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年,我从没让丈夫周建辉碰过。
整个军区大院都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骂我耽误了前途无量的周副团长。
我那盼孙子心切的婆婆,更是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没用的废物。
可他们都不知道,周建辉那方面不行。十年无爱无性的婚姻,我守着这个秘密,也守着我身为军医的最后一点骄傲。
直到那天,我从抗洪前线九死一生回来,推开家门,却撞见婆婆安排的生子机器躺在我床上。
我笑了,转身从门外领进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对着目瞪口呆的婆婆和丈夫说:妈,别费劲了。这,就是周建辉的种。
01
妈,这是建辉的孩子。我平静地开口,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一句话,让整个屋子瞬间死寂。
我那个刚刚还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数落我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婆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她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那对攥着我衣角、探头探脑的龙凤胎,脸上的表情从错愕、震惊,最后转变为一种扭曲的狂喜。
我的天爷!我的大孙子,大孙女!她一个箭步冲过来,不是冲向我,而是扑向那两个孩子,一把将他们搂进怀里,激动得语无伦次,像,真像!这眉毛,这眼睛,一看就是我们老周家的种!
我冷眼看着她。就在十分钟前,她还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一个女人,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连个蛋都下不来,是我们老周家的罪人。现在,她抱着这两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种,亲热得像是她亲生的。
真是讽刺。
秦筝!你……你从哪把他们带来的周建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他冲到我面前,压低了声音,英俊的脸上满是惊怒。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上的两杠一星熠熠生辉,可此刻的眼神,却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
从他们该在的地方带来的。我答得云淡风轻,绕过他,自顾自地脱下那件沾满泥浆和消毒水味道的白大褂。
这次抗洪抢险,我跟着医疗队在前线待了半个月,每天都在跟死神抢人,闭上眼就是血和哀嚎。我以为回到家,能有一口热汤,一个安稳觉。结果,一推开门,一个陌生的、年轻的女人穿着我的睡衣,怯生生地站在卧室门口,而我的婆婆,正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这是她给周建辉找的代孕,保证能生儿子。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你疯了!周建辉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这会毁了我的!
毁了你我终于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周副团长,搞清楚,现在是你妈,把一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弄到我的床上,要给你生孩子。到底是谁想毁了谁
我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建辉的脸色瞬间煞白。
婆婆抱着孩子,还在那儿颠三倒四地哄着:乖孙,告诉奶奶,你们叫什么名字呀妈妈呢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在哪
我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的小男孩,突然抬起头,用清脆又响亮的声音说:我叫卫国,她叫红星。我们没有妈妈,是秦妈妈带我们来找爸爸的。
婆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她拍着大腿,对着周建辉喊:听见没!建辉!孩子都找上门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给孩子们弄点好吃的!我的天,我老周家有后了!
周建辉的身体晃了晃,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屈辱、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他知道,从我把这两个孩子领进门的这一刻起,我们之间那张薄如蝉翼的窗户纸,就被彻底捅破了。
他以为我会哭,会闹,会像个泼妇一样去撕打那个被婆婆带来的女人。
可我没有。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嫁了十年,却连手都很少牵的丈夫。我看着他从一个青涩的排长,一步步走到今天副团长的位置。我为他打理好家里的一切,为他忍受所有的闲言碎语,为他背负不孕的骂名。
现在,我累了。
周建辉,我一字一句地开口,给你两个选择。第一,认下这两个孩子,我们还是一家人。第二,我们离婚,我带着孩子走,然后把你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的领导。
我说的你的事情,只有我们两个人懂。
那是一份藏在我衣柜最深处的诊断报告。
无精症。
周建辉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失。
02
秦筝,你敢威胁我周建辉把我拽进厨房,关上门,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厨房的空间很小,他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但我没有退。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外人眼中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周副团长,此刻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起了浑身的毛。
我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给你体面。我打开水龙头,开始洗那双在泥水里泡了半个月的手,你妈不是天天盼孙子吗现在孙子孙女都来了,龙凤胎,多大的福气。你应该高兴才对。
你!他气得抬手,但看着我那双冷静到冷酷的眼睛,最终还是颓然地垂了下去,那些报告,你……你都留着
当然。我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手,每一个动作都慢条斯理,周建辉,五年前,你从军区医院拿回那份检查报告,告诉我,是我身体有问题,是输卵管堵塞,怀不上孩子。我信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我开始喝各种难以下咽的中药,扎数不清的针灸,甚至偷偷去做通水,疼得死去活来。大院里的嫂子们看我的眼神,从同情到鄙夷。你妈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耽误了你,让我们老周家绝后。这些,你都看着,一句话都没为我说过。
周建辉的眼神开始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直到三年前,你一次重感冒,我帮你去送检血样,‘顺便’也帮你做了一次全套的检查。我说到这里,轻轻笑了一下,结果出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只‘不下蛋的母鸡’,不是我。
我把毛巾挂好,转身面对他。周建辉,我为你背了五年黑锅。我以为,这是我们夫妻之间最后的默契和情分。我守着你的秘密,让你在外面当一个完美的、只是运气不好娶了个不能生老婆的周副团长。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我前脚去抗洪前线,你后脚就默许你妈把别的女人带回家,躺在我的床上,用我的东西你是不是觉得,我秦筝就这么好欺负
周建辉彻底说不出话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这件事一旦曝光,对他意味着什么。一个欺骗组织、欺骗妻子、连生理问题都要靠女人来掩盖的军官,他的前途,也就到头了。
那两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他沙哑地问。
你不用知道他们是谁的。我冷冷地打断他,你只需要知道,从今天起,他们就是你的孩子。是你周建辉,在外面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留下的种。而我,秦筝,是你那个识大体、顾大局,为了你的前途,连你私生子都愿意接纳的贤惠妻子。
我推开厨房的门,客厅里,我的婆婆正笨拙地给红星剥一个橘子,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我的乖孙女,慢点吃,别噎着。
那个被她带来的年轻女人,早就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正尴尬地站在墙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走过去,从那个女人手里拿过一件不属于我的外套,递给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姑娘,天不早了,回家吧。以后别再来了,这地方不适合你。
女人如蒙大赦,抓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跑了。
婆婆这才想起什么,有些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但看看怀里的龙凤胎,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嘟囔了一句:一个黄花大闺女,便宜她了。
我没理她,走到两个孩子面前,蹲下身。
卫国的脸上有一道很浅的划痕,是新伤,他看我的眼神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警惕和依赖。这是我给他缝合伤口时,他留给我的第一个印记。
卫国,红星,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红星怯生生地往我怀里躲了躲,卫国却挺直了小小的胸膛,像个小卫士一样,挡在妹妹和我的身前。
周建辉站在厨房门口,脸色灰败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他没有选择了。这场由我主导的戏,他必须,也只能,陪我演下去。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03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整个军区大院。
听说了吗三号楼的秦医生,带回来一对龙凤胎!
真的假的不是说她生不出来吗
嗨,还能是哪来的肯定是周副团长的呗!男人嘛,都一个样。秦医生这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要我说,秦医生这事办得大气!换了我,早闹翻天了!她还主动把孩子接回来养,这觉悟,啧啧。
我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一路上,收获了无数复杂的眼神。有同情,有鄙夷,有敬佩,也有幸灾乐祸。我一概无视,脊背挺得笔直。
我的科室主任,一个快退休的老太太,把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小秦啊,家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是个好同志,工作能力强,人也善良。委屈你了。
我笑了笑:主任,不委屈。孩子挺可爱的。
主任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有困难就跟组织说。别一个人硬扛着。
我点点头,心里却一片清明。跟组织说说什么说我丈夫不育,我为了维护他的尊严,替他背了五年黑锅,结果他家里人还想找别的女人生这种家务事,只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我要的,从来不是别人的同情。
回到家,婆婆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不再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甚至还主动给我盛饭,虽然脸上还是带着那么点不情不愿的施舍意味。
她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卫国和红星身上。
卫国,多吃点肉,长身体!
红星,喝完这碗汤,奶奶明天给你买新裙子!
周建辉坐在饭桌上,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着他妈对那两个孩子嘘寒问暖,看着我坦然自若地吃饭,整个人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晚饭后,婆婆带着两个孩子去院子里炫耀她的大孙子,屋里只剩下我和周建辉。
秦筝,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终于忍不住了,你把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弄回家,搅得天翻地覆,就为了报复我
报复我正在收拾碗筷,闻言停下了动作,周建辉,你太高看自己了。我只是想过几天清净日子,不想再被人指着鼻子骂‘不下蛋的母鸡’。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妈高兴了,你有了‘后’,我耳根也清净了。
可他们不是我的孩子!他低吼道,我每天看着他们,看着我妈那张笑脸,我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骗我我猛地回头,目光如刀,你拿着那张假的诊断报告,心安理得地看着我喝药、扎针、被人嘲笑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周建辉,从你骗我的那天起,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我端起碗筷,走向厨房,这场戏,是你亲手开启的。现在,你得陪我演完,直到我喊停为止。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周建辉以为是他妈回来了,不耐烦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陆长风,周建辉的顶头上司,也是这个军区的代团长。一个以不苟言笑、治军严明著称的男人。他的肩上,是两杠三星的军衔。
陆团长周建辉愣住了,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您怎么来了
陆长风的目光越过他,落在我身上,然后又看到了客厅里属于孩子的小书包和玩具。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我来,是为了一件私事。陆长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袋口用棉线紧紧缠绕着。
他走进屋,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我脸上。
秦医生,关于王海龙同志的遗孤抚恤问题,有些文件,需要你亲自签收。
王海龙。
当这三个字从陆长风嘴里说出来时,我看到周建辉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04
王海龙,是我这次抗洪抢险医疗队里,没能救回来的一个年轻战士。一个为了救被困的村民,被卷入洪流,再也没能上来的英雄。
他就是卫国和红星的亲生父亲。
这件事,除了我,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眼前这位亲自把王海龙的兵,从滔天洪水中背出来的代团长,陆长风。
陆团长,请进。我很快恢复了镇定,擦干手,从他手中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文件袋。
周建辉的脸色有些发白,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陆团长,您坐。秦筝,快给团长倒水。
陆长风摆了摆手,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秦医生,我听说了。你把王海龙的两个孩子,接回了家。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质问,也没有赞扬,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们是英雄的后代,我不能不管。我回答。
可你告诉所有人,他们是周建辉的孩子。陆长风的目光转向周建辉,那眼神锐利得让周建辉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这是我的家事。我直视着他,不卑不亢,陆团长,我是一名军医,也是一名军嫂。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
陆长风沉默了。他是一个军人,习惯了直来直去,或许他无法理解我们家庭内部这种复杂的、近乎荒诞的局面。
他今天来,名义上是送文件,实际上,是一次试探。试探我把烈士遗孤当成私生子领回家,到底安的什么心。
秦医生,王海龙是我的兵。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陆长风沉声说,部队不会亏待英雄的后代。他们的抚恤金、教育问题,我都会亲自跟进。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为他们争取什么。
言下之意,他觉得我是在利用孩子的身份,为自己谋取利益,或者是在跟丈夫赌气。
我没有解释。
有些事,解释不清,也不需要解释。
我明白。谢谢陆团长。我把文件袋放在桌上,我会照顾好他们。
陆长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从我平静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但他失败了。我这双拿手术刀的手,稳得很。我的心,也一样。
他没再多说,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陆团长!周建辉突然开口,他几步追上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这件事,是个误会。秦筝她……她就是太善良了,怕孩子受委屈,才……
周副团长。陆长风打断他,转过身,目光如炬,作为一名军官,首先要诚实。对组织,对家庭,对自己。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你肩上这颗星,就太重了。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周建辉僵在原地,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陆长风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就在这时,婆婆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卫国和红星一人手里举着一个糖葫芦,小脸蛋红扑扑的。
奶奶,爸爸回来了!红星眼尖,迈着小短腿就朝周建辉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爸爸,你今天怎么没来接我们
周建辉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头,看着那个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孺慕之情的小女孩,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婆婆走过来,得意地对我说:看见没,血缘就是血缘,这才一天,孩子就跟建辉亲了。你啊,白养十年,还不如人家在外面生一个。
我没理会她的风凉话,只是看着周建辉。
看着他在孩子清澈的目光下,那张写满了挣扎、羞耻和痛苦的脸。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煎熬,现在才拉开序幕。
05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继续。
周建辉像是被陆长风的话彻底打蒙了,一连几天都沉默寡言。他不再质问我,也不再发脾气,只是每天看着那两个孩子,眼神复杂。
婆婆则彻底进入了奶奶的角色。她每天变着花样给卫国和红星做好吃的,带他们去大院里最好的幼儿园报名,甚至把我以前的房间收拾出来,布置成了漂亮的儿童房。她看我的眼神,也从过去的鄙夷,变成了一种夹杂着算你识相的满意。
大院里的风言风语,也渐渐平息。人们似乎接受了这个周副团长犯错,秦医生大度收留私生子的剧本。我成了贤惠、隐忍的代名词。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平静的湖面下,是怎样汹涌的暗流。
这天下午,我刚做完一台长达六个小时的手术,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手术室,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陆长风。
他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军装,身姿如松。他身边,站着卫国。
秦妈妈!卫国一看到我,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
我心里一暖,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怎么来这里了是不是想妈妈了
卫国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里,贴着一块小小的纱布。
他跟幼儿园的小朋友打架了。陆长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老师给我打了电话,我正好在附近,就顺路把他接了过来。你的同事已经帮他处理过伤口了。
我检查了一下,只是擦破了点皮,不严重。
为什么打架我问卫国。
卫国抿着嘴,不说话。
他说,陆长风替他回答,幼儿园的小朋友骂他,说他是没妈的野孩子,说他爸爸不要他了,才被送到我们家。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我把卫国紧紧搂在怀里,轻声说:卫国不是野孩子。卫国有妈妈,秦妈妈就是妈妈。
卫国在我怀里,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过了很久,才用很小的声音嗯了一声。
陆长风看着我们,他那张一向严肃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他手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从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给这张冷峻的面孔平添了几分故事感。
秦医生,他开口道,孩子还小,也很敏感。你……想过以后吗
我抱着卫国站起身,看着他:陆团长,谢谢你送卫国过来。以后的事,我会处理好。
我不是在质疑你。他似乎怕我误会,解释道,王海龙临走前,把孩子托付给了你,也托付给了我。我有责任,确保他们能在一个健康的环境里长大。
他的意思是,我伪造的这个私生子家庭,对孩子的成长,并非好事。
健康的环境,首先是爱。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在这里,他们有我。这就够了。
陆长风沉默了。他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似乎第一次在我这里,遇到了无法看透的迷雾。
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他最后说,这是我作为王海龙的直接领导,应尽的责任。
他强调了责任两个字,像是在刻意与我划清界限。
我点点头:我知道了。
送走陆长风,我带着卫国回家。一路上,卫国都紧紧攥着我的手。
回到家,婆婆一看到卫国额头上的伤,立刻大呼小叫起来:我的乖孙!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告诉奶奶,奶奶去给你报仇!
妈,没事,小孩子打架,擦破了点皮。我淡淡地说。
周建辉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看到卫国的伤,眉头皱了起来,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严重吗
不严重。我带着卫国去洗手。
晚饭的时候,卫国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婆婆不停地给他夹菜,他都吃得很少。
突然,他放下筷子,看着周建辉,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问: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一瞬间,饭桌上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婆婆的脸僵住了。
周建辉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看着周建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他的答案。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向了这个家里最虚伪、最脆弱的核心。
06
周建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要怎么回答
承认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他每天看着这两个提醒他无能的孩子,已经是一种折磨。
否认他不敢。他怕我立刻就撕毁我们之间脆弱的协议,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婆婆反应过来,赶紧打圆场,他不是你爸爸,谁是你爸爸你看你这鼻子,这嘴,跟你爸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快吃饭,别胡思乱想。
卫国却很执着,他没有理会婆婆,一双黑亮的眼睛,依旧紧紧地盯着周建辉,等待一个答案。
那眼神,纯粹,干净,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饭桌上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我夹了一块鱼肉,仔细地挑掉里面的刺,放进卫国的碗里。
卫国,我柔声开口,爸爸最近工作太累了,没时间陪你们,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想法,对不对
我转向周建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但眼神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建辉,你说是吗
周建辉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抬起头,对上我的目光,然后又迅速移开,看向卫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啊。爸爸……爸爸最近太忙了。等周末,爸爸带你和妹妹,去公园玩,好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对这两个孩子,说出爸爸两个字。
虽然生硬,虽然勉强,但他终究是说了。
卫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低下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一场即将爆发的危机,被我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但晚上,周建辉把我堵在了卧室门口。
秦筝,你满意了他双眼通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你让我在一个孩子面前,都抬不起头!你让我活得像个笑话!
是你自己活成了笑话。我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坦诚,如果你没有默许你妈带别的女人回家,事情根本不会到这一步。
我只是……我只是想要个孩子!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我是个军人,我不能……我不能没有后代!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让我替你背黑锅让我承受所有的指责和嘲笑我逼近一步,声音里带着压抑了五年的怒火,周建辉,你自私透了!
他被我的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脸上满是颓败。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收手他沙哑地问。
我说了,等我喊停。我一字一句地说,在你学会什么叫尊重,什么叫担当之前,这场戏,就得一直演下去。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进了儿童房。
红星已经睡熟了,小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卫国却还没睡,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躺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
妈妈,那个叔叔,他不喜欢我们。卫国突然说。
我的心一紧。
不会的。我柔声说,他只是……还不太会当一个爸爸。你要给他一点时间。
陆叔叔说,我爸爸是英雄。卫国转过头,看着我,英雄,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只能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一遍遍地告诉他:卫国是妈妈的英雄。睡吧,宝贝。
窗外,月色如水。
这个由谎言堆砌起来的家,就像一座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看似完整,却随时可能在下一次浪潮中,轰然倒塌。
而我,必须在它倒塌之前,为我和孩子们,找到一条真正安全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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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写病历,科室主任突然行色匆匆地走进来:小秦,快,军区总院的专家来了,点名要你参加会诊。一个很棘手的病人。
我不敢怠慢,立刻跟着主任去了会议室。
推开门,我愣住了。
会议室里,除了几位总院来的白发苍苍的老专家,主位上坐着的,竟然是陆长风。而他旁边,站着一脸焦急的周建辉。
秦医生来了,快坐。一位老专家向我招手。
我坐下,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是这样,秦医生。老专家开口道,我们今天会诊的病人,是周副团长的父亲,周政委。
我的心猛地一沉。我的公公,周政委,突发脑溢血,情况非常危急。
病人目前深度昏迷,颅内出血量很大,已经压迫了神经中枢。专家指着墙上的CT片,语气沉重,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了一下,手术风险极高,成功率不到三成。一旦失败,病人可能就直接下不来手术台了。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周建辉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但是,专家话锋一转,看向我,我们听说,秦医生你在颅脑外科方面,非常有经验。尤其擅长处理这种高难度的手术。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看着那张CT片,大脑飞速运转。出血点的位置非常刁钻,周围布满了重要的神经和血管,确实是一台难度系数极高的手术。任何一点微小的失误,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我有五成把握。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五成一位专家有些惊讶。在这种情况下,五成的把握,已经是一个高得惊人的数字了。
秦筝!周建辉突然冲到我面前,他抓住我的手,声音都在发抖,求你,求你救救我爸!只要你能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在我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却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
我站起身,走到陆长风面前。
陆团长,周政委是部队的宝贵财富。我申请,由我主刀,为他进行手术。我看着他,目光坚定,这是我作为一名军医的职责。
我刻意强调了职责两个字。
陆长风深深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秦医生,拜托你了。
手术准备立刻开始。我换上手术服,走进消毒间,一遍又一遍地清洗我的双手。
周建辉一直守在门外,他想跟我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就在我即将走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周建辉,我平静地开口,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你口中那只‘不下蛋的母鸡’,是怎么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说完,我不再看他惨白的脸,转身,走进了那扇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大门。
这场手术,我不仅仅是在救我的公公。
我还在救我自己,和我的孩子。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秦筝,从来都不是谁的附庸,更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的价值,由我这双手,由我这身医术来定义。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八个小时。
当我拖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走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手术很成功。我对等在门口的所有人说,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话音刚落,周建辉噗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了下去。
08
周建辉的这一跪,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我。
秦筝,谢谢你……谢谢你……他仰着头,一个三十多岁的七尺男儿,此刻哭得像个孩子,语无伦次。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我只是累,累到骨子里。
我绕过他,走到陆长风面前,递上手术报告:陆团长,幸不辱命。
陆长风接过报告,他的手,不经意地碰到了我的指尖。他的手很温暖,很干燥,和我冰冷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辛苦了,秦医生。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温和,你创造了一个奇迹。
我摇摇头:我只是尽了我的职责。
说完,我便因为体力透支,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病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
我的婆婆,正坐在床边,红着眼睛削苹果。
看到我醒来,她手一抖,苹果掉在了地上。
秦筝,你醒了她站起来,手足无措,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愧疚和尴尬,你……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没有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别动!她赶紧按住我,医生说你就是太累了,要多休息。那个……建辉他爸,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情况很稳定。医生说,多亏了你,不然……不然……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秦筝,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声音哽咽,以前……以前是妈不对。是妈猪油蒙了心,说了那么多混账话,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你别往心里去,行吗妈给你道歉,给你赔不是了。
她说着,竟然真的要给我鞠躬。
我躲开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看着她,声音沙哑却清晰,你最应该道歉的,是我替你儿子背了五年的那些骂名。
婆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周建辉走了进来。他看到我醒了,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随即又变得局促不安。
秦筝,你……
我们谈谈吧。我打断他。
我让婆婆先出去,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周建辉,我看着他,爸的手术,我做了。现在,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
他紧张地看着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要离婚。
我轻轻地吐出这四个字,却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他耳边炸响。
不!他想也不想就拒绝,秦筝,我不同意!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怎么重新开始回到五年前,你拿着假报告骗我的时候还是回到半个月前,你妈把别的女人领到我床上的时候
我……他哑口无言。
周建-辉,我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我收起笑容,冷冷地说,从你选择用谎言来维护你那可悲的自尊心开始,我们就完了。
那孩子呢他急切地问,卫国和红星怎么办你不是说,要给他们一个家吗
我会给他们一个家。但那个家里,不会有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离婚协议,我会尽快准备好。财产,我一分不要。孩子,必须归我。
不!我不同意!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秦筝,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爸他……他刚做完手术,他受不了这个刺激!
他又想用他父亲来绑架我。
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如果你还算个男人,就自己去跟你爸解释清楚,这十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你走吧。我累了。
周建辉在床边站了很久,最后,他带着满身的颓败和绝望,一步步地走出了病房。
我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他怕失去我这个能为他撑起门面、能在关键时刻救他全家性命的妻子。
可惜,太晚了。
当我决定带卫国和红星回家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判了我们这段婚姻的死刑。
09
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出院那天,陆长风来接我。
他没穿军装,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一条军绿色的裤子,却依然身姿挺拔。他没说多余的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提着行李,然后拉开了他那辆半旧的吉普车车门。
卫国和红星坐在后座,看到我,立刻欢呼着扑了过来。
秦妈妈!
我抱着两个孩子,感受着他们身上温暖的气息,感觉这半个多月的疲惫和阴霾,都一扫而空。
陆叔叔给我们买了麦芽糖!红星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糖。
陆叔叔还教我打军体拳了!卫国挺着小胸膛,一脸骄傲。
我看向驾驶座上的陆长风,他正通过后视镜看着我们,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谢谢你,陆团长。又给你添麻烦了。我由衷地说。
叫我陆长风吧。他说,在部队之外,我不是团长。
车子没有开回周建辉的家,而是停在了医院分给我的一栋单身宿舍楼下。
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虽然不大,但干净明亮。陆长风已经提前帮我把一些简单的行李搬了过来。
以后,你们就先住在这里。陆长风把最后一个箱子放下,额上渗出薄汗,房子小了点,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我看着这个虽然简陋,但完全属于我们三个人的空间,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这里很好。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温暖。
我向部队递交了离婚申请。周建辉一开始不同意,但在他父亲,那位刚刚从生死线上回来的周政委的严厉呵斥下,最终还是签了字。
据说,周政委醒来后,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把周建辉叫到床前,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骂他不是个东西。然后,他亲自给我的领导打电话,说我们周家,对不起秦筝这个好儿媳。
周家彻底成了大院里的笑话。周建辉也被调离了原来的岗位,前途一片灰暗。婆婆几次三番地来找我,哭着求我原谅,求我复婚,都被我拒之门外。
我带着卫国和红星,开始了新的生活。
陆长风成了我们家的常客。
他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出现。有时候是送来一些部队里发的米面油,说是给烈士家属的慰问品;有时候是带着卫国去训练场,教他一些男子汉的本事;有时候,只是默默地过来,帮我修好一个坏掉的水龙头,然后陪孩子们玩一会儿。
他从不多言,但他的存在,却像一棵大树,为我们这个小小的家,遮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大院里又有了新的流言。人们开始说,陆团长看上我了。
我不是没有感觉。
只是,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我有些害怕。
直到那天,卫国在幼儿园又跟人打架了。这次,他把对方的头都打破了。
我被老师叫到学校,看着鼻青脸肿、但眼神倔强的卫国,第一次对他发了火。
你为什么总是要打架!
他们骂你!卫国红着眼睛冲我喊,他们说你是被男人抛弃的破鞋!说我们是没人要的拖油瓶!我不准他们这么说你!
我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抱着卫国,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那天晚上,陆长风来了。
他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地陪我坐着,等我哭够了,他递给我一张手帕。
秦筝,他看着我,目光深沉而认真,我知道,你很坚强。但再坚强的人,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郑重。
王海龙牺牲前,对我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两个孩子,没能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他拜托我,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现在,我想完成他的遗愿。也想……完成我自己的心愿。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秦筝,你愿意……让我成为卫国和红星的父亲,成为你的丈夫,让我们一起,给他们一个完整的家吗
10
我看着陆长风的眼睛,那双总是严肃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真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没有立刻回答。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宁静的夜色。
长风,我轻声开口,你知道我的过去。一段十年的、荒唐的婚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爱上一个人的能力。
我知道。他走到我身后,声音低沉而温暖,我都知道。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的未来,可不可以有我。
卫国和红星,他们是英雄的后代,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不能让他们再受一点委屈。
我发誓。他说,我会把他们当成我的亲生孩子,用我的一生,去爱他们,保护他们。我也会用我的一生,去爱你,尊重你。
他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浪漫的誓言,只有一句句朴实却掷地有声的承诺。
就在这时,儿童房的门被悄悄推开了一条缝。
卫国和红星两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秦妈妈,你快答应陆叔叔吧!红星小声说。
我们都喜欢陆叔叔!卫国也跟着说,我们想让他当我们的爸爸!
我回头,看着那两个满眼期待的孩子,又看看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直冰封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融化。
我笑了。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轻松而灿烂的笑。
好。我说。
……
我和陆长风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没有大摆宴席,只是请了科室的同事和他的几个战友,一起吃了顿饭。
婚礼那天,周政委拄着拐杖,在周建辉的搀扶下,也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个红包,声音苍老却郑重:秦筝,祝你幸福。是我们周家,没有福气。
我收下了红包,也收下了这份迟来的道歉。
我和周建辉,从此陌路。
婚后的生活,平淡却幸福。
陆长风是个行动多于言语的男人。他会在我做完大手术回家的深夜,为我留一盏灯,和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他会在周末,带着我和孩子们去郊外,教卫国爬树,陪红星放风筝。
他用他笨拙却真诚的方式,一点点地,抚平了我心里的所有伤痕。
卫国和红星,在他的关爱下,也变得越来越开朗自信。卫国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超越年龄的警惕,他会像所有同龄的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也会在陆长风回来时,给他一个标准的军礼,喊一声爸爸。红星则成了陆长风的贴心小棉袄,每天都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一年后的春节,我们一家四口,围在一起包饺子。
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窗外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陆长风的手很大,包出来的饺子,又大又丑。卫国和红星咯咯地笑他,他也跟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看着他们,眼眶有些湿润。
我曾经以为,我的世界,在那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但原来,只要勇敢地走出来,废墟之上,也能开出最绚烂的花。
我找到了我的英雄,也拥有了一个,真正属于我的,温暖的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