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窒息般的黑暗。还有一股铁锈、消毒水和腐烂物混合的刺鼻气味。
我是被脖子上一阵冰冷的紧束感和耳边持续的电子嗡鸣声弄醒的。头痛欲裂,像是被灌了三天三夜的劣质酒。我猛地坐起,后背撞在冰冷的金属栏杆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我在一个笼子里。粗糙焊接的铁笼,刚好够一个人蜷缩。外面是一片昏暗的巨大空间,像是废弃多年的古罗马角斗场,观众席上空无一人,只有密密麻麻的破损座椅,像某种巨兽的牙齿。高处的探照灯偶尔扫过,切割出令人心慌的光斑。
我摸了摸脖子,一个冰冷的金属项圈紧紧锁在那里,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接口或锁孔。项圈正面有一个小小的红色指示灯,正在规律地闪烁,旁边还有一个微小的摄像头镜头,闪着幽光。耳边那个烦人的嗡鸣声就来自项圈内侧。
这是什么东西我最后的记忆是什么……城市……警报……红色的天空……然后……一片空白。
嗡——各位演员,早上好,或者晚上好,谁知道呢欢迎来到‘末日求生秀’第七季直播现场!
一个经过电子处理、充满戏谑和冷漠的声音突然通过项圈内置的扬声器响起,在整个竞技场上空回荡,吓了我一跳。
我是你们的主宰,你们的导演,也是你们唯一的上帝。你们很幸运,在世界完蛋之后,还能找到一份这么有前途的工作——用你们的生命取悦我们的尊贵观众!
我惊恐地四处张望,看到远处其他的笼子也陆续打开,里面的人和我一样茫然、恐惧,有的在疯狂拉扯项圈,有的在歇斯底里地哭喊。
简单说明规则:你们脖子上的小可爱是你们的身份标识、直播设备和……一点小小的保险措施。它的初始倒计时是七十二小时。时间一到,嘭!主宰的声音轻快得像是在介绍一款新玩具,当然,如果你们能让观众们高兴,他们慷慨的打赏可以换成积分,让你们购买活下去的必需品,甚至给你们的倒计时‘充值’。
怎么让观众高兴问得好!看到你们脚下的场地了吗那是你们的舞台。而节目内容,就是最原始、最刺激的——生死格斗!赢家通吃,输家……嗯,也会为收视率做出最后的贡献。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格斗杀人或者被杀
那么,为了热场,第一场表演开始!让我们看看……哦,幸运儿是7号笼和13号笼!
我猛地低头,看到笼子外面浮现出一个猩红色的数字——7。与此同时,对面一个笼子打开,一个瘦弱的男人连滚爬爬地跌出来,他脖子上的数字是13。他脸上毫无血色,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徒劳地对着空气哀求:不……不要……放我走……
我的笼门咔哒一声,自动打开。一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在推着我走出去。
动手吧,演员们!让观众们看看你们的价值!记住,倒计时可不等人哦!主宰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那个13号男人看到我,先是恐惧地后退,然后眼中突然闪过一种绝望的疯狂。他嚎叫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根生锈的铁管,踉跄着向我冲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活下去!他嘶吼着,铁管胡乱砸下。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思考。我侧身躲开,动作流畅得让自己都惊讶。我的身体似乎记得该怎么动。在他第二次挥空,失去平衡的瞬间,我猛地贴近,左手格开他的手臂,右手手肘狠狠砸在他的喉结上。
咔!一声脆响。
他的嚎叫戛然而止,眼睛凸出,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身体抽搐着,很快没了声息。
我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我杀了他。这么简单。
项圈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主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愉悦:干净利落!观众们很喜欢!第一笔打赏到位。7号,你的代号现在是‘野狼’。继续努力!
我面前的地面突然打开一个小口,升上来一个小托盘,上面有一块压缩饼干,一小瓶水,还有一把磨尖了的螺丝刀。
而项圈上的倒计时数字,从71:59:23,跳变成了72:30:00。只增加了半小时。一条命,只换了半小时,一点食物和水,一把可笑的武器。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在这时,主宰的声音单独在我项圈里响起,低沉而充满诱惑:嘿,‘野狼’,看好你。给你个特别优待:只要你达成‘十连胜’,成为第一个完成这个壮举的人,我不但给你自由,还告诉你这一切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包括你的过去。怎么样这赌约,敢接吗
自由真相一个无法抗拒的诱饵,明知下面是锋利的钩子。
我看着地上13号的尸体,擦掉溅到脸上的温热液体,捡起了那把冰冷的螺丝刀。
我接。我的声音嘶哑,我自己都快认不出了。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血腥的循环。战斗,领取微薄的报酬,在饥饿和伤痛的折磨中等待下一场战斗。
我的对手五花八门:有身高近两米、浑身伤疤、明显是重刑犯的壮汉,我利用灵活性和场地里的碎石耗光他的体力,最后用螺丝刀刺穿了他的眼睛;有一个动作僵硬、眼神空洞、仿佛被药物控制的少年,我扭断他脖子时,他几乎没发出声音;还有一个身手矫健、战术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的女人,我们徒手搏斗了将近十分钟,两人都断了几根骨头,最后我侥幸用一记阴险的撩阴腿接十字固制服了她,她在我耳边用气声快速说别信主宰后才断气。
每一场胜利,都让我项圈的积分多一点,倒计时延长一点,但我身上的伤疤和心里的冰冷也更多一层。我被迫学着分析对手,利用环境,甚至学着在镜头前做出更凶狠的表情,发出更暴戾的咆哮——观众喜欢这个,野狼的人气越来越高。
直播弹幕偶尔会以精神投影的方式浮现在我的视野角落,扭曲而疯狂:杀了他!撕碎她!野狼牛逼!打赏了!表情再狠点!没吃饭吗
我在扮演一个野兽,而真正的我,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冷眼旁观,逐渐麻木。
直到那次混战。主宰一次性扔进来五个人,包括我。场地里多了几个掩体和一池散发着怪味的臭水。混乱中,我被一个使刀的好手在背上开了道深口子,又被另一个壮汉从背后抱住。眼看就要被割喉,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冲来,一截削尖的钢管精准地捅进了使刀者的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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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女军医,苏婉。我见过她战斗,冷静、高效,擅长一击致命,但从不虐杀。
她帮我解围后,没有丝毫停顿,眼神锐利地示意我配合。我们背对背,瞬间形成短暂的同盟。剩下的两个对手被我们迅速解决掉。最后那个壮汉,被我用地面技锁住,苏婉毫不犹豫地用钢管刺穿了他的心脏。
战斗结束。我们两人都浑身浴血,喘着粗气,警惕地看着对方。
沉默持续了十几秒。她先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但很清晰:你的伤口需要处理,感染会要了你的命,比项圈还快。
我没说话。她慢慢从身上一个简陋的自制皮袋里掏出一点捣碎的草药和相对干净的布条:转身。我不是你的下一个对手,至少现在不是。
她处理伤口的手法极其专业。你以前是医生我忍不住问。
军医。她简短地回答,手下不停,被抓来前,在‘磐石’避难所外围执行任务。
磐石避难所外面……外面情况到底怎么样我急切地问。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世界是完了,但没完全完。病毒、战争、天知道还有什么。大部分城市成了废墟,但还有幸存者,还有避难所。我们这些人,就是被‘方舟娱乐’这帮天杀的从各个地方抓来的‘娱乐素材’。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方舟娱乐
一个神秘组织,据说由灾难前的超级富豪和科学家组成,掌控着技术和资源。这些‘求生秀’是他们敛财和控制舆论的手段之一。她包扎好伤口,好了。暂时死不了。
我们分享了各自可怜的食物和水。脆弱的信任在无声中建立。她告诉我,她弟弟也被抓了,可能就在别的竞技场,她必须活下去找到他。我告诉她主宰的十连胜赌约。
十连胜苏婉皱起眉,从未有人达到过。主宰不会允许的。他会在最后给你安排根本无法战胜的对手。
但我没有选择。
是的。她眼神黯淡,我们都没有。
结盟的时间短暂而珍贵。我们分享情报,轮流守夜,甚至在下一场被迫2V2的战斗中完美配合,赢得了一场难得的丰厚打赏,换到了抗生素和一把像样的砍刀。
但主宰显然不喜欢这种和谐。很快,他发布了新的娱乐项目:竞技场中央会出现一个补给箱,里面装有足以让一个人项圈倒计时增加整整一天的高级能量棒和纯净水,但只有一个。
我和苏婉几乎同时看向那个缓缓升起的箱子,然后又看向对方。
空气瞬间凝固。
那眼神里的挣扎和计算,清晰得刺痛人。短暂的联盟在绝对的生存资源面前,脆弱得像张纸。
我去拿。苏婉的声音干涩,我需要活下去找到我弟弟。拿到后,水分你一半。她的话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根已经染血的钢管。
我理解她,但我同样需要那份资源。十连胜的目标像一座大山压着我,每一次倒计时的滴答声都催命符。各凭本事我慢慢握紧了砍刀,肌肉绷紧。我们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现在却要为了一个箱子兵戎相见。这该死的世界!
就在我们之间的弦即将崩断的瞬间,异变突生!
侧后方的一个通风管道口突然爆开,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扑出,目标直指补给箱!那速度远超常人,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协调感。
小心!我和苏婉几乎同时喊道,瞬间放弃了彼此的对峙,转向共同的突发威胁。
那是个穿着破烂囚服的男人,但裸露的皮肤上能看到青黑色的诡异纹路,眼睛里闪烁着狂躁的红光。他无视了我们,一把抓向箱子。
滚开!苏婉娇叱一声,钢管直刺其肋下。
那怪人反应快得惊人,侧身避开的同时,反手一抓,五指如钩,竟然直接抓住了钢管,猛力一拽!苏婉猝不及防,被带得一个趔趄。怪人另一只手顺势抓向她的面门!
千钧一发,我的砍刀到了。势大力沉的一劈,逼得怪人不得不松开钢管后退。但他手臂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他的皮肤坚韧得不正常!
是改造人!主宰的‘高级玩具’!苏婉喘息着喊道,眼神惊惧。
这根本不是公平竞争,这是清除!主宰用补给箱做诱饵,真正的目的是测试他的新武器,或者干脆除掉我们这两个不太听话的演员。
怪人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再次扑来。力量、速度、防御都远超我们。我们只能狼狈地配合闪躲、招架,砍刀和钢管在他身上只能留下微不足道的伤口。我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绷带。
一次闪避中,我被怪人一脚踹中胸口,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墙上,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怪人舍弃了暂时行动不便的我,全力扑向苏婉。
苏婉已经耗尽了体力,格挡的动作慢了一拍。
噗嗤!
那只利爪般的手,穿透了她的腹部。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看到苏婉身体猛地一僵,眼睛瞪大,口中的鲜血涌出。
不!!!我嘶吼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抓起掉落在旁的砍刀,疯狂地冲过去,完全不顾防御,一刀又一刀地劈砍在怪人的后背、脖颈上!
怪人吃痛,甩开苏婉,反手将我击退。但也许是苏婉的重创激发了我的凶性,也许是绝境下的潜能,我的攻击变得毫无章法却疯狂无比。怪人似乎也被这股不要命的劲头震慑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动作僵硬了瞬间——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指令。他猩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苏婉,竟然发出一声低吼,转身敏捷地跳回了那个爆开的通风管,消失了。
我顾不上追,连滚爬爬地扑到苏婉身边。她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撑住!苏婉!撑住!我徒劳地用手捂住她腹部的伤口,温热的血源源不断地从指缝涌出。
她艰难地摇头,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听着……林风……项圈……内侧……靠近……下颌骨……左边……有个……极微弱的……脉冲信号……频率……不是……主宰的……公共频道……可能……是漏洞……或者……后门……
她猛地咳出一大口血,眼神开始涣散:……找到……我弟弟……苏磊……告诉他……姐姐……尽力……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
我抱着她尚且温热的身体,跪在冰冷的血泊中,整个人都在发抖。愤怒、悲伤、无力感像海啸一样淹没了我。我抬起头,对着那个冰冷的摄像头,对着无数可能正在兴奋欢呼的观众,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操你妈的主宰!操你们所有这些看戏的杂种!这他妈的有趣吗!啊!看着人死很有趣吗!来啊!杀了我!亲自来啊!
我疯狂地捶打着地面,眼泪和血污混在一起。项圈里,主宰没有任何回应。但我的视野角落,直播弹幕却疯狂刷屏:哭了!野狼哭了!牛逼!真情实感!打赏!最高档!这才是我们要的戏!
打赏积分的提示音冰冷地响起,项圈倒计时增加了好几个小时。用苏婉的死换来的。巨大的讽刺和恶心感让我几乎呕吐。
我默默地埋葬了苏婉——用碎石简单掩盖。拿走了那个补给箱。里面的东西此刻尝起来味同嚼蜡。
之后的日子,我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危险。我牢记苏婉的遗言,在战斗和休息的间隙,不断用极其细微的动作触摸项圈内侧,感受着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脉冲。一丝微弱的希望,在无尽的黑暗和血腥中燃起。
我赢下了第八场,第九场。对手越来越强,甚至有另一个同样被轻微改造的囚犯。我赢得很惨,断了两根肋骨,左臂脱臼。但我活下来了。
恭喜你,‘野狼’!惊人的九连胜!观众们为你疯狂!主宰的声音再次单独响起,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恶意,准备好迎接你的最终盛宴了吗第十场!你的对手是——‘屠夫’!同时,为了增加点气氛,竞技场将会启动自毁程序!倒计时三十分钟!要么在荣耀中胜利,要么在爆炸中化为灰烬!享受吧!
整个竞技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远处传来爆炸的闷响和结构坍塌的轰鸣!
场地中央最大的升降台缓缓升起。一个身高接近两米五、肌肉虬结如同怪物、身上镶嵌着金属板、一只手被改造成巨大旋转利刃的人,走了出来。他戴着遮住全脸的头盔,只有眼睛部位闪烁着骇人的红光。
屠夫。主宰的终极杀人机器。
而他身后,竞技场的墙壁正在大片大片地塌陷,火焰和浓烟冲天而起。
没有废话,没有对峙。屠夫启动了他的旋转利刃,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像一列重装坦克般向我冲来!每一步都让地面震动。
爆炸在四周不断发生,炽热的碎片四处飞溅,浓烟刺鼻呛人。我能感到脚下的地面在颤抖,在开裂。我必须同时应对两个敌人:眼前的杀戮机器和正在崩溃的环境!
躲!我只能躲!硬抗只有死路一条!我利用残存的掩体,在火焰和废墟间穿梭。屠夫的力量恐怖无比,一刀下去,混凝土块如同豆腐般被切开。他的速度也不慢,我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次次致命的劈砍,滚烫的气浪刮得我皮肤生疼。
必须找到弱点!我想起苏婉的话,想起那些改造人似乎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是接收指令的间隔还是能量供应的问题
一次闪避后,我故意卖了个破绽,向一片燃烧着火焰的坍塌区退去。屠夫毫不犹豫地追来,巨大的利刃横扫,企图将我拦腰斩断!
就是现在!我猛地扑倒在地,利刃带着狂风从我头顶扫过。在他收招的瞬间,我看到他那改造过的金属手臂与肩膀连接处,似乎有火花闪烁了一下,他的动作出现了零点几秒的迟滞!
机会!
我抓起地上一根燃烧着的钢筋,用尽全力跳起来,不是刺向他厚重的胸甲,而是精准地插向那闪烁火花的连接处!
滋啦——砰!
一阵短路爆裂的声响!屠夫发出一声混合着电子杂音的怒吼,整个右臂(利刃手臂)猛地垂落下去,暂时失效了!
有效!我精神一振!
但屠夫还有左手!他巨大的左手猛地抓住我的肩膀,五指如同钢钳般收紧!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剧痛几乎让我晕厥!他把我整个人提起来,狠狠地向着一面尚未完全倒塌的墙壁砸去!
我在空中勉强扭身,用后背承受了大部分冲击力。
轰!墙壁被撞得凹陷下去。我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一口鲜血喷出。
视线开始模糊。项圈的倒计时和竞技场的自毁倒计时仿佛重合了,都在滴滴作响,催促着死亡。
不!不能死在这里!苏婉的仇!真相!自由!
屠夫一步步走来,抬起脚,准备将我踩碎。
就在他脚落下的瞬间,我用尽最后力气向旁边翻滚,同时扯下了脖子上挂着的一样东西——那是从之前某个对手身上找到的一小块高能电池,原本想用来做点什么陷阱。
我把它猛地塞进了屠夫因右臂失灵而暴露出的腰部一个破损的线路接口里!
尝尝这个!
短路!爆燃!
屠夫的身体猛地僵住,内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黑烟从他头盔和关节处冒出!他疯狂地挥舞着左臂,失去了控制。
我挣扎着爬起,捡起地上半截断裂的金属梁,对着他疯狂闪烁红光的头盔眼睛,用尽全身的力量,猛地刺了进去!
噗——嗤——
金属梁穿透头盔,深入其中。
屠夫的动作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地,溅起一片烟尘。
我瘫倒在地,几乎动弹不得。周围的爆炸越来越近,火焰几乎要吞噬一切。
赢了……吗
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挣扎。不能睡!睡了就真的完了!
我爬到屠夫的尸体旁,在他破碎的头盔和颈部连接处摸索。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类似钥匙卡的东西。我用力把它扯了下来。
是它吗我颤抖着拿起它,对准自己项圈侧面一个极其隐蔽、从未注意过的凹槽。
咔。
项圈发出一声轻响,然后那个催命符一样的指示灯,熄灭了。
项圈松开了。我颤抖着手,把它从脖子上扯下来,狠狠扔进火海。脖子上留下一圈深深的淤青和磨破的血痕。
自由……短暂的狂喜之后是巨大的虚脱。
我必须离开这里!自毁程序还在继续!
我踉跄着站起来,环顾四周。屠夫出来的那个升降台还停在那里!那是唯一的通道!
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跳上升降台。它开始缓缓下降,带着我深入竞技场的地下结构。
下面是一个小型控制室,此刻已经被爆炸波及,一半陷入了火海,屏幕破碎,线路冒着火花。我在一个烧焦的操作台旁,发现了一个尚未完全损坏的数据存储器和几张纸质文件。
纸张上印着方舟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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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号角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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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体档案的字样。还有末日生态适应性、极限压力反应、娱乐收益报表等冰冷的词语。在一份报告角落,我看到了一行小字:…‘野狼’(实验体07),原身份:身份信息删除,来源:第12区废墟,表现超出预期,建议进行深度解剖研究…
第12区废墟……这个名字让我心脏猛地一跳,一丝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破碎的街道,燃烧的汽车……
真相的碎片冰冷而残酷。我们确实是实验品,是玩具。
控制室另一侧有一条被炸开的通道,通往外面。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尘埃吹了进来。
我抓起那点可怜的奖励,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爬出通道,爬出这片人间地狱。
当我终于呼吸到第一口外界空气时,刺眼的阳光让我几乎流泪。我瘫倒在废墟之上,贪婪地呼吸着。
外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城市废墟,断壁残垣,荒草丛生。远处传来不知名生物的嚎叫。天空是灰黄色的,弥漫着不祥的尘埃。
这才是真正的末日。竞技场,只是这个末日里一个更加扭曲残酷的缩影。
项圈没了,但直播的经历已经深深刻入我的骨血。我知道,无数屏幕前的人认识野狼。自由了,但也暴露了。
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仍在爆炸燃烧的竞技场废墟。然后转过身,用那根断裂的金属梁当拐杖,支撑起身体,一步一步,蹒跚地走向废墟深处。
前路是未知的危险和荒芜。但我还活着。
我是林风。我不再是野狼,也不再是实验体07。
我只是一个从死亡直播中爬出来的幸存者。
而这个真正的末日求生,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的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消失在巨大的、绝望的都市废墟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