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十八年前,程家老夫人甩下支票,像打发乞丐。
我妈苏蔓笑了:成交!
她带我扎进市井,养出天才画家。
如今程家灭门,只剩被啃食的老夫人。
贪婪堂哥父子鸠占鹊巢:程家基业传男不传女!
七大姑八大姨围攻:私生女滚!分家产!
我安静如画,却手握致命筹码——
当年那五百万连本带利,该还了!
1.
程念坐在角落,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与周遭格格不入,像一幅沉静的油画。
佣人轻蔑的目光,堂哥程煜刺耳的假笑,七大姑八大姨刻薄的围攻——
私生女滚出去!
画画能当饭吃程家基业传男不传女!
分家产!
她置若罔闻,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颜料的气息。楼下菜市场的烟火气,才是她的根。
而非这座镶金边的鸟笼。
程老夫人,枯槁如一段朽木,浑浊眼底藏着最后的孤注一掷。
儿子、孙子皆亡,旁支秃鹫程煜父子正疯狂啃噬程家根基。她必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苏蔓的女儿,程建邦唯一的血脉!
妈,颜料又涨价了。
程念把调色盘往旁边一搁,沾着钴蓝的手指捻了捻刚到货的账单,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白菜三块五。
苏蔓正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敲键盘,闻言头也不抬:
涨就涨呗,你那幅《市井烟火》不是被隔壁画廊的老王看上了死咬着两万不松口,你跟他说,少于三万五免谈,老娘供你画画不是做慈善。
她端起旁边泡得发浓的菊花茶灌了一大口,眼角余光扫过屏幕右下角跳动的股票信息,其中一个代码绿得刺眼——程氏集团。
程念没应声,目光落在画布上。画的是楼下菜市场收摊后的狼藉,烂菜叶、污水、几只争食的流浪猫,色彩却诡异地透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她拿起一支小号画笔,蘸了点赭石,在阴影处添了一笔。老王抠门,但眼光还行。这幅画的是根,他懂个屁的根,就图个新鲜。
苏蔓嗤笑一声,终于从屏幕上移开眼,看向女儿。
十八岁的程念,侧脸线条干净利落,专注画画时有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像一潭深水。
只有苏蔓知道,这潭水下藏着什么。
根苏蔓起身,走到女儿身后,粗糙但温暖的手搭上她瘦削的肩膀,目光也落在画布上那片狼藉里倔强生长的野草上。
念念,记住,咱的根在这儿,在这烟火气里,不在那些镶金边的鸟笼子里。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点漫不经心的嘲弄:
当年要不是你那个便宜奶奶甩过来的五百万,咱娘俩别说画画,喝西北风都得挑个没沙尘暴的地儿。
程念画笔一顿,一滴赭石颜料差点滴落。
那个数字,五百万,像根生锈的针,时不时刺一下。
她听过无数次这个传奇故事的开头,在那个传说中冰冷得像停尸房的程家客厅。
三百万,离开我儿子。
记忆中母亲复述的语调,模拟着程老夫人那种刻进骨子里的居高临下。
只有他让我走,我才会走。
年轻的苏蔓,骨头是硬的。
五百万!
成交。
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2.
苏蔓每次讲到这儿,嘴角都会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是怀念,是彻底的解脱和对自己当年那份识时务的赞赏。
程念没见过那个所谓的父亲,照片都没一张。
他在这个故事里像个模糊的影子,懦弱,没有声音。
她所有的认知,都来自母亲口中那个用钱买断血缘的程家,冰冷、势利、高高在上。
电视新闻的背景音突然拔高,女主播字正腔圆,带着职业化的沉痛:
…本台最新消息,程氏集团董事长程建邦先生及其夫人、独子,于今日凌晨在环城高速遭遇严重车祸,经抢救无效,不幸身亡…
空气瞬间凝固了。
3.
苏蔓敲键盘的手指停在半空,屏幕的光映着她骤然失神的脸。
她盯着电视屏幕上闪过的程建邦那张标准商业精英照,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有一丝震惊,一丝果然如此的宿命感,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像吐掉积压多年的浊气,喃喃道:呵…富贵到头,一场空。
程念则像被按了暂停键。
画笔悬在画布上方,钴蓝的颜料慢慢凝聚,滴落,在《市井烟火》的角落晕开一小片冰冷的深蓝。
血缘是个奇怪的东西。那三个死了的陌生人,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心里没多少悲伤,只有一股巨大的、荒诞的洪流席卷而来,冲得她有点站不稳。
程家…真的塌了
4.
接下来的几天,程氏集团的新闻像病毒一样蔓延。
股价跳水,合作方动摇,内部人心惶惶。
而在这片混乱的阴云下,两只秃鹫已经迫不及待地亮出了爪子。
程煜和他爹程国富,这对血缘关系能扯到程建邦表哥的表哥的父子,几乎是踩着程家人的血冲进程家老宅的。
程家老宅,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巨大、冰冷、弥漫着陈旧檀香味的博物馆。
红木家具光可鉴人,古董瓷器沉默地立在博古架上,佣人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惊扰了空气里的沉重。
程老夫人一身素黑,像一截枯槁的木头,坐在宽大的太师椅里。
几天时间,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眼窝深陷,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浑浊不堪,只剩下空洞的悲恸和茫然。白发人送黑发人,送得如此彻底,这是凌迟。
5.
婶娘,您节哀啊!程国富扑到老夫人脚边,声音哽咽,演技精湛,只是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泄露了太多算计。
建邦哥走得突然,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程家…程家不能没有您这根主心骨啊!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儿子。
程煜立刻接上,脸上挤出沉痛:
奶奶,您放心!公司那边有我和爸看着呢!那些股东想趁乱搞事门儿都没有!我们拼了命也会守住程家的基业!
他刻意加重了程家的基业几个字,眼神灼热地扫过这间奢华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已经在丈量自己的新领地。
他们帮忙处理丧事,实则迅速接手了各种联络和文件。
他们安慰老夫人,话里话外却暗示着嫡系绝户,旁支顶梁的现实。
他们打着稳定大局的旗号,频繁出入集团,拉拢中层,排挤那些忠于程建邦的老臣。
老夫人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们摆布。
程国富体贴地扶着她,程煜恭敬地汇报着进展。
他们的声音嗡嗡作响,像一群贪婪的苍蝇围着一块腐肉。
老夫人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冰冷和孤立无援。儿子没了,孙子没了,这座她耗尽一生维护的豪门大厦,正被一群饿狼疯狂地啃噬着根基。
绝望像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在某个深夜,翻看儿子幼时照片的老夫人,枯槁的手指猛地一顿。
照片里,儿子笑得无忧无虑。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念头,像黑暗中的鬼火,骤然亮起,烧得她心脏一阵狂跳。
苏蔓!那个当年被她用五百万打发走的女人!她肚子里…是建邦的孩子!
6.
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夫人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那是程建邦唯一的血脉!是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她对抗程国富父子、保住程家嫡系血脉和这泼天富贵的唯一希望!
找人!立刻!不惜一切代价!
苏蔓的小文化用品公司仓库里,堆满了各种画材纸张,空气里弥漫着油墨和木头混合的气味。
她正指挥着工人小心搬运一批进口水彩纸,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本城。
她皱眉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疲惫,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
苏蔓我是程林玉
苏蔓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挥挥手让工人继续,自己走到仓库角落相对安静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货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哟,稀客啊。程老夫人您这尊大佛,怎么纡尊降贵给我这小店打电话了是您那金贵的孙子又缺什么画具了
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被她的态度噎住。
…我想见你。还有…念念。
老夫人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和…恳求
见我们苏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程老夫人,您老年痴呆了还是贵人多忘事十八年前,在您那金碧辉煌的客厅里,您亲口说的,‘五百万,离开我儿子,永远别再出现。’
我可是信守承诺,拿钱走人,滚得干干净净。怎么现在程家没人了,想起我们这对‘污点’母女了
老夫人在电话那头呼吸一窒,强压着怒火和屈辱:
苏蔓!当年的事…是我不对!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念念是我程家的血脉!是建邦唯一的骨血了!她有权继承程家的一切!
7.
继承权苏蔓嗤笑出声,声音陡然拔高,在空旷的仓库里带着回响,引得工人都侧目。好大一块馅饼啊!听着真让人流口水。
可程老夫人,您是不是忘了
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像冰锥砸在水泥地上:
第一,当年那五百万,是您亲手买断了我和您儿子的关系!也买断了程念和你们程家的关系!白纸黑字(暗示或有口头协议),钱货两讫!您现在想反悔晚了!
第二,念念姓苏!跟我姓!跟你们程家半毛钱关系没有!她是我苏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天才画家!不是你们程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第三,苏蔓的语调带着极致的嘲弄,您那好侄子程国富和他那宝贝儿子程煜,不是已经登堂入室,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您,等着接手程家这‘大好基业’了吗我看那程煜小伙子挺机灵,嘴又甜,您何必舍近求远,来找我们这对您眼里‘上不得台面’的母女不怕我们‘捞女’本性发作,再把您程家搬空了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老夫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过了许久,那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颤抖和孤注一掷的悲怆响起,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苏蔓…算我…求你了…
念念身上流着建邦的血!是程家唯一的根了!
你就忍心…忍心看着建邦用命拼下来的家业,落到那群狼心狗肺的外人手里看着我这把老骨头…被他们生吞活剥了,死不瞑目吗!
只要你让念念回来…认祖归宗…程家的一切都是她的!我保证!
苏蔓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程老夫人这招悲情牌打得又狠又准。她沉默着,仓库里只剩下远处工人搬货的沉闷响声。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冷冷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程老夫人,您这一声‘求’,可真值钱。不过,这事,我说了不算。
8.
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
得问念念。她十八了,有自己的主意。她要是愿意趟你们程家这趟浑水,我绝不拦着。她要是不愿意,您就是把金山银山堆我面前,我也替她挡回去!
等我消息吧。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苏蔓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眼神锐利如刀。她转身,对着不远处看似在整理画纸,实则竖着耳朵的程念招了招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利落,却多了一丝凝重:
念念,过来。有件事,你自己拿主意。
程念放下手里的画纸,走到母亲面前。
仓库顶灯的光线打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沉静的眼睛格外亮。
苏蔓没有废话,把程老夫人的电话内容和认祖归宗、继承程家的核心意思,用最简洁、最不带感情色彩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末了,她看着女儿的眼睛,像看着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
利弊,妈给你掰扯清楚。
利:钱,权,地位,你唾手可得。
顶级画材私人画室全球巡展程家的资源能把你捧上神坛。
弊: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龙潭虎穴。你进去,就是靶子。
程煜父子恨不得生吞了你,那些亲戚股东没一个省油的灯。‘私生女’、‘捞女的女儿’、‘不懂经商的黄毛丫头’…这些脏水会把你从头淋到脚。
自由梦想在程家那套陈腐规矩和勾心斗角里,能剩多少
9.
怎么选,妈都站你这边。但记住,一旦踏进去,想再干干净净抽身,难如登天。
仓库里很安静,只有通风管道低沉的嗡鸣。
程念的目光落在自己沾着颜料的手指上,又缓缓移到不远处那幅还未完成的《市井烟火》上。
画里那片狼藉中的野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倔强。
她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没有感情,对程家的财富也没有太大渴望。但是…
程煜父子那副贪婪的嘴脸在新闻画面里闪过。
程老夫人那声带着绝望哭腔的求你了在耳边回响。
还有…那些即将扣在她和母亲头上的污名——私生女、捞女…
一股混杂着愤怒、不甘、好奇和一种近乎冷酷的社会观察欲望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涌起来。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肆意践踏
凭什么母亲当年要被那样羞辱
凭什么私生女就低人一等
凭什么女人就不能继承家业
10.
她抬起头,看向母亲,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沉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锐利的清明和决断。
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句:妈,当年…奶奶给你钱的时候,除了支票,还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或者…你有没有留下点别的什么
data-fanqie-type=pay_tag>
苏蔓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赞赏。
她没说话,转身走到自己放在角落的旧办公桌前,拉开最底下那个带锁的抽屉。
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用旧手帕包着的、比打火机大不了多少的黑色长方体——一个老款的、带着外置麦克风的录音笔。
金属外壳有些磨损,但按键清晰。
她走回来,把东西塞进程念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程念指尖一颤。
老古董了,当年顺手录了点东西,电池早没电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苏蔓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程念能听见,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程家的水,浑得能淹死人。
有些话,听过就算了。但最好…留个底。防人之心,永远别丢。
她用力握了握女儿的手:记住你是谁,记住你从哪里来。程家的钱是钱,程家的坑也是坑。
程念低头看着掌心里那个沉甸甸的旧录音笔,冰冷的金属外壳似乎还残留着母亲掌心的温度。
她慢慢收紧手指,将它牢牢攥住,仿佛握住了一把无形的武器。
再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已经平静无波,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深海。
我去。
11.
两个字,清晰,坚定,砸在空旷的仓库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
苏蔓看着女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最终只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那就…去把该拿的东西,连本带利,拿回来!
程家老宅的大门,比照片里看起来更加沉重冰冷,像是巨兽的咽喉。
程念只带了一个简单的行李箱,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就是她的速写本和几支最常用的画笔颜料。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素色棉麻衬衫,站在雕花的巨大铜门前,像个误入禁地的闯入者。
开门的是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黑色制服的老管家,眼神像扫描仪。
从程念朴素的穿着扫到她沉静的脸,最后落在那个格格不入的行李箱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刻板:程念小姐老夫人等候多时了。请跟我来。
穿过庭院,修剪得如同绿色雕塑的植物沉默矗立,空气里是昂贵的香薰味,混合着一种陈旧的、仿佛停滞了时间的腐朽气息。
佣人垂手侍立,目光低垂,但程念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视线像细密的针,扎在她背上,带着审视、好奇,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大厅里,程老夫人坐在那张巨大的太师椅上,依旧是一身素黑,但精神似乎比电话里强撑了一些。
看到程念进来,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淹没——审视、挑剔、一丝微弱的希冀,还有挥之不去的怀疑。
来了。老夫人声音干涩,带着久居上位的习惯性威严,试图营造一种掌控感。
12.
程念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程老夫人。
她没有叫奶奶,这个称呼烫嘴。
老夫人显然注意到了,脸色沉了半分,刚要开口,一个带着夸张热情的声音就从侧门传了进来:
哎呀!这就是念念妹妹吧可算把你盼来了!
程煜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却像毒蛇的信子,在程念身上舔舐。
他身后跟着他爹程国富,也是一脸虚伪的和善。
程煜走到近前,伸出手,姿态亲昵地想拍程念的肩膀:一路辛苦了吧快坐快坐!以后这就是自己家了,千万别拘束!
程念不动声色地侧身一步,刚好避开他的手,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她抬眼,目光平静地直视程煜:谢谢,不辛苦。
态度疏离得像对着陌生人。
程煜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程国富赶紧打圆场,语气带着长辈的关怀:
念念啊,刚回来,先休息休息。家里规矩多,慢慢学,不急。
13.
话里话外,点着她不懂规矩、需要适应。
老夫人看着这一幕,没说话,只是疲惫地闭了闭眼。
佣人把程念领到二楼一个房间。
房间很大,布置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
但一切都透着冰冷的距离感,像高级酒店的样板间,没有一丝人气。
空气里是陌生的、浓烈的香薰味,盖过了她身上沾染的颜料松节油气息。
程念把行李箱放在角落,走到窗边。
楼下,程煜父子正站在庭院一角低声交谈,程煜的表情激动,手指用力地比划着什么,程国富则皱着眉,一脸算计。
她面无表情地拉上了厚重的窗帘,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画面。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老旧的录音笔,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她按了按电源键,毫无反应。
电池果然废了。
她把它小心地放在床头柜抽屉的最里层,像藏起一把等待出鞘的匕首。
14.
程念的融入注定不会平静。
早餐桌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长条餐桌,老夫人坐在主位,程念被安排在离她最远的下首。
程煜父子则一左一右紧挨着老夫人,俨然一副主人模样。精致的银质餐具闪着冷光,佣人无声地上菜。
程煜舀了一勺燕窝,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带着刻意的亲昵:
念念妹妹,听说你画画特别厉害得奖不少吧真给咱们程家长脸!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夸张的惋惜,
不过啊,这艺术是陶冶情操,当个爱好挺好。咱们程家这么大的摊子,将来要管理,可得懂点真刀真枪的商业才行。妹妹你要是有兴趣,哥可以教你啊先从看报表学起
看似关心,实则句句贬低她的能力,强调她不懂商业,不配继承。
15.
程念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眼皮都没抬一下:谢谢关心。报表我看得懂。
轻飘飘一句话,噎得程煜一窒。他没想到这丫头这么硬气。
程国富咳嗽一声,接上话茬,语气是老成持重的教导:
念念,年轻人有傲气是好事。但商场如战场,不是纸上谈兵。你大伯我当年跟着你爷爷打江山,那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经验。你煜哥现在在集团也是独当一面。你啊,先跟着多听听,多看看,别急着发表意见。
这是在暗示她没经验,没资格插手。
程念放下刀叉,拿起旁边的牛奶杯,喝了一口。
牛奶温热,但她感觉不到暖意。她抬眼,目光扫过程国富语重心长的脸,最后落在程煜强压怒气的脸上,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完全不在意:嗯,知道了。
态度敷衍得像在应付苍蝇嗡嗡叫。
老夫人全程沉默地喝着粥,仿佛没听见桌上的刀光剑影。
但程念注意到,她握着勺子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16.
平静(如果那能算平静的话)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程煜父子显然按捺不住了。他们需要一个公开的场合,彻底撕破脸,联合所有能联合的力量。
把这个私生女钉死在不配继承的耻辱柱上,最好能逼她主动滚蛋,或者让老夫人彻底放弃。
一场所谓的家族扩大会议在程氏集团顶楼会议室召开。
美其名曰商议集团未来发展方向,共度时艰,实则是程煜父子精心策划的逼宫战场。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除了程老夫人、程念、程煜父子,还有七八个程家的远房叔伯、姑姑、姨母,以及几个倚老卖老、明显被程煜拉拢的集团小股东。空气里弥漫着雪茄、香水和一种压抑的兴奋感。
程煜坐在老夫人左手边,意气风发,俨然会议主持者。
程念则被安排在长桌最末尾,一个近乎被遗忘的角落。
一道道或鄙夷、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
会议开始,程煜装模作样地汇报了集团近期稳定局面的努力,话里话外暗示自己劳苦功高。
然后,他话锋一转,矛头直指程念,脸上挂着虚伪的担忧:
…各位叔伯长辈,集团现在内忧外患,正是需要真正有能力、有经验、能服众的掌舵人的时候!不是我程煜自夸,这些年在集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是…
他猛地提高音量,指向角落里的程念,声音带着煽动性的愤慨: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一个从未在程家长大、从未接触过集团事务、甚至…身份都未必能说清楚的人!
他故意停顿,让身份二字在空气中发酵。
一个只知道拿着画笔涂涂抹抹的黄毛丫头!就想凭着那点稀薄的血脉,来接手我们程家几代人的基业!
各位长辈!各位股东!你们说,这合理吗!这公平吗!这能服众吗!
17.
如同点燃了炸药桶!
就是!一个野丫头片子,懂什么经营别把程家这点家底败光了!
一个尖利的女声率先发难,是程念的某位刻薄姑妈,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程念脸上。
没错!程家的规矩,产业传男不传女!更何况还是个…哼!
一位头发花白的叔公敲着桌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轻蔑,私生女三个字没出口,但比说出来更刺耳。
我们这些老骨头,跟着老董事长打拼的时候,她还在娘胎里呢!现在倒好,回来就想摘桃子做梦!
另一个被收买的股东也跳出来帮腔。
分家!我看还是趁早分家算了!免得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把咱们这点棺材本都祸害没了!
最开始叫嚣分家的那位贪婪叔公再次拍案而起,唾沫横飞,贪婪的本性暴露无遗。
一时间,会议室里群魔乱舞。刻薄的指责、恶毒的揣测、贪婪的叫嚣,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吐着信子,从四面八方扑向角落里那个沉默的少女。程煜父子交换了一个得意而阴狠的眼神。
老夫人脸色铁青,几次想开口呵斥,却被更汹涌的声浪淹没。
她看着角落里岿然不动的程念,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望。难道…真的没人能压住这群豺狼了吗
18.
就在声浪达到顶峰,那位贪婪叔公激动地喊着分家!必须分家!时——
一直沉默得像尊雕塑的程念,动了。
她缓缓地、极其平静地从那个不起眼的角落站了起来。
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喧嚣的力量。刚才还吵嚷不休的会议室,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惊愕、不解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程念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后的愤怒或委屈,只有一片冰封般的沉静。
她甚至没有看那些叫嚣的亲戚一眼,目光平静地越过长桌,落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的老夫人脸上,然后,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叫得最凶、喊着分家的那位叔公——程国梁。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玻璃上,清脆冰冷,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程国梁叔公,您这么急着分家,是怕您去年从城西那个旧改项目里,伙同项目部经理,偷偷挪走的八百七十万工程款,被发现吗
轰——!
19.
如同一道惊雷劈在程国梁头顶!他脸上的贪婪和激动瞬间凝固,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惨白和惊恐!他张着嘴,像离水的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不等他反应,程念的目光又转向那位刻薄的姑妈——程慧芳。
程慧芳姑妈,您挪用集团旗下酒店采购经费,虚开高价发票,给自己买了三套爱马仕包和一块百达翡丽手表,账做得挺干净,可惜,供应商那边好像不太经查。
程慧芳尖利的叫声卡在喉咙里,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程念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继续扫视:
还有程建明伯伯,您儿子在海外分公司挂职领空饷,每年侵吞公司多少资金,需要我帮您算算吗
赵董(被收买的股东),您收受回扣,把城南那块地皮低价卖给关联公司的事,真当没人知道
她每点一个名字,每说一句话,都像一个精准的耳光,狠狠抽在那个人脸上!被点到名字的人,无不脸色剧变,冷汗涔涔而下,眼神惊恐万状,如同见了鬼!
最后,程念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主桌旁,已经从得意变成惊疑不定的程煜脸上。她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清晰而冰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至于程煜堂哥…
20.
程煜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巨大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
程念却话锋一转,没直接点他,而是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不是老旧的录音笔,而是一个小巧的、市面上最新款的录音笔,金属外壳在灯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滋滋…轻微的电流声后,一个刻意压低、带着谄媚和算计的男声清晰地传了出来,正是程国梁的声音:
【…浩子,你放心!只要我们联手,把那个野丫头赶走,逼老太太分家!城西项目那笔钱,我们几家分的那八百七十万,还有老爷子当年那个矿上偷工减料分到的红利…天知地知!谁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到时候,好处少不了你的!】
紧接着,是程慧芳尖细的嗓音:
【…煜啊,姑妈这次可就靠你了!我挪公司钱买包那事儿,你可得帮我兜住了!等把那小贱人赶走,姑妈手里那点股份,肯定支持你上位!】
【还有其他人零零碎碎的罪证录音片段…清晰无比!】
录音在会议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那些刚才还叫嚣的人的耳朵里、心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会议室,此刻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那些被点名的亲戚面无人色,抖如糠筛,眼神涣散,连看程念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程国富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椅子上。程煜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死死盯着程念手里那个小小的录音笔,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怨毒!
老夫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她指着那群面如死灰的亲戚,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浑浊的老眼里迸射出骇人的怒火!
程念站在风暴的中心,手里捏着那个还在闪着微弱工作灯的录音笔。她环视着这一张张惊恐、怨毒、绝望的脸,仿佛在欣赏一幅名为《群丑图》的作品。她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碎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各位长辈,各位股东。
比起关心谁来继承程家这份‘大好基业’…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扫过程国梁、程慧芳等人惨白的脸。
不如,先关心关心你们自己挪用的公款、侵占的资产、收受的回扣…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
够判几年
或者…
程念微微歪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天真的残忍,目光投向面如死灰的程煜:
我们现在就报警
21.
请警察叔叔来帮程家,好好‘理理财’,清清蛀虫
报警
两个字,如同最后一道催命符!
程国梁双眼一翻,肥胖的身体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瘫软在地,人事不省!程慧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捂着脸瘫倒。
其他人也是面无人色,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程煜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椅背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看着程念,那眼神已经不是怨毒,而是刻骨的恐惧!这个看似沉静无害的少女,手里握着的不只是录音笔,是能让他们所有人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核弹!
老夫人看着这兵败如山倒、丑态百出的场面,看着那个站在废墟中心、手持利刃的少女,一股寒意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程念,赢了。赢得如此彻底,如此…冷酷。
22.
那些被程念捏住七寸、吓得魂飞魄散的亲戚们,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
刻薄姑妈程慧芳连夜打包行李,以出国探亲为由溜之大吉,连她最心爱的限量款包包都没敢多带几个。
贪婪叔公程国梁更是在医院突发重病,短时间内是别想再回程家兴风作浪了。
其他几个被点名的,也纷纷夹起尾巴做人,见了程念恨不得绕道走,眼神里只剩下恐惧和讨好。
程氏集团内部,那些被程煜父子拉拢的墙头草和老臣,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程念的名字,不再是私生女或黄毛丫头,而是带着一种隐晦的敬畏在私下流传。老夫人趁势收拢了部分权力,程念的名字,第一次正式出现在集团高层会议的列席名单上。
程煜父子表面上也收敛了许多,至少在老夫人面前,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地指手画脚。
但程念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程煜那双阴鸷的眼睛里,燃烧着比之前更疯狂的怒火和屈辱。
23.
当众被一个他看不起的野丫头用录音笔打得溃不成军,这口气,他绝对咽不下去!
果然,仅仅平静了不到一周,新的风暴以更猛烈、更恶毒的方式,从舆论场席卷而来。
这天一早,程念刚走进集团大楼,就感觉气氛不对。
前台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她进来,立刻噤声,眼神躲闪,带着古怪的同情和探究。
电梯里,几个中层管理看到她,也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程念面不改色,径直走进自己的临时办公室(一个被清理出来的小会议室)。
助理小林,一个刚毕业不久、还有些怯生生的姑娘,已经等在里面,脸色发白,手里捧着一个平板,手指都在抖。
程…程总…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快看看新闻!还有…还有网上…
程念接过平板,屏幕上是几个本地最大的八卦媒体和财经自媒体的头条推送,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刺眼:
《惊天秘闻!程氏新晋继承人生母竟是天价捞女!携五百万巨款抛弃骨肉!》
文章内容更是极尽扭曲恶毒之能事。
将当年苏蔓拿钱离开,描绘成处心积虑敲诈程家、道德败坏的无耻捞女行为。
暗示程念身份可疑(生父未必是程建邦),质疑其继承的合法性。
更将程念形容成被母亲操控、意图侵吞程家财产的工具人。
评论区已经被水军和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攻陷,充斥着对苏蔓和程念的辱骂、荡妇羞辱和对程家的同情。
股价应声而跌,程氏集团的声誉跌入谷底。一些原本摇摆的合作方开始打电话询问情况,甚至流露出终止合作的意向。
程煜…程念盯着屏幕上那些恶毒的标题,眼神冰冷如极地寒冰。
24.
她几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这种下三滥的舆论战,是程煜这种阴沟老鼠最擅长的。
手机震动,是苏蔓发来的信息,只有简短一句:看到了别慌。按计划来。
程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
她抬头,看向吓得快哭出来的小林,声音异常平静:通知公关部,暂时不要做任何回应。所有媒体问询,一律‘正在核实,稍后回应’。
小林愣了一下,没想到程念这么冷静:可…可是程总,外面骂得太难听了!股价也在跌…
让他们骂。程念打断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骂得越凶,摔得越狠。去忙吧。
25.
小林看着程念平静得近乎可怕的脸,莫名地打了个寒颤,赶紧点头出去了。
程念的不作为,在程煜看来就是认怂和无力招架。
他得意极了,一边指挥水军加大火力,一边在集团内部散布程念母女心虚、丑闻坐实的谣言,试图彻底瓦解程念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威信。
他甚至买通了几个财经记者,准备下午就搞一场独家专访,进一步煽风点火。
他做梦也想不到,一张更大的网,正悄然收紧。
就在舆论发酵到顶点,全网都在疯狂辱骂苏蔓捞女、程念私生女、程氏集团家门不幸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转折,如同平地惊雷,炸翻了整个舆论场!
下午两点,国内最具公信力的主流媒体之一——《深度视界》栏目,突然在黄金时段发布预告:今晚八点,独家专访事件核心人物——苏蔓女士!标题赫然是:《五百万真相:一位母亲的自白》。
预告片只有短短十几秒。画面中,苏蔓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西装,妆容淡雅得体,气质沉静而坚韧。她没有哭诉,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地看着镜头,眼神清澈坦荡,又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和力量。她说了一句话,声音清晰有力:
那五百万,从来不是什么分手费,更不是敲诈。那是程家老夫人,亲自上门,苦苦哀求我收下的——封口费!
26.
封口费三个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全网!
预告片被疯狂转发,评论区瞬间反转:
卧槽!封口费
信息量太大!程家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蔓这气质,这谈吐,你跟我说是捞女逗我呢
反转了反转了!坐等八点!
程家这水也太深了!细思极恐!
支持苏蔓女士!支持真千金程念!
程煜看到预告片时,正在喝咖啡,手一抖,滚烫的咖啡泼了一身,烫得他嗷一声跳起来,但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苏蔓那句封口费!他脸色煞白,疯狂地给相熟的媒体打电话,想压下去,但《深度视界》这种级别的媒体,岂是他能撼动的
晚上八点,《深度视界》专访准时播出。收视率爆表,网络直播间卡到崩溃。
镜头前的苏蔓,沉静、优雅、不卑不亢。她坦然承认了当年收钱的事实:
是,十八年前,程家老夫人确实给了我五百万。
主持人适时追问:那这笔钱,是否如外界传言,是您处心积虑的敲诈,或者所谓的‘分手费’呢
苏蔓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淡淡的嘲讽,更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悲悯:
都不是。
她直视镜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穿透屏幕,刺向所有质疑者和幕后黑手:
各位观众,你们搞错了一件事。那笔钱,不是‘分手费’,更不是敲诈!那是程家老夫人,亲自找到我当时的出租屋,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我收下的——‘封口费’!
27.
她顿了顿,语速平缓,却字字千钧,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所有人心上:
她求我,带着肚子里的孩子离开,永远不要说出孩子的身世。
不要影响她儿子程建邦先生和当时一位政要千金的‘大好姻缘’。
更不要…妨碍程家某些正在进行的、见不得光的交易和利益输送!
轰——!
见不得光的交易和利益输送!
这留白的指控,杀伤力比任何具体描述都大!瞬间点燃了全民的想象力和窥探欲!程家的形象,从受害者瞬间变成了藏污纳垢的代名词!程煜之前所有的泼脏水,在苏蔓这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自白面前,都变成了苍白可笑、自取其辱的闹剧!
苏蔓最后一段话,更是将节目推向高潮,也彻底奠定了她大女主的基调:
我拿了钱,信守了承诺。远走他乡,独自抚养女儿长大。我没靠程家一分一毫,凭自己的双手和脑子,在市井烟火里站稳了脚跟,把女儿培养成了今天这个优秀的画家!我苏蔓,问心无愧!
如今,我女儿程念,是程家名正言顺、唯一的血脉继承人!某些人,想用当年泼在我身上的脏水,再来污蔑我的女儿,妄图用这种下作手段抢夺家产
苏蔓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极具力量感的、带着冷冽锋芒的笑容:
做梦!
专访结束,舆论彻底爆炸性反转!
之前辱骂苏蔓和程念的账号被愤怒的网友扒皮,大量水军痕迹曝光。
程煜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之前安排的独家专访被合作媒体紧急叫停,甚至反过来要求他澄清事实!
程氏集团的股价,在短暂的恐慌性下跌后,竟然开始逆势上扬!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程念母女,才是民心所向,才是程家未来的希望!
程煜瘫坐在办公室里,面如死灰,看着电脑屏幕上如潮的骂声和不断攀升的程念支持率,感觉天旋地转。
28.
完了…全完了…他不仅没能扳倒程念,反而把自己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连带着程家最后一点遮羞布都被苏蔓撕得粉碎!
就在舆论风暴渐趋平息的档口,程念筹备已久的个人画展——《新生·根脉》,在城中最负盛名的艺术中心,如期开幕。
这本该是她艺术生涯的一次重要亮相。然而,之前程煜制造的舆论风波余毒未消,加上程念豪门弃女逆袭的标签过于耀眼,使得这次画展蒙上了一层复杂的色彩。本地所谓的名媛圈和艺术掮客们,在程煜残余势力的暗中怂恿下,开始作妖。
画展前夜,一个名为名媛下午茶的私密群里,消息刷得飞起:
[名媛A]:明天那位的画展,姐妹们去吗听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画菜市场笑死人了!
[名媛B]:去什么去一个暴发户的女儿,靠着撕逼上位的,画的能是什么好玩意去了都掉价!
[名媛C]:就是!听说她妈就是个捞女,她能有什么艺术细胞肯定是花钱买的名头!我们集体抵制!谁去谁就是跟我们这个圈子过不去!
[名媛D]:支持!让她画展开天窗!看她怎么收场!
于是,画展开幕当天上午,艺术中心门可罗雀。预想中的名流云集、媒体蜂拥的场面并未出现。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真正的艺术爱好者和程念的忠实粉丝到场。空旷的展厅里,程念那些充满生命力和独特视角的画作(尤其是那幅重新完成的、角落带着一抹深蓝的《市井烟火》),显得有些寂寥。
展厅对面二楼的咖啡厅露台,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名媛正悠闲地喝着咖啡,眼神时不时瞟向这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鄙夷。
看吧,我就说没人来!丢人现眼!
啧啧,还《新生·根脉》根就是菜市场烂菜叶真是笑掉大牙了!
拍下来拍下来,发群里让大家乐呵乐呵!
29.
程念站在展厅中央,一身简单的黑色连衣裙,衬得她身形愈发清瘦。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画,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她无关。助理小林急得团团转,不停地看着手表和门口。
就在名媛们的嘲笑声越来越大,连艺术中心的工作人员都开始面露尴尬时——
一阵低沉而充满力量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不是一辆,是数辆!清一色的顶级黑色豪车,如同沉默的护卫队,稳稳地停在了艺术中心门口!
车门打开,几位只在国际顶级艺术杂志和新闻上出现的身影,走了下来。为首的是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欧洲著名收藏家、艺术评论泰斗——路易斯·莫雷蒂!紧随其后的是几位同样在国际艺术界举足轻重的画廊主和评论家!
他们步履从容,神情专注,无视了周围的一切,径直走进了艺术中心展厅!
我的上帝!那是…路易斯·莫雷蒂!
天啊!还有纽约现代画廊的史密斯先生!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咖啡厅露台上,名媛们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里的咖啡杯差点打翻!刚才的幸灾乐祸变成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莫雷蒂等人一进展厅,目光立刻被墙上的画作牢牢吸引。他们在一幅幅画前驻足,低声交流,眼神中充满了欣赏和惊叹。尤其是站在那幅《市井烟火》前,莫雷蒂足足看了十分钟!他苍老的手指几乎要触摸到画布上那片深蓝,眼神炽热。
程念小姐!莫雷蒂终于转过身,大步走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程念,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这太令人惊叹了!你捕捉到了城市灵魂深处最真实、最蓬勃的脉动!这种对生命力的表达,这种扎根于最平凡土壤却绽放出震撼人心的艺术之花的力量…天才!你是个真正的天才!
他声音洪亮,带着艺术家的狂热,在空旷的展厅里回荡:
这幅《市井烟火》!我要了!无论多少钱!
他当场报出了一个让整个展厅陷入死寂的天文数字!跟随而来的助理立刻拿出支票簿和合同!
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不知何时赶到的国内外媒体记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按着快门!刚才还门可罗雀的画展,瞬间变成了全球艺术界的焦点!
消息像病毒一样传开!
路易斯·莫雷蒂天价购入神秘中国女画家作品!
程念《市井烟火》震撼国际艺术界!
咖啡厅露台上,刚才还在嘲笑的名媛们彻底傻眼了!看着楼下展厅里被国际大师簇拥、闪光灯聚焦的程念,再看看自己手里可笑的咖啡杯,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她们!
30.
快!快下去!
天啊!莫雷蒂大师!快!我要和程小姐合影!
那幅画!还有没有类似的我要买!多少钱都行!
名媛们再也顾不得什么抵制,什么掉价,像一群闻到蜜糖的苍蝇,争先恐后地冲向展厅!脸上的表情从鄙夷瞬间切换成了谄媚和讨好,挤开人群,试图凑到程念面前。
念念!哎呀我就知道你是个天才!我们刚才是被小人蒙蔽了!
程小姐!这幅画太有深度了!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让给我好不好价格翻倍!
程小姐!周末我在家里办沙龙,您务必赏光啊!您可是我们华人的骄傲!
程念被簇拥在中心,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她礼貌但冷淡地回应着那些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名媛,目光却越过她们,看向正激动地和莫雷蒂交流的助理小林,轻轻点了点头。
当一位名媛试图去拉扯程念的胳膊时,程念不着痕迹地避开,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声音清晰而冷淡:
抱歉,这位女士。
她抬手指向那幅已经被贴上已售标签的《市井烟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讽刺意味的弧度:
这幅画,只卖给懂它的人。
那几位名媛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打了一记无形的耳光,火辣辣的疼!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和窃笑声中,她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夜幕降临,艺术中心的喧嚣渐渐散去。程念婉拒了所有的庆功宴和后续采访,独自一人站在程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的落地窗前。
脚下是璀璨的城市灯火,车流如织。她手里拿着一份刚刚送来的、签着路易斯·莫雷蒂名字的天价合同复印件。不远处宽大的办公桌上,堆放着厚厚的集团文件。
手机震动,是苏蔓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漂亮。
31.
程念看着那两个字,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像初春破冰的溪流。她走到巨大的办公桌前,将那份艺术合同,轻轻地压在了最上面的一份集团项目企划书上。
她拿起一支常用的画笔,笔杆微凉。目光在合同、文件,和窗外那片由无数灯火组成的、生机勃勃又充满算计的市井烟火之间流转。
画布之上,浓墨重彩的商业蓝图,与细腻动人的艺术灵光,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点。
程念微微勾起唇角,眼神坚定而明亮。
新的画卷,才刚刚展开。
而她,执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