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密银城之触
龙禽骑士的咆哮从天际压下,禁魔石弩箭擦着头皮飞过,钉入身旁的树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我,卡尔,一个昨天还在被街头混混追着打的废物,此刻正像猎物一样在密林间亡命奔逃。而这一切,都因为我右手紧握着的那玩意儿——一把不断蠕动的暗红色战斧,以及它在我脑子里喋喋不休的邪恶宿主。
跑！再快点！虫子！你的挣扎真是
pathetic（可悲）又可口！拉亚斯特,那个自封的暗裔神灵,在我颅腔内狂笑,左边！对,撞开那些灌木！让我们把鲜血和混乱献给这场狩猎！
闭嘴！你这该死的寄生怪物！我在心里嘶吼,肺部火烧火燎。
怪物！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扭曲的愉悦,我们是拉亚斯特！是终结！是毁灭的化身！而你,幸运的小虫子,现在是我们珍贵的皮囊！感受这份‘荣光’吧！哈哈哈！
荣光去他妈的荣光！我只想活下去！
几分钟前,我还只是个在密银城后巷挣扎求生的平凡小子,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躲开铁匠学徒的霸凌。如果我没有慌不择路跑进那条废巷,如果没有摔进那个被雨水冲塌的破洞,如果我的手没有摸到那冰冷刺骨、仿佛有自己心跳的鬼东西……
但现在,没有如果了。
德玛西亚最精锐的搜魔人对我穷追不舍,而我身体里,住进了一个时刻想把我撕碎取而代之的远古恶魔。
这一切,都从我跌入那个黑暗墓穴,手掌被一件冰冷器物割破开始……
跑啊！没爹妈教的废物！看你这次往哪儿躲！
粗鄙的辱骂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的背后。我,卡尔,正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在密银城肮脏的后巷里狂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又是他们。铁匠铺的那几个学徒,仗着身强体壮,总以捉弄我为乐。只因为我上次不小心撞翻了他们的水桶——好吧,也许不是完全不小心,他们总把我父亲的木工活计叫垃圾——但反抗的代价就是现在这样,像条丧家之犬被追得屁滚尿流。
抓住他！把他摁进臭水沟里醒醒脑！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我的心脏。我不能被抓住。父亲卧病在床后,家里就靠我接点零活勉强维持,要是再被打得鼻青脸肿,好几天没法工作,我们爷俩都得喝西北风。
德玛西亚的阳光照耀着宏伟大殿和整洁主街,却永远照不进这些迷宫般的贫民区小巷。这里污水横流,垃圾堆积,是像我这样的废物和真正渣滓的聚集地。我对这里了如指掌,像地鼠熟悉自己的地洞。左拐,钻过那个低矮的破棚子,右转,跳过那堆腐烂的菜叶……
本来我能甩掉他们,如果不是踩到那块松动的石板的话。
脚下一滑,天旋地转。我重重摔倒在地,手肘和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更糟的是,我滚进了一个平时根本不会注意的角落。前几天的大雨冲塌了部分老旧的地基,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哈！找到你了！看你往哪儿跑！追兵的声音迅速逼近。
绝望之下,我来不及多想,手脚并用地就往那塌陷的坑洞里爬去。里面又黑又潮,散发着泥土和霉烂的气味。我拼命往里缩,希望能躲过一劫。
那废物钻洞里去了！
妈的,真臭！把他揪出来！
外面传来他们的叫骂声,但似乎没人愿意钻进来。我稍微松了口气,但身体因为恐惧和摔倒的疼痛不停颤抖。我在黑暗中下意识地伸手想找个支撑点稳住自己。
右手摸到的,不是预想中湿冷的泥土或石头。
是一种冰冷的、坚硬的、带着奇异纹路的金属触感。
我的手指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剧痛传来。是锈铁片还是什么废弃的金属垃圾黑暗中我看不清,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手臂瞬间窜遍全身,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狂暴的意念洪流般冲进我的脑海！
呃啊啊啊——！我发出痛苦的嘶鸣,感觉脑袋快要炸开。
一个声音,一个绝非人类、充满了古老恶意的声音,在我的意识深处轰然响起,带着无尽的鄙夷和愤怒。
这是……何等孱弱……何等卑微的灵魂！像只未睁眼的蠕虫！连让我稍感愉悦的绝望都如此稀薄！真是……令作呕！
那声音嘶哑,如同金石摩擦,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毁灭的气息。
谁！是谁在说话！我惊恐地四处张望,但黑暗中只有我一个人。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回荡！
是谁我是你此刻紧握的毁灭！是你无法理解的永恒！也是你这低等生命无法承受的……荣光！声音咆哮着,震得我精神恍惚。
放开……放开我！我本能地想甩开右手握着的东西,但那东西仿佛焊在了我的手上,纹丝不动。反而一股灼热的力量开始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放开是你用那可笑的血液和这可悲的求生欲望唤醒了我！现在想逃晚了,虫子！声音充满了嘲弄,多么完美的讽刺！伟大的拉亚斯特,竟被困在这样一个连魔力都感应不到的废物躯壳里！这是何等的羞辱！
拉亚斯特那是什么怪物恶魔我吓坏了,拼尽全力挣扎,连滚带爬地想要退出这个可怕的洞穴。外面的叫骂声似乎停止了,或许是被我刚才的惨叫吓到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坑洞里倒爬了出来,重新摔在巷子的阳光下,狼狈地大口喘气。
我低头看向我的右手。
那一刻,我的血液几乎冻结。
我手里紧紧握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锈铁片。那是一把造型无比狰狞、仿佛由暗红色血肉与金属熔铸而成的……战斧它的轮廓不断微微扭曲,斧面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布满血丝的诡异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纹路从斧柄开始,正顺着我的手臂皮肤向上蔓延,带来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和可怕的活力。
看啊！这就是你新的‘肢体’,虫子！喜欢吗哈哈哈哈哈！脑海里的声音——拉亚斯特——疯狂大笑。
怪物！放开我！我徒劳地试图把它甩掉,但它就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闭嘴！
noise!
吵死了！再多喊一声,我就控制你的手,把旁边那几个看热闹的渣滓劈成两半！拉亚斯特威胁道。
我猛地抬头,才发现那几个铁匠学徒并没走远,正站在几步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对着空气发疯和自言自语,以及我手上那把突然出现的、一看就极不祥的武器。
那……那是什么东西
他好像疯了……
快…快走吧,有点邪门……
他们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到了,缓缓后退,然后转身跑掉了。
我暂时安全了,但却陷入了更大的恐怖之中。
哼,算他们走运。拉亚斯特不满地哼了一声。现在,小虫子,让我们来谈谈。你这具身体虽然垃圾,但暂时是我的了。首先,我们需要血食,大量的血食来庆祝我的……
它的话音未落,一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我抬头望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队穿着德玛西亚制式盔甲、披风上绣着搜魔人兵团徽记的士兵堵住了巷口。为首的是一名气质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军官。他的盔甲比普通士兵更加精良,肩甲造型仿佛收拢的龙翼,目光扫过我,最终落在我那无法隐藏的、布满暗红色纹路的右手以及那把诡异的战斧上。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搜魔人！德玛西亚所有拥有魔法力量,或仅仅是被怀疑拥有魔法力量的人的噩梦！我父母当年就是被他们盘查,虽然后来证明是误会,但家庭早已蒙上阴影。我对他们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拉亚斯特的声音也瞬间变了,从那狂妄的咆哮变成了极度厌恶和警惕的低语：……禁魔石哼！这令人窒息的味道……这该死的国度！
为首的军官——他的铭牌上写着塞巴斯蒂安队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前,他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那剑柄似乎镶嵌着灰白色的石头。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
平民,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感知到异常的黑暗魔法波动。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你手臂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我吓得几乎无法呼吸,舌头打结。拉亚斯特在我脑中疯狂警告：废物！别出卖我！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先撕了你的嘴！
我……我……这只是……捡……捡来的……我语无伦次,下意识想把右手藏到身后。
但这个动作在塞巴斯蒂安队长眼中无疑更加可疑。他的眼神锐利了几分,上前一步：捡来的在哪儿捡的把它放下,慢慢走过来,接受检查。
他的队员无声地散开,隐隐形成包围之势。他们手中的武器和盔甲上,似乎都带着那种令人不安的灰白色石头碎片,散发出一种让我（或者说我体内的拉亚斯特）极其不舒服的压抑感。
快想办法,虫子！被那些石头碰到,我们都得完蛋！拉亚斯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
塞巴斯蒂安队长见我没有动作,眉头皱得更紧,他缓缓拔出佩剑,那剑身也镶嵌着禁魔石。最后一次警告,放下武器,接受检查。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前有冷酷的搜魔人,后有脑子里住着的恶魔。我能感觉到拉亚斯特的力量在我体内躁动,既渴望撕碎眼前这些令它厌恶的人,又被他们身上的禁魔石深深克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手臂上的暗红色纹路突然如同活物般蠕动,然后迅速变淡、隐匿,几乎看不见了。连我手中那把战斧上的狰狞眼睛也瞬间闭合,整个斧头黯淡下去,看起来就像一把稍微有点古怪的、锈蚀严重的旧武器。
拉亚斯特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隐藏……收敛……蠢货……别动……
是它做的它强行隐藏了自己
塞巴斯蒂安队长似乎也察觉到了那诡异的魔法波动瞬间消失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警惕并未放松。他紧紧盯着我,又看了看我手里那把
now
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旧斧头。
他沉默了几秒,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最终,他缓缓收剑入鞘,但目光依旧冰冷。记住,小子,他冷冷地说,在德玛西亚,任何与魔法沾边的东西,都不会有好下场。管好你自己。
说完,他打了个手势,带着搜魔人小队转身离开。但我能感觉到,他转身前那最后一眼,已经将我牢牢记住。
我瘫软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后怕交织在一起。
但还没等我喘过气,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虚弱的恶毒和更加深沉的厌恶：
哼……侥幸……暂时躲过了那些石头蛆虫……但这笔账,小虫子,我会慢慢跟你算……现在,给我找个地方躲起来……我‘饿’了……
我看着右手那再次开始若隐若现的纹路,又想起塞巴斯蒂安队长最后那冰冷的眼神。
我知道,麻烦,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喋血逃亡与星辰指引
废物！蠢货！像无头苍蝇一样！你的逃跑路线简直是对‘生存’二字的侮辱！
拉亚斯特的咆哮在我脑海里炸开,几乎要掀翻我的天灵盖。我顾不上回嘴——也没那胆子——只是拼命地跑,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嘶啦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塞巴斯蒂安队长那冰冷的眼神和最后那句警告,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我知道,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我。搜魔人的眼线遍布密银城,我必须立刻离开！
往左！对,冲进那个市场！对,就是这样,撞翻那些摊子！让混乱成为我们的帷幕！哈哈,看那些愚民惊恐的嘴脸！拉亚斯特的声音充满了病态的兴奋,它似乎把我的恐慌当成了最好的佐餐酒。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人头攒动的市场,利用我对这里每一个角落的熟悉,像泥鳅一样在人群和货摊间穿梭。身后传来惊呼声、叫骂声和货物倒塌的哗啦声。我甚至不敢回头,只知道拼命向前。
站住！搜魔人兵团办事,闲人避让！身后远处传来严厉的呼喝声和更加急促的脚步声。他们追上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哼,反应倒是不慢。虫子,右转,进那条窄巷！拉亚斯特突然指挥道。
求生的本能让我下意识地听从,猛地拐进一条堆满垃圾桶的狭窄通道。然而,刚冲进去几步,我就感觉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
噗通！我重重摔在黏糊糊的地面上,啃了一嘴的腐臭泥泞。原来巷口早已被搜魔人提前布置了透明的绊索！
几乎就在我摔倒的瞬间,头顶传来锐利的破空声！
嗖！嗖！
两支弩箭擦着我的头皮钉入前方的地面,箭杆尾部还在嗡嗡颤动。那是特制的弩箭,箭头上镶嵌着细碎的灰白色石头——禁魔石！
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进一个巨大的破木桶后面。
禁魔石……又是这该死的玩意儿！拉亚斯特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就像苍蝇围着腐肉！令人作呕！
他们……他们是要杀了我吗我牙齿打颤,小声问。
杀你不,虫子,他们是想把你和我一起抓回去,关进暗无天日的禁魔石监狱,或者更糟,直接‘净化’掉！拉亚斯特嘲弄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刚才那点可怜的勇气呢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盔甲摩擦的铿锵声。
目标进入七号巷！一队封锁出口,二队跟我推进！注意,目标持有未知魔法器物,极度危险,必要时可动用武力制服！是塞巴斯蒂安队长冷静得可怕的声音。
极度危险我卡尔一个连只鸡都没杀过的木匠学徒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荒谬的笑话！
但此刻我没时间感慨。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恐惧。我观察着四周,看到旁边一堵矮墙,墙后是另一条更复杂的小巷网络。那是我以前为了躲债主经常走的路。
拉亚斯特！我几乎是咬着牙在心里嘶吼,帮我一把！把那堆垃圾桶轰开！不然我们俩都得被那些‘石头蛆虫’抓去！
求我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虫子拉亚斯特慢条斯理地回应,带着玩味的恶意。
这不是求！这是为了我们都活下去！你也不想再被关起来吧！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反驳它。
……哼！低等的激将法。但……你说对了一点。拉亚斯特的声音阴沉下来,准备好,废物,感受一下真正的力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一股灼热、狂暴、充满毁灭欲望的能量瞬间涌入我的右臂！暗红色的纹路再次亮起,仿佛熔岩在皮肤下流淌,带来剧痛的同时,也赋予了我难以想象的力量。
呃啊！我忍不住低吼一声,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对着那堆堵路的垃圾桶猛地一挥！
没有碰到,但一股无形的、扭曲的暗红色能量冲击波从斧刃上迸发,如同野兽的利爪！
轰！
木制的垃圾桶瞬间被撕裂成无数碎片,里面的污秽之物天女散花般炸开,恶臭弥漫！巨大的声响和突如其来的污物攻击让正在推进的搜魔人小队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我趁着这短暂的混乱,手脚并用地翻过矮墙,没命地朝着城外方向跑去。拉亚斯特在我脑中发出不满的哼唧,似乎对我只是用来轰垃圾而不是杀人感到非常不满。
逃亡之路变得更加艰难。搜魔人显然调动了更多力量,龙禽骑士开始在低空盘旋,锐利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街巷,它们的影子如同死亡的预兆笼罩着我。我不得不利用一切可以躲藏的地方：屋檐下、水沟里、运货的马车底下……
拉亚斯特时而极不情愿地提供一丝力量助我越过障碍,时而又在关键时刻使坏。比如有一次,它故意让我的右腿抽搐了一下,让我差点直接撞进一组搜魔人的巡逻路线上。
哎呀,手滑了。它毫无诚意地道歉,语气里的愉悦毫不掩饰。
我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我只能依靠自己那点对城市的熟悉和被逼到绝境的急智。我把拉亚斯特的力量导入下水道口,引发小小的爆炸和恶臭气体喷发,制造混乱；我撞翻面粉袋,扬起白色粉尘干扰视线……
每一次看似侥幸的逃脱,都耗尽我的心力。我和拉亚斯特就在这种互相憎恶又不得不暂时依赖的诡异状态下,竟然真的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密银城高耸的城墙。
但我丝毫不敢停留。塞巴斯蒂安队长和他的猎犬们绝不会放弃。我一头扎进城外的森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密林深处逃亡。
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森林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恐惧和孤独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我。我不知道该去哪,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是什么。手臂上的纹路微微发热,脑中的低语时断时续,
mostly
是拉亚斯特对森林环境的抱怨和对血食的渴望。
精疲力尽的我终于支撑不住,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树滑坐下来,泪水混合着汗水和污垢滑落。我完了。我真的完了。被一个恶魔寄生,被整个德玛西亚追捕……
这就放弃了真是……无趣至极。拉亚斯特懒洋洋地评价道,似乎连嘲讽都懒得用力了。
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一片柔和的光芒忽然在我前方亮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如同汇聚的星辉,温暖而纯净。光芒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穿着造型奇异的银蓝色盔甲,披风如同流淌的星河,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法杖,顶端镶嵌着璀璨的宝石。他的面容英俊而平和,眼神中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悲悯和淡淡的忧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满头的银发和额头上闪烁着微光的奇特印记。
我瞬间紧张起来,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是搜魔人的援军还是什么其他的怪物
放松,孩子。他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奇异地抚平了我内心的焦躁,我并非为你而来,但也因你而至。
拉亚斯特的声音瞬间变得高度警惕,甚至带着一丝……惊疑这气息……巨神族不对……是星灵该死的！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
星灵那是什么
你体内的‘旅伴’,似乎认得我。男子微微一笑,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身体,看到我灵魂深处那咆哮的暗裔,不必惊讶。我名塔里克,曾守护巨神峰,也曾……行走于德玛西亚。
塔里克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传说中一位背离了德玛西亚的强大骑士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叛徒。
我感知到一股古老而黑暗的愤怒,与一个坚韧却迷茫的灵魂交织,如同风暴中摇曳的烛火。塔里克的目光落在我那无法隐藏的暗裔手臂上,很有趣的组合。它因你的情绪而强大,也因你的平静而困惑。
平…平静我声音沙哑,我快怕死了！
恐惧也是情绪的一种,而且是它最喜爱的食粮之一。塔里克平静地说,德玛西亚视魔法为洪水猛兽,试图用石头禁锢一切它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却忘了真正的平衡源于内心,无论那力量来自光明还是黑暗。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找到你的‘锚点’,孩子。那不是抗拒,也不是屈服,而是……理解与共存。否则,风暴终将撕碎你这艘小船。内心的力量,有时比外在的禁制更为强大。
他的话像谜语,我听得似懂非懂。但共存和内心力量这几个词,却莫名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装神弄鬼！拉亚斯特在我脑中不屑地嗤笑,星灵就爱说这些空洞的废话！
塔里克似乎能察觉到拉亚斯特的不满,他只是宽容地笑了笑,如同星辰般的光芒开始逐渐消散。
愿星光指引你,迷途的孩子。留下这句话,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我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塔里克的话给了我一丝模糊的希望,但更多的还是迷茫。
然而,现实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
远处,再次传来了令人心悸的龙禽尖啸,以及搜魔人特有的号角声！
塞巴斯蒂安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冰冷地穿透森林的夜幕：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孩子。放弃抵抗,接受净化！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拉亚斯特的声音也再次响起,充满了暴戾和焦躁：听到了吗虫子！那些石头蛆虫又追来了！这次别再指望我用力量去轰那些该死的垃圾！我们需要血！需要杀戮！
我猛地站起身,疲惫和迷茫被新的恐惧驱散。塔里克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但生存的本能再次占据了上风。
我看着远处晃动的火把光芒,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躁动不安的邪恶存在。
逃！必须继续逃！
第三章：危险的共舞
接受净化去他MD净化！那是把我和你一起融成渣滓！快跑！虫子！用你那可怜的短腿,跑起来！
拉亚斯特的咆哮和塞巴斯蒂安冰冷的劝降声交织在一起,像两把锤子敲打着我的神经。不用它催促,求生的本能已经驱动着我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朝着与声音来源相反的方向更深地扎进森林。
塔里克的话语还在我脑中盘旋——内心的力量、锚点、共存——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眼下尖锐的死亡威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哲学,而是如何不被抓住！
森林的地形开始变得陡峭,树木更加茂密,有效地遮挡了空中龙禽的视线。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塞巴斯蒂安队长经验老辣,他一定预判了我的逃跑方向。
左前方,那块巨石后面！快躲进去！收敛你的气息,废物！对,就像装死一样！拉亚斯特突然急促地指挥道。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后面,那里有一个狭窄的缝隙。我拼命缩进去,紧紧捂住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手臂上的暗裔纹路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光芒变得极其黯淡。
几乎就在下一秒,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摩擦声逼近。火把的光芒在石缝外晃动。
报告队长,痕迹到这里似乎变淡了。
他跑不远。分队散开,扇形搜索。注意任何魔法波动,哪怕是极其微弱的。他体内的东西很狡猾,善于隐藏。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一定会往边境方向跑,通知第三小队,在前方黑木峡谷设卡。
我的心沉了下去。黑木峡谷那确实是我潜意识里想去的方向,穿过那里就能更快地离开德玛西亚腹地。他完全猜透了我的想法！
搜魔人小队仔细搜索了附近,火把的光几次扫过我藏身的石缝边缘。我紧张得心脏快要停止跳动。拉亚斯特也异常安静,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再次浮现,那是禁魔石靠近时它的反应。
万幸,他们没有发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瘫在石缝里,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好险……
哼……又靠运气捡回一条命。拉亚斯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些该死的禁魔石猎犬,鼻子比虚空鬣狗还灵！
我喘着粗气,没有理会它的嘲讽。一个念头逐渐清晰：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逃下去了。塞巴斯蒂安经验丰富,资源雄厚,而我只有一个不断给我使绊子的恶魔和两条快跑断的腿。我必须……必须想办法利用我能利用的一切。
拉亚斯特,我尝试着在心里与它沟通,声音还因为恐惧而发颤,我们……我们能不能谈谈
谈它嗤笑一声,谈什么谈你怎么死比较有美感还是谈你临死前能让我杀几个搜魔人助兴
谈怎么活下去！我鼓起勇气反驳,你听到了,他们要在峡谷设卡。我们这样冲过去就是自投罗网！你也不想再被关进禁魔石里吧那种滋味不好受吧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暴戾：虫子！你在威胁我！
不！不是威胁！我赶紧否认,生怕它一发疯又控制我的身体去送死,是合作！暂时的！你帮我活下去,也就是帮你自己不被抓住！我们需要……需要计划！
计划就凭你那塞满了恐惧和愚蠢的脑袋拉亚斯特讥讽道,但语气里的绝对否定似乎减弱了一丝丝。它或许真的极度厌恶被禁锢的感觉。
我对这片森林很熟！我知道一些小路,一些猎人才知道的捷径！我急忙抛出我的价值,我们可以绕开峡谷！但需要你的力量来应对突发情况,比如……比如快速通过一些危险地段,或者制造一些小混乱误导他们……
哦终于开窍了知道祈求伟大的拉亚斯特的力量了它拖长了音调,带着玩味的恶意,那么,代价呢小虫子,使用我的力量,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次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一条胳膊还是……你的灵魂
我的心猛地一紧。代价……塔里克说过,不能屈服……
活下去！我咬着牙,代价就是我们都能继续活下去！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如果被抓住,你什么都得不到！
漫长的沉默。拉亚斯特似乎在权衡。
……有趣的逻辑。低等,但直接。它
finally
哼了一声,好吧,虫子,我就暂时‘欣赏’一下你那可怜的求生欲。带路吧。但如果你的‘计划’让我感到无趣或者陷入麻烦,我会第一时间拿走身体的控制权,然后杀光视线内的一切活物！
这算不上协议,更像是一份死亡通知书的暂缓执行。但我没有选择。
依靠着对森林的了解（以前跟着父亲来采过药）,我开始小心翼翼地迂回前进,尽量避开开阔地带和明显的小径。拉亚斯特果然守信了几分,当我需要跃过一道深涧时,它极不情愿地提供了一点点力量,让我的跳跃能力短暂提升,惊险地落在对岸。
然而,它的帮助永远伴随着风险。一次,我们差点撞上一队巡逻的搜魔人,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压制住拉亚斯特试图涌出的杀戮欲望,躲进一个树洞才侥幸躲过。
懦弱！刚才明明可以偷袭！我能把他们全撕碎！它不满地咆哮。
然后引来更多人吗！我气得在心里回骂,你想再尝尝禁魔石的味道就直说！
还有一次更危险。我们需要渡过一条不算太宽的河流,河水中隐约能看到德玛西亚布置的、用于防御魔法生物和水下突袭的禁魔石桩。
快过去！这河水让我恶心！拉亚斯特催促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躁和不适。
我小心翼翼地踏入冰冷的河水。走到河中央时,或许是禁魔石的影响削弱了拉亚斯特的压制,或许是连续逃亡的疲惫,我的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就在那一刻,拉亚斯特的力量突然不受控制地躁动了一下,虽然微弱,但在禁魔石存在的环境下,如同在黑夜里划亮了一根火柴！
该死！我和拉亚斯特同时在心里咒骂。
几乎瞬间,远处空中传来一声龙禽的尖啸！紧接着,就是搜魔人发出的信号箭尖锐的呼啸声！
暴露了！快跑！拉亚斯特也顾不上抱怨了。
我连滚爬爬地冲上对岸,没命地狂奔。身后追兵的声音迅速逼近,甚至听到了猎犬的吠叫声。塞巴斯蒂安显然调整了策略,动用了所有追踪手段。
我们再次陷入了疯狂的追逐。拉亚斯特偶尔提供力量击断身后的大树制造障碍,或者猛地在地面轰出浅坑延缓追兵,但每一次动用力量,都让我们暴露得更明显。塞巴斯蒂安像最老练的猎人,不断压缩着我的逃跑空间。
最终,我被逼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边缘。身后是追兵,左右两边也被包抄过来的搜魔人隐隐堵住。
塞巴斯蒂安队长从追兵中走出,他的盔甲上沾着些许泥土,但眼神依旧锐利冰冷。他看着我,缓缓拔出了那柄镶嵌着禁魔石的巨剑。
结束了,孩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你体内的恶魔正在腐蚀你,让你变得危险。不要再负隅顽抗了,让这一切结束吧。德玛西亚会记得你的牺牲。
牺牲我凭什么要牺牲就因为我倒霉地捡到了这个该死的东西
愤怒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但我没有失控,塔里克的话和之前的教训让我死死压住了拉亚斯特试图趁机兴风作浪的念头。
我看着塞巴斯蒂安,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严阵以待、装备着禁魔石武器的士兵。我注意到,他们所有人都站在空地之上,那里土壤颜色更深,似乎……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我想起了塔里克的话——过于依赖外物……我想起了拉亚斯特对禁魔石的本能厌恶和恐惧……我想起了这条山脉的传说——这里似乎有一个废弃已久的……
拉亚斯特,我几乎是咬着牙,在心里发出最后的嘶吼,最后一个计划！信我一次！把他们……引到空地中央去！
……虫子,你又想玩什么把戏拉亚斯特的声音充满了怀疑,但或许是我语气里那种破釜沉舟的疯狂让它没有立刻反对。
别问！想活命就照做！用你最惹人讨厌的方式,吸引他们过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哼！这个我擅长！
拉亚斯特沉默了一瞬,随即,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挑衅的黑暗能量波动猛地从战斧上爆发出来,暗红色的光芒甚至短暂驱散了林间的阴影！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侮辱性的咆哮——直接通过我的嘴巴：
来啊！你们这些石头堆里的蛆虫！懦夫！只敢依靠外物的可怜虫！闻闻看！这才是真正的力量！来抓我啊！塞巴斯蒂安,我要把你的禁魔石剑塞进你的……
后面的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效果立竿见影！
塞巴斯蒂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怜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冰冷和杀意。
冥顽不灵！全体都有！进攻！净化目标！
他一声令下,率先挥剑冲来！身后的搜魔人小队也结成战阵,迅速冲向空地中央,试图将我和拉亚斯特彻底包围！
就是现在！
我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空地边缘那片颜色更深、仿佛下陷的区域——那片传说中的废弃禁魔石矿坑的边缘——拼命跑去！
拉亚斯特！最强的力量！轰击我们脚下的地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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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矿坑深处的回声
拉亚斯特！最强的力量！轰击我们脚下的地面！快！
我的嘶吼声在空旷的矿坑边缘显得异常微弱,几乎被搜魔人冲锋的脚步声和拉亚斯特自己发出的、污秽不堪的挑衅咆哮所淹没。
如你所愿,虫子！但这可是你自找的！拉亚斯特的声音癫狂而兴奋,它似乎完全沉浸在对战斗和毁灭的渴望中,暂时忘却了对禁魔石的本能恐惧。
一股远超之前的、几乎要将我灵魂撕裂的狂暴能量瞬间从右臂迸发！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实质,将战斧上那颗狰狞的眼珠映照得如同地狱的血月！我感觉自己的手臂骨头都在哀嚎,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不是我引导它,而是它疯狂的力量在裹挟着我,将我的右臂如同挥舞鞭子般猛地砸向地面！
给！我！碎！
轰隆隆——！！！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暗裔毁灭性的能量如同巨锤砸鸡蛋般狠狠灌入我们脚下这片早已不堪重负的废弃矿坑边缘！大地剧烈地颤抖、呻吟、然后猛地向下塌陷！
这不是简单的爆炸,而是更可怕的、连锁反应般的结构崩塌！
以我拳锋落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疯狂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空地！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坚实的依靠,而是变成了翻滚、破碎、坠落的地狱！
不——！地面塌了！稳住！找掩护！
搜魔人训练有素的冲锋阵型瞬间土崩瓦解！惊呼声、惨叫声、盔甲碰撞声被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吞没！士兵们脚下的土地碎裂塌陷,许多人猝不及防,直接掉进突然出现的深坑里,或者被滚落的巨石和矿渣掩埋！
浓郁的、灰白色的禁魔石粉尘被巨大的冲击力扬起,如同浓雾般瞬间笼罩了整个区域,能见度骤降为零！
咳咳咳！我首当其冲,被自己引发的灾难所反噬。呛人的粉尘疯狂涌入我的口鼻,几乎让我窒息。更可怕的是,在这高浓度的禁魔石粉尘中,拉亚斯特的力量如同被浇上冷水的炭火,瞬间衰弱下去,那嚣张的咆哮也变成了一声痛苦而虚弱的闷哼,彻底沉寂下去。
它被严重压制了！
而我,也失去了最后的力量来源,随着脚下土地的崩塌,向着黑暗的矿坑深处滚落下去！
天旋地转,浑身都在撞击中传来剧痛。我不知道翻滚了多久,最后重重摔在一堆相对松软的矿渣和泥土上,差点背过气去。
耳边是持续不断的碎石滚落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被粉尘掩盖的搜魔人的哀嚎与呼救声。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右臂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那里的暗红色纹路黯淡得几乎看不见,战斧也恢复了那死气沉沉的锈蚀模样。
完了吗成功了吗
我艰难地抬起头,透过逐渐沉降的粉尘,看向上方。
崩塌的范围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整个空地中央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坑洞,边缘犬牙交错。搜魔人队伍损失惨重,至少有一半的人被埋或者摔伤,阵型彻底乱了。
但是……
在那崩塌的坑洞边缘,一个身影顽强地站立着。
是塞巴斯蒂安队长！
他半跪在地上,那柄镶嵌着禁魔石的巨剑深深插入地面,稳住了他的身形。他的盔甲上覆盖着厚厚的粉尘,额角有一处擦伤,鲜血混着灰泥流下,让他看起来更加狰狞。但他还活着,而且,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正穿透弥漫的粉尘,死死地锁定着我！那目光中的冰冷和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
他缓缓地拔出了剑,站直了身体。他身边的几个侥幸没有掉下去的士兵也挣扎着聚拢到他身边,虽然狼狈,但依旧保持着战斗意志。
卡尔……塞巴斯蒂安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一丝虚伪的怜悯或是冰冷的程序化,而是充满了被彻底激怒后的、赤裸裸的杀意,你果然……已经完全被恶魔控制了。竟然不惜引发这样的灾难……你,以及你体内的邪恶,都必须被彻底清除！
他误会了！他以为这是我蓄意制造的陷阱！
我想辩解,但一张嘴就吸入一大口粉尘,咳得撕心裂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队长！第二、第三小队损失惨重！龙禽也无法在这种粉尘中降落！一个士兵报告道。
我知道。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冷得像冰,不必降落。命令龙禽骑士,封锁矿坑上空所有区域,禁止任何东西飞出！其余人,还能动的,跟我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纵身一跃,竟然直接从那塌陷的坑洞边缘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坑底,距离我并不遥远！其他还有行动能力的搜魔人也纷纷跟着索降或者寻找路径下来。
最后的避难所变成了绝地！
我惊恐地向后退缩,但身后是冰冷的、布满禁魔石矿脉的岩壁,无处可逃。
起来！废物！快起来！他们来了！拉亚斯特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极其微弱,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充满了痛苦和焦躁,这该死的粉尘……我的力量……动起来！难道你想死在这里吗！
我也想动啊！但我浑身疼痛,更重要的是,失去了拉亚斯特那危险的力量,巨大的疲惫感和恐惧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只是个普通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奇迹了。
塞巴斯蒂安一步步逼近,他的靴子踩在矿渣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如同死亡的倒计时。他手中的禁魔石巨剑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灰白色光晕,在这昏暗的矿坑底部显得格外刺眼。
结束了。他举起剑,指向我,为你造成的杀戮和破坏,付出代价吧。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我脑海中突然再次闪过塔里克的话。
……过于依赖外物,会让人忽视内心的力量……
外物……禁魔石……塞巴斯蒂安和他的人如此依赖禁魔石装备,那他们自己呢他们站在这里,站在这浓郁的、无处不在的禁魔石粉尘中,难道就完全不受影响吗
一个更加疯狂、几乎是自毁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我混乱的思绪！
我猛地抬头,看向步步紧逼的塞巴斯蒂安,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
拉亚斯特！最后一个机会！不是攻击他们……是攻击……攻击我们头顶的矿层！让这里……彻底崩塌！把我们都埋了！
什么！拉亚斯特和塞巴斯蒂安几乎同时发出了惊疑的声音！
你疯了！虫子！拉亚斯特尖叫,这会彻底耗尽我最后的力量！我们也会被活埋！
他们不敢！我死死盯着塞巴斯蒂安变得惊疑不定的脸色,声音因为绝望而显得异常尖锐,他们比我们更怕死！也更怕被活埋！这是唯一的赌注！赌他不敢跟我们同归于尽！快！
塞巴斯蒂安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显然听懂了我的意图！这个疯子！这个被恶魔完全控制的疯子！竟然想拉着他和整个搜魔人小队陪葬！
阻止他！塞巴斯蒂安大吼,猛地加速冲来！
哈哈……哈哈哈！疯狂！太疯狂了！我喜欢！拉亚斯特在极度的震惊后,竟然发出了兴奋而扭曲的狂笑,那就一起……坠落吧！！
它榨取了最后一丝被严重压制的力量,暗红色的光芒微弱却执拗地再次亮起,如同垂死野兽的最后反扑,推动着我的右臂,狠狠砸向头顶上方那已经摇摇欲坠的、布满禁魔石矿脉的坑洞岩顶！
这一次,不再是崩塌,而是……彻底的毁灭！
第五章：崩裂与共生
那就一起……坠落吧！！
拉亚斯特的狂笑混合着我的绝望嘶吼,在矿坑底部疯狂回荡。我砸向岩顶的右臂感受到一股微弱却无比决绝的反馈——那是暗裔之力被禁魔石粉尘极度压制后,榨取出的最后一丝毁灭本质！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的、令人心脏骤停的——
咔嚓——轰隆！
头顶上方,那本就因第一次冲击而结构不稳、布满禁魔石矿脉的岩层,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更大的裂缝瞬间蔓延,如同黑色的闪电爬满坑顶,紧接着,无数巨大的、夹杂着灰白色禁魔石矿体的岩块,如同末日陨石般轰然砸落！
天塌了！
真正的灭顶之灾！
不——！后退！找掩体！塞巴斯蒂安队长冲锋的脚步硬生生止住,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慌乱！他再怎么偏执和坚定,也终究是血肉之躯,无法与这自然（或者说被强行引发的）伟力抗衡！
他能命令士兵赴死,却无法命令山石不落！
搜魔人们再也顾不上抓捕我,惊恐地向坑壁边缘那些尚且完好的矿洞和支撑柱退缩,试图寻找遮蔽物。阵型彻底崩溃,人人自危！
而我,作为引发这一切的源头,首当其冲！
一块桌面大小的巨石就砸落在我不远处,溅起的碎石打得我生疼！更大的阴影紧随其后！
我要死了吗这就是我的结局和自己最恐惧的敌人同归于尽,被活埋在这黑暗的矿坑之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那几乎被遗忘的、属于平民卡尔的本能发挥了作用——求生的本能,以及对环境的细微观察力！
就在我左后方,有一个低矮的、被落石半掩的洞口！那看起来不像矿道,更像是什么古老生物废弃的巢穴,或者是一次更久远崩塌形成的缝隙！它很小,但或许能容身！
那边！我甚至来不及通知拉亚斯特,就用尽最后力气向那边扑去！
几乎在我连滚带爬钻进那个狭小洞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地面的猛烈震动！一块巨大的岩板砸落,正好封堵了我刚才所在的位置,扬起的粉尘几乎将我窒息！
轰隆隆……
崩塌持续了十几秒,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当最后一块碎石落定的声音消失,矿坑内陷入了一种死寂,只有弥漫的粉尘和偶尔传来的、被掩埋者的微弱呻吟声。
我蜷缩在狭小的洞穴里,吓得浑身发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哼……没死成……真是……遗憾……拉亚斯特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但那股子欠揍的嘲讽味居然还没散尽。
我没空理它。我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短暂的死寂后,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压抑的愤怒和痛苦：清点人数！救治伤员！快！
他还活着！而且听起来,他似乎并没有被重创！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赌输了吗他并没有被吓退
外面传来搜魔人艰难活动的声音,以及拖拽同伴的声响。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在靠近,他似乎在检查崩塌的情况。
队长……出口被彻底堵死了……我们……我们被困在下面了！一个士兵惊恐地报告。
我知道。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异常阴沉,发射求救信号,让上面的兄弟想办法挖通。但是在此之前……他的脚步声停在了堵住我洞口的巨石附近。
卡尔……他的声音隔着石头传来,冰冷刺骨,你听到了吗你做到了。你把我们,也把你自己,彻底埋葬了。这就是你体内恶魔想要的结果吗毁灭一切
我屏住呼吸,不敢回答。
但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净化你的使命就不会结束！我会亲手挖开这些石头,在你饿死渴死之前,找到你,完成我的职责！德玛西亚的意志,绝不会被埋葬！
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无尽的绝望再次攫住了我。完了,就算暂时没被砸死,也会被他挖出来杀死,或者活活困死在这里！
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拉亚斯特极其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虫子……看……看你旁边……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这个狭小洞穴的深处。刚才只顾着逃命没注意,现在借着外面搜魔人火把透过石缝传来的微弱光线,我发现这个洞穴似乎很深,而且……有微弱的气流流动
这不是死路！
……一条……废弃的矿道……运气……总算眷顾了你一次……拉亚斯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疲惫,快……走……在那疯子挖开这里之前……
希望如同野火般再次燃起！我连滚带爬地向洞穴深处挪动。果然,绕过几块落石后,一条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古老矿道出现在眼前,不知通向何方,但一定有出口！
他想跑！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搜魔人的喊声,队长！里面有动静！好像还有路！
堵住它！不能让他逃了！塞巴斯蒂安怒吼。
我听到他们开始试图搬动堵门的巨石！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向那狭窄的矿道深处爬去！
快点！再快点！你这慢吞吞的蛆虫！拉亚斯特虚弱的催促声反而成了我唯一的动力。
黑暗、狭窄、窒息……我不知道爬了多久,只知道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摩擦岩石的声音。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不是火把,是自然的月光！
我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向着光亮爬去！
哗啦！
我从一个隐蔽在山坡灌木丛后的废弃矿洞出口滚了出来,重重摔在草地上,冰冷的夜空气涌入我的肺腑,夜空中的星辰清晰可见。
我……逃出来了
我真的……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了！
我瘫在草地上,望着星空,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只想就此昏睡过去。
……哼……居然……真的……让你办到了……拉亚斯特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靠着……卑鄙……和运气……
我抬起沉重的右手,那暗红色的战斧依旧冰冷地附着在那里,上面的纹路黯淡无光,那颗眼睛也紧紧闭合着。它为了最后那一击,显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比我还惨。
……看什么看……虫子……它感应到我的注视,依旧嘴硬,别以为……这就完了……等我恢复……一定……
它的狠话还没放完,就彻底没了声息,仿佛陷入了沉睡。
我看着这把差点害死我、又勉强救了我的邪恶武器,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恨它当然恨。怕它依旧怕。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荒诞的共生感
我们差点一起死在里面。而现在,我们一起活了下来。
塔里克的话再次浮现——理解与共存。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已经是德玛西亚的边境之外,远处是连绵的、未知的山脉。未来一片迷茫,体内有一个恶魔,身后有一个强大的王国和它最顽固的追猎者。
危险远未结束。
但我还活着。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自由的空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战栗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坚定。
我握了握右手——那与我命运彻底纠缠的暗裔武器——迈开脚步,走向山下那片广阔的、黑暗的、未知的世界。
脑海深处,仿佛响起一声极其轻微、意味难明的冷哼,随即彻底归于沉寂。
我的流亡之路,开始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