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长夜书 > 第一章

我叫沈昼,今年三十岁,心脏外科医生。
很多人说我有一双最适合握手术刀的手——稳、冷、几乎没有多余的感情。
只有我自己知道,它们曾经为了一个人颤抖到连止血钳都握不住。
那个人叫江砚,是我大学时的室友,也是我后来七年的恋人,再后来……是我亲手签下死亡证明的病人。故事如果可以从头说起,我宁愿把它撕碎,再一片片吞回肚子里。
可每到夜里,那些碎片就浮上来,像玻璃渣,割得我连呼吸都疼。
一、我第一次见江砚,是在2009年的秋天。
新生报到那天,他站在宿舍走廊尽头,背对着光,耳朵里塞着白色耳机,脚边一只旧得发白的行李箱。听见脚步声,他回头,冲我笑了一下。
那一笑,像有人把阳光剪成薄薄一片,贴在我眼皮上。
你好,他说,我叫江砚,砚台的砚。
我点头,喉咙里干得像塞了一团棉花,最后只憋出一句:沈昼,昼夜的昼。后来我常想,如果那天我没抬头,或者他刚好没回头,是不是所有人的命运都会绕开那个交点。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二、大学四年,我们几乎形影不离。一起熬夜画图,一起翻墙去校外吃三块钱一串的烤肉,一起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肩碰肩地睡着。
江砚学建筑,我学医。期末时,他抱着模型睡,我抱着骨头标本睡。
醒来时,他总把外套盖在我肩上,嘟囔一句:别着凉,未来的沈医生。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大三那年的平安夜。
宿舍熄灯后,他忽然从上铺探下头,轻声喊我:沈昼,你睡了吗
没。
我想喝酒。
我们拎着两罐冰啤酒,坐在教学楼后门的台阶上。雪落得很轻,像谁把盐撒进夜色里。
喝到第二罐,江砚忽然侧头看我,眼睛被远处的路灯映得很亮。
沈昼,他说,我好像喜欢你。
那一秒,我听见雪落在睫毛上的声音。
我没回答,只是伸手扣住他的后颈,吻了他。
三、在一起之后,和所有俗套的校园情侣一样,我们吵架、和好、再吵架。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得把在一起这件事藏得滴水不漏。
江砚家里做建材生意,父亲在地方小有名气;我家是书香门第,父亲一辈子最恨离经叛道。
于是我们在人前演兄弟,在人后做恋人。
最疯狂的一次,是寒假偷偷跑去邻市看海。
冬天没有游客,整片沙滩只有我们。
江砚把围巾绕到我脖子上,说:等以后我成了建筑师,给你盖一栋能看见海的房子。
我笑着怼他:我要手术室那么大的落地窗。
他低头吻我,呼吸里有咸咸的海风。
那一刻,我以为余生就这么定了。
四、毕业的岔路口来得比想象中快。
我保研本校直博,江砚拿到伦敦AA的offer。
机场那天,他红着眼眶不肯走,我掰开他一根根手指,说:去吧,我等你。
可我们都知道,等待是这世上最钝的刀,一点一点把人心削成薄片。刚开始,我们隔着八小时时差视频。
后来他忙竞赛,我忙规培;再后来,他那边信号断了一个月。
再接通时,他下巴瘦得尖了,声音沙哑:沈昼,这边太难了,我可能……要延毕。
我安慰他:没关系,我养你。
屏幕里,他忽然别过脸。
那一瞬间,我直觉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五、真正断联,是我博士第三年。
那天我做动物实验到凌晨,回宿舍时看见邮箱里躺着一封定时邮件。
江砚的署名,只有三行字:
对不起。
别等我。
祝你一生明亮。
我疯了似的拨他电话,关机。
微信、ins、推特,所有社交账号一夜注销。
像有人拿橡皮擦,把他从我生命里生生擦掉。那段时间,我白天在手术室拿刀,晚上在宿舍拿刀片。
导师怕我出事,给我放了长假。
我回了老家,母亲抱着我哭:多大的事,值得你糟践自己
我想说,妈,那不是多大的事,那是我整个人生。
可话到嘴边,变成一句:没事,就是太累了。
六、再见到江砚,是五年后。
2019年冬天,我在心外急诊值班。
120推进来一个车祸病人,胸骨骨折、心包填塞。
我扫了一眼病历,名字栏赫然写着:江砚。
那一刻,世界像被人按了静音键。
我听见自己说:我来主刀。手术台上,我切开他的胸腔,鲜血喷涌。
护士递过除颤仪,我喊:200焦,充电!
一次、两次、三次……
第七次电击后,监护仪终于跳出微弱波形。
我脱力地靠在墙边,才发现手术衣全湿透了,混着他的血和我的汗。术后第三天,他醒了。
ICU探视时间,我站在他床边,隔着呼吸机的雾气看他。
他睫毛颤了颤,伸出手指,在我掌心一笔一画写:
疼。
我俯身,用只有我们听得见的声音说:疼就回来,别再走了。
七、江砚告诉我,那年他查出了心肌病,伦敦的医生判了缓期死刑。
他怕拖累我,也怕我亲眼看他死,于是演了那出人间蒸发。
我本来想死远点,他笑,却比哭还难看,结果没死成,还让你捡回来。
我骂他混蛋,骂着骂着就哭了。
他抬手擦我眼泪,说:沈昼,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可能一年,可能半年。你别管我了,好不好
我攥着他输液管,一字一顿:不好。你一天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
八、我带江砚回了家。
每天清晨五点,我推着他去江边看日出。
他瘦得厉害,羽绒服空荡荡挂在身上,像一面战败的旗。
太阳出来时,他靠在我肩上,轻声数:第247次。
我问:什么
第247次和你一起看太阳。
我没告诉他,其实只有23次。
前面224次,是我一个人,把两个人的份都看了。
九、2020年4月,江砚病情恶化。
最后一次手术,我亲自上台。
术前,他拉着我的手,说:如果下不来,就把我眼角膜捐了,你亲手签的字,我信。
我笑着骂他乌鸦嘴,转身却在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手术做了九个小时。
我缝完最后一针,看着监护仪归零。
护士递来死亡证明,我签名字时,笔迹抖得像地震。
死亡时间:2020年4月17日14时26分。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大一那年,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沈昼,昼夜的昼。
原来我的昼夜,真的在他手里,停了。
十、江砚的眼角膜,捐给了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出院那天,女孩的母亲拉着我不停鞠躬。
我看见女孩眼睛上蒙着纱布,忽然想起江砚以前说的——
等以后我成了建筑师,给你盖一栋能看见海的房子。
现在,他把自己的海,留给了别人。十一、江砚走后,我照常上班、值班、升副高。
没人看得出我少了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再也不会在深夜惊醒,去摸身边冰凉的床单;
再也不会在食堂点两份糖醋里脊,然后对着空座位发呆;
再也不会在手术成功后,下意识去摸手机,却找不到那个备注江工的号码。去年冬天,我去了伦敦。
AA学院的毕业展上,有一件作品叫《昼·夜》。
模型是一栋临海的房子,落地窗正对着大西洋。
底座刻着一行小字:
给我从未抵达的未来,以及永远停在过去的沈昼。
我蹲在地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十二、今年我三十岁了。
心脏外科的沈一刀,业界都说我刀法漂亮,前途无量。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这一生最成功的一台手术,是亲手把心剜出来,又原封不动缝回去。
那颗心里,住着一个人。
他叫江砚,砚台的砚。
他教会我爱,也教会我死。
而我,用余生所有黑夜,去偿还那一个白昼。
——完——
【昼砚】
他们最终没有在一起。江砚在2020年4月17日14点26分,心脏永远停跳;沈昼以主刀医生的身份,亲手签下死亡证明。
遗体被推进太平间的那一刻,沈昼按江砚生前的意愿,把他的眼角膜捐给了一位素不相识的七岁女孩。
那天以后,沈昼的余生只剩两件事:
白天,他拿手术刀救别人的心脏;夜里,他回到那间再也听不见第二道呼吸的屋子,把江砚留下的建筑模型抱在怀里,睁着眼等天亮。他们没有白头,没有合葬,没有来世之约。
可沈昼的每一次心跳,都是江砚留在他胸腔里的回声——
那是他们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在一起。
沈昼后来活成了两个人。
1.
白天
他还是沈一刀。
45
岁那年,他成了全亚洲最年轻的心外候任主任,带出来的学生一批又一批。
别人问他为什么从来不休假,他只说一句:心脏停不得。
没人知道,他手机里一直留着江砚当年发给他的最后一封定时邮件,每看完一次就重新标为未读,像在给一段已经停跳的心电图强行续上直线。
2.
夜里
他搬进了江砚留下的那套
38
平米的老公寓,屋里只改动了三处:
把阳台封成落地窗,正对着黄浦江,无论阴晴,都能看到一条水线。
在天花板装了轨道射灯,灯头始终调到
37°——那是江砚当年画草图时最常打的光。
床头放了一只
7×7×7
cm
的混凝土小方块,里头嵌着江砚最后一次做模型时剩下的碎木条。沈昼每天关灯前都会用指腹摩挲一遍,像查一次房。
3.
纪念
2025

4

17
日,江砚五周年。
沈昼向医院递了人生中第一张年假单,带着一只黑色骨灰盒去了冰岛。
他把盒子里仅剩的一小撮灰,和提前冻成冰渣的海水一起,倒进钻石沙滩的浪里。
冰浪涌上来,像心脏最后一次复跳;退下去,再没回来。
沈昼站在零下
10℃
的风里,没哭,只把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那里装着江砚当年在伦敦画的最后一张速写:
沈昼的左手,指节有疤,却是我握过最暖的地方。
他把那张纸折成纸帆船,放进海里,看它漂到看不见为止。
4.
后来
沈昼
60
岁退休那天,医院给他办了一个小型仪式。
学生起哄让他写一句话留念。
他想了很久,只写了一句:
我这一生救过
3124
颗心脏,最想要的那一颗,停在了
35
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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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后,他把笔轻轻放回桌面,转身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拢的一瞬间,他忽然抬手按住左胸,像在对谁打招呼——
那里装着一个人工瓣膜,是十年前他自己给自己换的。
瓣膜每开合一次,就发出极轻的嗒声,像极了很多年前,江砚在深夜走廊里,用指节敲他宿舍门的声音。
沈昼后来没再谈恋爱。
有人问他:一个人过,不孤独吗
他笑笑:我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怎么会孤独
再后来,他老了,记忆开始倒带。
有时候半夜醒来,他会对着空荡的那半边床说:江砚,别踢被子。
说完才想起,那半边床已经凉了二十几年。
可他还是每天把被子铺平,像等一个永远不会到的归人。
【江砚】
江砚的一生里,埋着两条很少对人提起的暗线——一条关于聋,一条关于浪。正是这两件事,悄悄把他推到了沈昼面前,也最终把他推远。1.
少年失聪的夏天
江砚
10
岁那年,在父亲工地上被一次爆破震坏了耳蜗。右耳完全失聪,左耳只剩
30%
的残存听力。家里怕他受歧视,对外只说是中耳炎后遗症,配了昂贵的隐形助听器,从此闭口不谈。
那之后他养成两个习惯:
说话永远看着对方的眼睛——读唇。
随身带着速写本——听不清,就干脆把世界画下来。
大学开学第一天,沈昼问他叫什么,他下意识把名字写在速写本第一页递过去:
江砚,砚台的砚。
沈昼后来回忆,自己就是被那行字先撞了一下,才注意到人。2.
伦敦地铁里的消失模型
2014
年冬,江砚在
AA
学院做毕设,主题是可拆解的流亡之家。
他把
1:20
的木质模型装进行李箱,准备带去荷兰参加评图。
那天伦敦地铁爆炸误传(实为电力故障),人群恐慌。
江砚在混乱里死死抱着箱子,左耳助听器被撞飞,瞬间全聋。
他听不见广播,只能跟着人流盲目跑,最后蜷缩在月台角落。
等警察疏散完,他才发现:箱子被挤碎,模型散了一地,被保洁当成建筑垃圾收走。
凌晨三点,他一个人沿着泰晤士河走回学校,边走边把剩下的碎木片捡回口袋。
第二天,他重新提交了一个方案:
没有建筑,只有一条
7×7×7
cm
的混凝土空心方块,里面嵌着那些碎木。
导师问他:这算什么
他在投影上打出一行字:
我把家丢了,只剩一块可以握在手里的废墟。
那块小混凝土,后来被沈昼带回了上海,放在床头。3.
冰岛坐标
2017
年,江砚病情恶化,AA
的导师给他申请了延期。
他在病房里偷偷用平板画最后一张图:
一座看不见的房子,建在冰岛钻石沙滩的碎冰上,屋顶开了一个
37°
的洞口,正对着极昼的太阳。
文件命名:For
S.
他原本想等好一点,自己去看一次,然后把实地照片发给沈昼。
但身体没给他机会。
于是他把定位发给沈昼,成了两人之间永远未完成的约定。4.
助听器里的留言
江砚进手术室前,把右耳那枚早已失声的助听器摘下来,塞在沈昼手心。
里面存着一段
18
秒的录音——
背景是极轻的浪声,和他压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他说:
沈昼,如果我回不来,就把我放进浪里。
你听见了浪,就等于听见我叫你名字。
沈昼直到冰岛之行才第一次播放。
那天凌晨
4:27,极昼的光打在冰面上,耳机里只剩沙沙电流,他却好像真的听见江砚叫了他一声——
很轻,像大学宿舍深夜,他翻个身就能回的那一句我在。5.
尾声
江砚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件实体,是那枚混凝土方块。
沈昼死后,遗嘱里把它捐给了
AA
学院,陈列在新生入学必看的小展厅。
说明牌上只有一句话:
建筑师江砚,把听不见的世界,留给了后来的人。
【沈昼】
沈昼学了那么久的医,却没有救回心爱的人——这句话像一把钝刀,一寸寸锯着他的余生。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不是江砚心脏停跳的那一刻,而是更早:凌晨两点的导管室里,他亲手把造影剂推进江砚的冠状动脉,屏幕上的血管像枯死的藤,弯弯曲曲,却找不到一处可以下支架的地方。那一刻,他的大脑闪过一阵尖锐的白光——原来医学也有死刑判决书,而落款的主治医师,写的是他自己的名字。1.
学医的初衷
十七岁,沈昼陪母亲做心脏搭桥,主刀教授在手术台上站了七个小时,把母亲从死亡线上拽回来。
灯灭时,教授累得靠在墙上,还对家属笑:放心,没事了。
那个瞬间,沈昼第一次明白,人原来可以靠一双手,把另一个人从深渊里拎回人间。
于是高考志愿,他全部填了临床医学。
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他在操场跑圈,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对江砚喊:以后你哪儿不舒服,都有我。
那时他们还没在一起,可他早已把对方的未来,偷偷算进自己的版图。2.
漫长的十年
本科、规培、博士、专培……整整十年,沈昼每天背最厚的书,熬最深的夜。
心外科是金字塔尖,他就把自己磨成塔尖上的针。
第一次独立做瓣膜置换,他在更衣室里吐得昏天黑地;第一次主刀主动脉夹层,他站了十三个小时,下台时腿抖得扶不住墙。
可他从不觉得苦,因为心里装着一句狂妄的誓言——
只要我还在手术台上,就不会让江砚的心脏出问题。3.
医学的边界
江砚的心肌病确诊那天,沈昼正在上海开学术年会。
他拿着电话,穿过酒店长廊,一路跑到停车场,才在垃圾桶旁边蹲下。
江砚的声音轻得像风:沈昼,他们说我的心脏在慢慢变成石头。
沈昼回:那就把它换成机械的,我给你装最好的。
他当天就订了去伦敦的机票,行李里塞了两套国产人工心脏瓣膜,像揣着两颗救命仙丹。
可当他真正站在伦敦皇家布朗普顿医院的会诊室里,看见江砚的超声心动图时,他才发现——
那颗心脏不是石头,是流沙;不是瓣膜坏了,是整个肌纤维被基因一点点蚕食。
那是原发限制性心肌病,全球不到千分之一的概率,五年生存率
11%,移植是唯一出路。
而移植供体,平均等待时间
287
天。江砚的左心室射血分数,只剩
18%,他等不了那么久。
沈昼把那份报告攥在手里,指节发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明白,医学的边界不是技术,而是命运;
而他学了十年,不过是在边界里打转的学徒。4.
最后的手术
江砚回国,是沈昼跪在医院领导办公室求来的——用我的学分、我的课题经费、我未来十年的晋升,换一次心外杂交手术台。
术前谈话,沈昼亲自和江砚签知情同意书。
江砚笑:沈医生,别紧张,我又不是第一次把命交给你。
沈昼低头签名字,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一片蓝色墨水。
手术当天,他换了三次刷手衣,因为每次穿到一半就吐。
最后上台的却不是他——
医院规定:情感关联者回避。
沈昼只能站在观摩室,隔着玻璃看同事开胸、建体外循环、尝试左心室减容。
他死死盯着监护仪,仿佛只要自己的目光够用力,就能把那条绿色的生命线钉在屏幕上。
可它还是一点一点,变成直线。
玻璃太厚,他听不见警报声,只看见所有人突然停住动作,抬头看向他的方向。
那一刻,沈昼知道,自己终于成了世界上最没用的医生。5.
余生都在补考
江砚走后,沈昼把研究方向从瓣膜外科转向了人工心脏。
他自费做动物实验,养了一屋子的羊,每只羊胸腔里都跳着他改良的离心泵。
学生问他:老师,为什么选这个方向
他说:因为我想知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能不能赢。
可赢不了了。
羊一只只死在术后第八天,死因是慢性血栓;
基金评审专家在会议上摇头:沈教授,您的假设太理想化。
沈昼回家,把实验数据一张张叠成纸飞机,从
28
楼扔下去。
飞机在夜风里打了个旋,像那年江砚在伦敦地铁里碎掉的模型,再也拼不回去。6.
最后的夜班
沈昼
55
岁那年的除夕,急诊送来一个
17
岁的男孩,车祸导致主动脉根部断裂。
手术室红灯亮起时,男孩父母跪在门外磕头,把地板磕得咚咚响。
沈昼站在洗手池前,忽然想起
28
岁的江砚——
也是冬天,也是主动脉,也是等不到的供体。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手术室。
十一个小时后,他把最后一针缝完,抬头看表:2029

2

5

07:13。
男孩的心跳稳稳落在
78
次/分。
那一刻,沈昼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江砚,这一次,我救回来了。
可他知道,救回来的不是江砚,是自己欠下的那条命——
他用了整整三十年,才终于补考及格,而那张试卷,早就没了改分的可能。7.
墓志铭
沈昼死后,和学生约定不留骨灰,遗体捐给医学院。
解剖课上,年轻的学生翻开他的胸腔,发现左心室壁比常人厚了
3
毫米。
他们在实验报告里写道:
原因不明,可能长期慢性缺氧。
只有最年长的助教知道——
那多出来的
3
毫米,是沈昼把一个人的名字,刻在了心脏里面。
那个人叫江砚,
砚台的砚,
也是沈昼学了十年医,却没能治好的——
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