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苒苒而生 > 第一章

太子宠爱我。
禹王觊觎我。
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可以争来抢去的物件。
可是,我想做人,谁生来是想要做物件的。
1.
东宫内,明黄的烛火映照在太子贺墨白英俊的面容上,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
我跪在太子身侧,仔细整理着太子身上繁复的明黄服饰。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随后又掠过我。
正要起身,面前递来一只骨骼纤细、纤长莹润的手
我顺从地搭上手,周围艳羡的目光不断朝我袭来。
宫道上,我落后半步,一一打点太子上朝的东西。
贺墨白喜静,马车上要铺上厚厚的波斯毛毯,还喜洁,因此这毛毯每两天就要换洗一次。
香炉中要点上淡淡的龙涎香,这香难调,要花上我整整两天。
几案上或摆棋盘,或放一两本诗词典籍,这些都要仔细斟酌。
若是哪里不如意,东宫上下愁云惨淡,近前伺候的更是要倒霉了。
马车转过巷角,我退回朱红色的大门。
回到独居的小院内,卸下头上的钗环,草草擦了把脸,把头埋进褥子中。
梦中,响震天际的战鼓声,金戈铁马的厮杀声,纷至沓来。
狼烟四起,旌旗摇曳。
手掌心是凉凉的触感,雪粒与雨滴交织,落地如碎玉。
四溅的鲜血温热的落在脸上。
……
猛灌一杯凉茶,还是压不下体内沸腾的鲜血。
桌上辗转寄来的书信,我抽出粗糙的信纸,凑到烛火旁,火苗窜上信纸,化为灰烬。
这信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问我何时回家
2.
手放入盛满牛乳的铜盆中,浸泡一刻钟。
皂角抹遍手的每一道缝隙,帕子擦干水珠。
置于莲花形制的香炉上,氤氲的香气包裹住每一寸肌肤。
全公公吊着一口公鸭嗓:白女官,近来殿下胃口不好,皇后娘娘十分在意,你可要多多上心。
这既是提醒,也是敲打。
贺墨白本就挑食,又心思深沉,这样的人胃口好才奇怪呢。
全福是皇后的人,他自恃位高。
可太子对他平平,素日里对我阴阳怪气。
我含笑回答:公公既挂心,不如等会您亲自去送膳食
他以为我在讥讽他,拂袖而去。
落下一句向皇后告状之类的话。
真是个惹人厌的阉人。
告状办事不利,皇后只会先处置了他。
我端着一碗清甜的银耳莲子羹走到书房门口。
却被侍卫拦下。
屋里烛火通明,隐隐绰绰照出两个人来。
不一会儿,侍卫放我进去了。
我又被禹王拦住了。
他含情脉脉地瞧我:絮絮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太子能给的,本王也能给,何必屈居东宫做一个女官,不如来本王这,本王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禹王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二人的关系却势同水火。
短短几次出入东宫,他对我青睐有加。
他伸手温柔地拂去我鬓边的残花。
一声呵斥打断了这旖旎的氛围。
还等在外面干什么给孤滚进来。
茶杯碎成四五片,墨汁也洒了一地,那颜色跟贺墨白脸上的颜色如出一辙。
我放下羹汤,垂首低眉劝道:殿下,可别气坏了身子。
下颌被抬起,指腹轻轻摩擦,絮絮,你可愿去禹王府
我果断摇头,跪下请罪,絮絮只愿跟在殿下身边,一辈子陪着殿下。
笑话,我要是点头,前脚还没踏出东宫,后脚就会丢了命。
贺墨白不要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会给别人。
3.
皇后关心太子,特意拨了几个宫女来东宫,皆是各式各样环肥燕瘦的美人。
其中有一个叫白鹭的,长得与我七分相似。
人人都想看我的笑话。
我求之不得,只希望她们能把贺墨白迷得神魂颠倒。
这几个宫女对自己来的目的也心知肚明,时不时就上演一个偶遇。
可惜贺墨白根本不分一丝眼神在她们身上。
一段时间,个个也安分下来,除了白鹭。
她段位太低,我并不放在眼里。
那日贺墨白宴饮归来,浑身酒气又夹杂着燥热,一副中了春药的模样。
他挥退旁人,只让我留下伺候。
我料想此番是在劫难逃了。
我在膳房熬了醒酒汤,一路往卧房去。
却被白鹭拦了下来。
白女官,还是让奴来吧
托盘纹丝不动,连汤汁都没有洒出一滴。
我抿了抿唇,故作为难。
可殿下说只让我一人进去伺候。
我特意咬重了殿下二字。
果然,白鹭的脸色黑了下去。
正陷入僵持之际,全福来了。
我还是那套说辞。
白女官,让白鹭伺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你为了独占殿下连皇后娘娘的意思也敢违逆吗
我自然只能无可奈何地递出烫手山芋。
第二天,贺墨白大发雷霆。
他的清白被白鹭夺走了。
他下令要杖毙白鹭、全福二人。
却被皇后派人拦下来。
这哪是赐死两个奴婢的事,这分明是打她的脸啊!
贺墨白的手握住了我的手,细细把玩。
我强忍着抽出手的冲动,垂眸掩住一切思绪。
耳畔凑近热热的呼吸,絮絮,你怎么能让她进来,你便舍得将我拱手让给她
我哀哀切切地诉说昨晚的经历,最后补上一句:都是絮絮的错,絮絮也是顾念殿下,这才想,谁知白鹭竟如此胆大包天。
我不让她送,皇后能放过我
两母子斗法,倒叫我这个不相干的困在中间。
4.
不出三月,皇后那边传来白鹭怀孕的消息。
贺墨白的心情更差了。
在他心里,一个蠢笨低贱的奴婢怎配怀上他的孩子。
皇帝下旨,让太子领了江西巡抚的差事。
这回,贺墨白没带上我,还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
东宫诸人,议论纷纷,大多数都是猜测我失宠的言论。
众人乐见其成,我从枝头的凤凰变成泥地上的土鸡瓦狗。
待遇大不如前,明面上不变,暗地里磋磨人的手段总是层出不穷。
皇后召见,来宣我的是全德公公。
我初见他时,还是全福身后的小跟班,没想到现在已经是在外行走的体面人了。
宫中就是如此,主子抬举,奴才也披上了虎皮。
小道上的鹅卵石个个尖锐,跪着最伤膝盖。
雪花沾湿下身的宫装,寒意渗人。
一连两个时辰,雪花落满肩头,全德才请我进去。
皇后居于上首,她面若观音,从前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
只可惜,这慈悲相下藏着一颗蛇蝎心。
怎么,本宫三催四请才能请的你来
奴婢不敢。
好一句不敢,你莫不是以为仗着太子的宠爱,便可以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如你这样的卑贱之躯,若非太子垂怜,本宫是决不同意将你放在身边。
皇后倒是想要除掉我,一计不成再来一计。
谁叫我是唯一知道那件事的人呢。
只可惜贺墨白对此厌恶非常,他不在意我的命,皇后却不能拿走我的命。
这母子俩倒是好笑,明明已经形同陌路,偏偏要演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来。
当年贺墨白在狩猎场上坠马,太医院下了结论,双腿尽废,回天无力。
前朝后宫一片震动,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贺墨白的舅母急急进宫来,开口却是劝皇后放弃太子,改而支持禹王。
此事未成,因为贺墨白好了,他站起来了。
只是隔阂已成,再无转圜。
此后太子有母似无母,皇后夹在太子与禹王中间更是独木难支。
皇后杖毙了所有知晓此事的宫人,独留下我这样一条漏网之鱼。
6.
皇后告诉我太子马上就要娶妃了。
她从繁茂的朱紫牡丹上扯下一片片花瓣,土壤中只剩下一支摇摇欲坠的花骨朵。
墨白马上就要迎娶太子妃了,是内阁大学士的女儿,她出身高贵,美丽大方,墨白也是点了头的。
我垂着头,一副惊讶且难过的样子。
皇后勾起了嘴角,对我的反应很是满意。
如今,你失了宠,待来日太子妃入门,又如何自处呢
终于图穷匕见。
我接话:那娘娘想让奴婢如何做呢
这样吧,等月如入东宫后,如果你能帮月如得到太子的宠爱,坐稳侧妃的位置,届时本宫自会为你指一条退路。
贵人就是贵人,连求人的态度都这样理所当然。
不过也是强人所难,贺墨白厌恶叶家,更别提他舅母所生的表妹叶月如了。
我装作为难。
怎么,你不愿
非是奴婢不愿,而是奴婢做不到。这些年外人看太子宠爱奴婢,实则不过是把奴婢当作一个解闷的玩意。奴婢如何能左右殿下的决定。
那倒也是,你不过一个奴婢罢了。
7.
翌日,陛下下了赐婚的圣旨。
太子妃是林氏嫡长女,出身名门,她眉眼精致,宽袍大袖中蕴藏着林家风致,端正五官里隐含世家千年底蕴。
配贺墨白简直是绰绰有余。
整个东宫都沉浸在即将迎来女主人的微妙氛围中。
小小一方天地,不是东风压西风,就是西风压东风。
东宫之中等着看我笑话的人不少。
人人笃定这位太子妃容不下我。
我也无法确定她对我的态度,尽管她贤名在外。
宫里的哪位娘娘不是贤名有加,可私底下还不是斗得你死我活,权势迷人眼呀。
贺墨白无法赶回,皇后派我去下聘。
十里聘仪一路从东宫浩浩荡荡抬进林府。
礼官一件件唱和。
在场众人脸上皆洋溢着喜气。
一个着青衣,梳双丫髻的圆脸小姑娘撞了我一下,手中多了一张纸条。
相约后花园一见。
我跟着她一路拐过林府的假山楼阁,八角亭中主仆二人在等我。
林稚妆容清浅素净,看不到一丝喜色。
今日冒昧请姑娘前来,实则是想要请教一些事情
如果是关于太子的事,我无可奉告。
对面的老嬷嬷十分不满,欲言又止。
倒是林稚脸上浮出淡淡的笑。
此事与太子无关,只是听闻白姑娘是太子的身边人,想问问姑娘日后是何打算
都是聪明人,就不绕弯子。
我想要出宫,此事若成,我欠你一个人情。
她敛了笑,我不能保证此事一定成,但可以帮姑娘一把。
有这个承诺也够了,林家的力量不容小觑。
没想到此时唯一可以帮我的竟是我面前的情敌。
8.
端午佳节前,贺墨白回来了。
夜明珠在他手中把玩,我跪着,垂首侧目只余衣角。
絮絮,我不在的日子,过得如何
我成婚在即,阖宫上下都得了赏赐,你跟在我身边许久,没有功劳有苦劳,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思索着自己的话是否太过直白,可离开的几月,备受煎熬的居然是自己。
此次就当给她个恩典,无论是侍妾,或是良娣也不是不可以。
絮絮思念家中亲人,此番殿下娶妻,絮絮是否可以出宫
出宫,絮絮,你想都不要想。
你一辈子只能呆在这。
我知道贺墨白不会答应,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契机。
贺墨白甩袖离去。
他认为我在吃醋,女子间的心机手段而已。
他可以纵容我胡闹,但绝不能容忍我脱离他的掌控。
于是决定小惩大诫一番。
他派我去伺候白鹭。
真是够恶心人的。
白鹭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她自从坐稳了胎便又挪回东宫,只待贺墨白成婚后给她一个名分。
她摸着尖尖的肚子,炫耀的看我。
白女官,你说我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主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好的。
她掐尖了嗓子,太医都说本宫这胎是位小皇孙,你却诅咒我生个女儿,是何居心来人,给我掌嘴。
周围的宫女面面相觑,有个大着胆子,上来相劝,小主,莫动了胎气,况且白女官是太子身边的人,此事若是太子怪罪。
她反手给了那宫女一巴掌,我的事岂容你置喙,况且我为主,她为奴,我要惩罚一个奴婢都不行吗
两个小太监上前押住我,一个宫女负责掌嘴。
预想的疼痛并未来到。
贺墨白到了,他看着这满屋子的人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白鹭娇娇俏俏的靠近,捏着嗓子:方才这个奴婢对妾出言不逊,妾想着冒犯妾也就罢了,可她言语之中辱及了皇家血脉,便想小小惩罚一下。
贺墨白的眼风扫过整个屋子,最后落到我身上。
你怀着孕,还是不宜见血。
是,妾都听殿下的。
9.
自那日后,白鹭时不时就要刁难我。
她说晚上太热,放冰块太凉,就要我整晚守在床边给她扇扇子。
然后又嫌宫里的水不好,泡出来的茶太苦涩了,要我日日趁去采集树叶上的露珠。
采露珠是个精细活,必须要趁天还未亮,还要细心。
还要日日将我塞到那烟熏火燎的膳房,精心为她准备膳食,熬制保胎药。
当然还有另一个人一同监督我,但活都是我干。
连日的折腾使我消瘦不少。
贺墨白又来看我了。
我在他心中倒还有些分量,只是不多,我是个完全任他掌控的玩意。
对,这再多的宠爱、赏赐,也不过是一个玩意。
只不过我更能满足他的掌控欲和一些难以启齿的癖好。
而且,他发现在白鹭的院子更刺激了。
他先是抚摸,然后将我的手贴近他的脸,最后是痴迷地吻上。
温热的触感,他的嘴唇一点点吻过我的手。
我只觉得恶心。
在我心里,贺墨白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子,也不过是个贱人。
跟白鹭一样。
若不是胎投的好,早被我一拳打飞了。
可人生在世,谁没遇上几个贱人。
一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命苦。
情不自禁落下两滴泪来。
美人垂泪,自是楚楚动人,更何况我在贺墨白面前的人设是坚韧不拔。
这乍一下简直将贺墨白的魂勾走了。
他温柔的问我:絮絮,这是怎么了
我掐尖了嗓子,做出一副小女儿姿态。
絮絮只是想到殿下日后若有了太子妃,恐怕就忘了絮絮,届时奴婢又该如何自处
他很满意我的这副姿态,看来将我放到白鹭这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认为我的傲骨已经被他磨平,变成只能依靠他的菟丝子。
他甚至许出了太子侧妃的位置。
还同我说了一大堆山盟海誓。
仿若我同他真是一对有情人了。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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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的互诉衷肠之后,太子承诺不久就把我要回身边去。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
白鹭出事了,孩子没了。
太医在她的衣物里查出了麝香。
贺墨白着手开始调查,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孩子,也容不得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整个院子的宫人都被叫去问话。
问着问着,贺墨白脸色铁青。
无他,白鹭自从怀上孩子后就自觉飞上枝头了。
她再也无法维持住往日的伪善,渐渐露出真面目。
她待人刻薄,这院子里的就没哪个没被她罚过,尤其是长相出挑的。
此外,还克扣大家的月银份例。
要说谁没嫌疑,那几乎是没有。
白鹭失了孩子,眼瞅着又惹了贺墨白的厌恶。
她害怕之余指向了我,殿下,就是她,一定是她,是她害我失了孩子。
我垂着头,暗暗翻了个白眼,厌蠢症要犯了。
贺墨白不耐烦地要走,他不想搭理这个蠢货了。
全德来了,持皇后手谕来彻查此事。
这件事大张旗鼓查了半个月。
最后竟查到了白鹭自己身上。
原来她为了博得贺墨白的宠爱,偷偷托一个叫萱草的丫头去太医院弄些麝香来。
少量麝香使她胎位不稳,届时贺墨白就会来看她。
可一日她因贺墨白夸了萱草一句机灵而罚了她。
小丫头脸皮薄,又知道这个秘密。
偷偷加大了麝香量,导致滑胎。
萱草杖毙,白鹭被发配到冷宫。
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十分可笑的,全德封锁了消息。
但外界对此事猜测依旧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连陛下都知道了。
贺墨白只能将我送出去避避风头。
当然,这其中也有各方的推波助澜,我乐见其成。
11.
被送出去后,我也能腾出手好好规划一番如何回家了。
先是找机会给禹王送了情书。
在信中中对他情意绵绵地诉说着如何跟他日久生情,但因太子胁迫,只能冷漠对他,现在太子娶太子妃,只希望能出宫去在他身边做一个外室,日日陪伴身侧足矣。
这封信还是我花重金请一个青楼姑娘写的。
读起来真是缠绵悱恻,可歌可泣呀。
其实无论是真是假,禹王都会同意。
他最喜欢抢太子的东西,当然也包括我这个太子看重的女人。
只要能得到我,恐怕就能令太子恼羞成怒,更何况是舍太子而就他呢。
禹王已经能想象得到太子那时铁青、震怒的神色呢!
禹王恨他的亲哥哥。
不过是因为晚出生一年,就只能与大位无缘,此生只做个闲散王爷。
后来更是因为狩猎之事被猜忌上,在前朝举步维艰。
他跟太子表面上兄友弟恭,背地里却都恨不得对方死。
我看着禹王托人捎来的信,忍不住讥笑,这便是天家的兄弟。
12.
皇后得知我跟禹王之间的联系,亲自到外面见我,还带着一个叶月如。
她脸上再不复之前的雍容华贵,深深的疲倦覆盖了脸庞。
眼中不再是不喜,转而是浓浓的厌恶。
因我一个女子闹得两兄弟反目,实在不值。
尖酸刻薄的话语一句句从她嘴中吐出:白女官倒是好手段,勾的我两个儿子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不知在哪里学的狐媚手段,果然是卑贱之人……
我平淡的表情令她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抓心挠肝。
我有恃无恐,贺墨白如今看重我,皇后便是再气也得憋着。
怎么,你是仗着太子的势,还是仗着禹王的势
一想到那两个讨债鬼,就气的头疼,她揉了揉眉心。
无论我仗谁的势,娘娘都不可能杀我不是吗
我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叶月如先声夺人:大胆贱婢,竟敢冒犯皇后。
皇后一个茶杯砸过来。
我被赶来的禹王护在身后。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
您有气就冲儿臣一个人撒,何必拿絮絮出气
皇后气的一噎,倒是叶月如忍不住了。
表哥,你怎可如此维护一个贱婢,你可知她一边吊着太子哥哥,一边吊着你。她就是个狐狸精。
这话实在刺耳,我若是狐狸精,他禹王又是什么好东西。
他从前只觉得表妹天真可爱,故而说话耿直了些也不太计较。
没想到她不是耿直,而是恶毒,一种近乎天真的恶毒。
我躲在禹王身后,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
算了,王爷,是我惹得娘娘和叶小姐不开心,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就让絮絮一人承担,不要因我坏了你们之间的情谊。
一边是跋扈的表妹,一边是善良的心上人,这还用犹豫吗。
他冷了脸。
如果你还认我是你表哥,日后就不要让我听见你说絮絮的坏话。
叶小姐是皇后侄女,历来是被人捧着,哪里听过这等重话,她自觉没脸,捂着脸跑出去了。
皇后也缓过来,她沉沉看了我一眼,留下一句好自为之就离开了。
14.
刚开始搬出去的时候,贺墨白还经常来宅子看我。
临近大婚,他忙的脚不沾地。
我又总是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来。
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来了。
倒是禹王,已经迫不及待了。
昨日送珠宝首饰,今日送奇珍书画。
打定主意要我心甘情愿的对他投怀送抱。
天幕渐黑,我特意留禹王小酌两杯。
一点蒙汗药,足够让禹王一觉睡到天亮。
我知道那服侍我的王婆子是皇后的人,皇后是不会允许我活着的。
还有看门的李大,他是叶家的人。
我迷倒了王婆子和李大。
林家为我准备的尸体也到了。
我托出王婆子、李大以及禹王。
一卷干草,一支火折子。
老娘不奉陪了。
再跟他们演戏,我就可以去南曲班子唱戏了。
15.
一匹快马,拿上伪造的路引,我一路北上。
途中多行官道,一路山清水秀,是我自十二岁就未曾见识的好风景。
我身量颇高,勉强可以装扮成一个瘦小的男子,倒也无人敢动歪心思。
只是久不出门,难免中招。
茶肆内,我中了蒙汗药。
迷糊中感觉有人要脱我的衣裳,顿时警铃大作。
我睁开眼,立时给了对面的男人的一耳光。
登徒子!
要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就被做成人肉包子了,现在却恩将仇报。
我环顾四周。
茶肆的老板伙计捆在一块,堵住了嘴。
我的行李散乱一地。
真是黑店。
脸上仿若火烧似的,我弯下腰诚恳的道歉。
对面被我的诚恳弄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我抬起头,才看清是个五官周正的少年,放人群里都认不出了的长相,倒是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就是看你一直不醒,这才,唉,这事就是个误会。
我姓越,单名一个浔字,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压低了嗓子,我姓白,你叫我白苒就行。
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和我攀谈起来。
真是个自来熟,从前宫中谁说话不是三拐四拐,他的热情让人无所适从。
他有故旧长辈在安北军中,此番前去投军。
我则说是探亲。
16.
其实也不算谎话,我本就是要回家的。
父亲当年在北境军中效力,我离开时不过一个小小的卫长。
母亲则经营着两家糕饼铺子。
上面两个哥哥。
我自出生起就是家中的老幺,又是女孩,自然是千疼万爱。
也是出了名的野丫头,打人有力气,是青叶巷的孩子王。
军户的孩子个个都会两招,我虽是女孩,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条鞭子甩得是虎虎生威,一跨上马便如离弦的箭,钻入平原中没了踪影。
阿爹直叹我生错了性别。
或许是老天看我过的好,叫我遇见了贺墨白。
他那时不过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却皱着一张脸在马场一旁站着。
我瞧他生的好,特意同他搭话。
拿出我娘为我特制的牛乳糕,白色的糕点里嵌着一点红。
你不高兴,吃点甜的就会高兴,这可是我娘特地为我做的,别人都没有。
你很高兴吗你父母对你很好吗
当然了,我爹娘只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给我。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贺墨白是因帝后偏袒禹王,偷跑出来的。
我这话无疑是戳他心窝上了。
他冷笑一下,拍开了牛乳糕。
一见他态度如此恶劣,我也走开了。
数日后,一个太监上门,说我得了贵人青睐,要接我去京中享福。
爹娘拗不过权势,只能看我被接走。
我年纪小,哪晓得一入宫门深似海的道理。
宫里的日子真是难过,只能一点点熬。
和我同一批的多少都成了一具具白骨。
我想要出宫,只能想办法一点点筹谋。
17.
越浔说与我有缘,要和我搭伙上路。
我谨慎惯了,刚要拒绝。
他尴尬开口:其实,我的钱袋被偷了。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白要你的钱,我可以保护你。
我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没几天,我娇嫩的双手被缰绳磨出水泡,大腿内侧也磨得厉害。
他拿出随身的药膏,用指腹一点点抹匀在伤口。
小白,你这手嫩的跟个娘们似的。
我是个读书人,不曾干过活,让越大哥见笑了。
读书人,读书人好呀。我爹总说我不读书,小时候为这事打的我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长大呢
长大没怎么被打了。
你开始好好读书了
没,我爹追不上我了。
我扑哧一笑,赶路的疲乏也消解了不少。
越浔真是个很好的路搭子。
他对一路上山川湖泊如数家珍,应该是个经常在外行走的侠士。
18.
另一边,京城。
着火的事引来了京兆府的人,发现了王婆子、李大、禹王,以及被烧成焦炭的我。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
一时情杀、寻仇、江湖大盗的猜测都出来了。
不过这些都被皇后娘娘的雷霆手段压下了。
禹王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絮絮都已经要与他成其好事了。
怎么一转眼,葬身火海了。
他将怀疑的目光转到同样存活的王婆子和李大身上。
一番严刑拷打,这两人受不住吐露了真相:他们是被派来借机杀掉白絮絮的。
可又坚决不认罪。
可任由他们怎么喊冤,禹王都不信。
一共四个人,只有絮絮死了。
难不成她自己杀了自己。
禹王又去皇后那闹,无非是些看不上自己,只疼爱太子的一些老掉牙的话。
他又去叶家,狠狠教训了叶月如一顿。
太子婚事在即,皇后无论如何也要打起精神来,该打点的打点,该遮掩的遮掩。
却说贺墨白成婚三个月,终于得知我的死讯。
他一向自负,怎么可能相信我真的死了。
表面上强作镇定,暗地里偷偷调查。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就查到了好弟弟、好母亲以及那位好表妹。
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贺墨白恼恨我,恼恨这些所谓的亲人。
他被自己的母亲、弟弟与女人合起来耍了。
但他转念一想。
一个物件,不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
可他研磨时墨洒了,饮茶时茶不对,骑马时马惊了,躺在床上来来回回合不上眼。
眼前又浮现出絮絮骑马的样子。
前年京郊围猎,絮絮一个利落的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少女意气风发。
自己不愿叫别人瞧见她的样子,拘她在帐篷里抄书。
恍惚那时候絮絮还总是爱和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纯粹是为了树立我活泼伶俐的形象,防止贺墨白在我离开之前厌弃我)。
后来呢
她木着一张脸,恭恭敬敬地做东宫女官(累了,准备回家了)。
他瞧见絮絮白净的脸一寸一寸变成泥塑。
拼命去抓,泥偶碎成一块一块。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
他感觉又回到了坠马断腿的日子。
一睁眼,天光大亮,幸好只是一场梦。
对,絮絮不会就这样轻易死去,她一定还活着。
贺墨白派出一部分人追查我的下落。
后来,他跟禹王打了一架,彻底坐实兄弟不和的传言。
跟皇后也懒得维持母慈子笑。
至于叶月如,他亲自下旨申斥她的恶毒,别说做太子侧妃了,嫁出去都难。
19.//
我与越浔一路快马总算到了靠近北境的朔方城。
黄沙漫天,一望过去,零星的几株草种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高磊的城墙与我记忆中的样子重合起来。
这里的城墙总是灰蒙蒙的,守城将士的铠甲也是蒙着一层灰的。
一入城,我们分道扬镳。
青叶巷,根深叶茂的胡杨树下,一人一马。
近乡情怯。
缰绳在手指间翻搅。
一个黝黑的孩子大着胆子上前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在青叶巷
我是来寻亲的,就里面倒数第二间白家的。
他眼中骨碌碌转,面上升起警惕来。
白家,你是白家的什么人
我是白家的白苒。
你是白家的白苒
你认得我
不认得,只听哥哥说小时候经常被白苒揍。
我尴尬的摸摸鼻子。
白家门外,一个老仆手持旱烟,烟雾笼罩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
桂叔。
哐当,老汉摔了旱烟。
我被迎进府。
阿娘抱着我直哭,嗓门大的嚎掉了树上的两只雀鸟。
看来精神不错。
你阿爹、大哥、二哥都在军营里,还不知道这好消息,我马上就写信去。我的好闺女,高了,瘦了,也白了。赶明阿娘去买两只老母鸡来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阿娘抓着我的手,一步不离,怕这就是她的一场梦。
晚上,我们娘俩躺在炕上,阿娘絮絮叨叨个不停。
聒噪却莫名安心。
20.
阿娘日日琢磨让我开心,加倍地对我好,想要补回那六年的时光。
在连喝半个月鸡汤后,我摸摸长肉的肚子,心里感慨母爱的沉重。
我决定上街走走。
朔方城有一些变化,但不大。
胡饼的焦香,烤羊肉的香味,还有青稞酒的醇厚。
朔方地处边境,历来民风彪悍,这里无论男子女子,拿上武器就可以上阵杀敌。
故而也不注重男女大防,女子也可抛头露面,上街叫卖。
我在这简直如鱼得水。
恰逢军中休沐,阿爹同两个哥哥回家。
老大的糙汉子一见我就是落泪,两个哥哥也在一旁偷偷擦眼泪。
阿苒,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大哥笑着说:这些年我可没少给你搜罗好东西,现在你回来了,待会就给你。
二哥也不甘示弱,还有我,还有我。
一家人做在桌边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阿娘瞅着两个哥哥,却是愁肠百转:你这两个哥哥也老大不小了,日日扎到军营里,连个儿媳妇都没给我找到。
二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看来平时没被少催。
二哥还想抖个机灵:娘,你可别光说我们,阿苒也没成亲呢。
阿娘顺手抄了扫帚。
你这混小子,阿苒可是要在老娘身边好好呆几年的。
追的二哥四处逃窜。
真是热闹啊。
21.
缘分兜兜转转,我又遇见了越浔。
他的面容略有改变,这样一看也是个剑眉星目的少年郎。
越浔笑嘻嘻的要一份栗子酥。
一副纯良乖巧的模样。
阿娘瞧着这样俊的少年郎便心生欢喜,二人热热切切的搭起话来。
我一阵恶寒,越浔可不是什么善良小狗。
一路上我们遇见了不少麻烦,都是他解决的。
我是见过他如何对付土匪的。
他一脸老实的扮演一个唯唯诺诺的村夫给土匪带路,演的简直入木三分。
最后那伙土匪被带到事先布置的陷阱里,还给了他几两银子叫他快跑。
通过这件事,我隐约见到了故人,这不就是从前的自己。
这感觉真是太奇怪了,我不动声色地拉远了和他之间的关系。
他也察觉,但从不问,这就是同类的默契。
直到现在他又出现,这真是孽缘。
但这段孽缘并未到此为止。
22
翌日,阿爹就又把他带回家,只说是军中同僚,在饭桌上对他是赞不绝口。
二人仿佛一见如故。
大哥也加入这场交谈,引为知己。
全家上下,除了二哥,都被他笼络了去,真是好手段。
不久,越浔搬到了隔壁。
他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可怜的身世,阿娘就更加怜惜他,都要越过我去。
可惜他实在伪装的好,对所有人都好,让我胸口发闷。
恰逢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家的日子久了,阿娘也再没了温柔。
她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泼辣的女人。
我不起,她就纠我的耳朵。
我惹她生气,她就抄起扫帚追的我满屋子跑。
倒是越浔上门,她跟变脸似的,笑得跟朵花似的。
这回我揍了街边的二麻子,他想要讹钱说我撞断了他的腿,我就上去打断了他的腿。
阿娘大显神威,已经追了我十圈了。
我放弃,蹲在地上休息。
扫把被越浔挡住了。
他假装受伤,果然引走了阿娘的注意。
趁阿娘出去的空挡,他悄悄对我说:苒苒,我没事,你呢
苒苒,你一直避着我,你是讨厌我吗
要是从前我就直说了,但现在我的良心不允许。
怎么会,你想多了。
他望着我,眼里星光璀璨。
苒苒,我喜欢你,既然你不讨厌我,那你能试着也喜欢我一点点吗。
越浔自第一次见这个姑娘,就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一路上,她给他带来了很多惊喜,她活泼聪慧、生动可爱,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姑娘。
他自小聪慧,世间万事对他而言唾手可得,只要他想,任何人都会喜欢他。
他曾以为此生注定一人,一马,快意人生。
我逃走了。
贺墨白说喜欢我,要将我关起来。
越浔的喜欢,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23
这样闹腾的日子持续到北狄入侵。
刚入冬的时候,天气就不对,大雪连日地下,中间又夹杂着冰雹。
父亲唉声叹气,恐怕是要打仗了。
草原大军开拔,不出数日已然兵临城下。
我和阿娘赶着最后一拨来给阿爹他们送东西。
厚衣,各种各样简易的吃食,随身携带的药糕,还有三套我偷偷淘来的软甲。
阿娘瞧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去吧,也去看看他。
我扎了扎裙摆,回头跑向军营。
军营很大,我只能凭着感觉走。
我被一个士兵拦住了。
阿苒,我在这。
越浔刚从最大的帐篷里出来。
我踌躇半晌,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嘴巴动了动,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战争的号角吹响了。
24.
仗一打起来,整个朔方城就进入了警戒状态。
商贩们关停了店铺,除了必要的活动,大街上几乎没有人。
这仗打得坚辛,北狄那边天灾不断,为了生存所需的物资,自然是玩命的打法。
我们这边的后勤物资也迟迟不到,军心有些不稳。
战况陷入焦灼。
城中米粮不够了。
筹措粮食迫在眉睫,百姓们勒紧肚子,尽己所能捐出粮食,总不能让儿郎们饿着肚子上阵杀敌。
家里的粥一日比一日稀,但比肚子更难受的是一颗担忧的心。
仿佛预知到了决战的讯息,城中的老弱妇孺抄起家中的武器,既是防卫也是自尽。
我也随身藏了一把菜刀。
25.
此仗险胜,北狄退回草原。
我一路跑出去,受伤的士卒不少。
一面心里祈祷,一面恨不得在跑快些。
万幸,阿爹、大哥、二哥都没事,只是受了些小伤。
我却心神不宁,按了按跳个不停的眼皮。
那个从前拦住我的士兵走来:您快去看看将军吧。
我顾不得其他,骑了匹马直冲军营。
帐篷内,越浔满身血污地躺在那,一动不动。
我咬着牙,不敢相信。
趴到他身上,忍不住大哭起来。
你快要压死我了,阿苒。
他轻佻地语气一出,我恼羞成怒,锤了他两下,转身欲走。
又被他拉回来。
阿苒,我真的受伤了,不信你看。
说着,就揭开上衣。
狰狞的伤口,染红了绢布。
唉,你别哭呀。
他抬手替我擦掉脸上的泪,又哄了好一会,我们默契的不提前事。
26.
皇叔,我来看你了。
贺墨白的声音吓退我的愉悦。
越浔看我脸色不好,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离开前我听到贺墨白唤我絮絮。
回到家,阿爹说此次粮草的事情牵扯太大,圣上特派太子来安抚军心。
贺墨白约我一见。
他难掩激动,来牵我的手。
我毫不迟疑甩开。
絮絮,当初你根本就没死对吧
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以为殿下应该知道的。殿下都忘记了吗当初你以我全家姓名要挟我进宫,我在宫里过的煎熬,自然要想办法回家。
你不想呆在东宫,孤可以让你呆在外面。
外面,不也是一座牢笼吗不过换了个壳子罢了。殿下,我今日便与你把话说清楚,从前的一切都是我装出来的,那座宫里的每一分一秒都叫我格外煎熬,我从来只想着离开。
如果,孤说,孤心悦你呢
我也是挺佩服自己的,竟然能让堂堂太子低头,说出这种话。
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殿下,你的喜欢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东西吗你口口声声心悦我,却还是让皇后惩罚我。你明知道白鹭恨我,却还是任由她磋磨我。你的喜欢就是让我取悦你,让我给你做妾,让我对其他人伏小做低,这样的
喜欢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我从前只觉得他有病,没想到还病的不轻,区区一句心悦就想让我回到他身边,日日做小伏低,奴颜婢膝。
他抿唇,似乎在消化前面的话。
我可以给你太子侧妃的位置。
不用了,殿下,我既不想要也不在乎这些,我讨厌你,我不想再见到你。
什么宠爱,什么位份,什么荣耀,这些我统统都不稀罕。再回去估计能把我憋死,这可不划算。
他攥住我的手,我知道他想继续用强权压我。
真的烦了,毁灭吧,我正要掏出身侧的菜刀。
我无意伤他,我要走。
27.
殿下,这是想对你皇婶做什么
越浔搂住我的肩,不复从前的嬉笑,一本正经的为我撑腰。
贺墨白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
他转而讥笑:我不要的东西,皇叔倒是视若珍宝

苒苒与我两情相悦,我以后自是要八抬大轿迎她过门,至于从前遇见的一些烂东西,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谁没遇上几个烂人,你说是吧我的好侄儿。
待走出酒楼,他松了手,诚恳的说:你别误会,我没想一定娶你,哎呀,就是我不是成心瞒你的。我是来帮我舅舅的,不好暴露身份。其实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也没想到会撞见太子。
顶着我戏谑的眼神,他自暴自弃地闭上了嘴。
我一想到方才贺墨白铁青地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就哭了,然后自顾自地说起那段在皇宫的经历。
越浔听得认真,不时点评贺墨白的恶行。
他有些心疼也有些无措。
你听清楚了吗你介意吗
他呆呆的点头,又疯狂摇头,不介意。
我没有办法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既做不到相夫教子,也做不到大度贤惠。你要是娶了我,只能一辈子对我好,敬我,护我,爱我。你能做到吗
我想清楚了,从前的事与我无干,与情爱无干,都是贺墨白的错。
我不应该拿他的错来惩罚、束缚自己。
现在的我,可以勇敢的接纳一切,包括爱。
他举起三根手指,我贺浔对天起誓,这辈子一定对白苒好,敬她,护她,爱她,否则——。
我捂住了他的嘴。
不必起誓,你对我不好,我自然会跑。
他牵起我的手。
好,我的阿苒任何时候都要好好的,若我以后当真对你不好,你就离开我,狠狠惩罚我。
我跟越浔成了的事,阿娘是最高兴的,她嘟嘟囔囔的不舍得,也麻利的筹备我的嫁妆。
阿爹、大哥都是一脸不舍,二哥在旁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这下又要催我们了。
众人霎时破涕为笑。
28.
后记。
成婚第一年,越浔带我拜见了父母。哦,不,应该改口叫贺浔了,这个名字太大,谁让贺浔自十五岁上阵杀敌起就扬名天下了呢。
那时我才刚入宫,对这位贺将军自是无限崇敬与向往。
只不过他跟传说中截然不同,但我爱他。
第二年,我们开始游历四方。
第三年,皇上驾崩,太子贺墨白登基为帝,他诏贺浔回京。
一路上贺浔十分暴躁,他也是个妒夫,我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他,也不敢多看贺墨白一眼。
倒是林稚,她单独召见了我。
你离开他的抉择真是十分正确。
她疲惫不堪,看来做皇后真的很累。
或许可以想一些办法,不是吗
我带来了北境军的投诚,这是贺浔的意思,谁叫贺墨白登基之后总是昏招频出。
再不行动,北境军就要不复存在了。
林稚的手腕比我想象的更强硬,第七年的时候,贺墨白突发恶疾,林稚抱幼子登基,垂帘听政。
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她圈禁了禹王,把太皇太后送到寺庙里。
朝堂中,有林家拥护,军方则有北境军的支持,自此,她彻底握住了执掌天下的权柄,政令自上而下,畅通无阻。
华章盛世,由此而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