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世子顾瑾舟对我至少有那么一点怜惜,但不想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通房丫鬟。
不管他心爱的珠华公主如何折磨我,他都冷眼以待。
甚至还警告我要对公主顺从,万不可惹公主不快。
甚至亲手灌了我滑胎药,我终于死了心。
在他们大婚那日,我火烧侯府,死遁逃离。
然一向冰冷无情的世子顾瑾舟却发了疯,不要命地冲向起火的偏院。
1
前世我是侯府三小姐顾柔嘉的贴身丫鬟,因为小姐私通穷书生被捉,我作为丫鬟被侯府主母下令杖毙。
再重生,回到了小姐被捉奸的半个月前,为了躲过一死劫,我不得已爬了世子的床。
在侯府之中,有了世子做靠山。
在三小姐的奸情被发现之后,我这个贴身丫鬟才没有被杖毙。
我虽成了世子的通房,但因为爬床之事,侯府主母沈氏瞧我不顺眼。
认为我手段狐媚,勾引了她那芝兰玉树,从来不近女色的儿子,连累他清誉被毁。
因而日日给我立规矩,天不亮就要去她面前侍奉,听她训导。
这日侯夫人沈氏又唤我去训话,只因我抓伤了世子的脖子,令他仪容不整。
我端着茶,跪在侯夫人面前听训。
这时下人来报,说珠华公主来了。
我垂着眸,目光微暗,珠华公主与世子是青梅竹马。
全京城的人都知,珠华公主倾心世子已久,而世子未尝没有动心。
三日前,当今圣上终于为珠华公主和世子顾瑾舟赐下了婚事。
你就是瑾舟房里的那个丫鬟珠华公主高高在上的俯视我,涂了蔻丹的指甲狠狠掐进我脸颊的肉里,果然生得是一个狐媚样,如此肮脏下作,本公主岂能容你
我连忙伏地求饶,公主殿下恕罪！奴婢只求安稳过日子,日后定然好好服侍公主殿下您,绝不敢奢望其他,
珠华公主想起今日见到顾瑾舟,他脖子上的抓痕,就妒火中烧。
未曾料到顾瑾舟房中竟然收了一个通房。
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如何能忍受未过门,驸马房中便有了妾室！
狐媚子就是狐媚子,做的这副模样给谁看本宫可不是顾瑾舟,会被你这骚狐狸样迷惑了！
珠华公主下令：来人,将她给本公主拖去地牢。
宫里的人上前拽我,我求饶无用,连忙想侯夫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侯夫人却只是冷冷立在一旁,连看我一眼都没有,她向来不喜我。
我被宫人拖着丢进了地牢,随后珠华公主还吩咐人放了一袋子的蛇到地牢里。
那些恐怖冰冷的蛇游动着身体,吐着蛇信子向我攻击来。
我吓得大声尖叫,拼命拍门,救命！救命！公主殿下,求您发发慈悲,放我出去。
可我叫破了嗓子,也没有人来救我,阴暗的牢笼里,那些蛇从我的身上爬过,我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唯有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我好害怕,谁能来救救我
我想起了昨夜抵死缠绵的世子,我期盼他来救我,却又不敢奢望。
公主殿下与我,世子会选谁
这个答案很明显。
果然,世子没有出现,我只能在这黑暗的地牢里,与蛇为伍,强忍着恐惧,支撑着活下去。
一直到三天后,公主才让人将我阴暗的地牢拖了出去。
啧,珠华公主嗅到了我身上散发出的恶臭,眼中不由露出嫌恶,来人,给她泼一桶水。
一盆冷水泼在了我的身上,我终于回魂过来,吓得痛哭起来,也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顾瑾舟。
我在地上爬着向他伸手,世子,救我,救我。
2
这一刻,我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体统,我只想离开那个全是蛇的地牢。
顾瑾舟平时虽总是冷着一张脸对我,但其实有时候他很温柔,特别是在床上,会耐心地哄着我。
事后,还会让人送来很多好吃、好玩的给我。
至少,他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
我盼着他救我出生天！
这些天他许是让公事耽搁了,所以才没有来救我。
可顾瑾舟冷漠地后退一步,我伸在半空的手僵硬住了,我明白了,我只是一个丫鬟,哪里值得世子为我费心。
一个丫鬟而已,死也就死了。
顾瑾舟俊美的面容上亦是一片冰冷,公主殿下,不过是一个丫鬟,何苦让您烦恼,您要是不喜,我打发了她便是。
珠华公主却一改刚刚跋扈的样子,蹦蹦跳跳地挽住顾瑾舟的胳膊,瑾舟哥哥,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不喜欢她。
只是这丫鬟对我太不恭敬了,我好心好意地来看她,她却对我出言不逊。是我身边的教养嬷嬷不愤,这才对她小施惩戒。
来人,快将她搀扶起来,送她去收拾一下。
珠华天真烂漫地说：瑾舟哥哥,等会我和你,还有她一起用餐可好我不想她误会我,我也想我以后嫁进府邸来,我们能和睦共处。
好。顾瑾舟伸手摸了摸公主的头,珠华,我知你一向心善。
我被宫人们提拎起来,拖着去了一处院子,冰冷的水泼在了我的身上。
那些嬷嬷们边泼我冷水,一边掐着我身上的肉,一边出言讥讽。
我劝你识相点,不该说的别说,老实些。你不过是一个丫鬟,公主殿下能留你一命,你该谢天谢地了！
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定远侯世子亦是一表人才,两人皆是云层之上的人,你这般鞋底下的烂泥,怎可与他们相提并论！
公主对你这般,是你的福气,你接着点吧！
我疼得不住闪躲,福气这是什么了不得的福气
我怎么也没想到,逃过了一死,现在的日子还不如当丫鬟。
一个嬷嬷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你眼珠转来转去,想什么呢嬷嬷我告诉你,公主是天,是你的主子,你只需服从,不许反抗,更不许有报复的念头！
她说着,又是一个巴掌打过来,打得我头晕眼花。
我呜咽着求饶,嬷嬷,奴婢知道了,奴婢绝对不敢。
厅中,珠华公主和顾瑾舟正在用膳,嬷嬷在背后用力地推了我一把,还不快过去服侍公主用膳。
我连忙过去,拿起筷子,小心翼翼替公主殿下布菜。
心里只盼着这折磨早点结束。
珠华公主笑盈盈地向我看来,你叫素雪是吗你还是坐下,与本宫和瑾舟哥哥一起用膳吧,就当是提前适应以后本宫嫁过来的日子。
奴婢不敢,我连忙摇头,能服侍公主,是奴婢的荣幸。
珠华公主眼睛微眯,本宫一片好意,你怎么——
让她站着吧,顾瑾舟语气冰冷道：本来就是丫鬟,生来就该伺候人。
我垂着眸,是啊,我只是一个丫鬟,谁都能欺辱我,公主是,顾瑾舟你也是。
就连公主身边的奴仆,以及侯府上下的人都轻视,欺辱我。
我竟然天真地以为,也许我这辈子能依靠顾瑾舟,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原来这都是我自己的痴心妄想。
顾瑾舟拉起珠华公主的手,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珠华,你我婚期将至,按照习俗,未婚夫妻成婚前不能见面,否则会不吉利。为了你我的将来,还是要注意一些为好。
珠华公主撒娇道：可是我见不到你,我会很不高兴。
她眼珠子一转,盯向了我,不然让她去宫中陪我,到时候我出嫁她再随行一起过来
3
我不想去。
如今在侯府之中,公主已经将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若去了宫中,我还有命回来吗
我求救地看向顾瑾舟,希望他拒绝,不要让我去宫中。
顾瑾舟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您想要谁都成,既然您想带她去宫中,那便带去就是。
瑾舟哥哥,我就知道不论珠华想要什么,你都会满足珠华。
只是——顾瑾舟话锋一转,她虽是贱妾,但毕竟上了定远侯府的宗谱,她身体不好,动不动就生病。若在宫中出了什么事,恐怕会连累公主您落人口舌。如若要教规矩,以后成了亲,公主您再慢慢教便是。
瑾舟哥哥你说得对,那我听你的。
我眼底含着泪,以后的日子只怕会很难挨。
珠华公主端起一碟糕点,素雪,你个糕点是本宫爱吃的,赏给你。
我连忙屈膝,谢公主您的赏赐。
起身,正伸手去接。
那珠华公主猛地一松手,碟子和糕点都散落在了地上。
珠华公主身边的嬷嬷立马冲出来呵斥,大胆！你竟敢故意打翻公主的赏赐！
我赶紧跪了下来,我知道珠华公主是故意松手,想找我的麻烦。
是奴婢蠢笨,没有接住,请公主殿下您见谅！
我说完,从地上捡起糕点,不停地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谢恩,谢公主殿下赏赐！
珠华公主望着我,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我明白了公主是为何这般刁难我,她就是不想我一个丫鬟还占着世子身边的位置,我越低贱越卑微,公主殿下就越高兴。
我是真的打心底怕了,我不想再回到那满是蛇的地牢。
我将地上所有的糕点都捡起来,往嘴里塞。
而顾瑾舟目光深沉,态度冰冷,珠华公主对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能让他面上有一丝波澜。
胃里突然一阵翻腾,我已经不让自己反胃,但还是强压不住吐意,刚才吃下的糕点全都吐了出来。
珠华公主蹙眉,你这贱婢,你是故意的吗
一旁的嬷嬷却沉了脸,问：这位姨娘有多久没来月信了
我面色惨白,意识到什么。
公主唤人请来了太医,让太医强行为我诊脉,诊出我怀了一个多月身孕。
对上珠华公主望过来的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只感觉背上似乎爬上了一条冰凉的蛇,公主已经容不下我,她又怎会容得下我腹中的这个孩子。
我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我可以受苦,但我孩子决不能受到伤害。
珠华公主让太医开了一贴药,旋即她带着一行人拂袖而去。
意思很明显,决不允许这个孩子留下。
我连忙跪在顾瑾舟脚下,抓着他的衣袍苦苦哀求,世子,我不求荣华富贵,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腹中的这个孩子活着,求你让我走,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我不会妨碍您和公主的。
可不管我如何求,那一碗堕胎药还是送到了我的嘴边。
顾瑾舟揽住我,柔声哄道：雪儿,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不,我不喝。我推搡着,挣扎着,但最终还是抵不过顾瑾舟的力气,药还是灌进了我的喉咙里。
须臾,我的腹部传来一阵绞痛,裙摆被鲜血染红。
我拽住顾瑾舟的衣袍,苦苦哀求,顾瑾舟,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求你……
屋外大雨倾盆,我苦苦挣扎一个时辰,流出了一堆血水。
我腹中的胎儿被顾瑾舟亲手杀了。
我也看清了,世子顾瑾舟对我根本没有一点怜惜,我们的孩子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抹杀了。
顾瑾舟背过身,冷声吩咐下人,将雪姨娘移去偏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
我被赶出了顾瑾舟住的院落,迁到了侯府最偏僻的院落,只配了两个丫鬟看顾我。
4
侯府的下人,最是审时度势。
眼见我被世子抛弃到这样偏僻之处来,对我的态度非常恶劣。
每日的吃食,两个丫鬟阿秋和阿霞先吃掉好的,剩下的才拿给我。
我刚落了胎,行动不便,吩咐她们烧壶热水也喊不动,还得自己掏钱,请她们去做。
闷热的炎夏,我住的这处屋子不通风,我躺在床上汗水流不停,用扇子扇也无济于事。
哪里像从前在顾瑾舟的屋子里,备上冰块,拉扇一拉,一阵阵凉风徐徐飘来,凉爽至极。
屋外阿秋和阿霞坐在外头纳凉,闲谈着府中之事。
世子和公主的婚事提前,如今府中上下都在修缮,张灯结彩,每处院子里的下人都能落到好处,偏我们俩倒霉,竟分到这处来,什么都得不到,还白白挨其他人的白眼。
反正不管,等后日世子和公主成婚,我们也去瞧热闹,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公主的赏钱呢。
听说前儿个珠华公主生辰,世子特地包下最贵的酒楼,请了戏班子为公主殿下庆生,还为公主取得了非常珍惜的海底珊瑚做生辰贺礼,可真是羡煞一众京城贵女。
我的眼泪打湿枕巾,我的孩子刚刚死掉,他们却忙着过生辰,准备着大婚。
究竟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可言
就因为我是丫鬟,所以我的孩子能随意被杀害吗
摸索着找来纸张,没有笔墨,我便咬破手指,以血来书。
我虽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但也有血有肉,也会恨。
张罗一夜,我病倒了,整个人昏昏沉沉,从梳妆盒里摸了一支发簪,塞到阿秋和阿霞的手里,让她们帮我请大夫。
她们收了我的发簪,却说：现在全府上下都忙着准备世子和公主的婚礼,哪里有空搭理你。
你们——我虚弱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口渴得厉害,只能自己从床上爬下来,好不容易够到茶,茶碗又没有,只能捧着茶壶咕咚咕咚地灌水喝。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从床上拖了下来。
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疼得我一下清醒。
睁眼一看,原来是珠华公主身边的嬷嬷。
嬷嬷斥道：明日公主殿下大婚,府上怎么有生病这等晦气之人呢这对公主不利,快拖太阳底下晒晒,去去晦气。
我被几个宫人拖到太阳底下,绑在了椅子上,无法动弹,只能在酷热的太阳底下暴晒。
那嬷嬷在我耳边叱骂,如此晦气,以后怎么服侍公主
我拖着病体求饶,但嬷嬷充耳不闻,最后,我实在支撑不住,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我躺在偏院的床上,顾瑾舟侧坐在床边,见我醒来,端了药递过来,喝药。
我脑海里浮现那日他灌我落胎药的画面,不禁害怕地往后退。
顾瑾舟舀了一勺药递来,乖,喝药,喝了病才能好。
是啊,我不能死,我要好好活着。
我喝了他喂的药。
顾瑾舟眉眼温柔,一勺又一勺地喂着我。
他伸手抚了抚我的额头,已经不发烧了。你饿不饿要不要我让人送些吃的来。
我点了点头,我已经很多天没吃过一顿好的了。
一顿好的饭菜下肚,我的脸终于恢复了血色。
5
夜很深了,顾瑾舟修长的手用力掐紧我的腰,低喘着餍足了。
他从背后抱着我,告诫我,公主脾气是骄纵了一些,但毕竟她是公主,你切记莫要与她对着干,要听话乖顺。
凡事以公主为尊,千万不要惹公主不快,记住了吗
嗯。我窝在他的怀里,乖乖点头。
顾瑾舟揉了揉我的脸,随即起身回他的院落,去准备明天的接亲事宜。
我伸手拉住他的袍袖,世子——
怎么了他回身看过来,俊美的容颜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半含着温柔。
白色衣袍垂落如雪,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材。
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便不过如此。
我仰头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顾瑾舟蹙眉：你不会死。
可人都会死。
公主嫁进来,我岂会有好日子,恐怕离死不远了。
顾瑾舟眉头依旧紧蹙：不许你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我乖顺地低头,是。
我偏要死,我不愿在这侯府中,再被人作践下去了。
天亮,顾瑾舟换上红袍,骑上高马,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去皇宫迎公主去了。
现在全府上下都在为今天的亲事忙碌着,无人注意侯府最偏远的角落。
偏院的火势渐渐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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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上包袱,乔装成侯府小厮的模样,从侯府的后门溜出。
长街的接亲仪式盛大非凡,引得京城百姓争相观看,我头也不回向京城城门逃去。
顾瑾舟,从今往后,我们再无干系。
6
喜堂之上,顾瑾舟牵着公主上前,满屋宾客齐齐贺喜,观瞻成亲仪式。
行叩拜礼前,司仪上前扯下皇帝赐地一块匾牌,恭祝公主和世子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不想这红绸一扯,忽然有无数纸张从匾牌上飘落而下,洒落满屋。
宾客伸手就近扯了一张来瞧,只见上面竟是用鲜血写的字：
【我乃侯府世子顾瑾舟屋中通房丫鬟素雪,今日无奈写下此控诉书,珠华公主骄横跋扈,心狠手辣。对我这样一个小丫鬟,手段极其残忍,令人掌掴于我,困我于地牢与蛇同住三日,更在知晓我有身孕之后,与世子顾瑾舟合谋灌了我落胎药。
我虽是府中丫鬟,身份低微,如今痛失骨肉,遭此折磨,控诉无门,只得出此下策,请诸位贵人为我评评理。】
今日公主和驸马成亲,来的宾客皆是京中高门子弟,看了这想血书上的内容,当即就议论开来了。
珠华公主听着四周的议论声,觉得不太对,赶忙扯下了红盖头,看着宾客手里拿的血书,也抢了一份来看。
当即气得大喊：都不许看,给本公主收起来！
公主府上的宫人们旋即上前,从宾客手中将血书收集起来。
瑾舟哥哥,珠华公主难平胸中怒火,这贱婢竟敢如此污蔑于本宫！本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去让人将她带来,本宫要当着众人的面,好好审讯她一番。
顾瑾舟眸光沉沉,劝道：公主,拜堂要紧,别耽误了吉时。
不行,本公主今日非要将此事弄清楚明白不可！
珠华公主难以置信,一个卑贱的通房竟敢挑战她这个皇家公主的权威！
做出这等僭越抹黑之事来,简直可恶至极！
公主的嬷嬷立刻唤了人,准备去侯府后院逮人。
然这时,侯府管家急冲冲跑了进来,大喊：不好了！侯府走水了！
侯夫人立刻起身：好好的,怎会走水了
属下也不知究竟是何情况,只知道是雪姨娘住的偏院走了水,连带附近的院落也跟着烧了。
世子顾瑾舟眼中划过焦灼,素雪呢,她人可好
管家：听她的两个丫鬟说人似乎没跑出来,恐怕已经烧没了——
众人皆惊,将目光投向珠华公主,该不会是珠华公主下的手吧那可真是凶狠又歹毒。
顾瑾舟脸色大变,顾不得拜堂,他快步跑出了拜堂的前厅,飞快地朝侯府偏院跑去。
可火已经烧起来了,侯府偏院是火势中心,任凭全府的仆人提来水救火,这宅子的火势也小不下来。
素雪！顾瑾舟抬脚向火里冲去。
珠华公主也赶到,连忙紧紧拉扯住顾瑾舟,瑾舟哥哥,你别去！危险。
可根本拦不住顾瑾舟,他抢过仆从手里的水桶,将自己身上浇湿,就要向里面冲去。
珠华公主见状,连忙让她的贴身侍卫将顾瑾舟拦下。
放开我！顾瑾舟与侍卫大打出手,毕竟是大内侍卫,个个武艺高强,一同联手将顾瑾舟钳制住。
珠华公主不明白,她不就是一个丫鬟吗烧死了也就烧死了,瑾舟哥哥你何必为了她,要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顾瑾舟闻言抬眸,眸子猩红,她不只是一个丫鬟。
一身凤冠霞帔的珠华公主踉跄后退了一步,从顾瑾舟眼中看到了他暗藏的情意,你,你竟对一个丫鬟动情至此。
火烧了一天一夜,终于灭了,大半个侯府都成了废墟。
全府上下的人注意力都在他们的世子身上,他们那高岭之花世子,与公主的亲也不成了,失魂落魄的跪在偏院的废墟之上,用手去刨那一堆废墟。
珠华公主怒不可遏,让侍卫拽世子走,也拽不走世子。
一直到定远侯爷顾璋风尘仆仆地赶到,直接将世子打晕,这才终止了这场闹剧。
众人才知道,原来他们鄙夷的那个爬床的丫鬟素雪,在世子心目中竟然这般的重要。
只是人都已经烧成灰烬,再后悔也没有用了。
7
六年过去了。
松山镇一处糕点坊,我打扮成小妇人的模样,忙前忙后地搓糕点,时不时还叫卖一句：
又香又软的桂花糕,快来尝一尝啊！
我素雪,不对,我现在叫卫婉,这是我被卖入侯府当丫鬟之前的名字。
如今我已是自由身,当然要改回自己的名字。
自六年前,从定远侯府死遁逃离后,我一路南下到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定居下来。
开了一家糕点坊维持生计,乡里乡亲们见我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娃,日子过得不容易,都经常来我的糕点坊捧场。
还好,当初在侯府顾瑾舟给了我不少银票,我逃出来时都带上了,这些年来过的并不拮据。
在糕点坊的生意稳定后,日子也趋于稳定,不用为生计烦恼。
我也算过上了我一直憧憬的生活,平静温馨,还有孩子们的陪伴。
两个孩子自然是我亲生的孩子。
在我失去了一个孩子后,上天垂怜于我,又送了两个孩子给我。
是逃离侯府的前一夜怀上的。
一对龙凤胎,姐姐叫卫蓁蓁,弟弟叫卫九昭。
两个孩子聪明懂事,每日去私塾念完书,下学后,都会来糕点坊帮忙。
婆婆,一共是五文钱。蓁蓁扬起甜甜的笑脸,帮着我收钱。
买桂花糕的婆婆笑呵呵地给了钱,伸手接过糕点,还道：哎呀,我们蓁蓁真是越长越伶俐了。
婆婆你也是,长得越来越有精神了。
哈哈,你这孩子会说话。婆婆大笑着。
蓁蓁乖巧喊道：婆婆慢走,下次再来哦。
我拿手帕替女儿擦了擦汗,今天怎么下学这么早
蓁蓁：夫子家中忽然来了贵客,就让我们先下学了。
娘,你坐,九昭搬来凳子,让我坐下,他垫起脚来,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替我捶打肩膀。
这时店铺外来了两位官差,卫娘子,还有桂花糕么拿二十个。
何叔叔,蓁蓁和九昭小跑过去,仰着头跟领头那位官差打招呼。
我连忙起身,有的,何大哥,今日怎么买那么多啊
何骐是衙门的捕头,生得浓眉大眼,身强力壮,当初与他相识,还是我刚开了这家糕点坊时。
我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幼儿,被小镇的地痞流氓欺负,幸得何捕头出手相助,赶跑了地痞流氓,我这才能在松山镇安定下来,不至于被欺负得无路可走。
何捕头说：县太爷让我们都当值起来,说是最近天下不太平,怕那些匪盗前来趁乱生事。卫娘子,今日你还是早些关门回家,无事千万别出门。
我觉得奇怪,天下不是一直很太平吗
边关有定远侯坐镇,外敌哪里敢来侵犯！
何捕头压低了声音说：听说是上面改了朝,换了代。如今的皇帝不姓袁,姓顾了。
顾我隐约觉得不对。
何捕头又放低了声音,听说刚刚登基的皇帝,是从前那位定远侯顾璋。
我狠狠地震惊了一番,半响说不出话来。
8
何捕头说：此事你千万别与旁人说,若别有心人听去,对你不利。毕竟皇室这事,平民百姓议论不得。
何大哥你放心,我知道轻重。我连忙包好二十桂花糕递过去。
何捕头付了钱,拿了桂花糕快速离开了。
我见剩下的桂花糕也不多了,干脆关了门,直接回家去了。
我如今离京城千里万里远,对京城的消息一概不通,我不明白为何顾家成了皇室。
明明顾瑾舟他娶了公主,怎么两家还会闹到这个地步
罢了,在侯府的那段日子早已是前尘往事。
卫娘子,隔壁刘婶探头探脑,能跟你说个事么
什么事啊婶子快进来,我摘着豆角,正准备做晚饭,您有事直说。
刘婶是个热心肠的人发,这些年来没少帮助我。
我也就跟你直话直说了,这么些年来,你就没想过再找一个夫婿
啊我没想到刘婶会跟我说这个,我确实没想过。
刘婶子眼睛亮晶晶说：那就现在想,你还年轻,早点找个好的夫婿孩子们也需要爹。
啊,这个不急。
你不急,但有人急坏了。刘婶说。
我不明白刘婶是什么意思。
刘婶掩嘴笑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是何捕头请我来向你说媒来了,他让我问你,若你想再嫁,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我脸腾地一下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婶：你们认识多年,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何捕头仪表堂堂,又有一份正经的差事,他还说,若你嫁给他,他会将你的两个孩子当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你若同意,我去回他,他此刻就在我家呢。
刘婶又问蓁蓁和九昭,你们俩愿不愿意何捕头当你们的爹啊
愿意！愿意！蓁蓁和九昭异口同声地应着,两人自小就喜欢粘着何捕头,当然是非常乐意有这样一个爹。
你看孩子们都愿意,你考虑一下
刘婶劝说,其实以何捕头的条件哪里娶不到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他这是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所以这成家的事一拖再拖,人家在等着你呢。
我咬了咬唇,想到这些年刘捕头对我的帮助,还有他的体贴和细心。
刘婶话说的不错,两个孩子需要爹,他们又喜欢何捕头。
我愿意。我点头应下了。
哎呀,那就成了啊！刘婶朝着院子那边喊：何捕头,卫娘子应下了。
只见何捕头满脸憨笑地从院墙那边冒了个头,随即绕了一圈,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地进了屋来。
他将一个锦盒全放到我的面前,红着一张大脸说：婉儿,这是我这些存下的所有积蓄,都交给你,你嫁给我,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我也红了脸,轻轻点头,嗯。
婚期定在了一个月后,这些日子何捕头跑得勤,前前后后地帮着我修缮房子。
他原想着让我和孩子们住他家里去,但我已经住习惯这里。
何捕头便着手翻新房子,把此处当新房,成亲之后,他搬进来住。
反正他一个单身汉,东西不多,搬家很是方便。
9
转眼到了成亲这一日,我换上喜服,刘婶为我绞脸、上妆。
喜堂就布置在堂屋,在院子里摆了六桌酒席,请的宾客是街坊邻居,还有何骐在衙门的同僚。
吉时到了,可以拜堂了。
我披上盖头,在刘婶的牵引下出了房门,手拉上一条红绸,红绸的另一端是新郎。
在司仪洪亮的声音下,我转动着身子,与何大哥向着门外一拜天地。
停下！听得一声喊,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我盖着盖头,不知发生了什么。
直到我的盖头被扯下,对上顾瑾舟那张清冷俊美的脸。
他眼眸深沉,如从前一般别无二致地冷然。
我惊吓得连连后退。
顾瑾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何大哥不知是什么情况,伸手来扶我,却叫顾瑾舟一柄剑抵住了,让他不能触碰到我。
我抬眸看去,只见屋子里、院落里站满了威风凛凛的铁甲卫,腰间挎着的佩刀,杀气逼人。
顾瑾舟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入他的怀里,雪儿,孤终于寻到你了。
你放开她！何大哥前来抢人,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擅自闯入别人的喜堂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我,只听得刺啦一声,锋利的剑划破了何大哥的手臂,鲜血顿时涌了出来,淌了满地。
不要！我连忙按住顾瑾舟执剑的手,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样顾瑾舟冷笑,你是孤的人,你怎敢嫁旁的男人
他倏地俯身,强行将我拦腰抱了起来。
放开她！何大哥与他的同僚们还想冲上前来,但铁甲卫的刀唰唰地抽出,杀气凛冽,震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铁甲首领沉声道：放肆！你们可知我家主人是何人竟敢对我嫁主人不敬！
顾瑾舟抱着我离去,我的蓁蓁和九昭哭了起来,以为我是要被强盗掳走,冲过来抓住顾瑾舟,拳打脚踢着,你放开我娘！放开我娘！
顾瑾舟眸中杀气微现,但目光落在他们与我,又与他相似的面容,又估摸了下他们的年纪,顿时明白过来。
他说：爹爹来接你们和娘回家。
啊两个小家伙呆住,原来他们是有爹爹的。
左邻右舍非常吃惊,原来卫娘子不是寡妇啊！
似乎来头还不小呢。
我回头望向捂着伤口的何大哥,心中唯余愧疚。
只盼何大哥将来能觅得良人。
马车中,顾瑾舟将我禁锢在怀中,撕掉了我身上的喜服。
我用力推他,用脚踹他,他怎么都不松手。
我的孩子呢我问他。
他们是我的孩子,孤自然会将他们带上,在后面的马车。
顾瑾舟轻轻在我腰间一点,我顿时失去力气,躺倒在他的怀里。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我的脸颊,雪儿,你骗孤骗得好惨。
我偏开头,冷着一张脸。
即便过去了六年,我依旧不能忘记在侯府的恨。
我恨他的凉薄,恨他亲手杀了我的第一个孩子。
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逃的如此彻底,六年他都没有发现我。
松山镇离京城千里万里远,他是如何找来的
10
可还记得苏景和
我记得,苏景和与他师出同门,那一届科考,顾瑾舟高中状元,而苏景和点了榜眼。
顾瑾舟薄唇微勾,我们这是上天的缘分,那么巧,他外祖母是松山镇人,半个月他回乡探望外祖母,尝了他外祖母最爱吃的桂花糕。又那么巧,他曾到侯府做客,吃过你做的桂花糕。
我沉默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手掌摩挲我的脸颊,所以,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可不敢,我出身卑微,从前配不上侯府世子,如今更是配不上盛朝的太子殿下。
顾瑾舟气息微沉,雪儿。
我不叫雪儿,民妇有自己的名字,姓卫,名婉。
婉儿,他改口倒是顺畅,当年的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顾瑾舟说：我父亲定远侯功高震主,引得皇帝忌惮。稍有不慎,踏错一步,便会引来灭门抄家之祸。
所以我不得不接受赐婚,那袁珠华做什么,我也不得不顺从她。
他将头埋进我的脖颈,我很抱歉,让你遭受那些,却不能站出来为你做些什么。婉儿,让我补偿你,我会将你失去的,加倍补偿给你。
我轻声冷笑,太子殿下,民妇原来还有得选吗
顾瑾舟沉默,随即变得恶劣,捉着我的下巴,冰凉的唇就压了上来。
直到呼吸不过来,顾瑾舟才松开我,见我脸颊绯红,他眼中不由划过得逞。
哇哇……孩子们见不到我,又在陌生的地方,实在忍不住在后面的马车上大哭起来。
顾瑾舟叫停了马车,让属下将溱溱和九昭抱到了我们的这辆马车。
娘亲,两个孩子见着我,立马伸手要抱,要粘着我。
可是让顾瑾舟的冷脸一吓,只得怯生生地缩在马车的角落。
但又忍不住好奇地去看顾瑾舟,你真的是爹爹
是,顾瑾舟点头。
爹爹,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们和娘亲呢
顾瑾舟目光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因为爹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爹爹怕你们和娘亲危险,所以只能暂时远离你们。
血缘可能是有着某种联系,父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
没一会后,顾瑾舟就哄得两个娃依偎着他坐,一口一个爹地叫着。
还将我的什么事都统统说给他们的爹听。
娘亲跟何叔叔很熟的,何叔叔经常到家里的糕点芳买吃的。
何叔叔还帮娘打走坏人。
有一次娘亲生病,何叔叔亲自喂娘亲喝药呢。
是吗顾瑾舟听得脸色越来越黑。
不过更扎心地还在后面,爹,幸好你来了,不然何叔叔就成了我们的爹了。
其实何叔叔当爹也挺好,他会教我练武功,蓁蓁兴奋地挥着拳头,我要学武功,这样就能保护娘亲了。
九昭：何叔叔会雕很漂亮的木雕,给我做了一柜子呢,可惜一件都没带上。
两个小家伙情绪忽然低沉下来,显然开始想念他们的何叔叔,还有松山镇的一切。
顾瑾舟将两个娃拥进怀里,等以后我们有空,再回松山镇。蓁蓁你想学武功,爹爹亲自教你。
九昭,爹爹也会雕木雕,你想要什么,爹爹给你雕。
谢谢爹！蓁蓁和九昭开心地应着。
到了皇宫,顾瑾舟带我和孩子们去见皇后,也就是从前的侯夫人。
他母亲从来不喜我,如今更不可能喜欢我。
11
我还是喜欢在松山镇的生活,每日只需要操心一日三餐和孩子们的功课,没有任何的烦恼。
还未踏入门中,便听见皇后说话的声音,真不知那个丫鬟有什么好从前太子就稀罕得不得了。
以前做一个通房,还勉强凑合,如今太子竟想娶她为太子妃,这如何能成
这是万万不能的,一个丫鬟要成以后的国母,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顾瑾舟攥紧我的手,不必在乎母后说什么。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从前做丫鬟,难听的话还听少了
我带着孩子们进入殿中,见到了雍容华贵的皇后,她如从前一样冷着一张脸,姿态高高在上。
只是当皇后的目光落在蓁蓁和九昭身上时,她脸色一下变了,这是
顾瑾舟：母后,这是蓁蓁,这是九昭,他们是我和婉儿的孩子。
皇后上前,伸手抚摸着孩子们与顾瑾舟年幼时相似的眉眼。
忽然就改了口：十天后是个黄道吉日,你们尽快成亲吧。
十日后,我被服侍着穿上凤冠霞帔,嫁给太子顾瑾舟为太子妃。
太子大婚,阵仗自然十分奢华壮观。
与顾瑾舟牵着红绸,跨过正殿大门时,我还有点恍惚,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明明前些日子,我还在松山镇卖桂花糕。
洞房花烛夜,顾瑾舟抱着我,与我安静地躺着,并没有做什么。
这正合我心意。
我与他已经回不到从前,有些伤害会一直在心里,不能忘记。
原来的侯府三小姐顾柔嘉已经从庵堂接出,封了做柔嘉公主,还招了最新一界的探花为驸马。
从前私会外男的事,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不曾发生过。
我意外在宫中,撞见她与京城的贵女们闲聊。
顾柔嘉：其实她卫婉从前是我身边的丫鬟,为了不上上位不择手段,竟趁着我皇兄醉酒,爬了床。
如今不过是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孩子,这才上位成了太子妃。
是吗众贵女惊讶。
有一个贵女压低了声音,从前太子娶那珠华公主时,不是起火了吗说是珠华公主纵火烧死了太子当时的通房,是她吗
那如今也没死,还生了子,看来是个心机之人。
若没有心机,又怎会从一个卑微丫鬟变成现在的太子妃
顾柔嘉撇嘴：这般行为不检点之人,真是不配做我的嫂嫂。
你们谁不比她好
这样一群自诩高贵的贵女们,在背后说人闲话,未免有点自打脸面。
我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叫顾柔嘉一眼望到了我,你,你怎么如此不知礼节竟然偷听人说话,果然出身低贱,做人也是低贱。
我微笑着：我出身低贱是不错,但做人可没你下贱。自身不正,还有脸背后议论我
顾柔嘉怒道：本公主可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你竟敢侮辱我！
是啊,她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当年在侯府也是最受宠爱的侯府小姐。
任性妄为,明明知道会连累身边的丫鬟丢掉性命,却也不听劝阻,非要与穷书生私通。
结果被抓,她有侯爷侯夫人庇护,送去了庵堂避开闲言碎语。
可怜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无一例外被杖毙。
只有我重生一回,咬牙爬了顾瑾舟的床,成了他的通房,这才逃过了一死。
12
顾柔嘉见我独身一人,身边没跟着太监宫女,当即气焰嚣张地下令：来人,给本公主掌她的嘴！
她身旁的嬷嬷得令,立马上前,挥手打来。
然巴掌没有落下,嬷嬷被一掌打飞。
放肆！顾瑾舟出现,方才出手的便是他身边的暗卫。
顾柔嘉却恶人先告状,皇兄,是她先对我不敬,出言侮辱我的。
通通都给孤跪下！然顾瑾舟却并不看我,直接疾言厉色地呵斥。
一众贵女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顾柔嘉仗着是公主不跪。
在顾瑾舟的眼神示意下,侍卫上前强行压着顾柔嘉跪下。
顾柔嘉难以相信,大哥,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竟然为了一个丫鬟这样对我
顾瑾舟脸色微冷,你自己做错事,不认错,还欺负孤的太子妃,柔嘉,父皇母后就是太纵容你,才让你如此骄横跋扈。
他又说：当初你与穷书生私通时,就该直接吊死,维护顾家的清誉。而不是护着你,将你送去庵堂。
我震惊地看着顾瑾舟,我在恼顾柔嘉,也只敢阴阳怪气地骂她一句。
谁曾想,他竟然将顾柔嘉当年的丑事,当着众多贵女的面说了出来。
顾柔嘉直接爆哭,我不活了！大哥,你太过分了！父皇母后不会轻饶了你的。
顾柔嘉仓皇地逃走。
贵女们纷纷跪在地上,听到这样的秘事,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顾瑾舟冷眸一扫,你们竟敢对太子妃不敬,都给孤跪足了三个时辰再走！
他走过来,牵我的手,婉儿,我们走,跟这些粗鄙之人呆在一处,真是连空气都变浊了。
哦。
我低头看着这些匍匐在我脚下的京城贵女,不是鄙夷我是丫鬟出身吗
如今你们身份比我还位,跪在我这个丫鬟面前求饶,这种滋味如何
这样的场面,真是让人想笑呢。
夜间烛火下,我带着蓁蓁和九昭在屋里练字,顾瑾舟在一旁的案几批阅公事。
皇后匆匆赶来,向我望来一眼,又似乎不敢责怪我。
她只叹气地跟顾瑾舟说：柔嘉再如何不对,她也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把她的那些事也往外说,你让全京城的人如何看她
顾瑾舟轻飘飘,母后,都是你和父皇将她宠坏了。我身为兄长,自然要教导她,以免日后犯下大错。
他又说：所以为了让她有个深刻的教训,还是让她去普寿寺长住五年,修身养性。
这怎么成你父皇那边也不会同意。
顾瑾舟：父皇那边儿子会去说。
也不知顾瑾舟去皇帝那边说了甚么,第二日,顾柔嘉就被送往了普寿寺。
听宫人们说顾柔嘉离开时,是哭着走的。驸马想跟着去,那护送的侍卫都拦着不给。
顾柔嘉生性爱热闹,爱享受,让她去尼姑庵呆上五年,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13
夜里歇息,顾瑾舟如往常那样,总是将我抱在怀里。
我抵不过他,只得随他。
我向他问起柔嘉的事,她毕竟是你的亲妹妹,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顾瑾舟捏了捏我的脸,她如此态度对你,我处罚再严厉些,也不为过。
他眼底炽热一片,让人难以消受。
我垂眸,躲开他的目光。
头顶传来他声音,温柔缱绻,婉儿,我会为你和孩子扫清一切障碍。
我心头滚烫,他似乎是在这样做。
那些嚼舌头的宫女太监,质疑蓁蓁和九昭的血统,鄙夷我的出身,他直接下令全部处死。
那些阻扰我嫁给他为太子妃的官员,他在朝堂上针锋相对,甚至不惜踢出朝堂。
宫里的贡品,他永远先送来给我和孩子们。
这六年来,他身边一直没有其他女人。
皇帝和皇后的威压,他全替我挡下。
从前的皇后对我冷淡咄咄逼人,现今的皇后生怕说错话,惹我不快,到时候顾瑾舟又要拿人开刀。
如今顾瑾舟动到了皇帝和皇后最宠爱的柔嘉公主,皇帝和皇后也无奈随他。
顾瑾舟这样极力地维护着我,那日回程,他在马车上说会尽力补偿我。
这不是一句空话。
他做到了。
也许像他说的,当年之事,他也是身不由己。
14
蓁蓁和九昭回了宫中,一直没出去过。
顾瑾舟忙公事,便派了一对铁甲卫护送我和孩子们出宫游玩。
趁着天气秋高气爽,我带着孩子们去爬了城郊的皇寺山,顺道也去山中的皇家寺庙上香,祈求平安。
忽然有一只猫跑出来,蓁蓁和九昭见了很喜欢,一路追了过去。
他们身侧虽有宫人和铁甲卫跟随,但久没有回来,我不放心,寻了过去。
没见到人,一路走到了一处上了锁的院落,门口还有僧人守着。
我不禁好奇问：这是何处
僧人恭敬答：回贵人,这里是寺中禁地,里面关押着前朝的珠华公主。
我心中惊愕,珠华公主竟然还活着！
据我所知,前朝皇室的人不论年长、还是年幼,已经全被杀过。
没想到珠华公主竟还在。
哇……有蝴蝶！院子里传来一阵欢快地呼声。
我上前一步,透过门缝向院落里看去,见到珠华公主穿着华服,快乐地在院中追逐着蝴蝶,无忧无虑。
她怎么会被关在此处
僧人答：我等是奉太子之令,看守前朝的珠华公主,其余不知。
哈哈……珠华公主快乐的笑声传来。
我抬头望着这个用来关押珠华公主的院落,心里的滚烫慢慢冷却下去。
是了。
顾瑾舟与珠华公主毕竟是青梅竹马。
当初的婚事未必就是身不由己。
顾瑾舟能在前朝皇室所有人都被杀的情况下,将珠华公主保护起来。
由此可见,他顾瑾舟有多深爱着珠华公主。
所谓身不由己,不过是害怕伤了珠华公主的心。
所以选择伤害了我。
从前的我,或许会默默忍受。
可如今我不想忍,他顾瑾舟若爱珠华公主,那便去娶珠华公主。
我也去嫁我的平民夫君,过我的平民日子。
太子妃,太子有令,今日他谁也不见。太监伸手阻拦我的去路。
显然我去了寺庙见到珠华公主之事,已经传到了他耳中。
顾瑾舟,你出来！我站在殿外大吼,为什么不见我堂堂太子也会没脸见我
我怒不可遏,何苦做这些戏来恶心人
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要不是你强行将我带回宫,我早就嫁给真心喜欢我的人,过上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你如今是太子又如何,我根本就不稀罕。
你要想娶袁珠华,你就去娶她,何苦这么费尽心机！
我要和离,我要回松山镇去,我不要做这个太子妃了。
……
无论我说什么,殿内都没有动静,可进出的宫人说明,顾瑾舟他就在殿中。
他现在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了。
15
我不想再闹了,何苦让人笑话。
是我太天真,心中竟生了期待。
期待被爱。
一封圣旨送到了我的宫中。
我的女儿蓁蓁被封为昭阳郡主,赏赐金银珠宝、良田奴仆无数。
而我的儿子九昭被封为皇太孙,地位等同于储君。
蓁蓁和九昭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懵懵懂懂地谢恩。
我心中冷笑,这就是他说的补偿,要用这些来堵我的嘴吗
可偏偏顾瑾舟又这样会算计,蓁蓁和九昭留下了,那我也走不了了。
我不得不做我这个太子妃。
我要顾瑾舟来见我,我开始绝食,不碰一点水,一点吃食。
可顾瑾舟依旧没有来,他对我的那些好,都是在演戏。
在我绝食的第二天傍晚,皇后来了。
她端着百合莲子粥,亲自喂我,你又何苦折腾坏自己的身体瑾舟对你如何,难道你感觉不出来
我偏过头去,不愿意喝。
皇后叹气：说实在的,本宫也不理解,瑾舟为何要如此喜欢你
当初在侯府,因为柔嘉之事,我下令杖毙你,他连夜赶来求情。
明明知道公主心仪于他,他身边不得有任何女人,他也要冒着风险将你留下。
侯府从祖上起便功高震主,到了他父亲这一代,更是战功赫赫,在军中声望如日中天,引得皇帝忌惮。
侯爷常年在边关,不敢轻易回汴京。
所有的风险都是瑾舟他一力扛下。
明明不喜珠华公主,偏要忍着与她虚与委蛇。
公主那样折磨你,还打掉了你的孩子,你以为瑾舟他不伤心吗
可为了侯府,为了他父亲母亲,他只能如此。
当初,他真以为葬身火海,他为了你要往火里冲,火灭了也不肯离开,用手去刨那些废墟,说不管如何都要将你找到。
从你死后,他的那一口心气就散了。
活着的只有躯壳。
那公主想尽一切办法折磨他,他都无动于衷。
唉……那时侯爷也危机重重,好几次经受刺杀差点死于非命。
好在后来一切都好了起来,前朝皇室被诛,我们顾家任何人都不再受限于人。
他又找到了你,你不知道他有多开心,这六年来,我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开心。
他说你受不了拘束,更受不了我和皇上的威压,让我们没事少在你面前晃,更不许我们插手你的事。
甚至为了你,将柔嘉送走。
卫婉,你还不能体会他的良苦用心吗
我看向皇后,问她：既然如此,为何他不杀珠华公主为何不敢来见我
皇后噎住,你这孩子,怎么说不通呢
皇后被我气走了。
16
我开始吃饭了,觉得为了这个丢了自己的性命,不划算。
我还有蓁蓁和九昭呢。
顾瑾舟不再装模作样,一连数月都不曾踏入我的宫中。
我只当没他这个人,专心做两个孩子的母妃。
娘亲,蓁蓁害怕,想跟你睡。蓁蓁爬上我的床榻,紧紧搂住我的腰。
好,那就跟娘睡。我搂住蓁蓁,轻轻拍着她的背。
深宫冷清,到夜里更是如此。
蓁蓁不过五岁,哪里敢自己住,哪怕是有宫人陪伴着,她也害怕。
娘亲,没一会,九昭也抱着小枕头来了,九昭也害怕。
好好,你也跟娘亲一起睡。
两个小家伙一人睡一边,抱着我的胳膊睡。
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隐约觉得不对劲,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把匕首闪着寒光向我刺来,我惊得抬手一挡,旋即看清了来人,是珠华公主！
你竟然还有孩子！你凭什么能有孩子珠华公主疯了地举起匕首,向我的九昭刺去。
不——我迅速将九昭抱开,珠华公主刺了个空,紧接着又举着匕首,向我的蓁蓁刺去。
我又空出手来,去拽蓁蓁,快醒来,快跑。
蓁蓁和九昭醒了,吓得小脸都白了,被我拽着一起逃跑。
可珠华公主已然陷入癫狂,力气又大,速度又快。
我不能让她伤害我的孩子,我用力将蓁蓁和九昭推出去,折身回去死死抱住珠华公主。
我大喊：快跑！不要管娘亲,去叫人来。
娘——蓁蓁和九昭大哭。
我大声呵斥：别哭,快跑出去！如果你们不逃,娘亲会生气,很生气的！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向殿外跑去,大声喊着：救命,快救救母妃！
宫中侍卫终于听见动静赶来,将整个宜春宫包围起来。
珠华公主拿刀挟持着我,大喊道：让顾瑾舟来见我！否则,我就杀了她。
顾瑾舟来了,我终于见到他了。
却见他瘦骨嶙峋,脸色苍白,似有油尽灯枯之相。
珠华公主大笑：顾瑾舟,你怎么还没死啊
她用力勒住我的脖子,怎么还想跟这个贱人长厢厮守吗那不可能,当年我给你下的毒,可是剧毒中的剧毒,它会日日夜夜折磨你,让你想活也活不成,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死去。
顾瑾舟忍不住地轻咳起来,你恨的人是我,要杀要剐冲我来,与她无关。
怎么会与她无关明明当年你爱的是我啊,怎么转头就给她勾引去了呢
我贵为公主,对你如此低声下气,如此爱你,你竟然还为了这个死了的人守身如玉,可恶！实在可恶！
珠华公主继续说：她就是低贱的丫鬟,我不就给她了一点颜色看看吗我不就不想让她生下你的孩子,你至于为了丫鬟,你们一家造反,杀了我的父皇,杀了所有姓袁的人。
可恨她居然没死,还生下了你孩子,本公主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17
顾瑾舟冷声道：袁珠华,我从来都不爱你,我真是受够了你这副自以为是的公主模样。
什么情情爱爱孤根本不放在眼里。这是我们两家的恩怨。
我们顾家世代忠良,你父皇却嫌我们顾家功高震主,处处对我们顾家打压,甚至想栽赃一个通敌卖国的名头,要对我顾家赶尽杀绝,如此,我们顾家自然也不会再忍受下去！
顾瑾舟转而看向我,至于她,有什么值得孤去爱的不过一个鄙贱的丫鬟,你要杀也就杀了。
袁珠华大吼：你别来骗我了,还一个鄙贱的丫鬟,当初她葬身火海,你可不是这样的反应。
你真是一个魔鬼,你不杀我,不就是想留着我,给她出气吗报当年我欺负她的仇！
我不就是倒了一碟糕点在地上,让她捡起来吃吗你每日都将我给我的饭菜,倒在地上,让我用手捡着吃。
我不就是关了她,让她在地牢跟蛇呆了三天吗这些年来,你已经关了我多少个三天你知道那些蛇有多可怕吗它们在我的身上爬。
你还灌我喝打胎药,哈哈……我明明没有怀孕,你为了报复我,竟然每天喂我喝打胎药！就是为了替她出气。
袁珠华陷入了癫狂,她举高了匕首,对准了我,我要你们两个给我一起陪葬,陪我一起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瑾舟飞身过来,赤手握住了匕首,锋利地刀刃割破他的掌心,鲜血流出,他依旧死死握住,不愿意松手。
侍卫一拥而上,拿下了袁珠华。
顾瑾舟握着匕首,满脸肃杀,凭空一划,噗嗤一声,袁珠华死了！
顾瑾舟亲手了结了她的性命。
婉儿,我来见你了。顾瑾舟无力瘫软地倒下。
不,我扑过去,扶起他,顾瑾舟,你不要死,不许死。
我才知道,他不愿意见我,是怕我见到他这般。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用力抹掉眼泪,想要看清顾瑾舟的模样,对不起,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还那样的埋怨你,恨你。
顾瑾舟轻抚我的脸颊,你没有不对,是我的错,我让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磨难。
如今九昭是皇孙,我不在了,他能护你,父皇母后也答应我,定会宽容待你,绝不苛待你。
婉儿,我好冷,你抱抱我吗
顾瑾舟——我害怕地抱紧了他,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你不要死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很爱你。
婉儿,我也爱你。顾瑾舟的手无力垂下。
鲜红的血,染红了我的裙摆。
我痛不欲生,疼得心脏似乎要裂开来。
我爱你……
我是什么时候爱上顾瑾舟的呢
是当年我差点被杖毙时,我以为我死定了。
在我绝望之时,他如天神一般赶到,救下我。
那种有人撑腰的感觉,让我一下就爱上了他。
冬日的暖阳晒在身上,真的好舒服。
我躺在顾瑾舟的怀里,仰头问：我已经说了,该到你说了。
顾瑾舟大病初愈,苍白的脸色在暖阳下稍显出一丝血色。
他伸手替我摘下发间沾惹上的花瓣,笑着说：也许是第一眼就喜欢吧。
原来当初我爬床的那一夜,他压根没醉。
就那样假装醉了,看着我明明胆战心惊,但为了保命,还是状着胆子脱他的衣服。
假装让他的小厮以为我们两个有了肌肤之亲。
又在第二天,装乖顺说不图什么,也不怪世子喝醉强要了我。
又要笼络他这个世子的心,为他做鞋袜,糕点,做荷包,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他就那么纵容着我做这些事。
直到那日他中了珠华公主给他下的春药,寻了大夫用药也没有用。
他找我解药性,我害怕地掉着眼泪配合。
顾瑾舟低头亲吻着我的额头,那一刻,我才真的知道我
沦陷了,因为我只愿意给你碰。
微风拂过,梅花瓣翩然落下,两人依偎着,此刻、余生,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