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无人知晓的第61分钟 > 第一章

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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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时空理论:存在无数个相似却不同的世界,每个选择都会分裂出新的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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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敏感体质:极少数人能在特定条件下感知到其他平行世界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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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行业背景:顶流偶像与普通人之间存在天然的社会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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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即错位:丁程鑫在雨天撞倒抱画具的女孩,两人同时产生强烈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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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征兆:女孩总在丁程鑫活动附近写生,却永远错过面对面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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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交错:丁程鑫开始梦见女孩的生活片段,发现两人处在相似却不同的世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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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确认:通过画作上的细节差异,意识到彼此永远无法真正相遇
雨伞掀翻的瞬间,丁程鑫看见素描本扉页的签名。林暮雨——这个名字像针尖刺进记忆断层,明明从未听过却疼得真切。
女孩匆忙收起散落的画具,长发垂落遮住侧脸:没关系,我自己来。声音隔着雨幕显得模糊,就像他梦里那些总是听不清台词的老电影。
这是2023年4月5日,丁程鑫赶赴新剧开机仪式迟到的路上。而林暮雨正要去美院提交毕业创作初审稿,画板上夹着刚完成的陆家嘴写生。
他们同时伸手去捡滚到积水处的炭笔时,指尖在毫米距离外错开。
抱歉。丁程鑫的保镖已撑开新伞隔开距离。女孩摇摇头,抱着画具跑进地铁站。他望着她消失的转角,助理小声提醒:丁哥,镜头在拍。
当晚庆功宴上,丁程鑫心不在焉。香槟杯壁凝结的水珠让他想起白天雨滴从她睫毛滚落的画面。他打开手机搜索林暮雨,跳出三百多条同名信息,没有一张脸匹配。
第一次时空裂缝出现在两周后。
丁程鑫在拍杂志封面时突然看见镜中倒影——女孩坐在画架前调色,窗外是与他所在摄影棚完全不同的街景。他猛回头,幻象消失得无影无踪。
丁老师不舒服吗化妆师问。他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只是有点累。
事实上林暮雨也正经历着诡异时刻。她画到凌晨时总觉得听见舞台欢呼声,调色盘上莫名映出陌生化妆间的轮廓。医生诊断为过度疲劳导致的幻听幻觉。
他们开始以离奇的方式错过相遇。
丁程鑫参加美术馆慈善夜时,林暮雨作为志愿者在后台清点拍品;林暮雨去黄浦江写生那天,丁程鑫就在对岸拍广告却因台风提前收工;甚至有一次在医院——丁程鑫陪队友拆石膏,林暮雨带母亲复查,两人在同一层楼的两个电梯口擦肩而过。
最接近的一次在浦东机场。丁程鑫被粉丝围住签名时,林暮雨就在五米外的书店翻画册。她抬头看见人群中心的闪光,低头继续研究伦勃朗的光影技法。
时空错位的证据出现在深秋。
丁程鑫收到粉丝送的水彩画,落款是林暮雨。画的是他首支MV里的海边场景,但细节处有致命差异——他明明记得拍摄时礁石上停着白鹭,画里却是群海鸥。
这幅画...他联系后援会负责人。对方困惑道:是美院学生按剧照画的呀,丁哥是不是记错了当天预告片里就是海鸥。
他翻出存档视频,惊觉视频里的海鸥与画作完全一致。但自己手机里的私人照片显示的却是白鹭——就像存在两个版本的现实。
决定性瞬间发生在跨年晚会彩排。
丁程鑫在空荡观众席看见女孩坐在第三排写生。他冲下台却扑了空,只在座位上发现半张速写——画的是他彩排时的舞姿,但服装细节与他当天穿着有微妙不同。
速写背面有铅笔小字:第47次看见幻象,这次格外真实。
他颤抖着拍下画作发给艺术顾问。对方回复:笔触像美院林暮雨的风格,她去年获过青年画家奖。不过听说这女孩有点特殊体质,总说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风景。
答案在春天揭晓。
丁程鑫通过种种途径找到林暮雨的画廊展览。展厅中央挂着那幅陆家嘴雨景——与他记忆里完全相同的街角,但所有广告牌内容都不一样。画中路人举着的报纸日期是2023年4月6日。
而他的世界线里,那天根本不存在那份报纸。
您也注意到这个细节画廊主见他驻足,林小姐说这是平行时空理论的艺术呈现。她总说我们每个选择都在创造新宇宙...
丁程鑫站在画前久久不动。雨伞碰撞的那天,她捡起的是另一个时空的炭笔;他搜索不到她,因为互联网也存在版本差异;那些海鸥与白鹭的矛盾,根本是两个世界的微小偏移。
他们最后的机会在初夏破灭。
林暮雨得知偶像要求观展,特意留到闭馆后。丁程鑫推掉通告赶来时,却遭遇连环车祸大堵车。他奔跑过三个街区,在画廊锁门前一刻赶到。
灯已熄灭。他拍打玻璃门,看见女孩正在卷起那幅雨景画。她抬头看见门外身影,犹豫着要不要开门。
手机突然震动——丁程鑫的经纪人发来紧急通知:粉丝围堵了画廊后门,必须立即离开。
他最后望了她一眼,比出口型再见,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林暮雨怔怔看着空荡的街口,觉得刚才那一幕像极了那些困扰她多年的幻视。
如今丁程鑫卧室挂着那幅海鸥飞过的油画。
林暮雨工作室藏着无数张舞台速写,每张都有细微的时空误差——有时麦克风型号不对,有时伴舞人数不同。他们依然频繁地看见彼此,通过梦境、幻觉、偶然的时空涟漪。
但再也不会试图相遇。
就像两条平行线,无限趋近却永不相交。最痛的虐恋不是爱而不得,而是明明拥有相同的频率,却振动在永远隔着一层宇宙薄膜的两端。
丁程鑫在演唱会安可环节唱起原创曲《平行线》:我们在各自宇宙/画着相似弧线/多么幸运又不幸/共享同一份孤独
隔了七条街的画室里,林暮雨在收音机杂音里听见这首歌。她调频试图听清,电流声却吞没了最后一句歌词。
他们同时抬头看向窗外,上海正在下雨。两个世界的雨滴以相同节奏敲打玻璃,就像命运在温柔地叹息。
时间像被雨水浸泡过的宣纸,边缘微微卷曲,字迹却愈发清晰。
两年过去了。
丁程鑫成了更耀眼的顶流,演唱会从梅奔开到鸟巢,影帝奖杯也收入囊中。他的卧室依旧挂着那幅错误的海景画,画上的海鸥沉默地飞向一个他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在每一个城市巡演的空隙,去当地最大的美术馆或画廊走走,不为什么,只是一种连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执念。他再也没遇到过那样风格的画,也没再产生过那样强烈的幻视。那场雨,那个女孩,那片海鸥,仿佛真的成了一场过于逼真的梦。
林暮雨研究生毕业,成了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她的平行时空系列引起了小众艺术圈的关注,评论家称其充满存在主义的忧伤与科技无法捕捉的诗意。她在上海弄堂深处有了间自己的小工作室,采光很好,窗外是蔓延的梧桐树冠。她不再频繁地看见那个舞台上的幻影,只是偶尔在调色到精神恍惚的深夜,耳边会隐约飘来遥远的欢呼和旋律,像收音机调频不准时泄露的异世界信号。她笔下开始出现更多静止的物象:空无一人的观众椅、后台孤零零的立麦、印着模糊字迹的矿泉水瓶——这些她从未真正见过、却莫名熟稔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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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世界像两颗运行在不同轨道的行星,遵循着各自的法则,寂静运转。
直到丁程鑫接拍一部艺术题材的电影。导演为了让他贴近角色,安排他大量观摩画展、拜访艺术家工作室。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周二下午,他推掉了所有媒体群访,独自一人走进了莫干山路M50艺术区的一个小型联展展厅。
展厅人很少,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旧厂房特有的混凝土味道。他缓步走着,目光掠过一幅幅作品,直到停在最里间一幅并不起眼的油画前。
画的是夜晚的外滩,但视角奇特,像是从对面浦东某栋高楼的窗户望出去。江面倒映着陆家嘴的霓虹,但那些光怪陆离的光斑被处理得异常模糊、流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在夜色里。而对岸万国建筑博览群的轮廓却清晰得惊人,甚至能看清海关大钟的指针指向一个并不存在的时间——11点61分。
丁程鑫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种熟悉的、尖锐的刺痛感又回来了。
他走近一步,看向画作下方的标签。
《无人知晓的第61分钟》
林暮雨
布面油画
呼吸骤然停滞。
他猛地转头,看向展厅连接后面工作区的走廊。一个穿着沾满颜料围裙的女孩正抱着一摞画布走出来,侧对着他,低头整理着什么东西。
是她。
绝对是她。
哪怕只是一个侧影,哪怕隔了两年时光。
几乎是同时,林暮雨似乎感觉到灼人的视线,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被抽真空,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丁程鑫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闪过和他一模一样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动了动嘴唇,想喊出那个在舌尖滚了无数遍的名字。他想问她好不好,想问那幅海鸥的画,想问那场雨,想问那些困扰彼此的幻视是否还在继续……
然而,就在他脚步将要迈出的前一秒——
暮雨!这边!升降梯来了,这批画要赶紧送过去布展!走廊尽头传来同事的喊声,伴随着推车滚轮的噪音。
林暮雨像是被从一场深梦中惊醒,眼神里的震动迅速褪去,换上一种丁程鑫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有惊慌,有遗憾,有认命,还有一丝……恐惧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丁程鑫的方向,极轻极微地摇了一下头。
动作小得几乎看不见,但那拒绝和阻止的意味,却像一堵冰冷的玻璃墙,瞬间立在了两人之间。
然后,她迅速抱紧画布,转身,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货运电梯,一次也没有回头。
丁程鑫僵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所有翻涌的情绪被那个轻微的摇头死死钉在原地,无法前进半分。
他看着她消失在电梯门后,听着电梯下行的嗡鸣声,最终消失在寂静里。
他慢慢地转回身,重新面对那幅《无人知晓的第61分钟》。
原来,她一直知道。
知道那些不是幻视。
知道平行时空的存在。
甚至……可能在试图用她的方式记录和表达。
而她选择摇头。
选择离开。
丁程鑫在那幅画前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展厅的工作人员开始好奇地打量他。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夕阳的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画作表面投下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没有去找画廊主要联系方式,没有试图打探她的任何消息。
他只是默默地离开了展厅,如同来时一样安静。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那个摇头的含义。
那不是在拒绝他。
而是在拒绝一种可能——一种强行交汇可能带来的、无法预知的崩塌风险。
他们就像是两个精密仪器里最细微的齿轮,各自在自己的系统里严丝合缝地转动,维持着各自世界的平衡。一旦强行咬合,带来的或许不是圆满,而是整个宇宙的崩坏。
最深的虐恋,不是我爱你而你不知,而是我们明明知晓彼此的存在,却只能隔着无穷个宇宙的尘埃,默然相望,并且,为了守护彼此世界的完整,选择永不相交。
那天之后,丁程鑫的幻视彻底消失了。
仿佛一场持续多年的高烧,终于退去。
只留下心底一片被灼烧过的、永恒的寂静。
而林暮雨的工作室里,多了一幅永远也不会展出的画。
画上是空荡的展厅里,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挺拔背影,正抬头凝视着一幅画。
画中之画,是模糊的、流动的、无人知晓的外滩夜景。
她给这幅画取名叫——
《安全距离》。
时间又流淌过一年。
寂静成了他们之间最震耳欲聋的对话。
丁程鑫不再去寻找那些微小的、证明另一个世界存在的证据。他接受了海鸥与白鹭的悖论,接受了那场雨只存在于记忆的特定褶皱里。他将那幅《无人知晓的第61分钟》的高清打印照片,小心地夹在一本厚重的《艺术哲学》扉页里,放在床头柜的底层抽屉,与褪色的演唱会手环和粉丝信件放在一起。那不是遗忘,而是一种更为郑重的收藏——收藏起一颗无法在现实空气里存活的种子。
他的生活被更多的剧本、录音室、舞台和闪光灯填满。他笑得愈发得体,舞跳得愈发精准,演技也愈发纯熟。只是在某些极致喧嚣后的片刻真空里,比如庆功宴后独自回家的车程,或是凌晨化妆间只剩他一人卸妆时,他会偶尔拿出手机,搜索一下林暮雨这个名字。看到她的新画作获奖,看到她的个展在某个城市开幕,看到艺术杂志对她的一段简短访谈。他从不留言,从不点赞,只是看着,像观察一颗遥远星辰的亮度变化,以此确认某种安好。
林暮雨的生活则像一幅笔触越来越克制、色彩越来越沉静的油画。她依旧画她的平行时空系列,但画面里的物象愈发抽象,情绪也愈发内敛。那幅《安全距离》被她用素白的细麻布仔细包裹,收在了画架背后的储物柜最深处,从不打开。她开始接受一些艺术驻留项目,短则一月,长则半年,在不同的城市和国家间迁徙。她告诉自己这是在寻找灵感,但内心深处,她明白这是一种下意识的逃离——逃离上海那座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关于他的巨幅广告和荧屏影像,逃离那次在展厅走廊里,他眼中几乎要冲破一切枷锁的、滚烫的渴望。
他们成了彼此世界里最安静的谜。
转折发生在一个毫无征兆的巴黎午后。丁程鑫受品牌邀请,参加春夏时装周。秀场喧嚣散尽后,他婉拒了after
party的邀约,独自一人沿着塞纳河畔漫无目的地走着。三月的风还带着凉意,吹拂着岸边的梧桐新芽。
然后,他看见了河堤上支着画板的那个身影。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紧,又猛地松开。
林暮雨。
她穿着卡其色的风衣,围巾松松地搭着,正专注地调色,画板上是远处圣母院的侧影,在春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暖灰色的光。
丁程鑫停住了脚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三三两两的游客,隔着流淌的塞纳河水汽。他没有上前,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只是站在那里,像河堤上一尊沉默的雕像,看着她。
仿佛感应到什么,林暮雨调色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地掠过河面,然后,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方向。
时间再次凝固。
没有展厅的狭路相逢,没有雨天的仓促狼狈。只有塞纳河的风,吹动着她的发梢和他的衣角。
这一次,林暮雨没有立刻移开视线,也没有惊慌。她只是看着他,眼神里是同样的平静,以及一种历经时间沉淀后的、深重的哀伤。
他们隔空对望了足足有十秒。像两个在无尽沙漠里跋涉已久、终于遥望见同类的旅人,却都知道绿洲只是海市蜃楼。
最终,是林暮雨先动了。她极慢地、极其轻微地,对他点了点头。
那不是招呼,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告别。
然后,她低下头,继续专注于她的画板,再也没有抬起过来。仿佛他只是一道偶然投射在她画纸上的、无关紧要的光影。
丁程鑫站在原地,看着她专注的侧影,看着她的笔刷在画布上涂抹。塞纳河的游船拉响了汽笛,鸽群扑棱着翅膀飞过天空。
他明白了。
那个点头,是比两年前那个摇头,更决绝的答案。
她接受了他的存在,也接受了这永恒的距离。
他最终也没有走上前去。
他只是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往回走。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古老的石板路上。
走出很远之后,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河堤上,那个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色点,几乎要融化在巴黎黄昏的金色光晕里。
丁程鑫拿出手机,点开那个他从未留言、却看过无数次的社交媒体账号。最新动态更新于一小时前,是一张塞纳河的照片,配文很简单:
天气晴好。在画画。
他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良久,最终只是按熄了屏幕,将手机放回口袋。
他继续向前走去,汇入巴黎街头陌生的人潮。
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是塞纳河畔隔空相望的十秒。
最远的距离,是明明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却像隔着整个宇宙的尘埃。
而这就是结局了。不再有挣扎,不再有试图靠近。只有一种彻骨的、被安静接纳的遗憾,像塞纳河水一样,无声流淌,永无止境。
平行线最好的温柔,就是永不交叉,永不纠缠,也永不互相毁灭。
只在无尽的延伸中,保留那份最初也是最后的、完整的遥望。
巴黎的黄昏温柔却带着疏离,如同林暮雨那个点头。丁程鑫回到下榻的酒店,房间宽敞奢华,窗外是璀璨初上的埃菲尔铁塔。但这华美的一切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触手可及却又遥远失真。喧嚣被彻底关在身后,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以及那长达十秒的对望,在脑海里一遍遍无声重放。
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两年前展厅里那般慌乱、抗拒,甚至带着一丝未散的希冀。今天的平静之下,是一种近乎完美的哀伤,像终于凝固的琥珀,美丽却宣告了所有生命进程的终结。那点头,是封棺的最后一下钉锤。
他打开手机,屏幕的光在未开灯的房间里映亮他的脸。他再次点开那个主页,天气晴好。在画画。短短一行字,他读了很多遍。指尖最终划过屏幕,不是点赞,而是按下了取消关注。
不是负气,而是一种践行。践行她在塞纳河畔用沉默传递的决议——这就是结局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这座光芒流转的城市。他们此刻同在巴黎,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或许看着同一片天际。但这近乎零的距离,却比过去两年任何时刻都更遥远。平行线永不交叉,但若靠得太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里的自己,那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第二天,品牌活动依旧密集。看秀,专访,拍摄。他敬业地完成每一项工作,笑容无懈可击。只是在穿梭的间隙,车辆经过塞纳河时,他的目光会下意识地投向河堤。当然,那里再也没有那个身影。
他提前一天结束了巴黎的行程,改签了机票。经纪人有些意外,但并未多问。丁程鑫只是说:突然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真正的理由是,他怕再多停留一刻,那被强行压下去的、名为万一的念头会再度破土。他怕自己会像个疯狂的粉丝一样,去打听她可能在哪个画廊、哪个驻地出现。他不能。他必须尊重她那沉默的告别,也必须保全自己世界里那用巨大努力才重建起来的秩序。
飞机冲上云霄,巴黎渐渐缩小成地图上的一个点。丁程鑫闭上眼,试图入睡,脑海里却浮现出那本《艺术哲学》扉页里的画——《无人知晓的第61分钟》。
那凝固的、处于爆发前一刻的宁静。原来那才是他们之间最准确的隐喻。没有发生的第61分钟,永远比真实发生的任何故事,都拥有更多可能。而他们,都选择了让时间永远停留在那充满张力的、完美的沉默一分钟里。这或许是最好的收藏。
回到国内,生活再度被密集的行程填满。他再也没有搜索过那个名字。那场塞纳河畔的相遇,如同投入时间深潭的一颗石子,甚至连涟漪都未曾惊起,就沉入了无声的黑暗。只是偶尔,在参加某个艺术展活动,或是看到某些抽象画作的瞬间,他的眼神会停顿零点几秒,无人察觉。
半年后,丁程鑫在一个电影节的活动上,遇到一位颇有名气的独立策展人。闲聊时,策展人忽然提到:对了,程鑫,不知道你关不关注当代艺术,有一位很出色的年轻女画家,叫林暮雨。她最近有个展在北京,反响非常好。
丁程鑫端着香槟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抱歉的笑容:是吗不太了解呢。最近太忙了,很少有机会看展。
策展人表示理解,很快话题转向了别处。
活动结束,夜凉如水。坐进车里,助理递过来下一行程的备忘录。丁程鑫揉了揉眉心,忽然轻声问:有烟吗
助理愣了一下,小心提醒:哥,你之前不抽烟啊而且明天一早还有录音……
算了。他摆摆手,转向窗外。城市的霓虹流淌而过,像无法捕捉的幻光。
他知道她的个展在北京。他甚至收到了开幕邀请函——通过一个曲折的、与他艺术收藏相关的工作邮箱。邀请函设计得素雅,封面是她的新作局部。
他没有去。
他选择让巴黎的那个黄昏,成为故事最后且唯一的结局画面。遥远,安静,带着金色的光晕和决绝的温柔。
与此同时,北京798艺术区,林暮雨的个展现场。
人流渐渐散去。她站在展厅中央,看着墙上那幅最大的画作。新作的名字叫《塞纳河上的第61分钟》。
画面不再是抽象的色块,而是依稀可辨的河堤与水流,远处是朦胧的教堂轮廓。河堤边有两个极小极淡的人影,隔着清澈的河流对望。他们的倒影在水中被拉长、交融,仿佛连接在一起,比实际的距离近了无数倍。整个画面笼罩在一种柔和而哀伤的金色光芒中,时间仿佛在那一刻为了这对望而静止,达成了某种永恒。
一个记者在闭幕采访时间她:林老师,这次展出的作品,尤其是这幅《塞纳河上的第61分钟》,似乎与您早期的‘平行时空’系列有了呼应,但又更加宁静和通透。能谈谈其中的转变吗
林暮雨望着那幅画,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
曾经我想用画笔捕捉那些无法抵达的时空。但现在我觉得,或许有些距离,本身就是为了守护某种……完整性。遥望而不抵达,铭记而不纠缠。这是时间教会我的,最温柔的答案。
记者似懂非懂,但依旧记下了这段话。
画展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林暮雨独自一人站在《塞纳河上的第61分钟》前,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极轻地、几乎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气息消散在空旷的展厅里,如同从未存在过。
窗外,北京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个城市,同一片天空之下,他们终究活成了彼此最安静的谜,和最长久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