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订婚宴的前夜,闺蜜和未婚夫双双背叛我。
两人十指相扣地出现在我面前。
未婚夫告诉我他要取消订婚宴。
而闺蜜则说,自己已经怀孕了。
在男闺蜜的陪同安慰下,我慢慢走出失恋的苦楚。
前未婚夫却再度闯入我的生活。
带了迷一样的谜题：他为何要在订婚前夜弃我如敝履
01
明天,本该是我程思思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那件红色真丝敬酒服,像一团凝固的火焰,悬在衣帽间最中央。
明天,它将在我和林的订婚宴上出席。
指尖拂过冰凉顺滑的料子,我几乎能听见宾客的欢笑、香槟杯碰撞的清脆,以及林楚声在我耳边低语的那句终于。
五年爱情长跑,从校服到婚纱,所有剧本都已写好,只待明日幕布拉开。
然而,下午开始,剧本就偏离了轨道。
林楚声的电话,从无人接听,变为已关机。
不安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
我安慰自己,他或许在准备惊喜,手机没电了。
夜越来越深,窗外的城市灯火像冷却的星河。晚上十一点,门铃骤响。
心跳猛地漏跳一拍,是他！他总爱丢三落四,定是忘了带钥匙。
我几乎是雀跃着扑到门边,拉开门——
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
门外,站着林楚声。还有我最好的闺蜜,杨阳。
他们并肩而立,像一对默契的战友,或者……更亲密的关系。
最刺眼的,是他们十指紧扣的手,指节绞得发白,仿佛要嵌进彼此的骨肉里。
思思。林楚声先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他英俊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惫,眼下一片青黑,眼神死死地盯着门框一角,不敢与我对视。对不起。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后半句：明天的订婚……取消吧。
世界寂静了一瞬,随即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扶住门框,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才勉强站稳。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飘忽得不像是自己的。
杨阳向前一步,她脸上挂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歉疚和胜利的表情。
她没有看我的眼睛,目光却落在我身后的那件敬酒服上,然后,她的手,极其缓慢地、示威般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思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的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我怀了楚声的孩子。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致命的一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轰隆——！
窗外适时地劈过一道闪电,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林楚声毫无血色的脸。
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一丝被胁迫的无奈。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默认。
五年的情深似海,无数个日夜勾勒的未来蓝图,在这一刻,碎得连回声都没有。
我忽然笑了,笑声空洞,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滚落。
滚。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杨阳似乎还想说什么,林楚声却猛地一拽她,近乎粗暴地将她拉离门口,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凌迟。
他们踉跄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昏暗的光线里。
门,在我面前沉重地关上。
我背靠着门,身体沿着冰冷的木板滑落,跌坐在一片黑暗之中。
真丝敬酒服那团火红的影子,在视野里模糊、燃烧。
所以,五年的感情,终究是抵不过一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02
时间失去了意义。
我把自己像个蚌壳一样锁在公寓里,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
手机早就关了机,我不想听到任何同情或怜悯的声音。那些温暖,此刻只会像烙铁一样烫伤我。
订婚宴取消的消息,想必已经像一场瘟疫,传遍了我们共同的朋友圈。
程思思,那个永远骄傲的程思思,在订婚前夜被未婚夫和最好的闺蜜联手背叛。多好的谈资。
三天,我不吃不喝,任由自己在昏沉的睡与醒之间徘徊。
胃里空得发痛,心也空得发痛。那些和林楚声有关的回忆,像失控的电影胶片,在我脑海里疯狂地循环放映。
第四天清晨,一阵固执的门铃声,像一把锤子,把我从混沌中强行拽了出来。
我烦躁地用枕头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却穿透力极强,大有我不开门就响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我终于忍无可忍,顶着一头乱发,拖着虚浮的脚步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马季礼。我的大学旧友,也是我曾经无话不谈的蓝颜知己。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寒气。
看到我这副鬼样子,他好看的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程思思,你就这点出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其不争。
为了一个渣男,准备修仙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挤进了门。
他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然后开始动手收拾满地的狼藉。
他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驱散了满室的霉味。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眼眶毫无预兆地一热。
季礼,我……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什么都别说,他转过身,已经盛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不由分说地递到我嘴边,先吃饭。天塌下来,也得吃饱了再扛。
那碗是皮蛋瘦肉粥,是我大学时最喜欢的味道。
温热的粥滑入胃里,熨帖了我冰冷的身体。这些天,安慰我的人很多,可真正为我做点什么的,只有他。
我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他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心疼。
许久,他才轻声说：思思,不值得。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安慰都有效。
是啊,不值得。
马季礼的出现,像一把利刃,劈开了我自我封闭的外壳,让一束光,照进了我密不透风的黑暗里。
或许,我的人生,真的不该只有林楚声一个选项
03
为了把我从那滩烂泥里拽出来,马季礼几乎包揽了我所有的业余时间。
他说,走出失恋阴影的最好方法,就是用新的记忆去覆盖旧的记忆。
于是,周末的清晨,他会把我从床上挖起来,开车去山顶看一场壮丽的日出。
当第一缕金光冲破云层,将世界染成温暖的颜色时,我感觉心中积压的阴霾也被驱散了几分。
我们去海边,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任由带着咸味的海风吹乱头发,他会抓拍我被风吹得眯起眼睛大笑的样子。
他带我去看喜剧电影,在黑暗的影院,满场的笑声,我也跟着咧开了嘴角。
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从不主动提起林楚声,但只要我想说,他就会听。
他也是个很好的摄影师,他镜头下的我,似乎比我自己认识的还要生动。
那些照片里,我笑得恣意灿烂。
我挑了九张最喜欢的照片,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是：重启。
果不其然,半小时后,一个久违的电话执着地打了进来。
是林楚声。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划开接听键的手指有些犹豫。
思思,他的声音隔着电波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照片里的那个男人……他是谁
那一刻,我正坐在马季礼的副驾上,车窗外是城市飞驰的夜景。
我看着玻璃上自己平静的倒影,用一种连自己都惊讶的淡漠语气开口：林先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是谁,与你何干
没关系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程思思,我们五年的感情,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
是你先不要的,林楚声。我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电话那头猛地沉默了。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充满了不甘。
许久,他的语气软了下来,近乎哀求地开口：思思,你下来,我就在你家楼下……我们谈谈,好不好事情……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的心猛地一紧。
难道,这一切的背后,真的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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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我最终还是下了楼。
理智告诉我,应该直接挂断电话,将这个人彻底清除出我的世界。
可情感上,那句不是你想的那样,像一个钩子,勾起了我最后一点不甘。
马季礼看出了我的动摇,他没说什么,只是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不远处的暗影里,给了我一个我等你的眼神。
初秋的夜晚,凉风习习。
林楚声就站在我公寓楼下的路灯旁,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他憔悴了许多,胡子拉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看到我走近,眼中瞬间迸发出光亮,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思思,你终于肯见我了。他的声音嘶哑。
我挣了挣,没挣开。有什么话,就说吧。
我……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挣扎和痛苦,思思,你听我解释,我和杨阳……
楚声！
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
杨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穿着宽松的连衣裙,快步走到我们中间,强行挽住了林楚声的胳膊,挑衅地看着我。
林楚声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用力地想甩开她的手,低吼道：你来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来我的男人大半夜来找前女友,我当然要来看看。杨阳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我,那眼神像淬了毒。
我懒得理她,只是看着林楚声,等着他未完的解释。
可杨阳显然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她忽然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程思思,我劝你,离他远点。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
如果你还痴心妄想,想和他复合,我保证,我们俩……都付不起这个代价。
我愣住了。
代价什么代价
我下意识地看向林楚声,只见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是剧烈的挣扎、深入骨髓的痛苦,和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恐惧。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放弃了抵抗,像一具抽走灵魂的木偶,僵硬地任由杨阳拉着他,转身离开。
路灯下,他们的背影交叠在一起,看起来无比的怪异。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林楚声,你到底在怕什么
05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时间带走了最初撕心裂肺的痛楚,也慢慢磨平了我对背后真相的执着。
我和马季礼的关系,始终维持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微妙状态。
我们都默契地享受着这份没有压力的陪伴。
我以为,林楚声和杨阳这两个名字,会像褪色的旧照片一样,在我生命里慢慢模糊。
可杨阳那句阴魂不散的代价,却像一根倒刺,时不时地就在午夜梦回时,提醒我它的存在。
为了彻底告别过去,我换了工作,搬了家,努力开始新的生活。
我开始健身,学着烘焙,周末去逛美术馆。我努力地把自己的生活填满,不留一丝缝隙给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生活似乎真的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林楚声最后那个绝望又无助的眼神。
那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像一个无解的谜题。
初冬的第一个周末,窗外飘起了细雪。我窝在沙发里看书,享受着这份静谧。
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头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只有压抑得近乎痛苦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的心,没来由地一紧。
哪位我皱起眉。
……是我。
仅两个字,却仿佛有千钧之力,瞬间击穿了我辛苦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那个熟悉到刻进骨血里的声音,让我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林楚声。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我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思思,我们能见一面吗求你……就见一面。
我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他怎么会知道我换了公司
时隔一年,他又出现了,又是为了什么
06
我还是去了。
我痛恨自己的不争气,痛恨那该死的好奇心。
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我要去拿回那个属于我的答案,然后,彻底将他从我的人生中删除。
我换了衣服,素着一张脸走进了那家咖啡馆。
林楚声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飘扬的雪花,衬得他愈发形单影只。
他比一年前更加清瘦,眼窝深陷,像是被生活狠狠地磋磨过。
他一直望着门口,看到我推门进来,他猛地站起身,动作急切得差点撞翻桌上的咖啡杯。
他的眼眶在一瞬间就红了。
思思。他哑着嗓子叫我。
我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说吧,找我什么事。我只有半小时。
我的冷漠似乎刺痛了他,他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
杨阳她……她根本就没有怀孕！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投下了一颗惊天动地的炸弹。
我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顿。
一年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的一个骗局。他语速飞快地说着,她骗了我,也骗了你！她用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做借口,要挟我,逼我必须和你分手！
我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没有怀孕
要挟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林楚声,她一个女人,能怎么要挟你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吗
我……他欲言又止,脸上满是难以启齿的痛苦,我当时……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思思,你相信我。
苦衷我盯着他的眼睛,好,就算你有苦衷。那这一年呢你们住在一起,出双入对。难道这一年里,你和她同床共枕,也是你的苦衷
我的话像一把刀子,剥开了他最后一点伪装。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思思,我没有,我发誓,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我对她……
我问你,我不想再听这些苍白的辩解,我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有没有……碰过她
这个问题,像一道最终的审判。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痛苦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颤抖。
许久,他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
有一次……我喝醉了,被她设计……就那一次。
够了。
这一个字,就足够了。我心中最后一点点的期盼,彻底碎成了齑粉。
07
我们不适合,林楚声。
我说出这句话时,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站起身,不想再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多待一秒钟。
身体出轨是事实,这是我无法逾越的底线。
不！他像是被我的决绝刺激到了,猛地站起来,绕过桌子,激动地抓住我的手,思思,不要这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放手！我用力挣脱,厌恶地皱起眉。
他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固执地把我往他的怀里拽。思思,你听我说完……
我们的拉扯引来了周围客人的侧目。那些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让我感到无比的难堪。
林楚声,你别让我看不起你！我压低声音怒道。
只要你能原谅我,怎么看我都行！他近乎疯狂地抱着我,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心烦意乱,正想用尽全力推开他,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越来越近的汽车轰鸣声,像一把电锯,撕开了咖啡馆的静谧。
那声音,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狂暴的意味。
我下意识地转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朝外看去。
只见一辆扎眼的红色轿车,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直接冲上了人行道,碾过绿化带,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直地朝着我们所在的咖啡馆撞了过来！
隔着挡风玻璃,我清晰地看到了驾驶座上那张因嫉妒和疯狂而彻底扭曲的脸。
是杨阳！
我的瞳孔在瞬间紧缩成了针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林楚声似乎也意识到了致命的危险,他抱着我的手臂猛然收紧。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我狠狠地推向一边,而他自己,则完全暴露在了那辆失控的车头前。
不——！
我的尖叫被巨大的撞击声和玻璃碎裂声彻底淹没。
08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又在下一秒轰然爆炸。
剧烈的撞击声,金属扭曲,骨头碎裂,还有人群爆发出的尖叫声……
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耳膜上。
我被林楚声推倒在地,只是手臂和膝盖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可他……
我的视线穿过破碎的玻璃,眼睁睁地看着他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那辆红色的轿车撞得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马路上。
鲜血,像绽开的红色花朵,迅速从他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那片触目惊心的红色,刺得我眼睛生疼。
楚声！
我忘了身上的疼痛,发疯似的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向他。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有事！
我跪倒在他身边,颤抖着手,想抱住他血肉模糊的身体,却又怕加重他伤势。
他的眼睛还睁着,涣散的瞳孔努力地聚焦,似乎想看清我的脸。
他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却只吐出一口口的血沫。
他的眼睛努力地看着我,在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眸子里,我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愧疚,深深的不舍,还有……一丝我当时无法理解的,解脱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我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朝着周围呆若木鸡的人群声嘶力竭地哭喊。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再一次彻底崩塌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辆已经变形的红色轿车里,杨阳被赶来的警察强行拖了出来。
她没有看林楚声,而是死死地盯着我,脸上带着血,嘴角却勾起一抹凄厉又疯狂的笑。
那笑容,像一个最恶毒的诅咒。
然后,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09
再次醒来,是被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呛醒的。
纯白天花板,纯白墙壁,纯白床单,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白得令人心慌。
我动了动手指,才发现手背上扎着针。
思思,你终于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转过头,看到马季礼坐在我的床边,他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写满了担忧。
季礼……我的嗓子干得像要冒火,楚声……林楚声他怎么样了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
马季礼连忙按住我的肩膀,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他……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医生说,他颅内出血,多处骨折……情况很不好。
他顿了顿,艰难地补充道,就算能活下来,也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再也醒不过来了。
植物人。
这三个字,像三座冰冷的大山,轰然压下,压得我喘不过气。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
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孩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身形消瘦,眉眼和林楚声有七八分的相像,脸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走到我的床边,怯生生地看着我,小声地开口。
请问……你就是程思思姐姐吗
我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让我和马季礼都无比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女孩忽然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我的床前,清秀的脸上泪如雨下。
姐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哥,也害了你……
10
女孩叫林楚月,是林楚声唯一的妹妹。
从她断断续续、夹杂着愧疚的哭诉中,那个困扰了我一年多的谜团,终于被血淋淋地揭开了。
两年前,正值花季的林楚月被确诊为急性白血病。唯一的生路,就是进行骨髓移植。然而,全家人的配型都失败了,骨髓库里也没有合适的捐献者。
就在全家绝望之际,杨阳出现了。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主动去做了配型,结果是奇迹般的全相合。
她成了林楚月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一直疯狂暗恋林楚声的杨阳,以此为筹码,向被逼到绝境的林楚声,提出了她的条件。
她……她让我哥……必须和你分手,然后和她在一起。楚月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她说,只要我哥答应,她就立刻捐献骨髓。如果我哥不答应……她就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我如遭雷击,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瞬间如潮水般倒灌入我的脑海：
林楚声那时偶尔提起妹妹身体不好,总是语焉不详；
他曾经有段时间频繁去医院,说是陪客户体检；
订婚前夜,他眼中那蚀骨的痛苦和挣扎；
我家楼下,杨阳那句冰冷的我们都付不起的代价；
还有林楚声在咖啡馆里,那句被杨阳撞车打断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来,那代价,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
原来,这就是杨阳口中,我和林楚声都付不起的代价。
他不是选择了背叛,他是被推上了命运的断头台,用自己的爱情和名誉,去换妹妹的生路。
我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墙壁,才没有倒下。
所有的恨意、不甘、委屈,在这一刻被更汹涌、更庞大的情绪彻底冲垮——那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悔意。
我竟然恨了他那么久。
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他独自扛着如此沉重的枷锁。
我走向监护室的玻璃窗,透过那层冰冷的阻碍,望着里面那个沉睡的人。
我的指尖轻轻划过玻璃,勾勒他模糊的轮廓。
林楚声……我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
眼泪终于决堤,滚烫地滑过脸颊。
你凭什么……替我做出决定你凭什么……一个人承受所有
你欠我的,不是一句对不起。我将额头抵在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你欠我一辈子。所以,你必须醒过来,用你的下半生,亲口告诉我答案。
11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都拼凑完整了。
我终于明白,订婚前夜,他那双眼睛里为何充满了那么多的痛苦和绝望。
我终于明白,在我家楼下,面对杨阳的威胁时,他为何会那般恐惧又无力。
因为杨阳手上握着的,是他妹妹的命。
我终于明白,那一年里,他为什么会活得像一具行尸走肉,为什么会憔悴至此。
因为他每天都活在对我的愧疚和对现实的煎熬之中。
我也终于明白,车祸发生前,在他以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时,他的眼神里为什么会有那抹解脱。
前几天,我的移植手术终于做完了,很成功。楚月哽咽着,我哥觉得他终于可以解脱了,终于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所以他才去找你。
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杨阳的占有欲和嫉妒心,已经疯狂到了扭曲的地步。
她看着自己唯一的筹码失效,便选择最极端的方式——得不到,就彻底毁掉。
我慢慢地从床上下来,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
里面,林楚声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脸上戴着呼吸机,各种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那个曾经会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会在我面前耍帅扮酷的男人,此刻,就那样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曾恨他背叛,怨他懦弱。
可现在才知道,他独自一人,背负了多么沉重的枷锁。他为了拯救家人的性命,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名誉和幸福。
这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深情,这份近乎悲壮的高尚,让我心中曾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心疼。
12
我搬了一张折叠躺椅,日夜守在林楚声的病房外。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仿佛就能离他近一些。
楚月的身体在一天天康复,已经可以下床活动。
她每天都会来看我,给我送来她妈妈煲的汤,然后陪我在走廊里坐很久,我们一起看着病房里那个安静沉睡的人。
杨阳,因故意伤害罪被批捕,等待她的是法律的严惩。
听说她在看守所里彻底疯了,时而大哭,时而大笑。
马季礼来看过我几次。他看着我憔悴的脸和坚定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便再也没出现。
我知道,我们之间,也到此为止了。
日子变得简单而漫长。
我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隔着玻璃跟林楚声说话。
我跟他说我们的过去,说我现在的理解,说我对未来的期许。
林楚声,你这个傻瓜。
我把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你欠我的,要用一辈子来还。所以,你必须醒过来。
医生说,奇迹发生的概率很低。
但我相信他。
我相信那个为了妹妹可以牺牲一切的男人,也一定有力量战胜死神,回到我身边。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苍白的脸上,很暖。
我知道,我会一直等下去。
等到他睁开眼睛,对我说第一句话的那一天。
而马季礼也慢慢放下对我的执念,他开始去远方旅行、创业、遇见新爱情。
他的最后一条朋友圈：祝你们,余生安好。
一年后,楚月已康复返校,时常来看我。她总说：思思姐,哥哥能听见的。
自从楚声昏迷后,我便到一个白血病基金会去做志愿者。
我握着他消瘦的手,轻声说：我今天去了基金会,又一个孩子找到了配型。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他睫毛上,微微颤动。
忽然,监护仪滴滴声微微加快。
我屏息。
病床上,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我冲进护士站：医生！他动了！
医生赶来查看,神色凝重,终露出一丝笑意：有意识反应……是好兆头。
我回到窗前,泪水滑落。
阳光洒在他脸上。
我握住玻璃,仿佛握住他的手。
听见了吗是我,思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