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常安,一个在刀尖上舔蜜吃的假太监。
而我的蜜,是当今天下最尊贵、最危险的女人——天熙女帝,姬昭。
1
醉卧龙榻
常安,给朕倒酒。
姬昭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凤眸半眯,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在烛火下,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她刚从北境战场大胜归来,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此刻正歪在龙榻上,一身明黄的龙袍被她扯得松松垮垮,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锁骨。
我当时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完了。
醉酒的姬昭,比战场上的十万敌军还可怕。
我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真正的、毫无威胁的阉人,小心翼翼地端着酒壶上前。
陛下,您已经喝得够多了,龙体要紧。
话音未落,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那只手,曾挽开过三石的强弓,也曾批阅过无数的奏折,此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力道大得惊人。
放肆。她醉眼迷离地看着我,朕的话,你现在也敢不听了
酒气混着她身上独有的龙涎香,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牢牢困住。
我心里警铃大作,连忙跪下:奴才不敢。
她却轻笑一声,顺势将我往她怀里一拽。
我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地扑向了龙榻。
脸颊擦过她柔软的丝绸龙袍,鼻尖全是她的气息。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想撑起来,却被她死死按住。
常安,她在我耳边呵气如兰,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回、回陛下,整整五年了。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五年……她喃喃自语,手指顺着我的脊背缓缓下滑,像一条冰冷的蛇,这五年,你倒是把朕伺候得很好。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废物强多了。
我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我知道,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她每次喝醉,都会玩一些……出格的游戏。
她会把我当成抱枕,或者用脚尖挑起我的下巴,问一些刁钻的问题。
但今天,她似乎不满足于此。
她的手,越过我内侍服的腰带,毫无预兆地探了下去。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完了。
这是我脑海里唯一的两个字。
我的呼吸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连挣扎都忘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指尖在我身上游走,带着一丝不解和好奇。
然后,她顿住了。
空气死一般地寂静。
我能听到她原本有些紊乱的呼吸,在这一刻,也骤然屏住。
那双醉意朦胧的凤眸,瞬间清明了。
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杀气逼人。
你……
她只说了一个字,但那语气里的冰冷和震惊,足以将我凌迟。
我猛地抬起头,对上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她眼里的醉意已经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暴露了。
在这个守卫森严的皇宫里,在一个刚刚得胜归来、杀伐果断的女帝面前,我一个欺君罔上的假太监,身份暴露了。
等待我的,只有死路一条。
而且会是,最惨的那种死法。
2
欺君之罪
来人!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殿外的金甲卫士立刻应声:陛下!
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进来,把我拖出去,剁成肉泥。
我浑身冰冷,大脑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爹娘的大仇还没报,我常家满门的冤屈还没洗刷。
我不能死!
就在她准备下令的瞬间,我做了一个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
我猛地翻身,反客为主,将她压在了身下。
姬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是谁她是天熙女帝!是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马上君王!
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她眼中的奴才,竟敢对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反击。
一个凌厉的膝撞,直奔我的要害。
但我跟了她五年,太了解她了。我知道她所有的搏杀技巧,所有的习惯性动作。
我早有预料,身体一侧,险之又险地躲过,同时用双腿死死压住她的反抗,双手钳住她的手腕,将它们按在她头的两侧。
陛下,别喊。
我的声音嘶哑,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你现在喊人进来,看到这副场景,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我赌的就是她的骄傲。
她是帝王,是天子,是神。她绝不能允许自己出现任何污点。
尤其是在刚刚大胜归来,威望达到顶峰的时候。
如果被人看到她被一个太监压在龙榻上,她的天威何在
姬昭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常安,你找死!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奴才的命,本来就是陛下的。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毫不退缩,但就算是死,奴才也想死得明白一点。
你想明白什么
奴才想知道,如果奴才不是个太监,陛下……会如何待我
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惊了。
太暧昧,太出格,太放肆了。
我甚至能感觉到她手腕上的皮肤,在我掌心下瞬间绷紧。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我整个人从里到外剖开。
你以为,你是个男人,朕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在这宫里,想爬上朕龙榻的男人,能从承天门排到宫门口。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但我不能退。
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可他们,都不知道陛下您睡觉时喜欢蜷着身子,像只猫儿。
他们也不知道,您批阅奏折累了的时候,喜欢人给您捏左边的肩膀,因为您早年在军中受过伤。
他们更不知道,您最讨厌吃姜,却喜欢在沐浴的热水里放上几片,说是能驱寒。
这些,只有我知道。
我每说一句,姬昭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些都是她最私密的习惯,是她从未对任何人展露过的柔软。
而我,作为她最贴身的内侍,是唯一的见证者。
这份唯一,是我现在唯一的筹码。
姬昭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眼中的杀意在翻涌,但同样翻涌的,还有一丝被我说中的慌乱。
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活命
不。我摇了摇头,笑了。
那笑容,估计比哭还难看。
我只是想告诉陛下,常安这条命,死不足惜。但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常安,能把陛下照顾得这么……妥帖了。
说完,我松开了钳制她的手,翻身下床,整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袍,然后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奴才常安,犯下欺君之罪,罪该万死。
身份已经败露,多说无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是恳请陛下,看在奴才这五年尽心伺候的份上,给奴才一个痛快。
我把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把选择权,又交回了她的手上。
我赌她一时的心软。
我赌这五年的朝夕相伴,在她心里,总会留下一点痕迹。
我赌她对我,不仅仅是主子对奴才。
大殿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我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砖,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能听到她从床上坐起来的声音,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她走到了我的面前。
一双绣着金龙的明黄色绣鞋,停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依言,缓缓抬头。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神情莫测。
那张绝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她就那么看了我许久,久到我几乎要以为自己会变成一尊望妻石。
然后,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不带一丝温度,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给你一个痛快
她弯下腰,伸出手指,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与她对视。
常安,你想得太美了。
欺君之罪,当凌迟处死,诛九族。
你,还有你的九族,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的血,瞬间凉了。
九族……我常家,已经没有九族了啊……
我的脸上,大概是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她看着我的样子,似乎很满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下巴,动作暧昧又危险,朕,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活命的机会。
3
凰君之命
我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陛下请讲。
姬昭直起身子,缓缓踱步到窗边,负手而立。
月光透过窗棂,给她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让她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祇。
朕的身份,你是知道的。身为女帝,朝中那些老臣,天天变着法地想往我后宫塞人。
她的声音幽幽传来,他们说,女子为帝,阴阳不合,江山不稳。需广纳贤君,开枝散叶,方能安抚天下臣民之心。
我跪在地上,静静地听着。
这些话,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以丞相赵思成为首的保守派,一直对姬昭这个女帝心存芥蒂。他们总想用一个男人,来架空她的权力。
朕烦透了。姬昭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朕不需要男人。朕的江山,是朕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不是靠谁的联姻换来的。
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但是,悠悠众口,有时候也需要堵一堵。
她走到我面前,再次蹲下身,与我平视。
那双漂亮的凤眸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类似于……算计的光芒。
常安,你不是个男人吗
朕现在,就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站在朕身边的机会。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大概,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这个念头太大胆,太疯狂,让我不敢深想。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内侍常安。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能堵住那帮老东西嘴的身份。
她凑到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痒痒的,却让我如坠冰窟。
她一字一顿地说:
朕要你,做朕的……第一个凰君。
轰!
我的脑子炸了。
凰君。
与帝王相配,凤为后,凰为君。
她要让我,一个欺君罔上的假太监,成为她的男人,她的第一个……男宠。
这简直是天下最荒谬的事情!
怎么她看着我震惊的表情,轻笑出声,你不愿意
我愿意我敢不愿意吗
奴才……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
嗯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危险。
我立刻改口:罪臣……领旨。
很好。她满意地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帝王模样。
记住,你的命,是朕给的。朕能给你,也随时能收回来。
从今往后,你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你的角色。
在人前,你是朕的凰君,是朕最宠爱的男人。你要帮朕,挡掉所有不必要的麻烦。
在人后……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你还是我的奴才,常安。
一个……能满足朕所有需求的,奴才。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极重。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要的,不是一个丈夫,也不是一个爱人。
她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可控的、能解决她生理和政治双重需求的工具。
而我,一个把柄被她攥在手里的假太监,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我,从一个伺候她饮食起居的太监,变成了一个……伺候她身体的太监。
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奴才。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以为我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罪臣……遵命。
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苦涩。
很好。姬昭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手谕,然后扔给我。
明天一早,会有人带你去一个新的地方。记住你的新身份,别给朕演砸了。
是。
还有……她忽然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关于你的来历,你的过去,朕会派人去查。你最好祈祷,你没有什么别的秘密瞒着朕。
我的心,猛地一紧。
来了。
她终究还是起了疑心。
我常安这个身份是假的,我是五年前兵败被污谋反的镇北将军,林啸的独子,林安。
我隐姓埋名,自残身体(伪装),混入宫中,就是为了接近姬昭,查明当年的真相,为我林家一百多口人报仇雪恨。
而当年,下旨抄斩我林家的,正是眼前这位,刚刚登基不久的天熙女帝,姬昭。
她是我的仇人。
我忍辱负重五年,就是为了找到她当年被蒙蔽的证据,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然后……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
我看着她那张绝美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仇恨,和这五年来不知不觉滋生出的某种异样情愫,在我心里疯狂地撕扯。
罪臣,不敢。
我只能如此回答。
4
凤鸣宫变
第二天,我就从低贱的内侍所,搬进了金碧辉煌的凤鸣宫。
这是姬昭专门为我这个凰君修建的宫殿。
消息一出,整个前朝后宫,都炸开了锅。
那些老臣们,尤其是以丞相赵思成为首的一派,差点把姬昭的御书房门槛给踏破了。
陛下,三思啊!
自古以来,闻所未闻!帝王纳君,成何体统!
此人来历不明,恐为奸佞小人,祸乱朝纲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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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隔着屏风,听着外面赵思成痛心疾首的哭嚎,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老东西,你做梦也想不到,你口中这个奸佞小人,就是你当年亲手构陷的林家余孽吧。
姬昭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
丞相说完了吗
陛下!老臣是为了我大熙的江山社稷啊!
够了。姬昭猛地一拍桌子,整个御书房都安静了下来。
朕意已决。
常安,品性纯良,温婉贤淑……
她面不改色地说着这些连我听了都脸红的词。
……深得朕心。朕立他为凰君,一则,是为堵住你们这些老东西的嘴。二则,也是为了告诉天下人,朕的后宫,朕自己做主。
谁再敢多言一句,便如此杯。
她说完,拿起桌上的一个白玉茶杯,随手一捏。
咔嚓一声,坚硬的玉杯,在她手中化为齑粉。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赵思成那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我知道,姬昭这一手,是立威。
是做给我看的,也是做给那些不服她的人看的。
她用最强硬的姿态,为我铺平了道路。
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这个凰君,就是她扔出来的一个靶子。
所有对她不满的明枪暗箭,都会先射向我。
果不其然。
当天晚上,姬昭就移驾了凤鸣宫。
她来的时候,我已经沐浴更衣,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丝绸睡袍,跪在殿门口等她。
这是规矩。
也是她对我无声的羞辱和提醒。
提醒我,即便穿上了锦衣华服,我本质上,还是那个任她摆布的奴才。
她没有让我起来,径直从我身边走过,坐到了主位上。
宫女们为她卸下繁重的头饰和朝服,换上轻便的常服。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直到所有宫人都退下,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她才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慢悠悠地开口:
跪得累吗
为陛下,不累。我低眉顺眼地回答。
呵。她轻笑一声,放下茶杯,看来,你已经很习惯做奴才了。
我没有说话。
过来。她朝我勾了勾手指。
我膝行到她脚边。
她抬起脚,用绣鞋的鞋尖,挑起了我的下巴。
和那晚一样,充满了羞辱的意味。
常安,你知道吗赵思成今天,派人去查你的底细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不过你放心,她似乎很享受我瞬间的僵硬,朕已经帮你都处理好了。你现在,是江南织造家走失多年的小儿子,因为生得貌美,被拐入宫中。身世清白,背景干净。
谢……陛下。
不必谢朕。她的脚尖,在我下巴上轻轻滑动,你只要,好好地取悦朕,就是对朕最好的报答。
她的声音,充满了暗示。
我抬起头,看到她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芒。
她想看我惊慌失措,想看我羞愤欲绝。
但我偏不。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主动握住了她踩在我脸上的脚踝。
她的脚很美,纤细白皙,像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我将她的脚,从我下巴上拿下来,然后,当着她的面,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脚尖。
能为陛下效劳,是常安的荣幸。
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姬昭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不反抗,不羞愤,反而……主动迎合。
她看着我的眼神,变了。
从戏谑,变成了审视。
你……
陛下,夜深了。我打断她的话,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让常安伺候您安寝吧。
说完,我站起身,不等她反应,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你放肆!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抱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张宽大的床榻。
陛下忘了在人后,我就是您的奴才。我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奴才伺候主子,天经地义。
我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然后欺身而上。
这一次,换我,居高临下。
烛火摇曳,映着她那张因震惊而显得有些迷离的脸。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场由她主导的游戏,规则,要变一变了。
5
佞幸乱政
接下来的日子,我将恃宠而骄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姬昭给了我一个舞台,我就要唱一出最精彩的大戏。
我开始插手宫中事务,借着姬昭的名义,安插我的人手,清除赵思成和太后一派的势力。
我变得嚣张跋扈,对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宫人,稍有不顺,非打即骂。
我还大肆敛财,凤鸣宫里的奇珍异宝,堆积如山。
一时间,凰君常安,佞幸乱政的传闻,甚嚣尘上。
弹劾我的奏折,像雪片一样飞向姬昭的案头。
但无一例外,全都被她压了下来。
她甚至在早朝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赏赐不断。
凰君身体孱弱,前几日受了风寒,朕心疼得紧。传朕旨意,将库房里的那株千年雪莲,赐予凤鸣宫。
凰君说凤鸣宫的池塘太空旷,去,把江南新进贡的那几对并蒂莲,给他送过去。
凰君……
她越是如此,朝臣们对我越是恨之入骨。
赵思成更是气得在家里摔碎了他最心爱的古董花瓶。
我知道,他们都在等。
等姬昭对我失去新鲜感,等我的荣宠耗尽。
到时候,他们会像一群饿狼,扑上来,将我撕得粉碎。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让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这样,我才有机会,在暗中调查当年的真相。
而姬昭,对于我的所作所为,始终冷眼旁观。
她像是把我当成了一把刀,一把用来搅乱朝局,引出她所有敌人的刀。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白天,在人前,我们扮演着昏君与佞臣。
她对我极尽宠爱,我则恃宠而骄。
晚上,回到凤鸣宫,我们便撕下所有的伪装。
她会冷冷地看着我,问我:今天又收了多少好处给赵思成气死了
我则会一边给她捏着肩膀,一边汇报:回陛下,今天户部侍郎送来一座珊瑚树,兵部尚书送了一箱东珠。赵丞相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干得不错。她闭着眼,淡淡地夸奖一句。
然后,就是无尽的纠缠。
她像是要在我身上,找回她作为帝王的掌控感。
用尽各种方法,来折辱我,试探我。
而我,照单全收。
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放松警惕。
只有在最亲密的时候,人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亲口说出当年真相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是我父亲,镇北将军林啸的忌日。
那天晚上,姬昭又喝了酒。
但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大醉,只是微醺。
她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发呆。
我走过去,给她披上一件外衣。
陛下,夜凉。
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常安,你说,人死了,会去哪里
我心里一动,知道她想起了什么。
五年前的今天,也是这样一个月夜。
她亲手将兵符交给了我父亲,让他出征北境。
她说:林将军,朕在京中,等你凯旋。
可我父亲,等来的,却是一纸通敌叛国的罪状,和满门抄斩的圣旨。
我压下心头的恨意,轻声说:好人,应该会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吧。
好人她自嘲地笑了笑,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坏人。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神复杂。
林啸,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吗
来了!
我的心脏,瞬间揪紧。
我垂下眼眸,掩去所有的情绪。
罪臣不知。罪臣只知道,他是陛下的将军,是大熙的罪人。
罪人……姬昭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是啊,他是罪人。
他辜负了朕的信任,他私通北蛮,害得我大熙三万将士,埋骨沙场!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他该死!他林家一百多口,都该死!
我的拳头,在袖子里,握得死紧。
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几乎要掐出血来。
不,不是这样的。
我父亲不是叛徒!
我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嘶吼出来。
但我不能。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说:
陛下说的是。那种叛国贼,死一万次都不够。陛下当年下旨斩了他,是为国除害,英明神武。
我刻意地,提到了下旨两个字。
我要试探她。
果然,听到这两个字,姬昭的身体,不易察сила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英明神武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常安,你知不知道,那道抄斩林家的圣旨……
她忽然顿住,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没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漠,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她站起身,准备回屋。
我看着她的背影,知道,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陛下!我忽然开口。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其实,罪臣有件事,一直瞒着您。
说。
我跪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罪臣……其实不叫常安。
罪臣的真名,叫林安。
是……镇北将军林啸,侥幸逃脱的,独子。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我能感觉到,姬昭的背影,彻底僵住了。
一场豪赌。
我用我的命,赌她的反应。
6
真相大白
死寂。
长久的死寂。
我甚至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姬昭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也没有……我预想中的任何情绪。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也平静得可怕。
我知道,这是她暴怒的前兆。
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是林啸的儿子,林安。
她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好,好一个林安,好一个林啸的儿子。
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高跟的宫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你潜伏在朕身边五年,就是为了今天,为了给你那叛国的爹报仇,是吗
她走到我面前,一脚踹在我的胸口。
我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倒去,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
但我没有躲。
我挣扎着,重新跪好。
我父亲,不是叛徒!我抬起头,双眼赤红地瞪着她,他是被冤枉的!
冤枉姬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通敌的书信,北蛮大汗的印章,铁证如山!你告诉朕,他哪里冤枉
那些都是伪造的!我嘶吼道,是赵思成!是赵思成和当时的太后联手,陷害我父亲!
你有什么证据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
我没有……我颓然地垂下头。
这五年来,我用尽一切办法,却始终找不到赵思成当年伪造书信的直接证据。
他做事太干净了。
没有证据,就是污蔑!姬昭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来人!
她又一次,喊了这两个字。
殿外的金甲卫士,瞬间涌了进来,将我团团围住。
雪亮的刀锋,对准了我的脖子。
把他给朕拖下去,关进天牢!严加审问!朕要知道,他背后,还有没有同党!
是!
侍卫们上前,架起我的胳膊。
我没有反抗。
成王败寇,我输了。
就在我被拖出院门的瞬间,我回头,深深地看了姬昭一眼。
她站在月光下,神情冷漠。
但我却从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动摇。
我笑了。
我知道,我这颗石子,终于在她那片看似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一丝涟漪。
这就够了。
……
天牢。
阴暗,潮湿,充满了血腥和腐朽的味道。
我被绑在刑架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赵思成亲自带人来审的我。
他大概是恨我入骨了。
各种酷刑,在我身上轮番上阵。
他想让我招供,说我是受人指使,故意接近女帝,意图不轨。
他想把这盆脏水,泼到他的政敌身上。
但我咬紧了牙,一个字都没说。
我只是用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老东西,你别得意。我的声音,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不堪,但语气里的嘲讽,却丝毫不减,你做过的那些事,迟早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
死到临头,还嘴硬!赵思成气得脸色铁青,拿起一旁的烙铁,就朝我胸口按了过来。
嗤啦——
皮肉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但我强撑着,硬是一声没吭。
我就是要让他看到,我林家的骨气。
就在我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牢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姬昭。
她来了。
她看着我一身的伤,看着那块还在冒着青烟的烙铁,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谁给你的胆子,对朕的人用刑
她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
赵思成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烙铁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陛、陛下……他连忙跪下,老臣……老臣只是想为陛下分忧,审问这个奸贼……
奸贼姬昭冷笑一声,他是奸贼,还是忠良之后,朕,自有判断。
传朕旨意,丞相赵思成,教子无方,纵容家奴,滥用私刑,即日起,革职查办,在家闭门思过!
赵思成懵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姬昭竟然会为了我,一个所谓的奸贼,对他这个三朝元老,下如此重手。
陛下!陛下三思啊!
但姬昭,根本不理他。
她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身上的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愤怒,有不忍,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愧疚。
她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伤口,但又停在了半空中。
把他带回凤鸣宫,传太医。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我看着她的背影,知道,我又赌赢了。
7
血债血偿
我被抬回了凤鸣宫。
太医们进进出出,忙活了一整夜,总算把我这条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一睁眼,就看到姬昭坐在我的床边。
她换下了一身龙袍,穿着一件素色的常服,脸上也没化妆,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
见我醒了,她立刻端过一碗药。
醒了把药喝了。
她的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但动作,却出乎意料的温柔。
她扶我坐起来,亲自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我喝药。
药很苦,苦得我直皱眉。
她似乎看出来了,从旁边的小碟子里,拿起一颗蜜饯,递到我嘴边。
张嘴。
我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天熙女帝吗
我呆呆地张开嘴,将蜜饯含了进去。
甜味,瞬间在口腔里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为什么我看着她,忍不住问。
为什么……要救我
她喂药的手,顿了一下。
朕不想你死得那么不明不白。她避开我的目光,淡淡地说。
朕,派人去查了。
我的心,提了起来。
五年前,你父亲出征北境,大军的粮草,确实是赵思成负责押运的。
那一战,我军大败,三万将士阵亡。前线传回来的战报,说你父亲通敌,故意将我军的行军路线,透露给了北蛮。
而那封所谓的通敌书信,也是从赵思成手里,递到朕面前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打着我的神经。
当时,朕刚刚登基,朝局不稳,太后在后宫虎视眈眈,赵思成在前朝一手遮天。
他们拿出来的证据,太过完美。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朕不信。
朕……
她说到这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痛苦的颤抖。
朕知道,林家世代忠良。朕也不信林将军会叛国。
但是,朕是帝王。朕不能感情用事。
为了稳住朝局,为了给死去的将士一个交代,朕……只能下那道圣旨。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是被逼的。
原来,她心里,也一直存着疑。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五年来压在我心头的仇恨,好像,没有那么重了。
那你现在,信我了吗我问。
她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朕信了。
从你宁死,也不肯攀咬任何人的时候,朕就信了。
林安,这些年,委屈你了。
她看着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心疼的情绪。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五年的忍辱负重,五年的血海深仇,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哪怕当年家破人亡,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但此刻,看着她眼中的歉意,我却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姬昭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她大概,从未见过男人哭吧。
她笨拙地伸出手,想帮我擦眼泪,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后,她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我震惊的举动。
她俯下身,轻轻地,抱住了我。
她的怀抱,很温暖。
带着一丝淡淡的龙涎香。
别哭了。她在我耳边,轻声说,朕答应你,一定会还林家一个清白。
朕要让赵思成,血债血偿。
她的声音,很轻,但语气里的杀意,却让我不寒而栗。
我知道,赵思成的死期,到了。
8
鱼儿上钩
养伤的日子,是我这五年来,过得最安逸的一段时光。
姬昭免了我的早朝,让我安心在凤鸣宫休养。
她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我,有时候,甚至会亲自下厨,给我做一些清淡的补品。
虽然味道……一言难尽。
但看着她手忙脚乱,被油烟呛得直咳嗽的样子,我心里,却觉得比吃了蜜还甜。
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主子和奴才,也不是帝王和凰君。
更像是一对……寻常的男女。
我们会一起下棋,一起看书。
她会跟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讲她是如何在一个充满阴谋和鲜血的皇宫里,一步步走到今天。
我也会跟她讲我年少时的趣事,讲我父亲是如何教我读书习武。
我们都很默契地,避开了那段最痛苦的回忆。
但我们都知道,那道坎,必须迈过去。
一个月后,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姬昭也终于,准备对赵思成动手了。
但赵思成,是三朝元老,根基深厚,党羽遍布朝野。
想要扳倒他,并不容易。
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万劫不复的契机。
他最大的弱点,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赵康。
夜里,在御书房,我一边帮她研墨,一边分析道。
赵康仗着他爹的权势,在京中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只要我们能抓住他的把柄,就能顺藤摸瓜,牵出赵思成。
姬昭点了点头。
朕也是这么想的。朕已经派人,去盯着赵康了。
不过……她放下手中的笔,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这件事,很危险。赵思成是只老狐狸,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
陛下放心。我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交给我。
第二天,我便以凰君的身份,出宫了。
我故意大张旗鼓,带了无数的奇珍异宝,去了京城最大的销金窟——醉仙楼。
我包下了整个醉仙楼,夜夜笙歌,挥金如土。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康的耳朵里。
这个纨绔子弟,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在他看来,我不过是一个靠脸上位的男宠,凭什么能得到女帝的专宠。
他带着一群狐朋狗友,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我的包厢。
我当是谁这么大排场,原来是宫里那个小白脸啊!赵康一脚踹开门,阴阳怪气地说。
我坐在主位上,左拥右抱,看都没看他一眼。
哪来的狗,在这里乱吠
你!赵康气得脸都绿了,你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我慢悠悠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本君不仅要骂你,还要打你呢!
说完,我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来人,给本君掌他的嘴!
我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按住了赵康。
你敢!我爹是当朝丞相!你敢动我一下试试!赵康声色俱厉地威胁道。
丞相我冷笑一声,丞相的儿子,就能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了吗
给本君打!狠狠地打!打到他认错为止!
侍卫们不再犹豫,抡起巴掌,就朝赵康的脸上扇去。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包厢里回响。
赵康的那些朋友,全都吓傻了,一个个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很快,赵康就被打成了猪头。
他跪在地上,哭着向我求饶。
凰君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晚了。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脚踩着他的头。
回去告诉你爹,他要是不想断子绝孙,就带着证据,亲自来凤鸣宫,给我磕头认罪。
否则……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本君,就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完,我带着人,扬长而去。
我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9
斩草除根
赵思成,到底还是坐不住了。
当天晚上,他就递了牌子,求见姬昭。
姬昭在御书房见了他。
我则躲在屏风后面。
赵思成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陛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凰君他……他光天化日之下,殴打犬子,还……还扬言要让老臣家断子绝孙啊!
姬昭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
哦有这种事
千真万确啊陛下!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说凰君恃宠而骄,目无王法!这……这简直是有损皇家颜面啊!
赵思成一边哭诉,一边偷偷观察姬昭的脸色。
他以为,姬昭就算再宠我,为了皇家的脸面,也一定会治我的罪。
但他,算错了。
丞相说完了吗姬昭淡淡地问。
……说完了。
说完了,就该轮到朕说了。
姬昭站起身,从龙案上,拿起一叠卷宗,狠狠地扔在了赵思成面前。
赵思成,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赵思成捡起卷宗,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
那上面,记录的,全是他这些年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甚至……伪造书信,陷害忠良的罪证。
每一条,都足以让他死一万次。
这……这……他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认识了姬昭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眼神冰冷如刀,这些,不都是你的手笔吗
五年前,你伙同太后,构陷林啸将军,伪造通敌书信,害死我大熙三万忠魂!
这些年,你利用职权,卖官鬻爵,贪墨军饷,中饱私囊!
赵思成,你桩桩件件,罄竹难书!你还有脸,在朕面前,哭诉你那个废物儿子的委屈
姬昭每说一句,赵思成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陛……陛下饶命……老臣……老臣知错了……
饶命姬昭冷笑,你去跟林家那一百多口冤魂说饶命吧!去跟那三万埋骨沙场的将士说饶命吧!
来人!
将罪臣赵思成,押入天牢!三日后,午门斩首!抄没家产,三族之内,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不!陛下!陛下饶命啊!
赵思成撕心裂肺地嚎叫着,被侍卫拖了出去。
御书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姬昭。
她站在那里,神情疲惫,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结束了。她看着我,轻声说。
是啊,结束了。我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血海深仇,终于得报。
我林家一百多口的冤屈,也终于,得以洗刷。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里,百感交集。
她是我的仇人,也是我的恩人。
是她,让我家破人亡。
也是她,给了我新生。
林安,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是啊,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
大仇得报,我也该……离开了吧。
我恢复了林家后人的身份,再做她的凰君,已经名不正言un顺了。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离开她吗
我舍得吗
朕,不想你走。
她忽然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脆弱和……乞求。
林安,留下来,好不好
留下来,陪着朕。
我能感觉到,我的衣服,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这个在人前,永远坚强,永远高高在上的女帝,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我回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好。
我听到自己说。
我不走。
我陪着你。
哪怕前路,依旧是刀山火海。
我也,心甘情愿。
10
帝君之誓
赵思成被斩首示众那天,京城万人空巷。
百姓们拍手称快,都说当今陛下,圣明果决。
三天后,姬昭下了一道震惊朝野的圣旨。
她为镇北将军林啸平反,恢复了林家所有的荣誉,并将赵思成抄没的家产,尽数补偿给了我。
同时,她宣布,废除我的凰君之位。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我要被用完就扔,失宠离开皇宫的时候。
她又下了第二道圣旨。
兹有忠良之后林安,品貌出众,文武双全,深得朕心。朕意,立其为我大熙王朝,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帝君。与朕,共享江山,共掌乾坤。
这道圣旨一出,整个天下,都沸腾了。
比当初立我为凰君时,还要轰动。
帝君。
不是皇夫,不是君后。
是与女帝平起平坐,共享权力的,帝君。
这是自古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
朝堂上,自然又是一片反对之声。
但这一次,姬昭的态度,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硬。
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牵着我的手,走上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她让她身边的工匠,连夜在龙椅旁边,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椅子。
她看着下面跪着的文武百官,声音,传遍了整个太和殿。
朕的江山,是朕的。朕的男人,也是朕的。
谁赞成,谁反对
无人敢言。
我看着她绝美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滚烫的爱意。
我知道,这个女人,为了我,赌上了她的一切。
她的皇位,她的江山,她的声誉。
而我,又怎能,辜负她。
我握紧她的手,与她并肩而立,俯瞰着脚下的大好河山,和芸芸众生。
……
当晚,在我们的寝宫。
她褪去了一身的龙袍,穿着一件火红的嫁衣。
烛光下,美得不可方物。
林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今天,是我们的大婚之夜。
我走过去,从身后,轻轻地抱住她。
姬昭。
我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从今天起,别再叫自己『朕』了,好吗我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在我面前,你不是什么天熙女帝,你只是我的妻子,姬昭。
好。她点了点头,眼眶有些湿润。
还有,我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江山,我们一起守。
风雨,我们一起扛。
她看着我,笑了。
那笑容,像冰雪初融,万物复苏。
她主动踮起脚尖,吻上了我的唇。
常安,她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不,林安。
以后,你不用再做我的奴才了。
你是我唯一的男人。
是我……一生的帝君。
窗外,月色如水。
室内,红烛高照。
我知道,我和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属于我们的新时代,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