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害怕加班的理由—— > 第一章

1
夜路惊魂
何春雪揉着额头上刚刚撞出来的包,几乎是跳下了公交车。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正在关闭的车门,直到那辆公交车像完成任务般毫不留恋地驶入夜色。
真讨厌。明明提前喊了下车,却停得那么猛,开关门又快得离谱。这司机到底会不会……算了,或许是因为车上没人,他也想早点收工吧。
她环顾四周,心头蓦地一沉。一片浓墨般的漆黑,只有几盏零星路灯勉强撑开薄光,反而衬得四下更加寂静——那种过于安静,仿佛藏着什么的寂静。她冷不丁打了个颤,最近那些传言不由自主地钻进脑子里,顿时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得赶紧回家。
她几乎是跑着冲进了直通自家那栋老破小的窄巷。刚踏进巷口,忽然听见身后马路上传来一记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她下意识回头,只见一辆私家车急刹在刚才的站台前,车灯刺眼地划破黑暗。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分别从两侧跳下车,骂骂咧咧的声音即使在远处也听得人心头发毛。污言秽语混着夜风隐约传来,他们汇合在车头强光前,气势汹汹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何春雪立刻转头,加快脚步往巷子里跑——这种热闹绝不能凑,尤其是深夜,尤其是两个明显不好惹的人。管他俩是要相互掐架还是一起骂别人,都不是自己管得了的。
她一路小跑,直到巷子中段,才猛地刹住脚步。
前方一家早已打烊的杂物铺门前,路灯的光晕勉强照亮一角,而在那光影交界之处,一个佝偻的身影正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拖着什么东西往前挪。
何春雪屏住呼吸,不敢再向前。
那身影似乎也听到身后的动静,忽然停住,然后……缓缓地回过头。斑驳的光线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深深的皱纹和凹陷的眼窝。
刘阿婆她试探性地轻声问。
哎呦……吓死我这老太婆了。是楼上的小姑娘啊对方长舒一口气,声音沙哑而带着被惊吓后的埋怨,这大晚上的,可不兴这样突然冒出来啊……
何春雪也没计较对方倒打一耙,走近几步:您的腰是怎么了
唉,别说了……就是你隔壁那个李疯婆子!刘阿婆一下子打开话匣,早上我去取鸡蛋,她就冲过来抢……我跟你讲,她从来就不讲道理,明明是我先……
何春雪一边听一边搀着刘阿婆慢慢走进老楼,直到楼梯口才将满拖车的纸板和塑料瓶交还给她。
好啦刘婆婆,您这一路说过来。嘴巴不累吗,快些回屋歇着吧。
2
楼道对峙
她转身踏上楼梯。老楼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刚走到转角,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上而下冲来,那脚步慌乱而不规则,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突兀。她下意识侧身贴墙避让——
抬头竟看见一张熟悉却紧绷的脸。
昏暗的灯光下,李婆婆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神凛冽像是要和谁开启一声骂战,仿佛一个听号解的士兵正在摩挲着手里的刀柄。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呼吸急促,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咦李婆婆……您这是上哪里去了,这么晚了才回来啊看李老太这个样子,何春雪只能率先打了个招呼。声音很是温和。
李老太一眼就认出是何春雪。随后她整个人猛地一僵,迅速侧身紧贴水泥楼梯的另一侧,仿佛要尽可能拉开距离。她双眼圆睁,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大,眼神凶狠而戒备,死死盯住何春雪,像是对她有什么极重的怨念。
何春雪心头一紧,立刻想到她肯定听见刚才刘阿婆在楼下数落她的那些话了——这两位老人为了抢纸板塑料瓶积怨已深,这下怕是把自己也当成对头了。
可她一个小姑娘,和两边都是非亲非故的,也不存在远近亲疏。并且刚才一跳上都是刘阿婆在说,她连应和都没应和一声。
这李老太不会因为自己和刘阿婆一起走,就记恨上自己了吧。自己只不过是看刘阿婆实在腰不方便,顺路带一下而已。
她应该不至于……可她现在的样子是真有些吓人了。何春雪很怕她下一刻就跳起来对着自己一顿骂。这情况她可应付不来。
何春雪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她嘴唇微动,想解释自己和刘婆婆也不是很熟,而且想表明一下,她并不认可刘婆婆说她的那些话。
可话未出口,李老太却突然转身,以一种近乎冲刺的速度朝楼上跑去。她的脚步又快又急,身影在楼梯拐角迅速消失,只留下一串仓促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
何春雪苦笑一下,自觉没趣,也加快脚步回到家门口。正低头掏钥匙,身旁阴影里忽然传来一声:哟,春雪回来了!
她吓了一跳,扭头看见胡叔提着包站在那儿,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哎,胡叔,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哎呀……胡叔叹了一声,嗓音低沉,没办法。东子刚哭着打来电话,说他妈突然‘走了’,他自己一时赶不回来,只好让我先去医院帮忙处理一下。
何春雪心头咯噔一沉。走了这两个字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一个独居女孩,深夜听到这种事,后背不禁一阵发凉。
啊那……那胡叔您路上千万小心呀。最近听说……
她说了一半就刹住了——这个时候说小心,怎么听都像是某种不吉利的暗示。
哈哈哈,知道知道,我也刷到那些视频了,最近传得挺邪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什么诡异复苏、灵异事件,都是扯蛋!
胡叔笑着摆摆手,快步下楼了。
3
深夜争吵
走廊里重归寂静,只有那盏昏黄的灯投下摇晃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方才对话的寒意。何春雪飞快闪进家门,轻手轻脚地将门关紧,仿佛外面真有什么不该进来的东西。
她打开客厅的灯,一团小黑影正静悄悄蹲在地板中央,歪着头看她。
小黑妞……她舒了口气,俯身抱起黑猫,想我啦
黑猫异常亲昵,不断用脑袋蹭她的脸颊,带刺的舌头一下下舔过她的皮肤,喉咙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哎呀呀,今天怎么这么黏我她揉了揉猫脑袋,轻声道,平时不是挺高冷的吗,到点吃饭,吃完就跑。要不你别走了,我给你搭个窝
黑猫没有叫,只是更用力地朝她怀里钻,然后在她怀里扭啊扭,蹭啊蹭,甚至一直伸长肚子去舔何春雪的脸。
好啦好啦,要不是知道你是小母猫,我都要打你了哦。
她正轻声逗着猫,隔壁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一句接一句凿穿薄墙,清晰得令人心头发紧:
……我生你养你……你倒好,有了老婆忘了娘……橙橙我带四年……就当可怜收留一下……
妈你能不能盼别人点好东哥才刚给我介绍生意呢……你别这么刻薄……人家小姑娘怎么你了……
我是你妈呀……当我求你了……就住一个星期……你是想看着我死是啊,你这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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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区的隔音极差,隔壁的争吵声毫无阻碍地渗透过来,却又因沉闷的墙体显得模糊而断续,仿佛隔着一层水听到的喧哗。
原本何春雪并不想理会。这母子俩平时也没少吵,通常闹不了多久,权大叔就会气冲冲地摔门回自己家。但今晚不同——他们的争吵持续不断,并且愈演愈烈。
实在不行…还是去劝劝吧,毕竟明天还得上班呢。她低头对小黑猫商量着。黑猫仍在她怀里蹭着,留下斑斑点点的猫毛。好吧,既然你不反对,我们就去看看。
她把猫搂紧了些,仿佛能从这团温暖的小生命中汲取勇气,随后深吸一口气,开门走向邻居家。
正要抬手敲门,门内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是有人猛地拧开了门锁。
何春雪慌忙后退一步。
几乎同时,房门被从内狠狠推开,差一点就撞到她身上。她下意识松手,黑猫敏捷地跃下,灵活的往旁边一跳,退得比她还远。
屋内,李老太正嚎啕大哭,咒骂声撕裂了夜晚的寂静。而她咒骂的对象——她的亲生儿子,则是一脸疲惫与无奈,不住地摇头。
权、权大叔,晚上好……
中年男子完全沉浸在一种无力的情绪里,完全都没注意到她,看也未看何春雪一眼,连门都懒得关,转身就走向楼梯。不仅毫不礼貌,他似乎还将怒火迁怒于一旁警惕的黑猫,低骂一声死猫,抬脚就踹了过去——好在黑猫仿佛早有预料,轻巧跃起躲开。
权大叔闪了一下腰,骂骂咧咧地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只剩下何春雪与屋内的李老太尴尬地对视。
李老太或许意识到自己哭喊得再凶也唤不回儿子,正要追出来,却猛地看见何春雪愣在门口。她一下子哽住了,哭声戛然而止,甚至一口气憋在肚子里忘记吐,只剩满脸泪水与鼻涕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微光。突然,她猛地呼气,竟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何春雪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下一秒,巨大的尴尬席卷而来。她迅速抱起猫,几乎逃也似地退回自己房间。
返回自己的出租稍房,关紧门后,她背靠门板,试图平复呼吸,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可就在此时租—
隔壁突然传来李老太一声近乎疯狂的尖声嚎叫,紧接着,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一片死寂中,只传来一记沉重的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软软倒地。
何春雪心头猛地一紧。她当然能猜到是李婆婆摔倒了。
生怕李婆婆真出了什么事,立刻伸手想要再次开门。
可是——李婆婆好凶的。而且她很不讲道理的。她儿子也很凶的。万一讹自己怎么办可刚才自己和权大叔已经打过照面了,之后他还是可能讹自己的。
她没动,在纠结要不要出门去扶一下。可在她犹豫时,就听见楼道里陆续传来开门声和邻居们的惊呼——显然,有人也听到了那声异常的哭喊与中断,出来查看,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李老太。
外面顿时闹成一片: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叫救护车,还有几个大妈扯着嗓子喊权大叔的名字,想把他叫回来。
听着门外混乱的喧哗,何春雪突然失去了开门查看的勇气。
人那么多,那么乱,我就不出去添麻烦了吧……
她抱着猫坐回沙发,怔怔地发呆。想着万一,不,是极有可能会有警察来询问,自己得保持清醒。所以还是先别洗漱了吧。
4
诡异降临
可不知为何,一阵强烈的困意毫无征兆地袭来,她的眼皮越来越沉,不过片刻,就忍不住合在了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得迷迷糊糊的何春雪突然听到哐当一声巨响——
门被猛地踹开了。
何春雪和黑猫同时惊跳起来。谁……谁啊!她失声喊道,踉跄着向后退去。
黑猫则在落地瞬间嗖地窜出,一跃跳上窗台,下一秒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何春雪心中暗骂这猫真没义气,却不得不独自面对眼前的景象:几名穿着制服的人强行推着一台医院用的转运车闯了进来。但那车上躺的不是人,而是好几台复杂机器拼凑成的古怪设备,指示灯在昏暗中幽幽闪烁。
两名士兵手持类似电影中排雷用的金属探测器,正一言不发地在屋内缓缓扫描。另外几名警察则四下审视,甚至径直走进了她的卧室。
请、请问你们是警察……还是军人何春雪强压惊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那是我卧室!就算是警察,也不能不尊重别人的隐私吧
但这些人完全无视她的抗议,竟当着她的面开始翻动她的私人物品,动作熟练却毫无顾忌。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一名警察手中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似乎正在进行的是一场视频会议。她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压低的对话声:
……怎么样灵魂粒子的波动强度如何
两名负责探测的士兵看了看中央那台机器上跳动的数据,回复道:报告,房间内确实检测到灵魂粒子存在,但浓度极低。不确定是否属于诡异现象。
有多低
士兵报出一个数字,对面顿时陷入沉默。
片刻,一个粗厚的声音打破寂静:李三刀,你这玩意儿靠谱吗别是机器出故障了吧
另一个略显急躁的声音立刻反驳:别哔哔!之前不靠它找到了那两只在医院害人的鬼吗这诡异降临还不到一个月,我能搞出这台检测仪已经不错了!要不……还是让牛鼻子去一趟
要你说,第三个声音从设备中传来,冷静中透出凝重,我已经在路上了。但说实话,我觉得这次的情况不太对劲。这更像是……某种‘死亡传染’。
等等,你什么意思牛鼻子你可别给我说,这是什么诅咒啊,规则啊什么的你可不是小年轻,你是正统……那个粗厚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中透出些许不安。
嘿,大头兵,你会这么问,不就说明连你自己也往这儿想了吗
我他妈的……粗厚的声音骂了半句,像是强行压住了火气,重重喘了两口气才接着问,刚才进门时,我好像瞥见一个黑影闪了一下,你们再仔细查查。比起鬼怪诅咒,我宁愿面对的是妖怪、怪兽,至少老子手里的枪还能派上用场。
报告长官,手持平板的士兵立即回应,屋内灯是开着的。刚才破门时注意到有一只黑猫从沙发跃起,跳窗逃走了。
等等……视频中传来道士凝重的声音,是黑猫
是的,道长。
纯黑的吗脚掌、肚皮、尾巴尖——这些地方没有突然带一撮白的那种,整个身体,通体纯黑的那种。
士兵犹豫了一下,回答:除了肚皮没能看清,其他部位我可以确定是纯黑色的。
另一名士兵突然开口补充:道长,那黑猫跳上窗台后,曾回头瞥了我们一眼。我当时看清它的正面也是全黑的,至于腹部……确实没有看到。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道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而缓慢:我有一个推测。那女孩的游魂……确实回来了。这屋里的灯,很可能就是她打开的。眼下是夏季,天亮得早,不太可能是早上出门忘关。告诉你们个很神奇的事,这人死后若化为游魂,若尚未意识到自己已死,很很小的几率便仍能以灵体状态完成许多生前之事——开灯、关门,甚至都可以与人交谈。当然,只有那些时运极低、或濒临死亡的人,才可能看见它们。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多了一丝寒意:可惜的是,一旦它们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这些能力反而会立刻消失。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会在这个世界消失。或放,就是去往了阴间吧。可如果……它们没有消失。不管是怨念积聚、阴气加重,还是吞了其他灵魂,甚至是害死了人。那最后必定化作诡异,就又能重新影响现实的物体,甚至在我们看来,它们都是真正的实体。这就是诡异……
说重点,牛鼻子。别一有机会就搞玄学科普……你先分析当下这女的是什么情况,还有你说的诅咒又是怎么会事!另一个粗嗓门插话道。
行了,大兵,我正要说到。道长没好气地打断,先说诅咒吧。虽然大家都没明说,可我们不是一直追着这些死亡事件来的嘛。哪里可能有这种巧合,一个接一个的死亡。就说眼前这事。那老婆婆到道路上捡瓶子,被公交撞到。那司机明明紧刹车后下车查看了,竟然没一会又上车,开着车就走了。我们不都认为他会是下一个死者嘛。可谁也没想到,那个小姑娘不过是撞到头了,竟然会从站台上晕倒,又被后面车给碾压。要不是救护车上那位老婆婆一真喊着见鬼了。我们现在还在观察公交司机和那私家车上两兄弟呢。
行行行,不用你再复述了。我们也都认可,这可能是一种‘传染死亡’性的新诡异了。但你刚才又为何那么关注那只黑猫呀这猫……不会又是什么诡异吧
哦,是这样。关于黑猫——尤其是最纯正的黑猫,极可能具备‘吸魂’的能力。也就是说,如果从小姑娘死亡变鬼,到现在这四个多小时里,那姑娘的游魂一直与黑猫共处一室……那么她的灵魂力量,恐怕已被黑猫吸收得所剩无几。
啊那如果她化的鬼已经被这黑猫给吸收掉了。那这个‘死亡传染’会不会也随之停止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个小区今夜进出过的人,也还是要密切关注,另外……
5
梦醒时分
何春雪无力地靠在墙边,脑中一片嗡鸣,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她不傻,完全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自己是什么时候死的呢真的是在站台边上晕倒了没有啊,自己明明记得很清楚,自己还骂了公交车的司机……不对,自己当时没有骂,就觉得有些冷,有些害怕,所以就走了。
对啊,自己都跑到巷子口了,才听到私家车急刹车的声音。
对,是这样的。他们说的不对。自己明明还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怎么会——
就在这时,窗外隐约传来一声猫叫。
何春雪忽然感到一阵极强的困意袭来,意识迅速模糊,就像熬尽了最后一丝精力,终于要沉入睡眠。
是啊,她只不过是在沙发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刚才所经历的,一定只是一场噩梦……
我在做梦,我得醒来,我要醒来,快醒过来……
她猛地醒来。
头脑昏沉,眼眶酸涩,嘴里一阵发苦。
呵呵,嘿嘿……傻笑了好半天,何春雪才擦了擦后怕的眼泪,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她恍惚地洗漱完毕,习惯性地走向阳台,往那个熟悉的饭盒里倒了半盒猫粮。
阳光灿烂……一定是最近加班加多了。竟然会做这么诡异的梦。
来到镜子前,给自己加油打气,接着匆匆背起小包,猛地拉开门向外冲去——
门外光线异常刺眼,她下意识地闭上眼,轻轻一推房门。
再睁开时……她却依然站在屋内。
嘭!身后是刚关上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