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裹着桂花碎,落在江叙手背上时,他指尖下意识蜷了蜷——以前苏晚总说,秋天的桂花味最甜,会拉着他在树下多站一会儿,让花瓣落在发梢。可此刻,他只盯着写字楼门口那道身影:苏晚的米白色风衣被风掀着角,陆哲站在她身边,左手稳稳拎过她的帆布包,右手抬起来,指尖慢悠悠拂过她肩头沾的落叶,动作熟稔得像演练过千百遍。江叙喉结动了动,想起上次同学聚会,这人也是这样,借着帮苏晚递水杯的功夫,指腹擦过她的手背,还笑着说怕杯子滑,帮你扶着。
江叙哥怎么在这陆哲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热络,眼神却扫过江叙手里攥得发温的热牛奶,晚晚说你今天要加班,我还以为没人来接她呢。他说着,故意把苏晚的包往自己身侧挪了挪,指腹蹭过包带——那是江叙去年送苏晚的生日礼物,苏晚当时说最喜欢这个颜色。刚好我今天没事,就陪她去试试新开的日料,晚晚上次跟我提过,说那家的鳗鱼饭比你以前做的嫩,还没腥味。
这话像根细针,扎在江叙心口。以前他听见这话,指尖会瞬间发麻,得攥着拳头才能压下喉咙里的涩意,可现在,他只是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牛奶,杯壁的水珠沾在指尖:刚买的,没凉透,你俩要是不急,先喝口
苏晚的眼神闪了下,伸手接的时候,指尖刻意避开了他的指腹,只碰了碰杯沿。陆哲在旁边笑出声,胳膊轻轻碰了下苏晚的胳膊:还是江叙哥细心,就是可惜了,我们约好七点要到店,不然真得尝尝。对吧晚晚
苏晚没应声,只是低头拨弄着风衣的扣子,指甲蹭过纽扣上的划痕——那是上次她不小心摔了,江叙连夜用砂纸磨平的。江叙看着她的小动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却没再像以前那样追问你什么时候跟他提过鳗鱼饭为什么不告诉我要出去吃,只是点点头:那你们快去吧,别迟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等身后两人回应。以前他走三步会忍不住回头看,怕苏晚没跟上,怕她被风吹着,可这次走了十几步,连耳朵都没往那边偏。风里的桂花味还在,只是再也甜不进心里了。
出租屋的玄关柜上,还摆着江叙给苏晚织的灰色围巾。去年冬天苏晚总说脖子冷,江叙对着手机教程织了半个月,指尖被毛线针戳出好几个小口子,渗出血珠就用创可贴裹住接着织。苏晚收到时笑着缠在他脖子上,踮着脚说以后我只戴这个,江叙织的最暖和。可刚才在写字楼门口,苏晚脖子上绕的是条浅驼色围巾,陆哲送的——上周她发朋友圈,配文是朋友送的,很暖和,照片里的围巾搭在咖啡杯旁,没提半句他织的那条。
厨房的锅里还温着水,江叙本来想煮苏晚爱吃的番茄肥牛面,想起她上周说最近想吃清淡的,怕胖,又换了青菜面。他从冰箱里拿出香菜,指尖捏着叶片愣了愣——苏晚以前总说香菜要多放才香,他自己不爱吃,却总记得在她碗里堆得满当当,自己碗里的挑出来偷偷扔掉。现在他把香菜撒进锅里,又低头把自己碗里的挑到纸巾上,动作熟练得像刻在骨子里,只是心里没了以前的雀跃,只剩一片空落落的平静。
面条刚煮好,手机震了震。先跳出来的是苏晚的照片:她和陆哲坐在日料店吧台前,面前摆着两碟寿司,陆哲正把自己碟子里的鳗鱼夹到她碗里,苏晚笑着抬头,眼里的光很亮。紧接着,陆哲的微信消息弹了进来:江叙哥,晚晚说你煮面总放太多盐,吃着齁得慌。她还是爱吃我选的店,你也别太累了,毕竟有些人的口味,不是靠将就就能改的——就像她不爱吃你织的围巾,你再织十条也没用。
以前江叙看到这种消息,会整夜睡不着,反复翻聊天记录,甚至会忍不住给苏晚打电话追问你是不是真觉得我煮的面不好吃,可现在,他只是扫了眼消息,手指按在删除上,连回复的念头都没有。他把手机放在一边,低头吃面,青菜的涩味混着面汤的淡,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十点多的时候,手机又震了,还是陆哲。这次发的是段小视频:苏晚靠在卡座上笑,脸颊泛着红,应该是喝了酒。陆哲拿着手机对着她,镜头里还能看到他自己的手,正搭在苏晚的椅背上,指节轻轻敲着椅面。配文是:晚晚喝了点清酒,脸都红了,说头晕,我一会儿送她回去。江叙哥要是睡了,就别等了,她有我照顾呢。
江叙没点开视频,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路灯,灯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一道长影。他想起去年冬天,苏晚加班到十点,下着小雨,他裹着羽绒服在楼下等,手里揣着热奶茶,怕凉了就用自己的围巾裹着。苏晚看到他,笑着跑过来,把脸埋进他怀里说好冷,手揣进他的衣兜,还抱怨你怎么不等我电话就来了,可语气里全是依赖。现在呢她大概正坐在陆哲的车里,听着这人说自己的好话,连一句我到家了都不会给他发吧。
苏晚是凌晨一点回来的,身上带着酒气和陌生的雪松味——不是江叙常用的柑橘调,是陆哲身上的味道,上次同学聚会,陆哲坐在他旁边,他闻了一整晚。她换鞋时没开灯,玄关的声控灯亮起来,照得她脸上的红晕很明显。江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借着灯光看见她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是瓶香水,瓶身的logo他认得,是陆哲之前在朋友圈晒过的,配文是给重要的人准备的,她应该会喜欢。
你还没睡苏晚的声音带着慌,弯腰换鞋时,目光一直盯着地板,不敢看江叙的眼睛,我和陆哲吃完日料,又陪他去了趟酒吧,他最近失恋,心情不好,我怕他一个人出事……
嗯。江叙的声音很平,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戴着陆哲送的银手链,链条上挂着个小月亮,晃得人眼疼。去年他送她的玉镯,是他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苏晚当时说太贵重了,我平时不敢戴,后来就被她收进了抽屉最底层,再也没拿出来过。明天我要出差,收拾了点东西。
苏晚的动作顿住了,抬头时眼里满是错愕,手还停在鞋带上:你要去哪出多久的差
邻市,新工作定在那了,不回来了。江叙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顶层的收纳盒,把那两条灰色围巾叠好放进去——一条是他织给苏晚的,一条是苏晚说不好看后,他偷偷织的备用款。围巾你要是不戴,就收起来吧,别落灰。其他的东西,我明天会全部搬走。
你是不是因为陆哲生气了苏晚突然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他昨天喝多了还说,羡慕我们感情好,让我好好跟你在一起,你别误会!
江叙低头,看着她攥着自己胳膊的手。以前她这样,他会心疼,会立刻软下来哄她,会说我没生气,就是有点担心你,可现在,他只觉得胳膊发僵。他轻轻抽回手,指尖碰了碰被她攥过的地方: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要走苏晚的声音里带上了委屈,眼眶也红了,泪珠在睫毛上打转,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会问我有没有受委屈,会跟我吵架,会在乎我是不是开心,可现在你连解释都不想听……
以前是以前。江叙打开行李箱,把叠好的衬衫放进去,拉链拉到一半时,手机又震了——还是陆哲,这次发的是张照片:他站在苏晚家楼下,抬头对着江叙的窗户比了个OK的手势,配文是江叙哥,晚晚安全到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会多照顾她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江叙看了眼消息,直接把陆哲拉进了黑名单,又把苏晚的微信设成了免打扰。他转过身,看着苏晚,眼里没了以前的温柔,只剩一片平静:以前我以为,只要我多让着点,多在意点,你总会看见我的好。可现在我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我在意,就能留住的——就像你不爱吃我煮的面,不爱戴我织的围巾,不爱我,我再努力也没用。
苏晚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拉上行李箱拉链,金属咬合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江叙走到玄关时,她突然说:陆哲今天跟我说,你太闷了,跟你在一起没意思,说我值得更好的……
江叙的手顿在门把上,没回头,声音很轻:他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也这么觉得,对吗
空气里只剩沉默,苏晚没应声。江叙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咔嗒一声合上,像把他们七年的时光,都关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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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的城市比想象中安静,江叙租的公寓楼下有家书店,周末他总去泡着。有天下午,他在文学区翻一本旧书,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是苏晚,她站在隔壁书架前,手里拿着本《小王子》,指尖摩挲着书脊,那是江叙以前总读给她听的版本,她以前说狐狸和小王子的故事最感人。
江叙的指尖顿在书页上,余光瞥见她的身影:头发剪短了,齐肩,还是穿那件米白色风衣,脖子上没戴围巾,大概是把陆哲送的那条收起来了。他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轻轻合上书,转身走向收银台。窗外的桂花又开了,风里的香气很淡,他没回头,也没再想她为什么会来这陆哲有没有跟她一起——有些人和事,就像旧围巾,当初再喜欢,过了季节,也该收起来了。
江叙走后的第三周,苏晚在厨房打翻了第三个碗。
陶瓷碎在地上,溅起的水渍沾湿了她的裤脚,凉得刺骨。她蹲下来捡碎片,指尖被划了道小口子,血珠渗出来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以前她打碎东西,江叙从不会让她碰碎片,总是皱着眉说小心手,割破了疼,然后拿着扫帚蹲在地上,连细小的瓷渣都要捻起来放进垃圾袋,最后还会从抽屉里翻出卡通创可贴,帮她贴上,说下次再毛手毛脚,就罚你洗三天碗,语气里全是宠溺。
可现在,只有冰冷的瓷砖贴着掌心。她找了半天,才在抽屉最底层翻到创可贴——还是江叙买的,包装上印着她喜欢的小熊图案,生产日期是去年冬天,早就过了保质期。她把创可贴贴在伤口上,指尖碰了碰,没了以前江叙帮她贴时的温度,只剩一片凉。
冰箱里还剩半罐甜玉米粒,是江叙走前特意买的。以前煮番茄肥牛面,他总会舀半勺放进汤里,说你上次说加了玉米更鲜,我记着呢。苏晚试着煮了一次,番茄没去皮就放进锅里,炒得发苦,肥牛煮得嚼不动,她喝了一口汤,没忍住吐了出来——以前她总嫌江叙放太多盐,可现在才发现,那点咸淡里,全是他记着她口味的心思,连番茄都会提前剥好皮,怕她嚼到涩。
陆哲还是会约她,只是热情早没了当初的模样。上周苏晚来例假,肚子疼得蜷在沙发上,冷汗把衣服都打湿了,她给陆哲发消息说想喝热红糖水,还加了个委屈的表情。他隔了两个小时才回:楼下便利店就有,你自己去买呗,我正跟朋友开黑呢,没空。苏晚盯着屏幕,眼泪突然掉下来——去年冬天她痛经,江叙特意请假在家,用暖水袋焐着她的肚子,红糖水熬了三遍,说熬得浓点才管用,还帮她揉着腰,直到她睡着,夜里还会起来摸她的额头,怕她着凉。
有次陆哲约她去看电影,是她之前提了好几次想看的爱情片,海报她还存了手机里。到了影院,陆哲却非要换动作片,皱着眉说爱情片太矫情,看了犯困。苏晚没反驳,跟着他进了放映厅。电影看到一半,陆哲接了个电话,跟电话里的人笑着说陪个朋友,马上就来,然后转头对她说我兄弟喊我去喝酒,你自己看完回家吧,票钱我已经付了,说完就起身走了,没管漆黑的影院里她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苏晚坐在座位上,看着屏幕上打打杀杀的画面,突然想起以前江叙陪她看爱情片的样子——他其实也不爱看,却会提前买好她爱吃的爆米花,看到一半睡着了,也会攥着她的手,醒了就揉着眼睛说刚才没错过关键剧情吧你跟我讲讲,是不是男女主在一起了,眼里的认真让她忍不住笑。
后来苏晚开始翻江叙留下的东西。衣柜顶层的收纳盒里,除了那两条灰色围巾,还有一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是江叙常用的款式。她翻开,里面记满了她的喜好,字迹工整:苏晚不吃葱姜蒜,煮面要多放香菜,番茄要剥皮她怕黑,晚上出门要给她留玄关灯,回来时要去门口接她每个月十五号左右来例假,要提前准备红糖水和暖水袋,不能让她碰凉的喜欢吃草莓,但是要洗三遍,不然会嫌有农药味,洗完要擦干水……
最后一页写着:今天苏晚说陆哲送的围巾好看,我织的那条她好像不喜欢了。下次再给她织条浅色系的吧,她上次说粉色好看,明天去毛线店看看。字迹旁边有个小小的墨点,应该是他写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苏晚的眼泪滴在纸上,把字迹洇开。她想起江叙织灰色围巾时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手机放在旁边放教程,指尖被毛线针戳出血,就用创可贴裹住接着织,晚上她起夜,还能看到客厅的灯亮着,他还在低头织围巾,说早点织好,冬天你就能戴了。她以前总嫌那条围巾颜色太素,戴了两次就扔在柜子里,可现在才知道,那围巾里织进去的,全是他的心意。
笔记本里还夹着一张便利店的小票,日期是上个月初,凌晨两点半,买的是痛经药和热牛奶。苏晚突然想起,那天她跟陆哲去酒吧,喝到凌晨才回来,说肚子疼,江叙没说什么,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药和牛奶,帮她把药掰好,看着她喝下去才放心。她当时还嫌他唠叨,说一点小事而已,你至于吗,现在看着那张小票,才知道他那天冒了多大的雨,跑了多远的路——家附近的便利店早就关门了。
她开始找江叙。先是打他的电话,永远是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发微信,消息框里的红色感叹号像道墙,把她和江叙彻底隔开。她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书店,文学区的书架前空无一人,老板看见她,笑着问:小姑娘,怎么没跟你男朋友一起来上次他还说你喜欢《小王子》,特意让我帮你留了本精装版,说等你生日给你当礼物呢,现在书还在后台放着。苏晚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匆匆走了出去,眼泪掉在书店的玻璃门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她又去了那家江叙常去的面馆,点了碗番茄肥牛面,跟老板说多放香菜,少放盐,番茄要剥皮。面上来的时候,她尝了一口,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江叙做的味道,没有炒出沙的番茄,没有刚变色的肥牛,更没有那半勺甜玉米粒。老板坐在旁边,叹了口气说:你男朋友以前总来这儿,每次都跟我学怎么煮面,问我‘番茄怎么炒才出沙’‘肥牛煮多久才嫩’,说要煮给你吃。上次他来,还说你最近想吃清淡的,问我有没有青菜面的做法,现在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苏晚没回答,只是把面吃完,付了钱就走。走到街角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生,背影和江叙一模一样,她追上去,喊了声江叙,男生回头,却是张陌生的脸。她站在原地,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很冷——冬天来了,她裹着江叙织的灰色围巾,却再也没有那个会把她的手揣进兜里,说别冻着,我给你捂捂的人。
有天晚上,苏晚发烧到39度,晕晕乎乎地想去医院,却连门都打不开。她靠在门上,手攥着门把手,力气越来越小。她想起以前她发烧,江叙背着她去医院,一路上都在担心地问是不是很疼,整夜守在病床边,每隔一小时就给她量一次体温,护士都说你男朋友真细心,很少见这么体贴的。她掏出手机,又一次点开江叙的微信,还是红色的感叹号。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了——她终于知道,她不是嫌江叙闷,不是嫌他织的围巾不好看,是她太贪心,总觉得有人会一直等着她,总觉得他的好是理所当然,直到失去了才明白,最好的人,早就被她亲手推开了。
后来,苏晚把那条灰色围巾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玄关柜上。每天出门前,她都会看一眼,好像江叙还在,会笑着说围巾戴好,外面冷,别冻着。她再也没跟陆哲联系,也没再去他们以前去过的地方——那些地方全是江叙的影子,每走一步,都像在提醒她有多傻。
苏晚是在一个雨天听说江叙可能在邻市科技园工作的。
那天她刚从书店出来,手里还攥着本没卖掉的《小王子》——是江叙以前帮她留的精装版,书脊上还贴着书店的标签,她想找到江叙,把书还给他,再跟他说句对不起。朋友发消息说昨天在邻市科技园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江叙,好像在里面的软件公司上班,苏晚没顾上带伞,抓起包就往高铁站跑。
雨下得很大,砸在伞上噼啪响,可她没伞,只能把包顶在头上,任由雨水打湿头发和衣服。她在路边拦出租车,裙摆被车轮溅起的泥水打湿,贴在腿上,凉得刺骨。她跑过以前和江叙一起走过的街角,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只有她一个人——以前下雨,江叙总会提前拿着伞在楼下等她,还会带双干净的拖鞋,说别把鞋子弄湿,不舒服,然后把她的包接过去,牵着她的手回家。
到了邻市科技园,她站在一栋栋写字楼前,才发现朋友没说清具体是哪家公司。她挨家挨户地问保安有没有叫江叙的员工,保安要么不耐烦地摆手,说我们这儿没这个人,要么让她别在这捣乱,影响办公。她从早上等到下午,没吃一口饭,只在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喝的时候手都在抖——她以前从不会这样,出门前江叙总会帮她准备好零食和温水,放在包里,说饿了就吃点,别委屈自己。
傍晚的时候,她终于在一栋写字楼门口看到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生,背影和江叙一模一样,连走路的姿势都像。她心跳得飞快,忘了擦脸上的雨水,也忘了裙摆上的泥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抓住男生的胳膊喊江叙!。
男生回头,是张陌生的脸,皱着眉把她的手甩开,语气很冲:你认错人了吧神经病啊!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指指点点,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议论这女的是不是疯了。苏晚的脸瞬间红透,手僵在半空,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她想解释,却张不开嘴,只能攥着手里的《小王子》,书脊被雨水打湿,变得软塌塌的。她狼狈地往后退,没注意脚下的台阶,摔在地上。
膝盖擦破了皮,渗出血来,泥水沾在伤口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她想站起来,却没力气,只能坐在地上,看着那个陌生男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旁边有个阿姨递过来一张纸巾,说姑娘,没事吧快擦擦脸。苏晚接过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却越擦越脏,最后干脆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哭了——她以前摔倒,江叙总会立刻跑过来,把她抱起来,吹着她的伤口说不疼不疼,江叙吹吹就好了,还会帮她拍掉身上的灰,心疼地问有没有摔疼哪里,可现在,没人管她了。
第二天,苏晚又去了科技园。这次她带了伞,穿了双舒服的运动鞋,还特意买了江叙以前爱吃的糖炒栗子——是她早上五点就去排队买的,怕凉了,用保温袋装着。她站在写字楼门口,逢人就问你认识江叙吗他在哪个公司上班,可没人知道。栗子在保温袋里放凉了,她剥了一颗放进嘴里,甜得发苦,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在科技园对面的便利店蹲了三天。饿了就啃面包,渴了就喝凉水,晚上就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眯一会儿,盖着江叙织的灰色围巾——只有裹着这条围巾,她才觉得稍微暖和点。第四天早上,天刚亮,她就醒了,抱着膝盖坐在长椅上,看着写字楼的门开了,有人陆续走进去。
突然,她看到了江叙。
他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和一个女同事一起走出写字楼,笑着听同事说话,侧脸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只是比以前瘦了点,眼底没了以前的疲惫,多了些轻松。女同事递给他一杯热咖啡,说江哥,你上次帮我改的方案过了,谢谢你啊,江叙接过咖啡,说了句不客气,应该的,语气很温和。
苏晚的心跳得快跳出嗓子眼,她冲过马路,差点被电动车撞到,骑车的人骂了句不要命了,她也没在意。她跑到江叙面前,喘着气,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裤子上还沾着昨天的泥点,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小王子》,声音带着哭腔:江叙,我……
江叙看到她,愣了一下,眼神很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就像看到一个普通朋友。他身边的同事问江哥,这是你朋友,江叙点点头,对苏晚说有事吗
苏晚看着江叙,突然说不出话来。她想说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想说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该忽略你的好,可看到自己沾满泥点的裤子、没来得及整理的头发,还有手里被雨水泡得发皱的书,突然觉得很丢人。她的眼泪掉下来,砸在书封面上,晕开小王子三个字:江叙,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再也不会跟陆哲来往了,我会好好跟你在一起,我会戴你织的围巾,吃你煮的面……
江叙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又移到她脖子上的灰色围巾,最后回到她的脸上,语气很轻:苏晚,我还有事,要跟同事去开会。
他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回头。苏晚想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轻轻避开了,指尖只碰到他的袖口,一片冰凉。她站在原地,看着江叙的背影和同事说说笑笑地走远,眼泪越掉越多,周围的人都在看她,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议论纷纷。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她以前在江叙面前,永远是精致体面的,可现在,她像个小丑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自己所有的狼狈和不堪。
后来,苏晚又去了几次科技园,可再也没见过江叙。她问写字楼的保安,保安说那个叫江叙的,上周就调去分公司了,好像是去南方了。她又跑去分公司,却连大门都进不去,保安说没有预约,不能进,江叙也不在这儿,他好像去外地项目了。
她在分公司楼下的雨里站了很久,手里的《小王子》被雨水打湿,字迹都模糊了,就像她和江叙的过去,再也看不清了。雨越下越大,把她的衣服全打湿了,灰色围巾裹在身上,也没了以前的暖和,只剩一片凉。
有天晚上,她在家整理东西,翻出了江叙没织完的浅粉色围巾——毛线球是浅粉色的,是她以前跟江叙说灰色太素,我喜欢粉色,江叙就偷偷买了毛线,还没织完就走了。毛线针还插在毛线球上,针尾缠着一小段毛线,是他没来得及整理的。
苏晚拿着毛线针,试着织了几针,却总织错,指尖被毛线针戳出小口子,血珠渗出来,滴在粉色毛线上,像个小小的红点。她突然明白,有些东西,就像这条没织完的围巾,错过了,就再也补不回来了——江叙给过她很多次机会,是她自己没珍惜,现在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再也没去找过江叙。只是每次下雨,她都会想起那个冒雨追去邻市的自己,想起在科技园门口狼狈大哭的样子,想起江叙最后平静的眼神。她把那条没织完的粉色围巾,放在了灰色围巾的旁边,每次看到,都会想起江叙——那个被她亲手推开的、最好的人。
冬天的雪下了又化,苏晚还是一个人。她学会了煮番茄肥牛面,番茄会去皮,肥牛会煮到刚变色,汤里会加半勺甜玉米粒,味道和江叙做的很像,可她再也没找到那个会跟她抢着吃、说你煮的真好吃的人。
有时候,她会站在以前江叙等她下班的写字楼门口,手里攥着一杯热牛奶,就像江叙以前那样。只是牛奶凉了,也没人会来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