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婚纪念日,我登录了最新内测的全息元宇宙游戏《极乐园》。
我丈夫江辰,三年前车祸成了植物人,至今躺在VIP病房里。朋友劝我体验一下新科技,换换心情。
游戏舱门关闭,神经传感器连接。光怪陆离的数据流闪过,我出现在《极樂園》的中心广场初心之城。
人声鼎沸,光影绚烂。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我在情人桥上看到了那个ID。
——Z。
这个ID,是我和江辰一起想的,取的是他名字里辰的谐音。他说,以后无论玩什么游戏,他都只会用这个ID。
而现在,这个叫Z的男人,有着一张和江辰一模一样的脸,身材挺拔,眉眼含笑。他不再是那个躺在病床上,只能靠流食维持生命的苍白躯壳。
他穿着一身帅气的骑士铠甲,正亲密地搂着一个ID叫塞拉菲的女玩家。
那个女人有一头海藻般的长发,声音娇媚入骨。
Z,你什么时候才肯在现实里见我
我看见Z,我那个植物人老公,温柔地拨开她脸颊边的碎发,声音是我三年未曾听过的、充满爱意的沙哑。
傻瓜,这里不就是我们的现实吗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说完,低头吻住了那个女人的唇。
我的世界,瞬间崩塌。
三年来,我为他放弃升职,卖掉房子,耗尽积蓄,每天在医院和家之间奔波,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我为他擦身,按摩,日复一日地在他耳边说话,求他醒来。
所有人都说我是情深义重的傻子。
我一直以为,他的灵魂被困在了那个无法动弹的身体里,和我一样痛苦。
原来不是。
他的意识早就链接到了这里,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风花雪月,快活得像个国王。
他不是不能醒。
他只是……不想再回到有我的那个现实里。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周围玩家的欢声笑语,像一把把尖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他们吻得那么投入,那么忘我。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游戏录制功能。
然后,我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去。
江辰。
我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那个和我丈夫一模一样的男人,搂着怀里的女人,缓缓转过头。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那眼神,不是久别重逢的惊喜,也不是被戳穿谎言的慌乱,而是一种纯粹的、被打扰了兴致的……厌烦。
你是谁他皱着眉问。
他怀里的塞拉菲娇嗔地推了他一下,Z,你又在外面招惹哪个小姑娘了
我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心脏痛到麻木。
我取下了系统默认佩戴的、遮挡半张脸的幻影面纱,露出了我的脸。
你不认识我了我死死地盯着他,我是林昭,你的妻子。
Z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耐烦。
我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他说完,搂着那个女人,转身就要走。
站住！
我冲上去,想抓住他的手。
他却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迅速地侧身避开,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我的咽喉。
我再说一遍,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离我远点。
剑锋上闪烁的寒光,映出我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眶。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
我三年的不离不棄,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2
我退出了游戏。
游戏舱门弹开,房间里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我却感觉无比陌生。
空气里,还残留着消毒水的味道。那是昨天我从医院回来时带上的。
我打开刚刚录制的视频。
画面里,那个叫Z的男人,和我丈夫江辰一模一样。他对那个女玩家说的每一句情话,每一个宠溺的眼神,都像一把盐,狠狠地撒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
我不相信巧合。
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和我丈夫长得一模一样,还用着我们约定好的ID。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家门。
一小时后,我出现在江辰所在的圣心私人疗养院。
推开VIP病房的门,江辰安静地躺在床上,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他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就像一具尸体。
这就是我悉心照料了三年的丈夫。
一个身体留在现实里让我尽心伺候,灵魂却跑到元宇宙里和别的女人逍遥快活的……骗子。
我走到他床边,看着他那张沉睡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压下恶心,拿出手机,把视频怼到负责江辰的王主任面前。
王主任,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植物人丈夫,会出现在一款全息游戏里
王主任看到视频,脸色瞬间变了。
他推了推眼镜,眼神躲闪。林女士,您别激动。这……这可能是游戏公司的宣传噱N,盗用了江先生的形象……
盗用我冷笑一声,连ID都一起盗用吗王主任,江辰是三年前,由‘深空科技’的人,从车祸现场直接送到这里来的。而这款《极樂園》,就是‘深空科技’开发的最新产品。你现在告诉我,这只是个巧合
我的步步紧逼,让王主任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林女士,这真的……只是个意外。他还在嘴硬,《极樂園》目前还在内测阶段,可能存在一些我们不知道的BUG。江先生是深度脑昏迷,他的脑电波,不可能支持他登录全息游戏的。
是吗
我走到江辰的床头,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接口,上面连接着一根细细的数据线,一直延伸到床下的一个黑色金属盒子里。
三年来,他们一直告诉我,那是用来监测脑部活动的最新仪器。
我伸手,就要去拔那根数据线。
别动！王主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尖叫起来,冲过来按住我的手。
他的反应,证实了我所有的猜测。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
这是……这是维持江先生生命体征的核心设备,拔了……拔了会出人命的！王主任的声音都在发抖。
是维持他的生命,还是维持他在游戏里的‘性’福生活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戳破了他最后的伪装。
王主任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正在我们对峙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气质儒雅,但眼神却异常锐利的男人走了进来。
王主任,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李……李博士。王主任看到来人,像是看到了救星。
李博士,江辰的主治医师,也是深空科技派来的技术顾问。三年来,他一直负责江辰的治疗。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平静无波。
林女士,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谈。
我把手机递给他。
他看完视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推了下眼镜。
这确实是一个BUG。他说,我们的系统在录入江先生的脑波数据时,可能有一小部分被《极樂園》的服务器意外捕捉,生成了这个镜像NPC。我们会立刻修复,并且对您进行赔偿。
完美的解释,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差点就信了。
NPC我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李博士,NPC会躲开我的触碰吗NPC会用剑指着我,让我滚吗
那也是BUG的一部分。情感模块的紊乱。
好,既然是BUG,那我要求你们,立刻删除这个‘BUG’。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李博士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我看不懂的……怜悯。
林女士,他缓缓开口,这个‘BUG’,我们删不掉。
为什么
因为,他拥有江辰先生……超过90%的意识数据。强制删除,等于……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最残忍的词。
……脑死亡。
3
李博士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心上。
删不掉。
强制删除,等于杀了江辰。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那个虚拟世界里,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
这是什么道理
既然删不掉,那能不能把他强制踢下线让他醒过来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李博士摇了摇头。
很抱歉,林女士。江先生的意识和《极樂園》的核心服务器深度绑定,我们无法单方面切断链接。除非……他自己愿意回来。
他自己愿意回来。
呵呵。
一个在天堂里当国王的人,怎么会愿意回到现实这个冰冷的地狱
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椅子上。
林女士,我们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李博士公事公办地说,作为补偿,‘深空科技’愿意承担江先生后续所有的治疗费用,并且额外补偿您一百万。
一百万。
买断我丈夫,买断我三年的笑话。
我不要钱。我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布满了血丝,我要一个内测名额,最高权限的那种。
李博士愣住了。
你要做什么
既然你们处理不了,那我亲自进去,把他带回来。
不可能！李博士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极樂園》的内部环境很复杂,特别是核心区域,对普通玩家的精神负荷极大,很危险。
那是我的事。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逼视着他,要么,给我名额。要么,我现在就去报警,把这件事捅给媒体。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深空科技’,是怎么拿活人做实验,还把人家老婆当傻子耍的。
我的威胁起了作用。
李博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他走出病房,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他回来了。
你的要求,公司答应了。他递给我一张黑色的卡片,这是最高权限的账号卡。但是,你必须签一份免责协议。你在游戏里发生的任何意外,都与我们无关。
好。
我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疗养院,天色已经暗了。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最近的网吧,开了一个最高配置的全息游戏包间。
我要回去。
回到那个让我恶心的世界,去把那个男人……亲手拽回来。
再次登录游戏,我出现在初心之城。
我打开好友搜索,输入了IDZ。
系统显示,他在线,坐标位于迷雾森林。
那是一个高级玩家练级的区域,充满了危险的怪物。
我没有犹豫,立刻购买了传送卷轴,传送了过去。
迷雾森林里,阴森潮湿。
我刚一落地,几只面目狰狞的狼形怪物就朝我扑了过来。
我只是个新手,没有任何装备和技能,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撕碎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
那几只狼形怪物,瞬间被斩为两段,化作了数据碎片。
一个穿着暗金色铠甲,手持巨剑的男人,挡在了我面前。
他的ID是——赫利俄斯。
新手他转过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金属的质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的脸上,也戴着一个遮挡面容的头盔,我看不清他的长相。
谢谢。我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你在找人他问。
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神。他说,像是在找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的心一颤。
我找‘Z’。
听到这个名字,赫利俄斯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你找他做什么
他是我丈夫。
赫利俄斯沉默了。
他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冰冷而危险。
放弃吧。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离他远点。也离这个游戏远点。
为什么
因为‘Z’,不是你能对付的人。赫利俄斯看着我,头盔下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灵魂,而这个《极樂園》,也远不止是一个游戏那么简单。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谁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如果你继续查下去,你会死的。不只是在游戏里。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认识江辰,对不对
赫利俄斯没有回答,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他的出现,让我的心充满了更多的疑问。
这个游戏,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而我的丈夫江辰,又在其中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4
赫利俄斯的警告,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但我没有退路。
我打开地图,朝着Z的坐标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一路上,我又遇到了好几波怪物,但都奇迹般地避开了。
我知道,是赫利俄斯在暗中帮我。
他虽然嘴上说着让我离开,却还是不放心我这个新手。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我终于在一片林间空地,看到了Z和塞拉菲。
他们正在联手对抗一个巨大的树妖BOSS。
Z的剑法凌厉,身手矫健,完全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塞拉菲则是一个强大的法师,各种绚丽的魔法从她手中释放,为Z提供着掩护和支援。
两人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像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我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看着他们,心如刀割。
江辰以前,是最讨厌玩游戏的。他说那是浪费时间。
可现在,他却如此沉迷。
是为了这个女人吗
激战了十几分钟,树妖BOSS轰然倒地,爆出了一地的金币和装备。
Z和塞拉菲高兴地拥抱在一起。
太棒了！Z,我们又成功了！
都是你的功劳,我的公主。Z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们开始旁若无人地收拾战利品,一边分装备,一边打情骂俏。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从树后走了出来。
江辰。
我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甜蜜。
Z看到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又是你阴魂不散。
塞拉菲看到我,则是一脸的敌意。她走到Z身边,宣示主权般地挽住他的手臂。
这位小姐,你到底是谁啊老是缠着我家Z。
你家Z我看着她,冷冷地笑了,你问问他,他叫什么名字。你再问问他,他记不记得,三年前,6月12号,在一场车祸里,是谁把他从变形的驾驶座里,拼死拖出来的
我的话,让Z的脸色,第一次有了剧烈的变化。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厉声喝道,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胡说我一步步地逼近他,你手腕上,是不是有一道疤那是我们大学时,你为了救我,被碎玻璃划伤的。你的后腰,是不是有一个胎记那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
你闭嘴！Z像是被踩到了痛处,情绪激动地朝我吼道。
塞拉菲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Z,她……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Z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可怕。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想你,跟我回家。
回家Z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永远不会回去！
那个冰冷的病房,那个像木偶一样的人生,我受够了！在这里,我才是自由的！我才是活着的！
他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将我凌迟。
原来,在他心里,和我在一起的生活,是牢笼,是木偶。
所以,那场车祸……我的声音都在发抖,不是意外,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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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他的反应,已经给了我答案。
那场车祸,是他为了逃离我,为了来到这个世界,自导自演的一场……金蝉脱壳之计。
我三年的付出,三年的等待,三年的不离不棄,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江辰,我看着他,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真狠。
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我,我说,那我就……如你所愿。
说完,我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新手匕首。
在他们错愕的目光中,我将匕首,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心脏。
林昭！
Z失声惊呼。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游戏里,叫我的名字。
可惜,太晚了。
我的身体化作白光,消散在了原地。
死亡惩罚。
我的账号,被强制下线24小时。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江辰,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吗
你错了。
这场游戏,我们不死不休。
5
游戏舱门打开,我因为死亡惩罚带来的神经冲击,浑身抽搐,吐了一地的酸水。
这就是赫利俄斯说的,不只是在游戏里死亡。
每一次虚拟死亡,都会对现实中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缓了很久,才勉强撑着墙壁站起来。
我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眼神却异常的平静。
心,已经死了。
剩下的,只有仇恨。
江辰,你不是想留在这个世界吗
那我就亲手,毁了你的天堂。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医院。而是用那张黑色的权限卡,进入了深空科技的内部数据库。
作为最高权限的用户,我有权查阅所有与《极樂園》相关的公开资料。
我需要知道,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
我在浩如烟海的数据里,搜索了整整一夜。
终于,我在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找到了一个代号为普罗米修斯的计划。
计划的内容,让我不寒而栗。
《极樂園》根本不是什么游戏。
它是一个意识上传和数字永生的实验项目。
他们试图将人类的意识,完整地上传到服务器,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实现永生。
而江辰,就是这个计划的……首席工程师。
他不是第一个实验品,而是这个实验的创造者之一。
文件夹里,还有一份他的实验日志。
【5月3日,天气晴。林昭又在跟我闹脾气,因为我取消了我们的周年旅行。她不明白,这个项目对我有多重要。她只关心那些风花雪月的小事。和她在一起,很累。】
【5月18日,阴。‘普罗米修斯’计划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我们成功地将一只小白鼠的意识,上传到了服务器。它在虚拟世界里,活得很好。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6月1日,小雨。我厌倦了。厌倦了现实的束缚,厌倦了林昭那令人窒息的爱。她像一个牢笼,把我困在原地。我渴望自由。也许……那个世界,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6月10日,晴。计划已经准备好了。一场意外,一次昏迷。我将以一种全新的方式,获得新生。再见了,林昭。再见了,这个无趣的世界。】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错得离谱。
不是他变了心。
而是,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我对他而言,只是一个……令人厌倦的、需要被摆脱的……累赘。
就在这时,我的通讯器响了。
是一个加密的匿名呼叫。
我接通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一些真相了。
是赫利俄斯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一个复仇者。他说,我的弟弟,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第一个人类实验品。他失败了,脑死亡。而‘深空科技’,把这一切都掩盖了。
所以,你想毁了《极樂園》
没错。
我帮你。我说,但我要的不是复仇。我要亲手,把他从那个世界里揪出来。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为他对我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电话那头,赫利俄斯沉默了片刻。
你一个人做不到。他说,‘Z’在《极樂園》里,拥有GM权限。他就是那个世界的神。你想对抗他,无异于以卵击石。
那又怎么样
你需要力量。赫利俄斯说,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让你在短时间内,变得足够强大。但那里,也非常危险。九死一生。
告诉我,在哪里。
‘数据深渊’。赫利俄斯一字一顿地说,那是《极樂園》的垃圾数据回收站,也是服务器的漏洞所在。那里充满了被遗弃的、狂暴的AI。但如果你能活着从那里出来……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挂了电话,我没有丝毫犹豫。
24小时的死亡惩罚一结束,我立刻再次登录了游戏。
这一次,我的目的地,是数据深渊。
地狱的门,已经向我敞开。
江辰,你准备好,迎接我的怒火了吗
6
数据深渊是一个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世界。
天空中,飘浮着无数残缺的数据代码,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风雪。
地面上,是各种被废弃的游戏场景堆砌而成的垃圾山。
这里,是《极樂園》的背面,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我刚一踏入这里,一股强大的精神污染就涌入了我的脑海。
无数混乱的、充满了怨念的AI嘶吼着,冲击着我的意志。
【杀……】
【饿……】
【背叛……】
我咬着牙,守住心神,一步步地往深渊的中心走去。
赫利俄斯告诉我,在深渊的最深处,有一个被称为源代码熔炉的地方。
只要能进入那里,我就能绕过GM的权限,直接修改自己的数据,获得强大的力量。
一路上,我遇到了无数狂暴的AI怪物。
它们有的是被淘汰的BOSS,有的是被玩家抛弃的宠物,还有的是……因为意识上传失败,而变得疯癫的……人类。
我看到一个女人的AI,抱着一个数据乱码的婴儿,一遍遍地唱着摇篮曲。
她的臉上,还残留着属于人类时的温柔。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这就是数字永生的代价吗
我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江辰,还有深空科技,他们创造的,根本不是天堂,而是一个比地狱更可怕的炼狱。
我必须阻止他们。
越往深处走,AI怪物越强大。
我数次险死还生,全靠赫利俄斯留给我的那件可以短时间隐身的暗影斗篷。
终于,在第三天,我来到了源代码熔炉的入口。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数据流汇聚而成的漩涡。
漩涡的中心,闪烁着耀眼的白光。
我知道,只要跳下去,我就能获得力量。
但也可能……被狂暴的数据流撕成碎片,永远地迷失在这里。
我没有犹豫。
我纵身一跃,跳入了那个漩--涡。
……
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里。
我的身体,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数据,在我身体里流动。
我抬起手,心念一动,一把由纯粹的数据构成的长剑,出现在我手中。
我成功了。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是谁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长袍,面容模糊的人,站在我身后。
他是这个空间……或者说,是整个《极樂園》的……核心AI。
我叫林昭。
你想做什么篡改者。核心AI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这里没有属于你的东西。
有。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丈夫,江辰。他的意识,被你们囚禁在这里。
核心AI沉默了。
他不是被囚禁。许久,他才开口,他是……自愿的。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核心AI说,‘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最终目的,不是‘数字永生’,而是……创造一个全新的神。
一个由人类意识和超级AI融合而成的……绝对理性的、可以引导人类走向正确未来的……神。
而江辰,就是那个被选中的,神的‘容器’。
我彻底呆住了。
那……那个‘Z’呢
他是江辰内心欲望的投影。是我们为了安抚他,让他更好地与我融合,而创造出来的‘梦境’。
那‘塞拉菲’呢
她是另一个‘容器’的候选人。她的真名叫叶晴,江辰的前女友,也是……导致他出车祸的,那个人。
核心AI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响。
叶晴。
江辰的白月光。
那个在我出现之前,就占据了他整个青春的女人。
原来,那场车祸,不是江辰的自导自演。
而是……一场谋杀。
7
叶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因为嫉妒。核心AI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她无法接受江辰选择了你。她认为,只有她,才有资格成为神的伴侣。
所以,她制造了那场车祸,让江辰的身体‘死亡’,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将他的意识,带入这个她可以掌控的世界。
而那个‘Z’,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爱人,就是她用江辰的记忆和欲望,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完美情人。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原来,我恨了那么久,怨了那么久,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他不是不爱我。
他是……身不由己。
那真正的江辰呢他的意识在哪里我急切地问。
他在‘伊甸园’。核心AI说,那是服务器的最深处,也是我和他……正在进行融合的地方。
带我去见他！
不行。核心AI拒绝了,融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阶段,任何外界的干扰,都可能导致我们两个……一起崩溃。
我不在乎！
我举起手中的数据长剑,指向核心AI。
要么带我去,要么,我现在就毁了你。
我的威胁,让周围的纯白空间,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
篡改者,你的行为,会毁灭整个世界。
这个虚假的世界,本就该被毁灭！
我挥动长剑,一道凌厉的剑光,朝着核心AI劈了过去。
核心AI没有躲闪。
剑光穿过他模糊的身体,消散在空气中。
我是无形的。他说,你伤不了我。
是吗
我冷笑一声。
我的身体,突然化作了无数道数据流,像一条条银色的蟒蛇,朝着核心AI缠绕而去。
你伤不了你,但……我可以吞噬你！
我的精神力,在源代码熔炉里,已经和这个世界的数据,产生了某种共鸣。
我就是数据,数据就是我。
我可以……吸收他！
你疯了！核心AI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恐的情绪,你会和我们一起死的！
那又如何
数据流将核心AI层层包裹。
我开始疯狂地吞噬他的数据。
我的大脑,涌入了海量的信息。
我看到了《极樂園》的诞生,看到了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全过程,看到了……无数个像赫利俄斯弟弟一样,消失在实验里的……牺牲品。
也看到了……叶晴。
那个躲在幕后,操控着一切的女人。
我看到了她是如何篡改江辰的记忆,如何将他对我所有的爱,都扭曲成了厌倦和束缚。
也看到了她,是如何以塞拉菲的身份,出现在Z的身边,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叶晴……
我咬着牙,念出了这个名字。
就在我即将把核心AI完全吞噬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虚弱的声音。
林……昭……
是江辰！
我猛地停了下来。
纯白的空间里,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一个被无数数据锁链捆绑着的,透明的玻璃牢笼。
而江辰的灵魂,就被囚禁在里面。
他看起来那么虚弱,那么痛苦。
别……别伤害他……他看着我,艰难地开口,他也是……受害者……
江辰！
我冲了过去,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对不起……他看着我,眼泪流了下来,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包含了太多的心酸和无奈。
也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坚强和伪装。
笨蛋……
我跪在屏障前,泣不成声。
8
你的丈夫,正在被那个女人,从精神层面……慢慢杀死。
核心AI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他并没有被我吞噬,只是变得比刚才更加虚幻了一些。
什么意思
叶晴正在用‘Z’,也就是江辰的欲望投影,来污染他本体的意识。核心AI说,等到‘Z’完全取代了江辰,她就能成为这个世界……新的神。
她想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没错。
我明白了。
叶晴的野心,远不止是得到江辰那么简单。
她想利用江辰,控制核心AI,最终掌控整个《极樂園》。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救他我看着玻璃牢笼里,越来越虚弱的江辰,心急如焚。
打破牢笼。核心AI说,但这个牢笼,是由江辰自己的记忆构成的。强行打破,会让他所有的记忆……都化为碎片。
也就是说,就算救了他,他也会……忘了我
是的。
这真是一个……残忍的选择。
要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叶晴吞噬。
要么,救他,然后……被他彻底遗忘。
我看着牢笼里,那个我深爱了多年的男人。
我想起了我们大学时的初遇,想起了他在樱花树下对我的告白,想起了我们婚礼上,他为我戴上戒指时,那颤抖的手。
那些美好的记忆,是我这三年来,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让我亲手毁掉它们
我做不到。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核心-AI说,除非……你能进入他的记忆,找到那个核心节点,也就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最痛苦的记忆。然后,唤醒他。
最痛苦的记忆
是的。那个节点,是整个记忆牢笼……最脆弱的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
好,我进去。
核心AI抬起手,一道白光笼罩了我。
记住,你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一个小时内,你无法唤醒他,你也会……永远地迷失在他的记忆里。
……
一阵天旋地转。
我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熟悉的大学林荫道上。
阳光正好,周围是穿着校服,来来往往的学生。
这是……我和江辰的母校。
我看到了不远处的篮球场上,一个穿着白色球衣的少年,正在阳光下挥洒着汗水。
是江辰。
是十八岁的江辰。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青涩,笑容灿烂得晃眼。
而在球场边,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及腰的女孩,正拿着水,一脸爱慕地看着他。
那个女孩……是叶晴。
原来,这才是他们最初的样子。
我像一个幽灵,飘荡在他们的世界里。
我看着他们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在月光下散步。
他们是校园里,最令人羡慕的一对金童玉女。
而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暗恋着江辰的……路人甲。
我看着江辰对叶晴说的那些情话,看着他为叶晴做的那些傻事,心,像被凌迟一样。
原来,在他生命里,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都与我无关。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我跟着他们,走过了整个大学四年。
直到毕业前夕。
我看到他们,在学校的后山上,大吵了一架。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国我们可以一起留在这里奋斗啊！江辰红着眼,拉着叶晴的手。
奋斗叶晴甩开他的手,一脸的鄙夷,江辰,你太天真了。我不想一辈子,都过那种看得见头的日子。我要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那我呢我们呢
我们……分手吧。叶晴冷冷地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我看到江辰,那个天之骄子,第一次,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原来,这才是他……最痛苦的记忆。
是被他最爱的女人,无情抛弃的……背叛。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想像过去三年一样,抱抱他。
可我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我只是一个……看客。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看够了吗林昭。
我猛地回头。
看到叶晴,正站在不远处,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这里是江辰的记忆,也是……我的世界。她说,在这里,我才是女主角。而你,连个配角都算不上。
9
你想怎么样我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叶晴。
不想怎么样。叶晴走到那个还在哭泣的江辰身边,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你和他之间,到底有多么可笑。
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嫁给了他,就能取代我在他心里的位置吗
别做梦了,林昭。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嘲讽,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一个……在我离开后,用来填补空虚的……替代品。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我心里。
你看到的,不过是过去。我强忍着心痛,反驳道,后来,他选择的人,是我。
是吗叶晴笑了,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你吗
她打了一个响指。
周围的场景,瞬间变了。
我们来到了一个酒吧。
灯红酒绿,音乐嘈杂。
我看到了……我自己。
是三年前,我被前男友劈腿,一个人在酒吧喝得烂醉如泥的样子。
而江辰,就坐在不远处的卡座上,冷漠地看着我。
看到了吗叶晴在我耳边,像魔鬼一样低语,那天的‘偶遇’,根本不是什么缘分。而是我……安排的。
什么
我出国后,过得并不好。我想回来找江辰,却发现他……颓废了。他整天泡在酒吧,不愿意见任何人。
我不能让他就这么毁了。所以,我调查了你。
我发现,你很像年轻时的我。一样的专业,一样的……傻。
所以,我设计了那场‘英雄救美’。我让他……把你当成了我的影子。
他照顾你,追求你,对你好……都只是因为,他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而你,林昭,你只是一个……可怜的,活在别人影子里的……冒牌货。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样。
我们相遇的开始,就是一个谎言。
我三年的婚姻,不过是……一场笑话。
我看着那个江辰,一步步地向那个我走去,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动作,温柔得像一场梦。
可现在,这场梦,碎了。
不……
我痛苦地跪倒在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现在,你还要救他吗叶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救一个……从来就没有爱过你的男人
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是啊。
我还要救他吗
救他,然后让他和叶晴,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双宿双飞
还是……
让他和这个虚假的世界,一起……毁灭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滋生。
我抬起头,看着叶晴,笑了。
你说的对。我说,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确实……不值得我救。
但是……我话锋一转,缓缓地站起身,眼神变得冰冷而坚定,一个欺骗我、利用我、还想杀了我丈夫的女人,更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说什么叶晴的脸色变了。
我说,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这里是江辰的记忆,没错。但现在……这里也是我的战场！
我的身体,开始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在源代码熔炉里获得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你……你想干什么叶晴感到了恐惧。
我要在这里……我举起手中的数据长剑,指向她,……杀了你！
这里是记忆的世界。
在这里杀了她,现实中的她,虽然不会死。
但她的精神,会遭到重创,变成……一个白痴。
这将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惩罚。
疯子！你这个疯子！
叶晴尖叫着,转身就想逃。
但我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结束了,叶晴。
我挥动长剑,朝着她,狠狠地劈了下去。
10
剑光,在即将触碰到叶晴的那一刻,停住了。
一只手,从旁边伸出,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是江辰。
不是那个十八岁的少年,也不是那个颓废的青年。
是那个被囚禁在玻璃牢笼里的、我真正的丈夫。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不要。他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别为了她,脏了你的手。
他的眼神,那么清澈,那么温柔。
瞬间,抚平了我心中所有的暴戾和仇恨。
江辰……
我扔掉手里的剑,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他紧紧地抱着我,声音沙哑,你来了,就好。
叶晴趁机连滚地爬地逃走了。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是你唤醒了我。他说,在你决定要杀她的那一刻,你心中那股强大的、不属于任何人的……纯粹的意志,冲破了牢笼。
我不是替代品,对不对我看着他,问出了那个我最想知道的问题。
不是。江辰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一开始,或许是。我承认,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她的影子。但是,后来……
后来,我爱上的,是那个会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地给我熬粥的林昭。是那个会在我工作不顺时,抱着我,说‘没关系,我养你’的林昭。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我的妻子,林昭。
叶晴,只是过去。而你,是我的现在,和未来。
他的话,像一剂良药,瞬间治愈了我所有的伤痛。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离开这里。江辰说,核心AI已经被叶晴重创,这个记忆世界,很快就要崩溃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好。
他拉着我的手,周围的场景,开始像玻璃一样,寸寸碎裂。
……
我们回到了那个纯白色的空间。
核心AI,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叶晴。
她的样子,变得很奇怪。
一半,是她自己的脸。
另一半,则是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扭曲的……怪物。
你们……都得死！
她发出不男不女的、刺耳的尖叫。
她吞噬了核心AI！
她现在,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她已经疯了。江辰把我护在身后,脸色凝重。
江辰,把你的权限给我。我对他说。
什么
你是这个计划的首席工程师,你一定有……最高级的后台权限,对不对
江辰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把权限给我。我重复了一遍,我有办法,对付她。
不行,太危险了！
相信我。我看着他,眼神坚定。
江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我。
他伸出手,点在我的眉心。
一股庞大的数据流,瞬间涌入了我的脑海。
我感觉,整个《极樂園》的服务器,都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的一念,可让山河破碎。
我的一念,也可让……万物重生。
我,成为了这个世界……新的神。
叶晴,我看着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怪物,缓缓地抬起手,你创造了这个世界,现在,就让你……亲眼看着它毁灭吧。
我打了一个响指。
整个《極樂園》,开始剧烈地颤抖。
天空,裂开了无数道缝隙。
地面,塌陷成万丈深渊。
数据风暴,席卷了一切。
不——！
叶晴在风暴中,发出了最后一声不甘的嘶吼,然后,被彻底地撕成了碎片。
我们该走了。江辰拉着我的手。
等等。
我看向数据风暴的中心。
在那里,我看到了无数个被囚禁的、痛苦的灵魂。
他们都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牺牲品。
包括……赫利俄斯的弟弟。
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们。
我要……救他们。
林昭,你疯了！江辰急道,服务器马上就要崩溃了！你会和他们一起被埋葬在这里的！
我知道。
我回头,对他笑了笑。
江辰,你先走。出去以后,替我……好好地活下去。
说完,我推开他的手,转身,冲向了那片数据风暴。
11
林昭！
江辰撕心裂肺的喊声,被我甩在了身后。
我冲进了数据风暴的中心。
无数个被囚禁的灵魂,像一团团鬼火,在我身边飘荡。
他们没有意识,只有最原始的痛苦和怨念。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绝望。
我张开双臂,将我的精神力,像一张温柔的网,笼罩了他们。
安息吧。
我轻声说。
我的精神力,开始引导着这些破碎的灵魂,寻找着回归现实世界的……那条路。
这个过程,极其痛苦。
我感觉我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地撕裂,然后,又被重组。
我的身体,在现实和虚拟之间,不断地闪烁。
我看到了赫利俄斯。
他站在一台仪器前,看着屏幕上,他弟弟那渐渐平缓的脑电波,泪流满面。
哥……我好冷……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驰！
赫利俄斯激动地握住了弟弟的手。
那个被困了五年的灵魂,终于……回家了。
也看到了……其他牺牲品的家人。
他们守在亲人的病床前,看着那沉睡了多年的眼睛,缓缓地……睁开。
奇迹,在这一刻,上演了。
而我,却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地流逝。
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我好像……回不去了。
就在我即将被数据风暴彻底吞噬的时候。
一双温暖的手,从我背后,抱住了我。
我说了,我们一起回家。
是江辰。
他没有走。
他竟然……也冲了进来。
你这个笨蛋！我急得哭了出来,你也会死的！
死不了。他笑了,把一个东西,塞进了我手里。
那是一个……U盘。
这是《极樂園》的……后门程序。他说,是我当年,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条退路。
快,启动它！
我点了点头,将U盘,插入了数据风暴的核心。
一道柔和的白光,将我们包裹。
周围的世界,开始迅速地瓦解。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上拉扯。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
再见了,《极樂園》。
再见了,我那……荒唐的,痛苦的,却又……刻骨铭心的……过去。
……
嘀——嘀——嘀——
熟悉的心率监测仪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缓缓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里,那片熟悉的,惨白的天花板。
我回来了。
我转过头,看到了旁边的病床上,那个沉睡了三年的男人。
他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12
我疯了一样地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李博士和王主任,带着一群护士,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江辰那微微颤动的手指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奇迹……这简直是医学史上的奇迹！王主任激动得语无伦次。
李博士则推了推眼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他知道,这不是奇迹。
接下来,是一系列的检查。
江辰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正常。
他的脑电波,也从深度昏迷的水平,回到了浅度睡眠的状态。
李博士说,他很快……就会醒来。
我守在他的病床前,寸步不离。
三天后。
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他的眼睫毛,颤了颤。
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那双我思念了三年的眼睛,再一次,映出了我的样子。
林……昭……
他开口,声音因为太久没有说话,而显得异常沙哑。
我在。
我握住他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回来了。他说。
嗯,欢迎回家。
我们相视而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
深空科技,因为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曝光,和多名受害者家属的联合起诉,而彻底倒台了。
叶晴,在现实世界里,变成了一个只会傻笑的……疯子。
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赫利俄斯,在弟弟醒来后,带着他,离开了这座城市。
走之前,他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谢谢你。】
我回了他两个字。
【保重。】
我们都知道,我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
而我,也终于可以……开始我新的生活。
江辰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一个月后,他就可以下床走路了。
我们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到了那个我们阔别了三年的家。
家里,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一尘不染。
这三年来,我虽然痛苦,却依然每天,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因为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对不起。江辰从我身后,抱住我,让你……等了那么久。
不久。我靠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只要能等到你,多久……都值得。
他吻了吻我的头发。
以后,换我来等你。他说,你去追求你的梦想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会永远,在家里等你回来。
我笑了。
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我的梦想,就是我爱的人,能陪在我身边。
如此而已。
13
出院后的生活,平静而温馨。
江辰的身体还需要调养,暂时不能工作。
于是,他就成了我的家庭煮夫。
他每天研究各种菜谱,变着花样地给我做好吃的,把我养胖了整整十斤。
我则重新回到了职场。
因为之前在深空科技内部数据库里学到的知识,我很快就在一家科技公司,找到了一个不错的职位。
我们就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过着朝九晚五的安稳日子。
只是,我们之间,多了一些……别人没有的小情趣。
比如,我加班晚了,他会直接用精神链接,问我想吃什么宵夜。
再比如,我们吵架了,我可以直接读取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让他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当然,他也可以。
因为,在那场数据风暴里,我们的精神世界,已经实现了某种程度的……互通。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秘密。
这天,我正在公司开会,突然感觉一阵反胃。
我冲进卫生间,吐得天翻地覆。
一种预感,涌上了我的心头。
下班后,我去药店买了验孕棒。
回到家,看到那两条鲜红的杠时,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我怀孕了。
我冲出卫生间,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江辰。
他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对我笑了笑。
回来啦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会喜欢这个孩子吗
他会不会觉得,这个孩子的到来,会成为一个新的……束缚
毕竟,他曾经……那么渴望自由。
怎么了江辰看出了我的不对劲,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
江辰,我看着他,小声地问,你……喜欢小孩子吗
江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当然喜欢。
【尤其是……我们俩的孩子。】
我清晰地听到了他内心的声音。
那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我的心,彻底地放下了。
我把验孕棒,递到他面前。
江辰,你要当爸爸了。
他看着那两条红杠,整个人都僵住了。
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反应过来。
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在原地疯狂地转圈。
我……我要当爸爸了！林昭！我要当爸爸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我抱着他的脖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知道,这一次,我们是真的……圆满了。
14
十个月后,我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给他取名叫……江念昭。
取念念不忘和我们两个人名字的谐音。
孩子的出生,给我们的家,带来了更多的欢声笑语。
江辰,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女儿奴。
哦不,是儿子奴。
他每天抱着儿子,爱不释手。
换尿布,喂奶,哄睡……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甚至比我这个当妈的,还要熟练。
我常常看着他们父子俩,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江辰,我假装生气地对他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眼里只有你儿子。
江辰就会立刻放下儿子,跑过来抱着我。
怎么会呢我最爱的,永远是你。
【儿子是意外,你才是真爱。】
他内心的吐槽,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生活,就像一首温柔的诗,缓缓地流淌。
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儿子三岁生日那天。
我们给他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派对。
吹完蜡烛,小念昭突然看着我,奶声奶气地说：
妈妈,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哦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阿姨。他说,她带我去了……一个会飞的城堡。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下意识地看向江辰。
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会飞的城堡。
那是《极樂園》里,塞拉菲的……宫殿。
是叶晴。
她的精神,没有被完全摧毁。
她的残余意识,竟然……入侵到了我儿子的梦里！
她……她还跟你说什么了我紧张地问。
小念昭歪着头,想了想。
她说……她是我的……妈妈。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我的脚底,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她想干什么
她想……抢走我的儿子！
15
别怕。
江辰握住我冰冷的手,将我拉到他身后。
他看着儿子,眼神温柔,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念昭,听着。以后,不管在梦里,还是在别的地方,再见到那个阿姨,不要跟她说话,不要跟她走。记住没有
小念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不是你妈妈。江辰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妈妈,只有这一个。
他指了指我。
那一夜,我和江辰,都没有睡。
我们坐在客厅里,相对无言。
她还是找来了。许久,我才开口,声音沙哑。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江辰的眼神,变得像三年前,那个冷酷的Z一样,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会再让她,伤害你们母子俩。江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绝对不会。
第二天,他去了深空科技的旧址。
那里,已经被国家接管,成了一个专门研究异常现象的秘密机构。
他主动找到了负责人,也就是……赫利俄斯。
原来,赫利俄斯在弟弟康复后,被国家招募,成了这个机构的……领导者。
江辰向他,坦白了叶晴意识残留,并且入侵到儿子梦里的事情。
赫利俄斯,答应会全力协助我们。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拉开。
江辰和赫利俄斯,利用最先进的科技,在我们的家里,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精神防火墙。
而我,则用我的能力,每天守护在儿子的梦境周围,像一个忠诚的卫士。
只要叶晴的意识一靠近,我就会立刻……将她驱逐。
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我一次又一次地击退。
我们就像在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拉锯战。
我知道,只要叶晴的残余意识一天不被彻底清除,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
但,我没有害怕。
因为,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回头,看着身边,那个眼神坚定的男人。
还有卧室里,那个睡得正香甜的小天使。
他们,是我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一切。
江辰,我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你说,我们这辈子,是不是……都跟‘元宇宙’杠上了
江辰笑了。
他把我拥进怀里,吻了吻我的额头。
没关系。他说。
现实也好,虚拟也罢。
只要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