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获大奖那天,我在卫生所等死。
全国直播时他打来电话:为了返城名额抛弃我,后悔吗
我望着诊断书上尿毒症晚期轻笑:陆总这么有钱,借我两千买棺材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他对着镜头冷漠道:现在没有遗憾了。
可他不知道——
他胸膛里跳动的,是我的肾。
1
雪粒子敲打着卫生所窗棂的那天,我刚刚得知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老式收音机里滋滋啦啦播放着《北国之春》,王大夫把诊断书推过来时,手有些抖。
晚丫头,去省城看看吧,兴许还有法子。
诊断书上尿毒症晚期几个字洇在惨白的纸面上,像一道判决。
我下意识摸了摸后腰那道蜿蜒的疤痕——那是七年前我为陆沉舟捐肾时留下的。
如今,剩下的这颗肾也终于衰竭了。
窗外,1985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下,覆盖了小兴安岭连绵的山峦。
卫生所那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陆沉舟。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灯火辉煌的演播厅里,胸前别着改革先锋的红花。
主持人正用标准的普通话介绍他的事迹——最年轻的企业家,捐建十所希望小学,荣获全国先进个人称号。
陆沉舟同志,您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成就,人生中还有什么遗憾吗主持人问道。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目光望向镜头,仿佛能穿透屏幕。
七年了,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眉宇间的青涩早已褪去,只剩下属于成功男人的自信与从容。
有。他低沉的声音通过电视机传出来,敲打在我的心坎上。
那不如给您最遗憾的人打个电话主持人提议道,我们节目组可以现场连线。
陆沉舟几乎没有犹豫,流畅地报出一串数字。
那串数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是林场知青点门口那部公用电话的号码。
就在这时,卫生所的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王大夫惊讶地看向我,我颤抖着手接起电话。
喂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磨砂纸擦过木头。
电视里的陆沉舟微微垂眸:林晚,当年为了返城名额抛弃我,后悔吗
诊断书在我手中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看着电视里他冷漠的侧脸,突然笑了:陆总这么风光,能借我两千块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整整三秒,然后变成了忙音。
电视里,陆沉舟对着镜头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没有遗憾了。
王大夫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晚丫头,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将诊断书折好放进口袋。
走出卫生所时,雪下得更大了,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我扶着门框喘气,后腰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
两千块是我随口说的数字,相当于我在林场工作五年的工资。
我从未想过,陆沉舟真的会给我这笔钱。
2
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汇款单。绿色的汇款单上写着两千整,附言只有三个字:买棺材。
我捏着那张纸,在邮局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工作人员忍不住催促:同志,你取不取啊
取。我说,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全取出来。
两千块厚厚一沓,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用这笔钱付了拖欠的医药费,买了去省城的车票。
医生说,换肾还有一线生机,但至少要准备三万块。
三万块,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从医院出来那天,省城也在下雪。
面前白茫茫一片,正如我的心,空荡荡一片。
我在公交站牌下躲雪,望着街对面发呆。
突然,百货公司门口出现一对熟悉的身影。
陆沉舟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围着灰色围巾,身姿挺拔如松。
他身边站着个穿红色呢子裙的姑娘,是当年知青办主任的女儿赵晓曼。
她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烤地瓜,踮脚喂到陆沉舟嘴边。
陆沉舟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雪花落在他们肩头,像一幅完美的结婚照。
我下意识躲到站牌后面,公交车来了也没上。
沉舟,你看那是不是林晚赵晓曼突然指着我这边。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来时,我已经无处可躲。
他一步步穿过马路,雪在他脚下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林晚他停在我面前,声音比风雪还冷,这么快就来省城花钱了
我攥紧衣兜里的诊断书,没说话。
不知道为何,看到眼前亲密的二人,我竟有种冲动,想告诉陆沉舟关于以前的事。
可想到自己残破的身体,何必呢
赵晓曼跟过来,亲密地挽住陆沉舟的手臂:真是林晚姐啊!刚才沉舟还说你可能在省城,我还不信呢。
她笑得甜美,话里却藏着刀:听说林晚姐一直在林场没返城也是,当年为了名额做出那种事,哪个单位敢要啊。
陆沉舟没阻止她,只是看着我:两千块花完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陆总这么关心我的开销
毕竟是我给你的买棺材钱。他语气平淡,总要看看你用不用得上。
雪花落进我衣领,冰得我一哆嗦。
放心,我轻轻说,暂时用不上。
赵晓曼夸张地叹了口气:林晚姐,不是我说你。当年你要是没背叛沉舟,现在至于这样吗你看你,脸色差得像鬼一样。
她说着伸手来摸我的脸,被我侧头躲开。
别碰我。恶心的女人。
赵晓曼委屈地撇嘴:沉舟,你看她呀...
陆沉舟抓住我的手腕:道歉。
凭什么我试图挣脱,但他握得很紧。
凭你欠她的。他声音低沉,凭你欠我的。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诊断书在口袋里窸窣作响。
我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如今只剩冰封的恨意。
对不起。我说,可以松手了吗
他松开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仔细擦手,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两千块够你活多久他问,一个月两个月
我深吸一口气:陆总还想再给点
赵晓曼插话:沉舟,咱们走吧,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陆沉舟却没动:林晚,你要是跪下来求我,我可以再给你两千。
雪花模糊了我的视线。
七年前,他发高烧躺在知青点的土炕上,攥着我的手说:晚晚,别离开我。
七年后,他让我在雪地里给他下跪。
我笑了笑,转身走进风雪里。
后腰的疼痛突然加剧,我踉跄一步,扶住路边的电线杆。
眼泪即将流出,但硬生生被我憋了回去。
装什么可怜赵晓曼在身后嗤笑。
陆沉舟没说话。
我慢慢直起身,继续往前走。
不敢回头,怕看见他眼中的嘲讽,更怕看见他眼中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
回到招待所,我趴在洗脸池边吐了半天。
浑浊的水里带着血丝。
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眼下乌青,确实像鬼。
我从口袋里掏出诊断书,展开又看了一遍。
双肾衰竭,尿毒症晚期。
医生说,如果不换肾,我最多还有三个月。
而换肾需要三万块,还不包括后续治疗费用。
两千块只是杯水车薪。
3
第二天,我拖着虚弱的身体去劳务市场找工作。
同志,你这脸色不行啊。招工的大叔打量我,我们这扛包的活,你干不了。
我求他:我能干,我有力气。
他摇头:不行不行,出事了谁负责
连续问了几家,都没人愿意要我。
最后是个好心的阿姨看我可怜:纺织厂缺个临时工,就是工资低,一天三块钱,干不干
干。我毫不犹豫。
纺织厂的工作是分拣布匹,不需要太大体力,但一站就是十二个小时。
下班时,我的腿肿得几乎走不动路。
后腰的疼痛变成了持续的钝痛,像有锤子在不停敲打。
坚持了半个月,我终于领到工资:四十五块钱。
攥着那叠毛票,我蹲在厂门口哭了。
四十五块,离三万块有多远就像从黑龙江到北京那么远。
林晚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慌忙擦眼泪站起来。
面前是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穿着蓝色工装,眉眼看有些眼熟。
真是你啊!他惊喜道,我是周涛,知青点的周涛,记得吗
记忆中的面孔逐渐清晰:周涛你返城了
返城五年了。他打量我,你怎么在省城还这么...瘦我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含糊道:来找工作。
工作找到了吗
在纺织厂做临时工。
他皱起眉:那多累啊工资还低。要不你来我们厂吧,我们食品厂缺个仓库管理员,活轻快,工资一个月六十呢。
我愣住:为什么帮我
周涛笑了笑:知青点的情分嘛。当年你帮我缝过被子,忘了
我没忘。
记得周涛,记得知青点的每一个人,记得陆沉舟。
记得那个雪夜,他高烧不退,我背着他走了十里山路去县医院。
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就没救了。
他得的是急性肾炎,后来转成慢性,最后恶化成尿毒症。
而我跪在医生面前,求他做配型检查。
你确定医生问我,捐肾不是小事,可能会有后遗症。
我确定。我说,只要他能活。
这些,陆沉舟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我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他,拿走了知青点唯一一个返城名额。
林晚周涛叫我,发什么呆呢明天来食品厂报到吧
我摇摇头:不了,纺织厂挺好的。
我不想欠人情,尤其是知青点的人情。
他们都知道我抛弃陆沉舟的事,看我的眼神总带着鄙夷。
周涛却坚持:你别倔了。你看你脸色差的,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我下意识否认。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写下地址塞给我,明天早上八点,我在厂门口等你。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后腰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止痛片已经不管用了。
我爬起来,借着月光看那张诊断书。双肾衰竭。
七年前我捐出一个肾,七年后剩下的这个也衰竭了。
医生说,这可能就是捐肾的后遗症。
但我不后悔。
至少陆沉舟活下来了,活得好好的,功成名就,佳人在侧。
这就够了。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食品厂。
周涛在门口等我,热情地带我办入职手续。
仓库管理员的活确实轻快,只需要记账和清点货物。
中午休息时,周涛给我带了食堂的肉包子。
听说陆沉舟也在省城。他状似无意地说,成了企业家,还上了电视。
我嗯了一声,低头啃包子。
他结婚了,和赵晓曼。周涛继续道。
包子馅突然变得难以下咽。是吗我轻声说,挺好。
好什么周涛突然激动,要不是赵晓曼她爸以返城名额要挟,你能离开他现在倒好,他们俩修成正果了,你倒落得...
周涛。我打断他,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他叹了口气:你就是太傻。
是啊,太傻。
傻到以为离开他就能救他,傻到以为捐肾就能换他活命。
傻到以为他功成名就后,会理解我的苦衷。
下午清点货物时,我突然晕倒了。
醒来时人在医院,周涛守在床边,脸色凝重。
林晚,医生说你...
我知道。我打断他,尿毒症。
他眼睛红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查出来的。
陆沉舟知道吗我摇摇头。
告诉他吧。周涛说,他现在有钱,能帮你。
不行。我猛地坐起来,绝对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就算你们分手了,知青点的情分还在...
不行就是不行。我抓住他的手,周涛,答应我,别告诉他。
4
周涛沉默了良久,终于点头:好。
但我知道,瞒不住的。
陆沉舟还是来了。
就在第二天晚上,我正准备出院时,他推开了病房门。
赵晓曼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果篮。
听说你病了。陆沉舟站在床尾,语气平淡。
赵晓曼把果篮放在床头:林晚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听说你是尿毒症这病可烧钱了。
我不想说话,没理他们。
陆沉舟拿起床尾的病历卡看了一眼:双肾衰竭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报应。
两个字,像两把刀扎进我心里。
周涛忍不住开口:陆沉舟,你说话别太难听。
难听陆沉舟冷笑,周涛,你知道她当年做了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为了...
周涛!
我厉声制止他。
陆沉舟看向我:为了什么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液滴的声音。
我闭上眼:为了返城名额。就像你们都知道的那样。
赵晓曼笑了: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陆沉舟没笑,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需要多少钱他突然问。
我愣住。
治病。他说,需要多少钱
赵晓曼拽他袖子:沉舟!你干嘛她这种病就是个无底洞!
他甩开她的手:需要多少
我摇摇头:不用你管。
这是我最后的倔强,不想丢下最后一点面子。
林晚,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他声音冷下来,需要多少钱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陆总要是钱多烧得慌,不如捐给希望工程。
他脸色沉下来:好,很好。
他转身就走,赵晓曼赶紧跟上。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周涛,你出来一下。
周涛犹豫地看我一眼,还是跟了出去。
我在病房里等了好久,周涛才回来,脸色难看。
他跟你说什么我问。
没什么。周涛眼神闪躲,晚晚,要不你还是告诉他真相吧
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看他现在那样对你,我实在...
周涛。我轻声说,我只有三个月了。何必让他知道真相,余生都活在愧疚里
周涛红了眼眶:那你呢你就活该被误会活该一个人死在这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笑了笑,七年前就选好了。
出院后,我辞了食品厂的工作。
不想连累周涛,也不想再遇见陆沉舟。
我在郊区的棚户区租了间平房,每月租金1块钱。
没有厕所,没有自来水,冬天靠煤炉取暖。
但这里安静,没人认识我,也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白天我去捡废品,晚上糊火柴盒。
一个火柴盒能赚一分钱,我一晚上能糊两百个。
攒够一百块那天,我去了趟医院做透析。
医生说我情况恶化,必须尽快换肾。
有肾源吗他问。
我摇摇头。家属呢直系亲属配型成功率更高。
我是孤儿。我说,在福利院长大。
医生叹气:那只能等捐献了。不过...
他没说完,但我知道意思:等不到了。
5
从医院出来时,天下了大雨。
我没带伞,躲在公交站台下避雨。
一辆黑色轿车驶过,溅起的水花泼了我一身。
轿车在前方停下,车窗摇下,露出陆沉舟的脸。
上车。他说。
我站着没动。
上车。他重复一遍,别让我说第三次。
雨越下越大,我浑身湿透,冷得发抖。
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皮革味混合着他身上的香水味。
地址。他目视前方。
我报出棚户区的地址,他皱起眉:那种地方能住人
能。我说,比知青点的土炕强。
他冷笑一声:是啊,你怎么会委屈自己。毕竟为了返城名额,什么都能卖。
我没说话,看着车窗上的雨痕。
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像命运的钟摆。
治病需要多少钱他突然问。
三万。
包括换肾
嗯。
他沉默了一会:我可以给你。
我转头看他:条件是什么
承认你错了。他说,承认你当年为了返城名额抛弃我,承认你爱慕虚荣,承认你...
我错了。我说,陆沉舟,我错了。我爱慕虚荣,我为了返城名额抛弃你。我是天下最傻的傻瓜。
说完这些,我自己先愣住了。
陆沉舟也愣住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停车吧。我说,就到这里。
他没停车,反而加速驶向棚户区。
车在泥泞的路口停下,我伸手开车门,却被他按住。
林晚。他声音沙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说不爱就不爱了为什么拿钱就走为什么现在...他顿住,呼吸急促,为什么病了不告诉我
我看着他眼中的血丝,突然笑了:告诉你干嘛让你可怜我陆沉舟,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他猛地攥住我的手腕:那你需要什么钱还是又一个返城名额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但我没挣脱。
我需要你放手。我看着他的眼睛,七年前就该放手了。
他瞳孔收缩,猛地松开我,像被烫到一样。滚。
我拉开车门,走进大雨里。
没回头,所以没看见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也没看见他通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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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糊火柴盒的速度慢了很多,有时糊着糊着就睡着了。
醒来时,往往天已大亮,满桌的半成品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色。
周涛来找过我几次,带些吃的和药。
陆沉舟在找你。他说,到处找。
我心头一跳:别告诉他。
晚晚,他其实...
别告诉他。我重复,周涛,算我求你。
周涛没再说什么,但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
十一月底,林场来了人。
是当年知青点的指导员老杨,现在已经是林场场长。
林晚啊。他看着我住的棚户房,眼眶发红,怎么过成这样
我给他倒了杯热水:挺好的。
老杨叹气:当年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呀,太傻。
我没说话。
陆沉舟那小子现在出息了,但也不能这么对你。
老杨从包里掏出一个布包,这是场里同志们凑的一点心意,你收着。
布包里是厚厚一沓钱,大多是毛票,整整三千块。
这不行...我推辞。
必须收着。老杨按住我的手,当年要不是你,林场那场大火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大家都记着你的好。
三年前林场大火,我冲进火场救出两个孩子,自己烧伤了后背。
这事我没告诉任何人,不知怎么传回了林场。
陆沉舟知道吗我问。
老杨摇头:哪能告诉他你不是不让说吗
我松了口气。
老杨走后的第二天,陆沉舟又来了。
这次他直接找到了棚户区,站在门外敲门。
我开门时,他显然没料到我会住在这种地方。
不足十平米的房间,一张床一个桌子,煤炉上熬着药,满屋苦涩味。
他站在门口,半天没说话。
有事我问。
他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火场救人的事,生病的事,还有...他顿住,返城名额的真相。
我心头一跳:什么真相
赵晓曼都说了。他声音沙哑,她父亲以我的医疗费要挟你,如果不离开我,就停止我的治疗。
我攥紧门框:都过去了。
没过!他猛地提高声音,林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宁愿我恨你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突然觉得很累。告诉你然后呢看着你死
我轻声说,陆沉舟,我做不到。他踉跄一步,扶住墙壁。
所以你就捐了肾他声音发抖,偷偷捐了肾,然后离开我
我愣住:你怎么知道
病历。他说,我找到了当年的病历。
原来如此。原来他终于知道了真相。
现在你知道了。我笑了笑,可以走了吗
他却一步踏进门内,抓住我的肩膀:跟我去医院。
不去。
林晚!
陆沉舟!我抬眼看他,我一个肾已经给你了,现在这个也衰竭了。这就是命。我认命。
他眼眶红了:我不认。
7
那天,陆沉舟强行把我带去了医院。
高级病房,专家会诊,最好的治疗。
他站在医生面前,声音沉稳:用我的肾。我和她配型成功过,这次一定也行。
医生摇头:陆先生,捐肾者不能再次捐肾。
那用我的!周涛突然出现在门口,我和林晚血型一样!
老杨也来了,带着林场的同志们:我们都做了配型,万一有合适的呢
我看着他们,眼泪终于掉下来。
配型结果很快出来,周涛的最合适。
手术定在一周后。
陆沉舟日夜守在医院,处理工作都在病房外。
赵晓曼来找过他几次,都被他拒之门外。
沉舟,你疯了我听见她在走廊里喊,为一个不要你的女人捐肾
陆沉舟声音冰冷:赵晓曼,你和你父亲做的事,我会慢慢算账。
手术前一天晚上,陆沉舟坐在我床边削苹果。
手指被刀划破了好几次。
别削了。我说,我不吃。
他放下苹果,握住我的手:晚晚,对不起。
七年了,第一次听他道歉。
都过去了。我说。
过不去。他握紧我的手,这七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恨你,但更想你。
我强撑着开玩笑:现在呢知道真相了,是不是特别感动
他摇头:是心疼。
他俯身,额头抵着我的手背,肩膀微微发抖。晚晚,求你活下来。他声音哽咽,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手术很成功。
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陆沉舟通红的眼睛。
欢迎回来。他吻我的手背。
周涛在另一张病床上对我笑:晚晚,咱俩现在可是过命的交情了。
后来我才知道,陆沉舟把公司交给副总打理,专心在医院陪我。
他学会了煲汤,每天变着花样给我补身体。
赵晓曼和她父亲因为经济问题被调查,据说牵扯到当年知青返城的名额买卖。
春天来时,我可以出院了。
陆沉舟在我租的棚户区隔壁买了套房,不大但温馨。
等你好了,我们去复婚。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枚金戒指,和当年我们在知青点时买的那枚一模一样。
你找回来了我惊讶。
当年离开他时,我把戒指扔进了河里。嗯。他替我戴上,捞了三天三夜。
我摸着戒指上的纹路,眼泪掉下来。
窗外,冰雪消融,草木新生。
周涛带着林场的同志们来看我们,小屋里挤满了人。
这回可要好好过。
老杨拍着陆沉舟的肩膀,再弄丢晚晚,我们可不答应。
陆沉舟紧紧握着我的手: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岁月漫长,但总有春天会来。
就像我们曾经失去的,终将以另一种方式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