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如丝,连绵不绝。老城区的石门巷像一张湿漉漉的网,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路灯投下斑驳的影子,扭曲如鬼魅。空气中混杂着弄堂口烧烤摊的油烟味、湿霉的气息,还有远处传来的麻将牌碰撞的脆响。林泽站在自家小屋的窗前,窗玻璃上凝着水珠,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他点燃第三支红双喜,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袅袅升起,像他此刻的心情,飘忽不定。
林泽,三十岁,私家侦探,曾经是警局的刑警。一次失误毁了他的前途——错抓了一个无辜者,真凶却逃脱。从那以后,他被开除,丢了警徽,靠着零星的委托混日子。屋里堆着旧报纸、空啤酒罐和未洗的搪瓷茶杯,唯一值钱的是一盏老式台灯,照亮他翻案卷时的孤独夜晚。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一个陌生号码。林泽皱眉,接起电话,声音沙哑:喂
电话那头是个低沉的男声,带着一丝慌张:林先生吗我是从朋友那儿听说你的。你能帮我找个人吗她叫陈晓晴,二十五岁,广告公司上班。她失踪了,最后一次见她是在老城区一条弄堂,那栋无人老宅附近。拜托了,我给你五千块定金,先转账。
林泽吐出一口烟,眯起眼:为什么不报警
对方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她……她可能卷入了点麻烦,不想惊动警方。地址我发给你,找到她再给你尾款。
没等林泽追问,电话挂断。微信叮一声,跳出五千块转账和一个定位。林泽点开地图,定位在石门巷尽头。那地方他熟,石库门房子挤得像蜂巢,邻里八卦比雨水还密。无人老宅听起来像个麻烦的起点。
他掐灭烟头,披上黑色雨衣,抓起手电筒和一串万能钥匙,推门走进雨幕。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冰冷刺骨,砸在脸上像针扎。弄堂窄得只能两人并行,两侧的石库门紧闭,偶尔有窗户透出昏黄灯光,映出搓麻将或看电视的剪影。空气湿重,夹杂着下水道的臭味和隔壁摊子煎包的香气。
老宅在弄堂最深处,铁门生锈,门牌歪斜,上面的17号字迹模糊。林泽试着推门,锁头松动,一推就开。里面黑得像吞噬光线的深渊,手电光扫过,照出满地灰尘和散落的旧报纸。空气霉味呛鼻,墙角堆着破木箱,像是被人遗忘的遗物。他小心绕过地板上的裂缝,目光落在一张桌子,上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纸条。
纸条皱巴巴,边缘沾着暗红色血迹,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别找她。
林泽的心跳加速。他蹲下身,用手机拍下纸条,放大检查。血迹干涸不久,墨迹也是新的。警告陷阱还是有人故弄玄虚他把纸条装进塑料袋,塞进口袋。环顾四周,窗户紧闭,窗帘破得像破布,墙上挂着一面裂纹斑驳的镜子,映出他疲惫的脸——眼角的细纹、胡茬,还有那双藏不住锐利的眼睛。
走出老宅,雨势更大了。弄堂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狗吠和麻将声断续传来。他点燃一支烟,烟雾在雨中迅速消散。身后仿佛有道目光窥视,他猛回头,巷子尽头只有黑影晃动,像是雨水在作怪。林泽皱眉,决定次日查清陈晓晴的底细。这案子,绝不简单。
次日清晨,雨还在下,灰蒙蒙的天像盖了层铅。林ze穿上旧夹克,去了陈晓晴的公司——浦东一家叫星光传媒的广告事务所。办公室在高楼二十层,玻璃幕墙映着阴沉的天空。接待他的是个叫小李的年轻人,二十出头,戴眼镜,手指不停搅动咖啡杯,显得有些局促。
晓晴她请假了,说家里有事。小李低头回避林泽的目光,她平时挺安静,不怎么跟人聊天。最近好像在忙私事,经常加班到深夜。
林泽掏出陈晓晴的照片——委托人发来的,女孩短发,清秀,眼睛明亮却带着一丝疏离。她有敌人吗男朋友呢
小李摇头:没听说。她住老城区,租金便宜那种地方。哦,对了,她电脑里好像有加密文件,我有次帮她修电脑无意看到的。她说那是工作资料,挺紧张的。
林泽记下笔记,谢过小李,离开公司。加密文件陈晓晴不像普通白领。他决定去她公寓看看。公寓在石门巷附近,一栋老式居民楼,三楼,门牌上写着302。锁是老式的,他用信用卡撬开,动作熟练得像吃饭。屋里干净得意外,桌上放着半杯凉茶,空气中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床头有本翻开的书,夹着张便利贴,写着影子,账本。
电脑开着,屏幕锁定了。林泽试了几个常见密码,无果。他从背包掏出U盘,插上自制的破解工具。半小时后,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一堆账目记录——资金流向不明,金额动辄百万,指向一个叫影会的地下赌场。笔记里反复提到影子这个名字,还有一句:找到账本,就能毁了他。
林泽的背脊发凉。地下赌场上海的灰色地带,他当刑警时没少打交道。赌场背后往往牵扯黑帮、洗钱,甚至命案。陈晓晴一个小白领,怎么会查这种东西敲诈复仇还是更深的秘密
他关上电脑,离开公寓。雨还在下,他来到弄堂口的杂货店。老王,店老板,五十多岁,胖墩墩,笑起来眼睛眯成缝,像个和善的邻居。他正在柜台后泡茶,茶香混着雨气飘散。
老王,认识陈晓晴吗住附近的女孩。林泽买了包红双喜,顺口问。
老王眯眼笑:哦,小陈啊。常来买东西,文静的姑娘。最近没见她。听说她和个男人纠缠不清,深夜老往老宅跑。年轻人,感情事复杂。
男人什么样
老王耸肩,慢悠悠抿了口茶:没看清,高个子,戴帽子的那种。林侦探,你又接活了小心点,这弄堂可不太平。
林泽点点头,走出店铺。雨水打在脸上,他脑海里浮现那张血迹纸条。陈晓晴卷入赌场,深夜见男人,纸条警告……线索像拼图,缺了关键一块。他决定今晚蹲守老宅,看看能不能抓到那个高个子。
雨势更大了,夜幕像墨汁泼在石门巷,弄堂里的青石板路反射着路灯的微光,湿滑得像抹了油。林泽蹲在老宅对面的一条窄巷里,黑色雨衣裹紧身子,帽檐低垂,遮住半张脸。他嘴里叼着烟,没点燃,怕火光暴露位置。手电筒揣在口袋,旁边的垃圾桶散发着馊味,混着雨水的湿气,让他皱眉。这已经是他第三支烟了,烟草味是他对抗这该死夜晚的唯一慰藉。
林泽的脑子里全是那张血迹纸条——别找她。字迹歪斜,像匆忙写下,血迹干涸却新鲜,说明是最近的事。陈晓晴,广告公司白领,查地下赌场的账目,深夜出入老宅,还牵扯一个高个子男人。线索像弄堂里的迷雾,模糊却危险。他决定今晚蹲守,抓住那个男人,或许能拼凑出真相。
凌晨一点,弄堂安静得只剩雨声和远处麻将牌的碰撞声。一道身影从巷口闪过,高个子,穿黑风衣,戴毛帽,低头走得快。林泽屏住呼吸,猫一样跟上,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男人直奔老宅,推门而入,门吱呀一声,像夜里的低吟。林泽贴近窗户,玻璃脏得看不清,他抹去一角水汽,眯眼窥视。
屋里点着一根蜡烛,火光摇曳,照出两个身影。男人摘下帽子,露出瘦削的脸,颧骨高耸,眼神阴鸷。另一个是女人,短发,背对窗户,身形娇小。林泽心跳加速——是陈晓晴!她没失踪两人低声争执,声音被雨声掩盖,只听清几个字:账本……危险……影子……。
林泽正要靠近门缝偷听,后脑勺突然一痛,像被铁棍砸中。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雨水浸湿裤腿。袭击者是个蒙面人,身形壮实,穿着黑夹克,踢了林泽一脚,低吼:别管闲事!林泽想抓对方脚踝,手却抓了个空,头晕得像在旋涡里。蒙面人消失在巷子深处,雨幕吞没了他的身影。
林泽挣扎着爬起,头痛欲裂,血混着雨水从额角流下。他摸出手机,屏幕裂了,但还能用。他没报警——报警只会让这案子更复杂。他拖着步子回到小屋,吞了两片止痛药,换了身干衣服。镜子里,他脸色苍白,眼里却燃着火。袭击者知道他在查案,说明他离真相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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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雨没停,林泽顶着绷带来到弄堂口的杂货店。老王正坐在柜台后,慢悠悠泡茶,茶香混着湿气飘散。店里堆满零食、香烟和杂物,墙上贴着泛黄的年画,收音机低声播放着沪剧。
老王,昨晚弄堂有动静吗林泽买了瓶矿泉水,随口问,眼睛却盯着老王的反应。
老王笑眯眯,眼睛眯成缝:没注意。林哥,你这头怎么了摔的哎,这年头乱,夜里少晃荡。
林泽没接话,点燃一支烟,吐出烟圈:陈晓晴的事,你还知道什么别跟我装糊涂。
老王手一抖,茶水溅了点出来,笑得更僵:林侦探,我就是个开店的,哪知道那么多小陈的事,八成是感情纠纷,年轻人嘛。
林泽冷笑,拍了张钞票在柜台:再想想。
老王收了钱,压低声:好吧,听说她跟那个高个子男人关系不一般,深夜老在老宅见面。男人看着不像好人,鬼鬼祟祟的。林哥,劝你别掺和,这水深。
林泽没再问,走出店铺。老王的话半真半假,那个高个子显然是关键。他决定深挖影会赌场。陈晓晴的电脑里提到影子和账本,说明她在查赌场的黑账。地下赌场不是小事,背后可能有黑帮撑腰,林泽当刑警时见过太多这样的肮脏交易。
他联系了一个老关系,老张,退休警探,如今在老城区开茶馆。茶馆在一条僻静的弄堂,木门吱吱作响,里面茶香弥漫,窗外雨声淅沥。老张六十出头,头发花白,眼神却犀利如刀。他泡了壶龙井,递给林泽一杯。
影会上海地下赌场的巨头,账目干净得像白纸,警察查了多少年都没抓到尾巴。老张低声说,眼睛盯着窗外的雨,老板叫影子,真名不详。洗钱、放贷、敲诈,什么都干。陈晓晴没听说。但如果她查账目,八成是找死。
林泽抿了口茶,烫得舌尖发麻:她为什么查私人恩怨
老张眯眼:可能。影子毁了不少家庭,赌债逼死人的事常有。想找他,试试老城区的废弃厂房,那里是影会的窝。
林泽谢过老张,冒雨赶往厂房。厂房在老城区边缘,外表破败,铁皮屋顶生锈,周围杂草丛生。夜里,里面却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叫喊和筹码碰撞的声音。林泽换上件旧外套,伪装成赌徒,溜进去。里面烟雾缭绕,赌桌旁挤满红了眼的赌徒,扑克牌飞舞,筹码叮当响。空气里混杂着烟草、汗味和酒气。
他在角落观察,发现一个服务生眼熟——瘦高,二十多岁,眉眼像老王。林泽凑过去,低声问:知道陈晓晴吗
服务生脸色一变,杯子差点摔了:走开,别问。
林泽不放弃,跟踪服务生到后门。刚出厂房,黑暗中几道人影围上来,为首的壮汉冷笑:小子,找死
混战爆发。林泽身手不差,拳头砸中一个打手的下巴,躲过一记棍子,但寡不敌众,肋骨挨了一拳,痛得他闷哼。他趁乱撞开一个打手,逃回弄堂,气喘吁吁。检查口袋,他意外发现一张偷来的纸条,字迹潦草:账本在老宅地下室。
林泽抹掉嘴角的血,点燃一支烟。地下室老宅还有秘密他决定再探一次老宅。深夜,他撬开老宅地板,找到一扇暗门。地下室潮湿阴暗,空气像冰。手电光扫过,角落有个保险箱。他试了陈晓晴电脑里的密码——一串生日数字。咔哒,箱子开了,里面是账本复印件,记录着影会洗钱的细节。还有一本日记,陈晓晴的笔迹:影子毁了我家,我要他付出代价。
林泽的心沉了下去。陈晓晴不是受害者,她是复仇者。日记里提到她父亲因赌债自杀,她查账本是为了扳倒影子。但委托人是谁为什么袭击他弄堂的雨还在下,真相却越来越近。
雨还在下,像是上海老城区永不干涸的眼泪。石门巷的弄堂湿得像浸了水,青石板路上映着路灯的微光,晃动如鬼影。林泽站在弄堂口,肋骨隐隐作痛,昨晚的混战让他身上多了几块青紫。他点燃一支红双喜,烟雾在雨中散开,脑海里全是陈晓晴日记里的字:影子毁了我家,我要他付出代价。她不是失踪,她在复仇。而那个袭击他的蒙面人,八成是影子的手下。林泽吐出一口烟,决定今晚直捣黄龙——去影会赌场,找到陈晓晴,挖出真相。
他先回小屋,翻出藏在床底的旧匕首,锋刃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当年做刑警时,他没少跟黑帮交手,知道赌场的浑水有多深。他换上件不起眼的灰夹克,戴上棒球帽,遮住额头的绷带。临出门,他给老张发了条微信:如果天亮我没消息,去废弃厂房找我。
厂房在老城区边缘,铁皮屋顶生锈,周围荒草没人腰高。远处黄浦江的汽笛声断续传来,混着雨声,像城市的低吟。林泽绕到后门,门缝透出昏黄灯光,夹杂着嘈杂的叫喊和筹码碰撞声。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赌场里烟雾缭绕,空气里混杂着烟草、汗味和廉价香水的刺鼻气味。赌桌旁挤满了人,红了眼的赌徒喊着开大开小,扑克牌和骰子飞舞,筹码叮当响。林泽低头混在人群中,装作赌客,眼睛却四处扫视。角落里,他认出了那个服务生——瘦高眉眼像老王,果然是老王的侄子小吴。林泽心头一紧,老王昨晚的闪烁其词,恐怕不只是八卦。
他挤到吧台,点了杯劣质啤酒,凑近小吴,低声问:陈晓晴在哪儿
小吴手一抖,酒瓶差点摔了,眼神慌乱:你谁啊别乱问!
林泽抓住他的手腕,压低声:别装,我知道她在赌场。带我见她,不然我把你和老王的勾当抖出去。
小吴脸色煞白,挣扎了一下,低声说:后室,右边走廊尽头。但你疯了,影子的人盯着呢。
林泽松开手,拍了张钞票在吧台,径直走向后室。走廊昏暗,墙皮剥落,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烟草味。尽头的铁门半掩,里面传出低语。他推门而入,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吊灯摇晃,照出两个身影。陈晓晴站在角落,短发凌乱,眼神倔强却带着惊惶。对面是个高个男人,三十多岁,瘦得像把刀,眼睛冷得像黄浦江的冬水。
你是影子林泽手插口袋,握紧匕首,声音平静得像在聊天气。
男人冷笑,露出黄牙:林侦探胆子不小。陈晓晴,告诉他,你在干嘛。
陈晓晴咬牙,声音颤抖却坚定:我在找账本,影子的黑账。林先生,你走吧,这不关你的事。
林泽眯眼,看向男人:她没失踪,你却让我找她。谁是委托人你的游戏玩够了没
男人哈哈大笑,笑声像锯子拉木头:委托人一个想看好戏的傻子。晓晴啊,你真以为偷账本能扳倒我天真。
林泽脑子里闪过老王的脸,那个笑眯眯的杂货店老板,总是语焉不详。他突然明白了:老王是你的人,对吧他在弄堂监视,通风报信。
男人脸色微变,笑容僵住: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音未落,门后冲出两个打手,壮得像堵墙。林泽反应快,侧身躲过一拳,匕首划出一道弧光,割破一个打手的胳膊。另一人挥棍砸来,他矮身滚地,棍子砸在墙上,震落一片墙皮。陈晓晴尖叫,扑向桌子,抓起一个文件夹——账本!
跑!林泽吼道,一脚踹翻桌子,挡住打手。他拉着陈晓晴冲出后室,赌场里一片混乱,赌徒们惊叫着四散。男人喊道:别让他们跑了!
走廊里脚步声密集,林泽推开一扇侧门,外面是雨幕笼罩的巷子。他和陈晓晴跌跌撞撞跑出,雨水打湿衣衫,冰冷刺骨。身后打手追来,林泽拽着她钻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是堆满杂物的死角。他把陈晓晴推到垃圾桶后,低声说:别出声。
打手们骂骂咧咧,脚步渐远。林泽喘着气,检查文件夹,里面是账本复印件,记录着影会洗钱的流水,金额惊人。陈晓晴低声说:我爸因为影子欠下赌债,跳了黄浦江。我要让这混蛋坐牢。
林泽点头,眼神复杂:你早该告诉我。但老王出卖了你,昨晚的袭击也是他通风报信。
陈晓晴愣住,眼里闪过痛楚:老王他帮过我……
帮你林泽冷笑,他帮的是钱。
雨声掩盖了他们的对话,林泽点燃一支烟,烟雾在巷子里散开。他脑子里拼凑出全貌:陈晓晴查账本复仇,影子派老王监视,委托人可能是圈套的一部分。但影子是谁那个高个男人只是手下,真老板藏得更深。
账本留着,找个安全的地方。林泽把文件夹塞进雨衣,我们得离开上海,影子不会放过你。
陈晓晴摇头:不,我要面对他。
林泽没时间争辩,巷口传来脚步声。他拉着陈晓晴翻过一堵矮墙,钻进另一条弄堂。雨水冲刷着青石板,像在洗去城市的秘密。但林泽知道,这场游戏远没结束。
雨水如刀,割裂了石门巷的寂静。林泽和陈晓晴躲在弄堂尽头的死角,身后是堆满杂物的破墙,垃圾桶散发着馊味,混着雨水的湿气。陈晓晴紧紧抱着账本复印件,短发贴在额头,眼神里混杂着倔强和恐惧。林泽靠着墙,肋骨的疼痛让他皱眉,嘴里叼着半支湿透的红双喜,烟草味在雨中淡得像个影子。他低声说:我们得走,影子的人不会停。
陈晓晴咬牙,声音低得像耳语:我不会跑。我爸死在黄浦江边,影子得付出代价。
林泽冷笑,吐出烟蒂:代价账本在你手上,但影子没露面,那个高个子只是他的狗。你想报仇,先活下去。
她愣住,眼里闪过一丝动摇。林泽没时间劝说,拉着她翻过矮墙,钻进另一条弄堂。雨水冲刷着青石板,巷子里只有远处烧烤摊的油烟味和麻将声,像这座城市的脉搏,低沉而顽强。他们跑得踉跄,鞋底打滑,巷子尽头是老王的杂货店,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透出,像在召唤。
林泽停下脚步,眯眼盯着店铺。陈晓晴低声问:你干嘛
老王。林泽的声音冷得像雨水,他出卖了你,也出卖了我。今晚得算账。
他推开店门,门铃叮当一响,刺耳得像警报。老王坐在柜台后,胖墩墩的身子挤在藤椅里,手里还端着茶杯,茶香混着湿气飘散。收音机低声放着沪剧,唱腔哀怨,像在诉说弄堂的秘密。老王抬头,看到林泽和陈晓晴,笑容僵在脸上:林哥,这么晚小陈,你……你没事
林泽一步上前,抓住老王的衣领,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瓷片:别装了,老王。你是影子的眼线,监视弄堂,通风报信。昨晚的袭击,你报的信,对吧
老王脸色煞白,肥肉抖了抖,结巴道:林哥,我……我就是个开店的,哪敢掺和这些!
陈晓晴冲上前,眼睛通红:你帮过我,给我送过汤!你怎么能这样
老王低头,声音低得像蚊子:晓晴,我没得选。影子给钱,我欠他债。弄堂里谁不怕他
林泽松开手,冷笑:债所以你卖了她的命,也卖了我的。影子在哪儿
老王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我不知道!他从不露面,联系我的是那个高个子,叫阿龙。
林泽脑子里闪过赌场里那张瘦削的脸。阿龙只是棋子,影子是幕后操盘手。他拍了张钞票在柜台:最后一次机会,老王。说点有用的,不然我把你的事抖给弄堂里的邻居,看你还怎么混。
老王抖得像筛子,低声说:赌场后院,有条暗道,通往黄浦江边的仓库。影子今晚在那儿,处理账本的事。
林泽点头,拉着陈晓晴离开。店铺的灯光在雨幕中模糊,像老王的眼神,藏着半真半假的秘密。陈晓晴低声说:我信过他……
信错人,是你的代价。林ze冷冷道,递给她教科书式的冷静:现在信我。
黄浦江边的仓库在雨中像座沉默的巨兽,铁门生锈,散发着湿冷的铁腥味。林泽试着推门,锁已经坏了,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黑得像深渊,只有远处一盏昏黄的灯,照出堆积的木箱和一地灰尘。陈晓晴紧握账本,呼吸急促:影子在这儿
林泽示意她安静,握紧匕首,慢慢靠近灯光。仓库深处传来低语,一个低沉的声音:账本呢阿龙那废物搞砸了。
另一个声音,颤抖却熟悉:我藏起来了,你永远找不到。
林泽心跳加速,推开一道木板,灯光下,陈晓晴的背影僵住。说话的是她,面前是个瘦高的男人,穿黑西装,背对他们,气质阴冷如蛇。林泽低声对陈晓晴:别动。
他悄声靠近,匕首在手。男人突然转身,眼神如刀:林泽你们真是阴魂不散。
林泽愣住——这不是阿龙。男人四十多岁,脸庞瘦削,眼睛像鹰,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是影子还是另一个替身男人冷笑:账本给我,我放你们走。
陈晓晴怒吼:你毁了我家!我死也要拉你下水!
男人拔出一把刀,寒光闪闪:试试看。
林泽扑上前,匕首与刀碰撞,火花四溅。陈晓晴尖叫,扔出账本砸向男人,趁机跑向木箱后。男人咒骂着追过去,林泽一脚踢中他的膝盖,男人摔倒,刀滑落。林泽压住他,低吼:影子是谁说!
男人喘着气,笑得狰狞:你永远抓不到他。
仓库外传来脚步声,密集如鼓点。林泽拉着陈晓晴躲到木箱后,门被撞开,一群打手冲入。林泽咬牙,低声说:跑,往江边。
他们冲出后门,雨水如瀑布,黄浦江的黑浪翻滚。打手们追来,喊声被雨声吞没。林泽推着陈晓晴钻进江边的一条小船,解开绳子,船在浪中摇晃。打手们到了岸边,骂声渐远。
船上,陈晓晴抱着账本,哭了:我爸没了,我却让影子跑了……
林泽喘着气,点燃一支烟:账本在,影子跑不了。你得活下去,晓晴。
她点头,雨水混着泪水滑落。江面无边,雨幕吞没了一切。
雨停了,上海老城区的石门巷却依旧湿冷,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像一面面破碎的镜子。林泽和陈晓晴坐在黄浦江边的一条破船上,船身在江浪中轻晃,发出吱吱的低吟。陈晓晴抱着账本复印件,短发被江风吹乱,眼神空洞,泪痕混着雨水干在脸上。林泽靠着船舷,点燃最后一支红双喜,烟雾在江面上散开,像这座城市的秘密,飘忽不定。
账本够了吗林泽打破沉默,声音沙哑,肋骨的疼痛让他皱眉,影子毁了你家,这东西能让他坐牢
陈晓晴低头,翻开文件夹,指尖抚过密密麻麻的数字:这些流水,足够证明他洗钱。还有……我爸的债单,上面有他的签名。这是我最后的武器。
林泽吐出一口烟,眯眼看着江面。黄浦江黑浪翻滚,远处汽笛声低沉,像在诉说无人知晓的故事。他脑子里闪过昨晚仓库的男人——瘦高、鹰眼,自称影子,却更像个替身。真正的影子是谁老王的背叛、阿龙的出现、匿名委托人……线索像弄堂里的迷雾,散不开,却指向一个更大的网。
我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林泽说,扔掉烟蒂,影子知道账本在你手上,他不会放过你。
陈晓晴摇头,声音低而坚定:我要亲手交给警察。我爸死了,我不能让他白死。
林泽没说话,目光落在她脸上。她的倔强让他想起当年的自己——那个相信真相能救赎一切的刑警。他叹了口气:好吧,但得先回弄堂。老王跑了,他知道的太多了。
他们撑船靠岸,江边的泥泞沾满鞋底。石门巷在清晨安静得诡异,只有早起的摊贩在摆烧烤架,油烟味混着湿气飘散。林泽带着陈晓晴回到杂货店,门半掩,里面空无一人。柜台上还放着昨晚摔碎的茶杯,瓷片散落,收音机的沪剧停了,像老王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跑了。林泽检查店内,墙角的抽屉里只有几张欠条,写着老王的名字和一串数字,欠影子的债,他跑不了远。
陈晓晴咬牙:他出卖了我,还装好人……
林泽冷笑:弄堂里的人,谁没点秘密
他翻出手机,屏幕裂痕像蛛网。他给老张发了条微信:老王跑了,影子可能在江边仓库。账本在我这,报警吧。老张回得快:收到,警察已经在路上了。小心点,林子。
林泽收起手机,拉着陈晓晴离开弄堂。雨后的空气清冷,巷子里飘着邻里早饭的香气——煎包、豆浆,还有隐约的麻将声。他们走到石门巷口,准备搭车去警局。突然,一辆黑色轿车从巷子尽头冲来,轮胎碾过水洼,溅起一片泥水。
林泽推开陈晓晴,滚到路边。车门打开,两个打手跳下,手里握着铁棍。林泽反应快,抓起路边一块破砖,砸中一个打手的肩膀,对方闷哼倒地。另一个挥棍砸来,林泽侧身躲过,肘击打手的下巴,趁机拉着陈晓晴跑进旁边的窄巷。
巷子逼仄,堆满杂物。陈晓晴喘着气,账本差点滑落。林泽低声说:别停,警察快到了。
身后脚步声逼近,林泽回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老王!他穿着破旧的风衣,脸色苍白,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眼神慌乱却凶狠:晓晴,把账本给我!影子说了,只要账本,我就能清债!
陈晓晴怒吼:你还敢出现你害了我爸!
老王颤声:我没想害人!我欠他的,晓晴,你不懂!
林泽挡在陈晓晴身前,冷冷道:老王,放下刀。警察来了,你跑不了。
老王愣住,刀掉在地上,捂着脸蹲下:我完了……影子会杀了我……
远处警笛声响起,红蓝灯光刺破弄堂的灰雾。林泽松了口气,警察冲进巷子,铐住老王。一个便衣警官走过来,五十多岁,眼神锐利,递给林泽一支烟:林泽,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能惹麻烦。
林泽接过烟,没点,苦笑:老张叫你来的
警官点头:账本交出来,我们接手。影子的事,上面盯很久了。
陈晓晴犹豫了一下,递出账本,声音低沉:我爸的事,能查清楚吗
警官翻开账本,皱眉:够他喝一壶了。放心,姑娘。
警察带走老王,林泽和陈晓晴站在巷口。清晨的弄堂恢复了平静,摊贩的叫卖声响起,麻将声又从某扇窗传出。陈晓晴低声说:谢谢你,林先生。我……我要离开上海,重新开始。
林泽点头,点燃警官给的烟:去吧,别回头。城市不缺秘密。
她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弄堂尽头。林泽吐出一口烟雾,目光落在青石板上的水洼。影子落网了,老王招供了,但那个匿名委托人是谁真老板是否还在暗处弄堂的雨停了,可秘密像江水,永远流不尽。
他掐灭烟蒂,转身走回小屋。下一个案子,或许已经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