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槐树人骨 > 第一章

第一章
归乡
林深踩碎最后一片枯黄的槐叶时,村口那棵老槐树终于撞进了视野。树干得三个成年男人合抱,皲裂的树皮上布满深褐色的沟壑,像极了爷爷临终前蜷缩的指节。2024年的深秋比记忆里冷,风卷着沙尘扑在脸上,他下意识裹紧风衣,指腹触到内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十岁的自己骑在爷爷肩头,背景里的老槐树还枝繁叶茂,细碎的白色花瓣落在爷爷的蓝布衫上。
小林子真是你!
王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深回头时,女人正挎着竹篮快步走来,蓝布头巾上沾着草屑。她的脸比视频里苍老,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泥垢,目光扫过林深的脸,又飞快瞟向老槐树,喉结动了动:你爷爷……走的时候还念叨你,说等你回来,要在槐树下给你煮槐花粥。
林深攥紧照片,指尖泛白。爷爷是半个月前走的,脑梗,邻居发现时已经凉透了。他接到电话时正在深圳的写字楼里改方案,电脑屏幕上的KPI报表突然变得刺眼,父亲早逝,母亲改嫁,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
我回来办手续。林深的声音有些干涩,老房子……还能住吗
能住,就是久没人打理,落了灰。王婶的声音压低了些,竹篮里的鸡蛋轻轻碰撞,只是夜里别出门,尤其别靠近老槐树。
林深皱眉:为什么
王婶的脸瞬间白了,她抬手拢了拢头巾,眼神躲闪:前阵子……村里丢了三个娃,都是夜里在槐树下玩的时候不见的。警察来了两趟,啥也没找到,只在树下捡着些碎布片。
风突然变大,老槐树的枝桠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行。林深抬头望去,光秃秃的树枝间挂着个褪色的红布包,风吹过时,布包摇晃着,露出里面隐约的黑色轮廓。
那是什么他指着红布包问。
王婶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她拉着林深的胳膊就往村里走:别问!也别碰!那是……那是三十年前张寡妇挂的,说是给她娃招魂的。
林深被她拉着往前走,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那个红布包。风里似乎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细细的,像婴儿的呜咽,又像女人的啜泣。
老房子在村子最东头,青砖灰瓦,院墙上爬满了枯萎的牵牛花。林深掏出钥匙开门,锁芯咔哒一声转动,推开木门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的压水井上结着蛛网,井沿边放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里还剩半碗发黑的水。
我帮你收拾收拾吧。王婶放下竹篮,伸手去擦桌子上的灰。
林深摇摇头:不用了王婶,我自己来就行。你忙你的吧。
王婶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走了,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叮嘱:夜里真别出门,听见啥动静都别开门。
林深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掏出手机给领导发了条消息,说家里有事,需要再请假一周。手机屏幕亮起,弹出一条本地新闻推送——《清水村三名儿童失踪案最新进展:警方排除他杀可能,疑似离家出走》。
林深嗤笑一声,把手机揣回兜里。他走到院子里,抬头望向村口的方向,老槐树的影子在暮色里拉得很长,像一只伸向村子的黑手。
第二章
槐影
夜里十点,林深洗漱完毕,躺在爷爷的旧床上。床垫硬邦邦的,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床单,上面还残留着爷爷身上特有的烟草味。窗外的风还在刮,老槐树的枝桠敲打着窗棂,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有人在外面敲门。
他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王婶的话在耳边回响,那三个失踪的孩子,那个红布包,还有风里的哭声,像一张网,把他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
不知过了多久,林深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墙上掉了下来。他猛地睁开眼,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风停了,树枝不再敲打窗棂,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地响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窗边,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月光惨白,洒在院子里,把一切都照得像蒙了一层霜。压水井旁边的地上,似乎有个黑影蜷缩着,一动不动。林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紧拳头,壮着胆子推开房门。
谁他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黑影没有动。林深慢慢走过去,越靠近,越觉得那黑影的形状有些熟悉。等他走到跟前,借着月光看清黑影的模样时,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只黑猫,已经死了,脖子被拧断,眼睛圆睁着,嘴角挂着血丝。而黑猫的尸体旁边,放着一朵白色的槐花。
林深的头皮发麻。现在是深秋,槐花早就谢了,怎么会有槐花出现在这里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朵槐花,花瓣冰凉,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就在这时,村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比夜里听到的更清晰,更凄厉。林深抬头望去,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晃动着,那个红布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他突然想起爷爷生前说过的话:老槐树有灵性,不能随便招惹,尤其是夜里,别让槐影落在身上。
林深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院子门口,而老槐树的影子,正一点点向他的影子靠近,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过来。
他吓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往屋里跑,关门时,手指被门板夹得生疼,却顾不上揉。他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透过门缝往外看,老槐树的影子已经蔓延到了院子里,像一张巨大的网,把整个院子都罩住了。
那一夜,林深没敢再睡。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把剪刀,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窗外的哭声时断时续,直到天快亮时才消失。
第二天一早,林深打开门,院子里的黑猫尸体不见了,只有那朵白色的槐花还躺在地上,花瓣已经发黑。他蹲下身,捡起槐花,发现花瓣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别碰槐树,它会带你走。
林深的心跳加速,他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他不知道这张纸条是谁写的,是村里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吃过早饭,林深决定去村里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失踪孩子的线索。村里很安静,路上很少有人走动,偶尔遇见几个村民,他们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就低着头快步走开,眼神里带着恐惧。
他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抬头看着那个红布包。红布包已经很旧了,边缘磨损,上面绣着的花纹也模糊不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红布包摘了下来。
红布包很轻,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林深打开红布包,里面是一撮黑色的头发,还有一个小小的银锁,银锁上刻着一个乐字。
你在干什么!
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林深回头,看见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快步走来,她的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凶狠地盯着林深手里的红布包。
张婆婆林深认出她,她就是王婶说的张寡妇,三十年前失去了孩子,之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
张婆婆一把抢过红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她瞪着林深,声音嘶哑:谁让你碰它的你会害死村里人的!
张婆婆,我只是想看看……林深试图解释。
看什么看!张婆婆打断他,这是我娃的东西,是给我娃招魂的!你碰了它,我娃就找不到家了!她说着,突然哭了起来,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三十年前,我娃就是在这槐树下丢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深秋,风很大,我娃的银锁掉在树下,人就不见了……
林深的心一沉,三十年前的失踪案,和现在的三个孩子失踪,难道有什么关联
张婆婆,你知道那三个孩子失踪的事吗他问。
张婆婆的哭声突然停了,她抬起头,眼神变得诡异:知道,他们是被槐树带走的。三十年前,我娃也是被槐树带走的。这棵老槐树,它饿了,它要吃孩子……
林深觉得后背发凉,他看着张婆婆疯癫的样子,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他知道,这棵老槐树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三章
槐洞
回到老房子,林深把张婆婆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三十年前的失踪案,现在的三个孩子失踪,还有那只死去的黑猫,那张纸条,一切都指向了村口的老槐树。
他决定晚上再去老槐树下看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为了安全起见,他从镇上买了一把手电筒,一把水果刀,还有一个录音笔。
夜里十点,林深背着包,悄悄走出家门。村里静得可怕,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只有几盏路灯亮着,灯光昏暗,把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他走到老槐树下,手电筒的光束照在树干上,树皮上的沟壑清晰可见。他绕着树干走了一圈,突然发现树干底部有一个洞,洞口被杂草掩盖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深蹲下身,拨开杂草,洞口比他想象的要大,能容一个成年人钻进去。他打开手电筒,往洞里照去,洞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一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淡淡的腥气扑面而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录音笔打开,揣进兜里,然后拿着手电筒和水果刀,慢慢钻进洞里。
洞里很窄,只能容他弯腰前进。墙壁是潮湿的泥土,上面长满了青苔,滑溜溜的。手电筒的光束在前面晃动,照亮了洞壁上的一些划痕,像是有人用指甲抓出来的。
走了大概十几米,洞突然变宽了,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空间。林深站直身体,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发现空间的角落里堆着一些东西。他走过去,看清那些东西时,吓得差点叫出声来——那是几件孩子的衣服,有红色的外套,蓝色的裤子,还有一双小小的运动鞋,衣服上沾着泥土和暗红色的污渍,像是血迹。
他拿起一件红色的外套,上面绣着一个小熊图案,和新闻里失踪的一个小女孩穿的外套一模一样。林深的心跳加速,他赶紧把外套放下,继续用手电筒照。
在衣服堆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土堆,土堆上放着一个银锁,和张婆婆红布包里的那个银锁一模一样,上面也刻着一个乐字。林深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土堆,发现土堆上有一些细小的脚印,像是孩子的。
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他猛地回头,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只见一个黑影在洞口一闪而过,消失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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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林深喊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
没有回应,洞里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林深壮着胆子,慢慢向洞口走去。走到洞口时,他看见地上有一串脚印,脚印很小,像是孩子的,一直延伸到村里的方向。
他顺着脚印追了出去,脚印在村口的一条小巷里消失了。林深站在巷口,手电筒的光束照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心里充满了恐惧。那个黑影是谁是失踪的孩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转身想回老槐树洞,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笑声清脆,却带着一丝诡异。林深回头,看见三个孩子站在巷口,他们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脏兮兮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像是木偶一样。
你们是谁林深问,声音有些颤抖。
三个孩子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向他走来。林深往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水果刀。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孩子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不像孩子的声音:槐树饿了,你陪我们一起喂槐树吧……
林深吓得转身就跑,他不知道这三个孩子是不是失踪的那三个,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只知道,这里很危险,他必须尽快离开。
跑回老房子,林深关上门,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还有刚才那个孩子沙哑的声音:槐树饿了,你陪我们一起喂槐树吧……
林深的头皮发麻,他知道,这棵老槐树真的有问题。他必须尽快找到真相,否则,可能会有更多的孩子失踪。
第四章
槐祭
第二天一早,林深去了村支书家。村支书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叫李建国,皮肤黝黑,身材魁梧。林深把自己昨晚在老槐树洞的发现告诉了他,包括那些孩子的衣服和那个银锁。
李建国的脸色变得凝重,他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缓缓说道:其实,三十年前的事,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才二十多岁,在村里当民兵。张寡妇的孩子叫乐乐,那年五岁,就是在老槐树下丢的。当时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后来有人说,乐乐是被老槐树吃了,因为前一天,有人看见乐乐在槐树下撒尿,还折断了一根树枝。
被槐树吃了林深觉得不可思议。
村里的老人都这么说。李建国叹了口气,老槐树在这里有上百年了,村里的人都把它当神树敬着,每年清明都会给它上供。但也有人说,这棵树是邪树,会吃人。三十年前乐乐失踪后,村里就再也没人敢让孩子靠近老槐树了。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种事。
那三个孩子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林深问。
李建国想了想,说:我听他们的父母说,失踪前几天,孩子们总是说夜里听见槐树下有哭声,还说看见槐树上有个红布包。他们以为是孩子瞎编的,没当回事,没想到……
林深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许,这棵老槐树真的有灵性,它需要孩子的灵魂来滋养自己,而那个红布包,就是它吸收灵魂的媒介。
李书记,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它,否则还会有孩子失踪。林深说。
李建国点点头:我已经报了警,警察说今天会派专家来看看。但我觉得,光靠警察可能不行,这棵树太邪门了。
下午,警察带着几个专家来到了村里。专家们围着老槐树看了很久,又进槐洞检查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槐洞里面的衣服确实是失踪孩子的,但没有发现任何人体组织,也没有找到孩子的下落。至于槐树上的红布包,只是一个普通的布包,里面的头发和银锁可能是以前留下的。
那三个孩子可能还在村里的某个地方,我们会扩大搜索范围。带队的警察说。
林深不相信专家的结论,他知道,这棵老槐树一定有问题。他决定晚上再去槐洞看看,也许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夜里,林深再次来到老槐树下。他钻进槐洞,用手电筒四处照。突然,他发现洞壁上有一些刻痕,像是文字。他走近一看,刻痕很模糊,只能看清几个字:槐祭,童魂,续命。
林深的心里咯噔一下,槐祭难道是用孩子的灵魂来祭祀槐树,给槐树续命
就在这时,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深赶紧关掉手电筒,躲在衣服堆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黑影钻进了洞里。
林深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黑影的脸——是张婆婆!
张婆婆手里拿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些香烛和纸钱。她走到土堆前,把香烛点燃,插在土堆上,然后跪下来,一边烧纸钱,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乐乐,娘来看你了。娘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糖,你快出来吃吧。槐树爷爷,求你别再吃孩子了,乐乐一个就够了,求你放过村里的孩子吧……
林深终于明白了,三十年前,张婆婆的孩子乐乐失踪后,她以为乐乐是被槐树吃了,所以每年都会来槐洞给槐树祭祀,希望槐树能放过村里的孩子。但她没想到,她的祭祀反而让槐树变得更贪婪,需要更多的孩子灵魂来续命。槐骨
第五章
槐祭
张婆婆,你别再祭祀了,这样只会害了更多的孩子!林深从衣服堆后面走出来,大声说道。
张婆婆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纸钱散落一地。她抬头看见林深,眼神从惊恐变成凶狠,抓起地上的拐杖就朝林深打过来:是你!都是你!你碰了我的红布包,惊了槐树爷爷,它才要吃更多孩子的!
林深侧身躲开拐杖,伸手抓住张婆婆的胳膊:张婆婆,你清醒点!三十年前乐乐失踪不是你的错,更不是因为谁碰了红布包!你每年来这里烧纸祭祀,反而给了这棵邪树吸收阴魂的机会,它现在越来越贪婪,再这样下去,村里的孩子都会被它害死!
张婆婆挣扎着想要甩开林深,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我不清醒我怎么不清醒!乐乐丢了三十年,我每天都在找他!那天我明明看见他在槐树下捡槐花,转身买块糖的功夫就没了!警察找不到,村里人都说他被树吃了,我不祭祀它,它要是把乐乐的魂也吞了,我连念想都没了!
她的哭声凄厉,在狭窄的槐洞里回荡,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林深心上。林深松开手,看着张婆婆瘫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褪色的红布包,银锁从布缝里露出来,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那三个孩子的衣服,你见过吗林深蹲下身,指着角落里的衣服堆。
张婆婆的哭声突然停了,她僵硬地转过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些衣服,嘴唇哆嗦着:是……是他们的。前几天夜里,我来给乐乐烧纸,听见树洞里有孩子哭,我以为是乐乐回来了,就把篮子里的馒头放在洞口……早上再来,馒头没了,多了这些衣服。
林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终于理清了时间线:张婆婆的祭祀成了诱饵,老槐树用孩子的哭声引她送食物,再用衣服留下记号,让她误以为是乐乐在要东西,从而更加频繁地来祭祀——这根本就是一个循环,一个用母爱喂养邪树的恶性循环。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建国的喊叫声:小林子!张婆婆!你们在里面吗不好了,村里又丢了个娃!
林深猛地站起来,手电筒的光束晃得张婆婆眯起眼睛。他顾不上多说,转身就往洞外跑,刚钻出洞口,就看见李建国领着几个村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件黄色的小外套,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娃!刚才还在院子里玩,转身就不见了!我看见院墙上有个小脚印,朝着老槐树这边来的!
林深顺着女人指的方向看去,院墙上果然有个沾着泥土的小脚印,脚印很小,最多三四岁孩子的尺寸。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在洞里耽误的时间,又让一个孩子陷入了危险。
李书记,你带村民去村里其他地方找,重点看废弃的老房子和地窖!林深一边说一边从背包里掏出录音笔,我去槐洞里看看,这树有问题,孩子可能被它‘吸’进什么地方了!
李建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用力点头:你小心点!我们找到孩子就来帮你!
林深重新钻进槐洞,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刚才的衣服堆,突然发现土堆旁边的地面上有个细微的裂缝,裂缝里渗出一丝黑色的液体,像墨汁一样,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他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裂缝,土块簌簌落下,裂缝竟然慢慢扩大,露出一个更深的洞口,洞口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孩子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
娃你在里面吗林深对着洞口喊了一声,哭声突然变大了些,还夹杂着妈妈的模糊喊声。
他没有犹豫,把背包甩到背上,握紧手电筒和水果刀,慢慢钻进了裂缝。裂缝比刚才的槐洞更窄,只能容他匍匐前进,洞壁上的泥土黏糊糊的,沾在手上凉得刺骨。爬了大概五六米,眼前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空间,空间的中央有一棵小小的槐树苗,树苗的树干是黑色的,叶子却是惨白的,像纸糊的一样。
而树苗的周围,围着四个孩子,他们都闭着眼睛,脸色发青,双手被树苗的根须缠绕着,根须像蛇一样钻进他们的手腕,渗出的血珠顺着根须流进泥土里,被树苗吸收——其中一个孩子,正是刚才丢失的那个,黄色的小外套还穿在身上,只是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住手!林深大喝一声,举起水果刀就朝树苗的根须砍去。刀刃砍在根须上,发出吱的一声刺耳的声响,根须瞬间收缩,像被烫到一样,松开了孩子们的手腕。
树苗剧烈地摇晃起来,惨白的叶子簌簌落下,落在地上就变成了黑色的粉末。空间的顶部开始往下掉土块,林深赶紧冲过去,抱起那个穿黄色外套的孩子,又拉着另外三个孩子的手,转身就往裂缝口爬。
就在这时,树苗的树干突然裂开,露出一张模糊的人脸,人脸的嘴巴张得很大,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像是女人的哭声,又像是男人的怒吼。无数根黑色的根须从树干里钻出来,像鞭子一样朝林深抽过来,其中一根缠住了他的脚踝,猛地一拉,林深重重地摔在地上,怀里的孩子也差点掉出去。
快走!林深把孩子推到前面,自己用水果刀拼命砍着缠在脚踝上的根须。根须很韧,砍了好几刀才砍断,黑色的液体喷溅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泥土。
他顾不上脚踝的疼痛,爬起来拉起孩子们,拼命往裂缝口爬。刚爬到裂缝口,就看见张婆婆举着拐杖站在外面,眼神里满是决绝:小林子,你带孩子走!我来挡住它!
张婆婆,你……林深还没说完,张婆婆就转身钻进了裂缝,举起拐杖朝追来的根须砸去,拐杖砸在根须上,瞬间被黑色的液体腐蚀成了粉末。她却像没看见一样,从怀里掏出那个红布包,猛地扯开,把里面的头发和银锁扔向树苗,大声喊道:乐乐!娘来陪你了!这棵邪树,娘今天就跟它拼了!
红布包落在树苗上,银锁当啷一声砸在树干上,树苗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惨白的叶子全部掉光,树干开始发黑、萎缩。张婆婆趁机扑过去,用身体挡住裂缝口,双手死死地扒着洞壁:小林子!快把洞封了!用土!用石头!别让它再出来害人!
林深的眼睛红了,他知道张婆婆是在用自己的命换孩子们的安全。他咬咬牙,抱起最后一个孩子钻出裂缝,转身就招呼闻讯赶来的李建国和村民:快!拿土和石头来!把这个裂缝封死!里面的邪树怕张婆婆的银锁,我们趁现在把它埋了!
村民们也顾不上害怕了,纷纷跑回家里拿锄头和铲子,有的搬石头,有的铲土,齐心协力地往裂缝里填。土块和石头落下,里面传来树苗的嘶鸣声和张婆婆的咳嗽声,直到最后一铲土落下,嘶鸣声消失了,只剩下泥土压实的咚咚声。
林深瘫坐在地上,看着被填平的裂缝,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起张婆婆最后那决绝的眼神,想起那个装着头发和银锁的红布包,想起三十年前那个在槐树下捡槐花的孩子——乐乐,或许从一开始,张婆婆就知道,要彻底除掉这棵邪树,需要的不是祭祀,而是牺牲。
第六章
槐烬
第二天一早,警察和专家再次来到村里,对被填平的槐洞进行了挖掘。当挖掘机挖到地下三米深时,终于挖出了一具小小的骸骨,骸骨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银锁,上面刻着乐字——正是三十年前失踪的乐乐。骸骨的旁边,是一棵已经发黑萎缩的槐树根,根须缠绕着骸骨,像是在最后时刻还想抓住什么。而张婆婆的尸体,就躺在树根的上面,双手还保持着扒着洞壁的姿势,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褪色的红布包。
警察把骸骨和张婆婆的尸体抬出来时,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有的默默流泪,有的低声啜泣。那个穿黄色外套的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跪在张婆婆的尸体前,磕了三个响头:张婆婆,谢谢你救了我的娃……以后每年清明,我都给你和乐乐烧纸。
专家对槐树根进行了检测,发现树根里含有一种特殊的真菌,这种真菌能分泌出一种致幻物质,让人产生听见哭声看见人影的幻觉,还能通过根须吸收生物的血液和精气来生长——这也就是为什么老槐树需要吃孩子的原因,孩子的精气最旺盛,最容易被吸收。而张婆婆的银锁,因为长期和乐乐的骸骨放在一起,吸收了人体的阳气,恰好能克制这种真菌,这也是为什么银锁一碰到树根,树根就开始萎缩的原因。
三天后,村里举行了葬礼,把乐乐的骸骨和张婆婆合葬在老槐树旁边。下葬那天,天阴沉沉的,没有风,老槐树的枝桠静静地垂着,像是在忏悔。李建国带领村民砍倒了老槐树,把树干劈成柴火,分给村里的每户人家:这棵树害了太多人,烧了它,让它彻底消失。
林深没有要柴火,他把爷爷的旧床和一些生活用品打包,准备回深圳。临走前,他去了张婆婆和乐乐的坟前,放上一束白色的槐花——这次是他从镇上花店买的,新鲜的,带着淡淡的香气。
张婆婆,乐乐,林深蹲在坟前,轻声说道,以后不会再有孩子被槐树带走了。你们放心,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王婶挎着竹篮走过来,递给林深一碗槐花粥:这是按你爷爷说的配方煮的,加了点冰糖,你尝尝。
林深接过粥碗,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带着熟悉的甜味,和爷爷生前煮的一模一样。他抬起头,看见村口的老槐树桩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刻了两个字:槐烬——槐树的灰烬,也是亡魂的灰烬。
风轻轻吹过,带来一阵槐花的香气,林深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知道,这碗槐花粥,是爷爷的念想,是张婆婆的母爱,是村里所有人对逝去生命的怀念。而那棵老槐树,虽然消失了,但它留下的教训,会永远留在清水村的记忆里——有些灵性,不是敬畏,而是警惕;有些牺牲,不是愚昧,而是伟大。
林深喝完最后一口槐花粥,把碗递给王婶,转身踏上了回深圳的路。车开出村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老槐树桩静静地立在那里,阳光洒在上面,像是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远处的坟前,白色的槐花开得正盛,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和他告别。
他知道,他还会回来的。回到这个有老槐树记忆的村子,看看张婆婆和乐乐的坟,再喝一碗槐花粥——因为这里不仅有恐惧,还有爱,有救赎,有那些永远不会被忘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