓，灵敏曲折，薄薄的肌肉拥有最坚韧的活力。
他倾倒下来，不是风吹草折，而是为了更紧密的缠绕，他攀高而去，不是高枝炫耀，而是为了更遒韧的生长。
沈听心暗暗感喟：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栽在她手里了？
“连封，你不是做生意的么？怎么连这些都会？”她看他动作娴熟，好奇问。
连封目不旁视，没有作答。
在国外三年，他学到了比人生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要多的知识和技能。
专业的行业知识、基本的伤口处理、野外生存基本技能、潜水攀岩滑翔、近身格斗，甚至烹调食物、时尚审美品味这些，他都有专门修习过。
他发誓要成为脱胎换骨的连封，可以将她踩在脚下的连封！
这样的执念，几乎成了一头魔，日夜盘桓在连封心头，噬心吞肺。
所以三年来，他在国外发了疯般努力，拼命证明自己。
超量的学习与工作，占据了那些本该浪费在思念她这件事上的时间。他一步步学着，放弃那些青涩的作态，做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用事业上霸蛮的开疆拓土，发泄自己的痛苦。
结果他真的夺回一切了，可唯独还是没能做到，让她多看他一眼。
上完药，沈听心在床上惬意地滚了一圈，然后支起下巴殷切地恳求他：“医院待着好不舒服啊，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的伤已经好了，出去蹦迪都没事！”
“不行！”连封果断拒绝，“等医生的全面检查报告出来再说。”
他掐着她的肩，拎小猫似的将她提溜到床中央，让她睡好，别滚到床沿去。
“还有，腿好了也不准去蹦迪！”
都是些什么毛病？
以前的沈听心别说蹦迪了，连看剧、打游戏这种寻常女生会有的消遣活动都不做的。
沈听心不敢反抗连封，心底还受虐似的享受被人管着，哼哼唧唧地怨念了两句，也就不提了。
临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提醒他：“不晓得是不是躺多了的后遗症，我眼睛老看不清，模模糊糊的，可又不太像是近视的感觉。连封，明天你给我找个医生瞧瞧，行不行？”
连封愣了愣，心悬起几寸。
眼睛可不是小问题。
担心她会害怕，他也不敢多做他问。
“嗯。”
晚上睡觉时，沈听心不太老实，在床上翻来翻去不肯入睡。
连封听到她那边的动静，闭着眼睛催促她：“快睡。”
折腾一天了精力还这么旺盛，半点不像躺了几个月的人。
沈听心那边安静了半分钟，正当连封以为，她终于肯乖乖睡觉了，没想到下一秒他身旁的位置便一沉，被子一角被掀开，她直接钻到他被窝里来了。
紧跟着，两条软绵绵、热乎乎的胳膊，灵活地缠到他身上，牢牢收紧。
沈听心整张脸都贴在他肩头，深深埋进他的脖颈，像只撒娇的小奶猫。
失忆的沈听心，比原来的沈听心可爱太多了。
连封先是肌肉紧绷了一瞬，然后闭着眼笑，浅淡熨帖。
像从窗外偷来一点难得月色，抱着侥幸的心态，他没再推开她。
他故作责备：“腿不想要了？”
这么上蹿下跳的。
好半晌，沈听心才细着声音，小心翼翼地在他耳边问：“连封，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连封笑意僵冻。
他把手轻轻搭在她手背，稳住声音：“怎怎么这样问？”
沈听心反手按住他的掌心，五指交握，将他揽紧几分。
“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很努力去回忆以前的事，结果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后来，一大群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但他们都不和我说话，只互相低声交谈。我问他们我是谁，我为什么受伤，他们也不肯说。
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我害怕死了。难受死了！
你一来，他们就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都是你叫来看着我的！
一定是我以前对你很不好，所以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所以才叫他们故意把我关在这里！”
沈听心委屈得不行。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说越觉得难受，整个人都窝进他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
连封的心，被她的话割得都要痛死了。
明明有千万个理由反驳她甚至是欺瞒她，可舌尖却像被钢钉钉死了，他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还能怎样回答？
他是真的恨过她，甚至是真的有想过，将她斩掉双腿，一辈子困在身边！
可现在能亲眼看着她苏醒过来，还能将痛苦的前尘往事、仇恨龃龉统统忘怀，甚至可以如此亲昵他、依赖他，真的是上苍的慈悲施舍了。
他还能贪得无厌什么？
他是曾想过亲手掐死她，但也决不会吝啬，为她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沈听心现在能对他展现亲近，这就是最好的回馈。
更何况他也很清楚，总有一天她会记起一切。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拿走那一千万，她最爱的人，只可能是连靳城。
她会恨他乘人之危，将他远远推开，然后回到连靳城身边，与他此生不复相见。
拥有过后又从他生命中剥离，那种穿心入肺的滋味，他不要尝。
“没有的事，别乱想，”连封将沈听心的手臂拨开一些，又往后挪了挪，“睡吧。”
“可是”
“乖。”他拍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