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尸柜的第十二把钥匙 > 第一章

医院停尸房新来的夜班管理员发现,
每晚清点尸体时总会多出一具,
监控却永远拍不到多出来的那具尸体是如何出现的,
直到他在登记表上发现所有多出尸体的姓名,
竟都是他自己曾经不同时期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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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半,市三院负一层的空气凝滞成一种具象化的冰冷,沉甸甸地压在人皮肤上,渗进骨头缝里。消毒水的味道尖锐刺鼻,却盖不住那股子若有若无、缠绵不绝的底层甜腻——那是死亡缓慢分解时,与化学药剂徒劳对抗产生的气息。
林默搓了搓几乎冻僵的手指,指关节发出细微的脆响。他呼出的白气在手电光柱里短暂显形,又迅速被无处不在的阴冷吞没。这是他值夜班的第三周,顶替那位据说突发急病回了老家的前管理员。对这份工作本身,他没什么可抱怨的,寂静,无人打扰,薪水甚至比之前那份需要赔尽笑脸的工作还要高上一点。
除了……这地方本身。
一排排巨大的不锈钢冷柜抽屉镶嵌在墙体里,像蜂巢,冰冷、整齐,收纳着彻底沉眠的蜂蛹。金属表面映出他模糊变形的身影,随着手电光的晃动而拉长扭曲。巨大的静字贴在对面墙上,红底白字,鲜艳得有些刺目。
他推着那辆小小的、轮子偶尔会发出吱呀怪声的推车,开始每晚的例行清点。这是规矩,铁律,交接班时那位一脸褶子、沉默寡言的老管理员反复强调过,眼睛浑浊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每一格,每一具,对清楚登记表,一笔都不能错。错了……
老头没说完,只是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
金属抽屉被拉开的滑轨声是这片死寂里唯一刺耳的噪音,干涩,悠长,刮得人耳膜和心尖都不舒服。每一个抽屉里,都是一个终结的故事,被白色的裹尸袋收敛,拉链严严实实,勾勒出或庞大或干瘪的轮廓。手电光扫过标签,姓名、编号、日期,他低声念出,再与夹板上的登记表核对,打上一个冰冷的勾。
……七……八……九……
声音在空旷的停尸房里显得异常空洞,甚至带不起一丝回声,刚出口就被那浓稠的、吸收了所有声响的冷寂吞没了。指尖划过纸面,留下一点湿冷的触感。
……十。
他停下动作。手电光定格在登记表最下方。表格的格子到这里本该结束了。他负责的这片区域,老管理员说得清楚,固定十个冷藏位。
可是……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冰凉的寒意顺着指尖一点点爬上来。
登记表下方,不知被谁,用一道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掉的笔迹,添上了一个新的格子。
第十一格。
标签打印得倒是清晰:无名氏,编号1147。接收日期:今日。
一股没来由的冷风,吹得他后颈汗毛倒竖。他猛地回头,手电光柱慌乱地扫过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那些沉默的柜子,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是哪个白天的同事临时加塞,忘了更新正式表格,随手写的他试图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对,一定是这样。医院总是有各种突发状况,不按规矩来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混杂着异味的空气刺得肺管发疼。他找到对应的冷藏格,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那冰冷的拉手,猛地用力。
滑轨嘶哑地响着。抽屉顺畅地滑出。
里面,沉甸甸地躺着一只白色的裹尸袋,拉链紧闭,顶端透出人头颅的模糊轮廓。
真的多了一具。
他盯着那袋子看了几秒,猛地将其推回,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爆开,吓了他自己一跳。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地撞。他抓过登记板,在那多出来的第十一格后面,用力划上一个勾,笔尖几乎戳破纸面。做完这一切,他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那片区域,推车的吱呀声比来时更响、更急。
交接班时,他犹豫再三,还是向来接早班的老张提了一句:东区那片,好像临时多了一个,表格下面手写加的。
老张正打着哈欠,眼屎糊在眼角,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含混地嗯了一声,接过登记板随手扔在桌上,再没多问一句,仿佛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默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也许,真的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第二夜,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冰冷。
清点。核对。一、二、三……
越接近尾声,他心跳得越快。拉出最后一个抽屉,核对无误。他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地,向下挪去。
登记表最下方。
那个手写的第十一格,还在。墨迹似乎比昨晚更清晰了些。
而在它下面,又多了一行。
第十二格。
同样手写的字迹:无名氏,编号1148。接收日期:今日。
他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住了。手电光在那两行字上来回移动,呼吸骤然急促,白气一团团喷在纸上。
他猛地抬头,眼球因惊惧而微微颤动,手电光扫过四周每一个角落,每一片阴影。冰冷,死寂。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不对!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墙边,摸索着打开了这个区域所有照明灯的开关。惨白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驱散了手电光柱无法穿透的深沉黑暗,每一个角落都暴露无遗。不锈钢柜门反射着刺眼的光,那片静字红得更加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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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多出来的推车,没有匆忙离开的身影,没有任何能解释这多出来的一格、多出来的…一具尸体的迹象。
心脏疯狂地跳动着,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闷响。他冲到监控显示屏前——每个区域都有摄像头,这是医院的规定。手指发抖地调取昨晚东区的监控回放。
快进。画面无声。只有他自己在画面里走动,清点,核对……一切正常。直到他昨晚发现第十一格后匆忙离开。画面继续流动,再无任何人进入这个区域。没有任何人靠近过登记表,没有任何人推来过新的尸体。
那多出来的记录,是怎么来的那多出来的尸体……又是怎么出现的
冷汗,终于突破了毛孔的封锁,沿着他的脊椎沟壑,冰线一样往下淌。
他僵在原地,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四肢百骸都灌了铅一样沉重。惨白的灯光下,他的脸褪尽了血色。
这一次,交接班时,他几乎是抓着老张的胳膊,声音发颤:东区!还是东区!又多了!监控什么都没拍到!这不对!肯定有什么不对!
老张皱紧了眉头,脸上那点睡意和不耐烦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神情。他盯着林默,看了足足有十几秒,才慢吞吞地开口,声音沙哑:小子,这地方……有些东西,别深究。对上了,记下了,就行了。眼睛……有时候要学会看不见。
可是……
没什么可是!老张突然粗暴地打断他,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快的不安,甚至是一丝……恐惧干好你的活!别的,别问!别查!
警告像冰水,浇了他一头一脸。却反而点燃了他心底那点不肯屈服的、被恐惧逼到绝境的邪火。
第三夜。林默站在东区冷藏柜前,手里紧紧攥着的不是笔,而是一把从工具间顺手拿来的、沉重的金属扳手。冰冷的触感硌着他的手心,带来一丝虚妄的安全感。
清点毫无意外地再次超出了登记表原有的格数。第十一格,十二格……十三格。
无名氏,编号1149。
像一个冰冷而规律的死亡倒计时。
他的手没有抖。一种诡异的冷静笼罩了他。他不再试图去开那个多出来的抽屉确认。他知道里面一定有东西。他直接转向了监控主机。他要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他锁定了东区摄像头最近的录制存储路径,将时间倒回自己上一次清点离开后的时段。屏幕上的时间数字无声跳动。画面里,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柜子,惨白的灯光。
他死死盯着屏幕,眼睛酸涩也不敢眨一下。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就在他几乎要以为今夜依旧一无所获时——
屏幕,毫无征兆地,黑了。
不是断电的那种黑。是摄像头被什么东西,彻底遮住了。纯然的、不透光的漆黑,持续了大约三到四秒。
然后,画面恢复。
一切如常。仿佛那几秒的黑屏只是一次轻微的信号故障。
但林默的心脏,却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炸起,瞬间冲上天灵盖!
在那黑屏与恢复的刹那间隙里,就在那恢复正常画面的一瞬间!他看见了!虽然极快,几乎无法捕捉,但他绝对看见了——一道极其模糊、扭曲的残影,正从监控摄像头正下方的位置,倏然消失!
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刚好是登记表悬挂的地方!
不是有人从外面进来!那东西……那东西是从监控的死角里……或者说,是从登记表本身……爬出来的!
这个念头荒诞恐怖到让他头皮发麻!他猛地向后一仰,带轮子的椅子滑出去老远,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冰凉的冷汗。扳手从无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地面上,清脆的响声在死寂中惊心动魄。
不行!不能这样!他必须知道那是什么!必须知道这见鬼的多出来的尸体到底是什么玩意!
一个更疯狂、更作死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型——他要看!亲眼看!不看那监控拍不到的东西,他迟早会疯掉!
第四夜。林默把自己藏在西区最角落一个废弃不用的巨大器械柜后面。这里视角刁钻,能清晰地看到东区登记表那片区域,却又隐在深深的阴影里。他手里紧紧握着手机,摄像头对准了那边。他放弃了医院的监控,他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设备记录。
时间在极致的紧张和冰冷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和心脏疯狂搏动的噪音。
终于,凌晨三点过五分。
来了。
东区那片空间的光线,毫无预兆地、极其轻微地暗淡了一下,像电压不稳。然后,他看到了。
登记表下方的空气,开始扭曲。
像隔着灼热的火焰看东西,那些景象开始波动、变形。然后,一个极淡、极虚幻的影子,从登记表下方那片扭曲的空气里……缓缓地渗了出来。
没有形状,没有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不散的浓黑烟雾,却勉强维持着一个扭曲的、类似人形的轮廓。它蠕动着,攀升着,最终悬停在那个多出来的冷藏格前方。
林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进下唇,尝到一丝腥甜。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手机屏幕也因为颤抖而晃动不止。
那黑影抬起了什么像是手臂的末端,没有手指,只是一团翻涌的黑暗。它触碰到了那个冷藏格的金属拉手。
没有声音。
但那个沉重的、需要不小力气才能拉开的不锈钢抽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自己滑了出来。
黑影……那团模糊的黑影,开始向滑出的抽屉里流淌而去,像粘稠的沥青,缓慢地注入那个白色的裹尸袋形状里。
白色的裹尸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干瘪变得充盈,显现出人体的轮廓。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有光线诡异的明灭。
当最后一丝黑影都注入裹尸袋后,那白色的袋子轻微地鼓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彻底安顿了下来。
然后,抽屉无声地、缓慢地,自己滑回原位,严丝合缝。
咔嗒。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并不存在的落锁声。
光线恢复正常。
那片区域空无一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登记表上,多出来的那一行手写记录,墨迹似乎还未干透。
林默瘫软在阴影里,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交接班的。魂不守舍,面色惨白如纸。老张看到他这副模样,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
白天,林默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不敢看手机里录下的东西,那段影像本身就像带着诅咒。他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试图用睡眠逃避现实,却被光怪陆离的噩梦反复撕扯。
下午,他被噩梦惊醒,心跳如雷。呆坐半晌后,一种偏执的、不顾一切的念头控制了他。
他要去查!查那些多出来的记录!既然尸体和记录是成对出现的,那记录本身就是唯一的线索!他要看看,那些名字,那些编号,到底有什么特殊!
这个时间,停尸房只有老张一个人在值班室打盹。他溜进去并不难。
负一层依旧冰冷死寂。他做贼一样溜进东区,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取下那本厚重的总登记簿,手指颤抖地翻到最新记录页。
找到了。
1147。1148。1149。1150。
接收时间,恰好对应他值班的这四个夜晚。登记人签名栏,是同一个他有些熟悉的签名——科室里一位资深白班员工的签名,他见过几次。
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合规合矩。
难道真的是自己搞错了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那晚看到的……
巨大的失落和迷茫席卷了他。他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住登记台,指尖却无意中扫过了旁边一叠废弃的、准备用作草稿的打印纸。
最上面一张纸的背面,朝上放着一似乎有人随手记过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字迹。
下一秒,他的血液,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所有的思维,在刹那间彻底冻结了。
那纸上,是几行匆忙写下的字,似乎是临时记录的电话号码或者信息。
但那笔迹……
那笔迹他太熟悉了!
飞扬跳脱,带着一种刻意的不羁,笔画末尾总喜欢有一个微微的上挑——那是他高中时期,最引以为傲的字体!他模仿当时最喜欢的摇滚乐队logo练了整整一个学期!绝不可能错认!
为什么……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他高中时的笔迹!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恐怖到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猜想,像一条毒蛇,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扑到那本总登记簿前,发疯似的往前翻!一页,两页,十页,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他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厚重的纸张。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布满血丝,视线疯狂地扫过那些陌生的姓名、编号、日期。
没有……没有……都没有……
直到他翻到大约九个月前的一页。
他的动作猛地停住了。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那一页的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死亡病例登记栏里。
死者姓名栏,写着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名字。
但登记员签名那里……
那字迹……工整,谨慎,甚至带着一点初入社会的刻板和努力——那是他大学刚毕业,第一份工作时的笔迹!他绝对不会认错!那时他努力想把字写得像个可靠的成年人!
冷汗如同瀑布般从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里涌出!瞬间湿透重衣!
不……不可能!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他继续往前翻!疯狂地翻!纸张被粗暴地撕扯!
一年前!一页的中间!一个签名!那字迹略显青涩,却带着一股故作老成的连笔——是他大四实习期的笔迹!
一年半前!角落里的一个备注!字迹张扬,笔画混乱,每个字都像要飞起来——是他大一时,最叛逆那个阶段的字体!
两年前!三年前!五年前!八年前!
一页,又一页。一个签名,又一个备注。甚至有的直接写在死者姓名栏里!
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日期。不同的死亡编号。
但那些笔迹……全都是他的!
从他少年时期略带幼稚的笔画,到青春期的叛逆张扬,再到大学时代的逐渐定型,初入社会的刻意工整……直至最近,接近现在的、他如今日常使用的字体!
像一部无声而恐怖的个人编年史,用他不同时期的笔迹,密密麻麻地填写在死亡登记簿上!记录着那些凭空多出来的、监控永远拍不到如何出现的尸体!
那些多出来的尸体……名字……全是他自己写的!
在不同的时间用他不同年龄的笔迹
呃……
林默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丝破碎的气音。他猛地向后踉跄,后腰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推车上,撞得一阵生疼。
巨大的荒谬感和极致的恐惧像两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用力揉捏,几乎要把它捏爆开来!
他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坍塌。
登记簿从无力颤抖的手中滑落,嘭地一声巨响,砸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纸页哗啦啦地翻动,最终停止。
最新的一页,墨迹尤新。
最下面一行,那个手写添加的、属于今晚的格子里。
死者姓名栏,不再是无名氏。
那上面,清晰地、用一种他此刻正在使用的、无比熟悉的笔迹,写着一个名字——
林默。
医院停尸房新来的夜班管理员发现,
每晚清点尸体时总会多出一具,
监控却永远拍不到多出来的那具尸体是如何出现的,
直到他在登记表上发现所有多出尸体的姓名,
竟都是他自己曾经不同时期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