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超市叫便利购,二十四小时营业,灯火通明,在这条入夜后就格外冷清的街上,像一块倔强的、散发着人造光晕的岛屿。卖的东西杂七杂八,从泡面火腿肠到香烟啤酒,从电池毛巾到小小的五金工具,一应俱全。当然,有些东西,寻常顾客看不到,比如冰柜最底层用特殊黄纸包着的陈年糯米,仓库角落里那几坛子标着特酿实则泡了符箓和不知名药材的醋,还有收银台下抽屉里,那柄光滑趁手、刻满了细密符文的桃木剑。
没错,林九,我,就是这家超市的老板,同时也是个兼职捉鬼人。正宗茅山术传人,如假包换,虽然我师父他老人家仙逝前总唉声叹气,说我这人烟火气太重,贪财又怕死,半点没有道门高人的风范。
我觉得他说的不对。怕死怎么了怕死才能更好地活下去。贪财又怎么了捉鬼不要成本的吗画符的朱砂黄纸不要钱开光法器不要钱我这超市,就是我最大的补给点和掩护所。
今晚轮到值夜班的是小刘,一个胆子有点小但很勤快的大学生。我窝在收银台后面的小躺椅上,刷着手机,监控画面里超市一切正常。
快到凌晨一点,门口的风铃叮咚一声,没客人,却有一股阴冷的风打着旋吹了进来,靠近门口的几排货架上的商品微微晃动。
小刘打了个寒颤,搓了搓胳膊,老板,好像突然有点冷啊。
我眼皮都没抬,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心里却嘀咕:不是空调的事。
阴阳眼之下,我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小小身影,正踮着脚,试图够货架最上层的一包彩虹糖。那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鬼,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脸上是一种茫然的执拗。
又来了。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第三次了。估计是附近哪个没人祭奠的调皮小鬼,被超市的糖果吸引了过来。
小鬼够不着,有点着急,周身散发出淡淡的怨气,影响得那一片区域的灯光都开始明明灭灭。
小刘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老……老板,灯!灯在闪!是不是……那种东西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机。影响我做生意了。
没事,线路老化,电压不稳。我站起身,从货架上拿了一包彩虹糖,又顺手从旁边的冷柜拿了一小瓶迷你装二锅头,慢悠悠地走向那片闪烁的区域。
那小鬼看到我手里的糖,眼睛(或者说那两个代表眼睛的黑洞)亮了一下,但随即看到我另一只手里的二锅头,又畏惧地缩了缩。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把糖递过去,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拿着,一边吃去,别在这儿捣乱。再吓唬我的店员,下次来的就不是酒,是符水了。
小鬼怯生生地接过糖,又渴望又害怕地看了看我手里的二锅头。这类滞留人间的小鬼,很多时候是依恋某种东西,吃点供奉,哄走就行。二锅头阳气烈,对他们有点威慑力。
我晃了晃小酒瓶,这个这个你可消受不起。说完,我拇指在中指第一节(煞文)快速一掐,对着他虚弹了一下。
小鬼如同被微风推动,轻飘飘地穿过了墙壁消失了,周围的灯光也恢复了稳定。
好了,我走回收银台,把二锅头放在台面上,对小刘说,估计是接触不良,我刚才过去拍了拍线盒就好了。看你吓那样,胆子得多练练。
小刘将信将疑,但还是松了口气。
我重新躺回椅子上,拧开二锅头抿了一小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滑到胃里。呵,清净了。这种小插曲,连热身都算不上。
然而,就在这时,胸口的一枚贴身悬挂的祖传老旧铜钱突然轻微地嗡动了一下,一丝若有若无的、远比那小鬼浓郁阴寒的怨气,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从远处遥遥传来,瞬间又消失不见。
我猛地坐直身体,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不对劲。这不是孤魂野鬼的级别。有什么厉害的东西,醒过来了,或者……被放出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那丝诡异的怨气再未出现,但我胸口铜钱的偶尔低鸣提醒我,那绝非错觉。城市的空气里,似乎都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大量怨气凝聚的征兆。
下午,超市人不多,我正在清点新送来的一批食盐(画符、布阵、泼僵尸都好用),常来买烟的老李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他脸色灰败,眼窝深陷,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恐慌,额头上笼罩着一团肉眼难见的黑气。
林老板!林老板救命啊!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手冰凉得吓人。
我扶住他,李哥,慢慢说,怎么回事家里出事了
老李是个出租车司机,老实巴交的一个人,最近却憔悴得厉害。
是我老婆……她,她好像中邪了!老李声音发抖,从上星期开始,就变得古里古怪神神叨叨的,半夜不睡觉,在厨房对着空气说话,还……还吃生肉!我拦她,她力气大得吓人,眼神那个凶啊……昨天开始,她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里面不停传出刮墙的声音,还有……还有女人的哭声,但不是她的声音!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钱包,林老板,我知道你懂这些……街坊都说你这店邪乎东西不敢靠近……求你帮帮我,多少钱都行!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钞票,没接,只是皱了皱眉。吃生肉多重附身还是被下了咒
带我去你家看看。我抓起收银台下的一个帆布包,里面是我的常用家伙事。
老李家住在附近一栋老式居民楼的六楼。刚一靠近他家门,一股阴寒污秽的气息就扑面而来,门把手上甚至凝着一层淡淡的、油腻的黑雾。
我示意老李退后,指尖在眉心一点,默开明目咒。眼前的门顿时变了样,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如同蛛网般缠绕在门上,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好重的怨咒。我冷哼一声,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小包糯米,混合着朱砂,口中念念有词,猛地撒向大门。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了冰面上,黑线遇到糯米朱砂,瞬间收缩、焦化,发出刺耳的尖啸和恶臭。门上的阴冷气息为之一清。
我抬脚踹开门。
屋内光线昏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和难以形容的腐臭味。客厅的墙壁上,布满了深深的、杂乱的抓痕,像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刮擦造成的。
主卧室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啦……咔啦……的刮擦声,间歇还有女人低沉诡异的哼唱声,那调子古老而怨毒,绝非现代任何歌曲。
老李吓得腿都软了。
我走到卧室门前,画了一张破邪符拍在门上。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短暂的寂静后,是一声愤怒到极点的尖嚎!整个房门剧烈震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撞击。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我快速念诵金光神咒,体表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金光,猛地拧开门锁!
门开的一瞬间,一个黑影带着腥风扑了出来!那确实是老李的妻子,但面目狰狞,双眼只剩下眼白,十指指甲变得乌黑尖长,正疯狂地向我抓来!
我侧身躲过,反手一张镇魂符精准地拍在她额头。
嗷!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一股黑气试图从她天灵盖冲出。
还想跑我早有准备,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贴满了符箓的陶罐(平时用来装自制泡菜,挺好用),法诀一引,收!
那黑气挣扎着,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扯向陶罐。
就在黑气即将被完全吸入的那一刻,它猛地凝聚,化作一张扭曲痛苦的女人脸孔,怨毒地瞪着我,发出尖锐的嘶吼:……阻止……不了……‘祂’……苏醒……所有人……都要死……血祭……
话音未落,黑气彻底被吸入罐中。我迅速盖上盖子,贴上一张封印符。
老李的妻子软倒在地,昏迷不醒,但脸上的黑气已经散去,呼吸平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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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邪祟已除,让她好好休息几天,晒晒太阳就没事了。我对吓傻了的老李说道,晃了晃手里的陶罐,这玩意,我带走了。
回到超市,我仔细检查那个陶罐。里面的恶灵能量不弱,但更像是一个被操控的分身或者信使。它最后的话让我很在意。
祂血祭
我想起之前感应到的那股庞大怨气。事情绝不简单。
我拿出罗盘,以罐中残余的怨气为引,试图追踪源头。指针疯狂转动,最终颤巍巍地指向城西的方向——那里是这座城市的老城区,据说底下埋着不少古墓和乱葬岗,近年来正在大规模拆迁改造。
其中一个最大的工地,好像是由宏远地产负责的。
我眯起眼睛,看来,得去那边逛一逛了。直觉告诉我,老李老婆中邪,或许只是某个巨大阴谋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副作用。
入夜,城西拆迁区。这里大片的老旧房屋已被推平,残垣断壁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显得格外荒凉。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亡魂在低语。
宏远地产的工地被高高的围挡圈起来,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临时架设的照明灯散发着惨白的光。
我轻松翻过围挡,落地无声。一进入工地范围,胸口的铜钱立刻变得滚烫,罗盘指针也开始发疯似的乱转。
这里的阴气、怨气浓度高得惊人,几乎化成了实质性的薄雾,冰冷刺骨,还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寻常人在这里待久了,恐怕会大病一场甚至精神错乱。
绝对有问题。
我收敛气息,脚踏七星步,避开地面上一些不易察觉的污秽能量点,深入工地中心。越往里走,寒意越重,甚至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痛苦扭曲的虚影在空气中若隐若现——那是被强行拘禁在此地的亡魂。
终于,在原本应该是地基深坑的地方,我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用暗红色液体(很可能是混合了黑狗血、朱砂及其他邪物的污血)绘制的邪阵覆盖了坑底。阵法结构繁复而邪恶,中央插着七面黑色的幡旗,旗子上画着扭曲的符咒,无风自动,散发着吸魂夺魄的阴冷力量。阵法周围,还按照特定方位摆放着一些白森森的动物头骨,甚至还有几具刚死不久的人类尸体,尸体被开膛破肚,心脏不翼而飞!
这是在用生灵的心脏和魂魄,滋养着什么,或者举行某种邪恶的召唤仪式!
我感到一阵恶寒和愤怒。茅山戒律,正邪对立,搏斗终身。此等伤天害理之举,绝不能容忍!
啧啧啧,没想到这破地方,还有同道中人来访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响起。
我心中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道袍,面容干瘦蜡黄,眼神阴鸷的中年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手里拿着一个招魂铃,身上邪气浓郁,显然就是这个邪阵的布置者。
同道就凭你这邪魔外道,也配我冷声道,暗中已经扣住了桃木剑和几张五雷符。
茅山的小崽子邪道看清我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忌惮,正好!你这身正统修为,魂魄纯净,拿来当主祭品,‘鬼王’大人一定会非常满意!
他不再废话,猛地摇动招魂铃!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仿佛能直接攻击灵魂,工地周围那些游荡的怨魂仿佛受到指令,尖叫着、扭曲着,如同潮水般向我扑来!同时,地上的邪阵红光大盛,七面黑幡猎猎作响,射出七道黑气,如同锁链般缠向我!
雕虫小技!我深吸一口气,脚踏罡步,避开怨魂冲击,手中桃木剑挽了个剑花,金光乍现!
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破!
桃木剑金光大放,如同烈阳融雪,靠近的怨魂触之即溃,发出凄厉惨叫化为青烟。那七道黑气锁链也被金光阻隔,难以近身。
邪道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我的道行如此精纯。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招魂铃上,铃声变得更加急促尖锐。
地面开始震动,邪阵中央的土地翻涌,一只由无数怨魂碎片和泥土组成的巨大鬼手猛地钻出,带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和压迫感,向我抓来!
压力陡增!
我不再保留,将桃木剑往地上一插,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咒语如疾风骤雨: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空中瞬间凝聚出数道璀璨的雷霆符印,如同天罚之剑,轰然劈下!
轰!轰!轰!
雷光至刚至阳,正是一切阴邪的克星!那巨大的鬼手被雷霆劈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瞬间崩解大半,组成它的怨魂纷纷湮灭。邪阵的光芒也暗淡下去,七面黑幡甚至有一面直接被雷劈碎!
邪道遭到反噬,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惊骇欲绝:茅山五雷咒!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要你命的人!我趁他病要他命,抓起桃木剑,身形如电,直刺向他心口!
那邪道倒也狠辣,猛地将招魂铃砸向我,自己则快速后退,掏出一张黑色的符箓往身上一拍,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就要遁走!
想跑我早有预料,从帆布包里掏出的不是符纸,而是一把——粗盐!混合着超市里卖的极品黑胡椒粉!
请你吃调料!我将盐和胡椒混合物运足法力,猛地撒向那团黑雾!
啊——!!我的眼睛!咳咳咳……黑雾中传来邪道痛苦不堪的惨叫和咳嗽。盐可破邪,胡椒阳气极重,对付这种遁术有奇效(这是我多年超市捉鬼总结的独家秘方,便宜又好用)。
黑雾瞬间溃散,邪道现出身形,捂着眼睛痛苦翻滚。
我上前一脚踩住他,桃木剑点在他的咽喉,说!‘鬼王’是什么血祭到底为了什么!
邪道一边咳嗽一边惨笑:嘿……嘿嘿……你阻止不了的……鬼王即将苏醒……祂需要大量的生魂和血肉……宏远地产不过是幌子……这片土地底下……埋着祂的尸身……仪式已经快完成了……你们……都得死……
说完,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和疯狂,猛地一咬。
我暗道不好,急忙后撤。只见邪道的身体迅速干瘪发黑,最后噗地一声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连魂魄都自我湮灭了。
死士看来背后的势力,比想象中还可怕。
我看着地上还在运转的邪阵和那滩黑水,心情沉重。鬼王苏醒尸身埋在地下宏远地产是帮凶
必须尽快阻止他们!但对方显然有所防备,硬闯恐怕……
我目光落在那些宏远地产的工棚上,有了主意。
我没有立刻去动那个邪阵,打草惊蛇反而不好。邪道之死,对方很快会察觉。我必须抢占先机。
第二天,我像没事人一样照常开店,但暗地里,我以整个超市为基,开始悄悄布下一个巨大的九霄辟邪阵。糯米线埋在门槛下,货架按照八卦方位调整,每一排货架顶端都贴上了隐形的符箓,收银台则是阵眼,放置了罗盘和那柄桃木剑作为主法器。仓库里那几坛特酿法醋也被我搬了出来,关键时刻能泼出去当弱化版圣水用。
超市,就是我的主场,我的堡垒。
同时,我让小刘提前下班,给了他一张护身符,叮嘱他最近几天晚上都不要来上班。他虽然不明所以,但看我脸色严肃,也没多问。
我还给几个熟悉的、气场干净的老街坊打了电话,用线路检修的理由,建议他们今晚别来买东西。
接下来,就是等待。我相信,幕后的人不会放任我一个潜在的威胁不管。尤其是,我还故意让一丝微弱的、属于那个邪道的法器气息(我从那滩黑水里提炼出来的),残留在了超市里。
夜幕如期降临。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超市里灯火通明,却只有我一个人,显得格外空旷寂静。我坐在收银台后面,看似在打盹,实则精神高度集中,感知着周围的每一丝变化。
胸口铜钱越来越烫。
来了。
门口的风铃轻轻响动,没有风,却自己响了起来。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入超市,灯光开始剧烈闪烁,货架上的商品微微震动。
几个穿着宏远地产工服,但面色青白、眼神呆滞、行动僵硬的人,慢吞吞地走了进来。他们身上死气浓郁,显然已经被邪术操控,成了行尸走肉。
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是项目经理模样的男人,但他眼神深处闪烁着一丝狡诈和残忍,与那些行尸不同,他是个活人,修习邪术的活人。
林老板他推了推眼镜,假笑道,听说,你昨天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
我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哦宏远地产的人来买东西欢迎啊,不过我们快打烊了。
他脸色一沉:别装傻!李道长是不是你杀的坏我们好事,你知道后果吗
我笑了,站起身,拍了拍收银台:后果在我的地盘,问我后果
我猛地一脚跺在地面:九霄辟邪,邪魔退散!起阵!
嗡——!
整个超市猛地一震!所有隐藏的符箓瞬间亮起金色的光芒,道道金光如同锁链般纵横交错,形成一个巨大的立体阵法!糯米线散发出灼热的气息,那些被操控的行尸一踩上去,立刻脚底冒烟,发出焦臭,动作变得迟缓僵硬!
什么!金丝眼镜男大惊失色,显然没料到我的超市本身就是个陷阱!
他急忙掐诀,口中念咒,一股黑气从他身上涌出,试图抵抗阵法的压制。那几个行尸也咆哮着,悍不畏死地向我冲来。
超市重地,禁止喧哗!我冷喝一声,从收银台下抽出桃木剑,身形一动,如同游鱼般在货架间穿梭。
剑光闪烁,金光迸射!
一剑劈出,一个行尸的头颅被纯阳道力炸飞!
反手一张烈火符,另一个行尸瞬间被点燃,化成火球!
我抓起货架上的薯片袋(充气的,缓冲好用),运足法力砸向第三个行尸,直接把它砸飞撞在墙上!
对付这些杂兵,轻松加愉快。
金丝眼镜男见势不妙,掏出一面刻画着骷髅的小幡,猛地摇晃,一股更加浓郁的黑色怨灵从中涌出,扑向我,试图干扰我。
雕虫小技!我甚至都没用桃木剑,直接从旁边的调味货架上抓起一瓶高度白酒(消毒杀菌,阳气也足),拧开盖,含了一口,混合自身真元,猛地向前一喷!
噗——!
酒雾遇到怨灵,如同喷火器遇到了汽油,轰地一声燃起一片阳火,将那怨灵烧得吱吱作响,瞬间净化!
怎么可能!金丝眼镜男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我连超市里的商品都能拿来当法器用!
我趁他愣神,脚踏罡步,瞬间逼近他面前,桃木剑直刺他手中的邪幡!
咔嚓!邪幡应声而碎!
金丝眼镜男惨叫一声,吐血后退。
说!鬼王到底是什么你们的仪式地点到底在哪!我剑尖指向他,厉声问道。
他脸上露出恐惧,但更多的是疯狂:你……你完了!你毁了主人的法器……鬼王大人一定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整个超市,突然陷入一片极致的黑暗和死寂!所有的灯光瞬间熄灭,连我的金光阵都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压制,光芒变得极其黯淡!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如海、冰冷彻骨的恐怖威压,从地底深处猛地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空间!
时间仿佛凝固了。
金丝眼镜男脸上露出极度狂热和敬畏的表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直接在我和他的脑海中响起:
……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金丝眼镜男吓得魂飞魄散:主人……饶命……
……不过……够了……血食和生魂……已经足够……这具鼎炉……勉强可用……
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金丝眼镜男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变得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眼白!他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变得无比恐怖和邪恶!
他被附身了!或者说,他成了那个所谓鬼王暂时降临的容器!
鬼王操控着金丝眼镜的身体,缓缓站起,扭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咔的骨响。它用那双纯黑的眼眸看向我,露出一丝戏谑和贪婪。
……茅山道士……纯净的灵魂……不错的开胃菜……
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汗毛倒竖!这才是正主!虽然只是部分意识降临,但其强大,远超之前的邪道!
超市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和血腥味。阵法金光在鬼王降临的恐怖威压下摇曳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金丝眼镜的身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邪气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在他周身燃烧。
……毁我仪式……伤我仆从……小道士……你很好……鬼王的声音通过这具躯壳发出,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心悸。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震撼。怕归怕,但茅山弟子,从来没有未战先怯的道理!更何况,这里是我的主场!
开胃菜小心硌掉你的牙!我冷笑一声,率先发动攻击!
脚踏七星,剑挽天罡!桃木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如同彗星袭月,直刺鬼王心口!
蝼蚁之力。鬼王轻蔑地抬手,只用两根手指,就轻易夹住了灌注我全力的一剑!
金光与黑气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桃木剑上的符文疯狂闪烁,竟无法再前进分毫!
啧,力气不小!我果断弃剑,后跃的同时,双手连弹,数张五雷符如同飞镖般射向鬼王!
轰隆隆!
雷光炸响,电蛇狂舞!至阳雷霆之力将鬼王暂时逼退几步,黑气被炸散少许,但它随即发出一声低吼,弥漫的黑气更加汹涌,竟将残余的雷光吞噬!
没用的……尔等凡人术法……岂能伤我本源……鬼王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它所过之处,地面结起寒冰,货架上的商品纷纷蒙上白霜,然后迅速腐朽、脆化!
压力越来越大!九霄辟邪阵的光芒越来越暗淡,几乎要被彻底压灭!
我额头见汗,大脑飞速运转。物理攻击和普通符箃效果甚微,这玩意比想象中还硬!必须用压箱底的东西了!
鬼王似乎玩腻了,猛地一挥手,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匹练,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向我横扫而来!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猛地扑向旁边的冷藏饮料柜,一把拉开柜门,整个人躲到后面!同时大喊:就是现在!老伙计,靠你了!
那道黑色匹练狠狠撞在饮料柜上!
轰!
冰箱瞬间被恐怖的邪力撕裂、压缩、变成一堆废铁!里面的瓶瓶罐罐炸裂,饮料四溅!
但就在冰箱被摧毁的前一秒,我看到了后面墙上我提前用朱砂混合黑狗血画好的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符箓——茅山真火炼魔符!冰箱正是为了遮挡和保护它!
冰箱被毁,符箃彻底暴露!而那泼洒出来的无数饮料(尤其是含糖高的),正好溅满了鬼王一身!
鬼王一愣,似乎没明白我要干什么。
而我,已经咬破中指,以自身精血为引,将全部法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那个巨大的符箃之中,口中诵出茅山最高秘传之一的咒语: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敕!敕!敕!
最后一个敕字出口,我喷出一口精血在符箃上!
整个超市猛地一亮!不是电灯的光,而是源自那道符箃的、无比纯粹、无比炽烈的金色火焰!
真火!焚尽世间一切邪祟的茅山真火!
嗡——!
真火符箃如同被点燃的太阳,瞬间爆发出无穷的光和热!道道金色的火舌如同有生命般,精准地扑向浑身沾满了糖分饮料(
excellent
助燃剂!)的鬼王!
啊——!!!!!!
这一次,鬼王发出了真正痛苦和惊恐的尖啸!茅山真火至刚至阳,正是它这种阴邪之物的绝对克星!金色火焰粘在它身上,疯狂燃烧,无论它如何翻滚、用黑气扑打,都无法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不!!!不可能!!!这凡间……怎会还有真火传承!鬼王在火焰中挣扎,黑色的躯壳快速焦化、崩解,散发出滔天的恶臭。
超市买的饮料,好喝吧加点料,更带劲!我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在真火中哀嚎的邪魔,还不忘吐槽一句。这一下,几乎抽空了我全部法力和大半精血,虚弱得厉害。
真火不仅焚烧着降临的载体,甚至沿着那冥冥中的联系,烧向了地底深处的本体!
我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地底极深处的、更加愤怒和痛苦的咆哮!
最终,金丝眼镜的躯体彻底化为一堆灰烬。那恐怖邪恶的意识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不见。
超市里的黑暗、冰冷和威压瞬间消散。灯光虽然没了,但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一片宁静。
只有满地狼藉和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味,证明着刚才发生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战斗。
我挣扎着爬起来,给自己灌了几口仓库里珍藏的参酒,缓了口气。
鬼王的本体显然没有被消灭,只是被真火伤到了,暂时沉寂了下去。宏远地产的阴谋也算挫败了。但隐患仍在。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几天后,新闻播报,宏远地产因多项违规操作被查封,其承包的城西工地被无限期停工。据说工地在一次天然气管道意外泄漏爆炸中,那个深坑邪阵被彻底炸毁填平。
我的超市重新装修开业,生意莫名更好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老街坊们觉得我这店虽然老是出点小意外(比如冰箱爆炸),但特别正气,待着舒服。
小刘回来了,看我的眼神更加敬畏。
我依旧躺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喝着二锅头,刷着手机。
胸口的铜钱安静了下来。
但我知道,这座城市的地下,沉睡着一个可怕的鬼王。而我的超市,就在它的上面。
兼职捉鬼人的日常,还远未结束。
不过,下次它再敢来,我还请它喝饮料。
我晃了晃手里新进的瓶装高粱酒,笑了笑。
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