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天，林悦关掉了手机，隔绝了所有外界的信息。
她待在阿姨王丽华家里，没有哭诉，没有抱怨，只是陪着阿姨买菜、做饭、看电视，像是在给自己的内心做一场彻底的清空和重启。
王丽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但没有多问，只是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用那种无声的温暖包容着她。
周一，林悦再次出现在公司。
她直接走向陈强的办公室。
陈强似乎早就在等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虚伪惋惜和志在必得的表情。
“林悦啊，考虑得怎么样了？周末休息得好吗？”他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份文件，“这是人力资源部根据初步审查结果，草拟的处理意见。你看一下。”
林悦拿起文件。
“处理意见”措辞严厉，将她“莫须有”的罪名坐实，最终结论是：降职两级，扣发全年奖金，调离核心项目组，进入观察期。
这等于彻底断送了她在科维的发展前途，而且背着这样的处分，她未来就算想跳槽，也几乎不可能找到好下家。
“陈总监，”林悦放下文件，语气平静得可怕，“我说过，我没有失职，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处理意见。”
陈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林悦，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公司给你留了体面，是你自己不要！”
“体面？”林悦几乎要笑出来，“捏造罪名，抢夺功劳，架空逼宫，这就是公司给我的体面？”
“你！”陈强猛地站起来，指着门口，“好！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正式调查程序今天就会启动！你会为你今天的态度付出代价！”
“启动正式调查可以，”林悦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但我要求调查组必须独立公正，并且，我有权申请第三方机构介入复核！同时，我会保留对我名誉受损进行法律追诉的一切权利！”
听到“第三方机构”和“法律追诉”，陈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林悦不是虚张声势，她手里很可能握有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一旦事情闹大，即便最后能按死林悦，他自己也可能惹一身骚。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重新坐下，换了一副看似推心置腹的口吻：“林悦啊，何必呢？闹到那一步，鱼死网破，对你有什幺好处？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就算离开了科维，以你的能力，换个环境，照样能出头。何必非要在这里把自己搞得身败名裂？”
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这样，看在你也为部门立过功的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个选择。”
那是一份《离职协议》和一份《保密及竞业禁止协议》。
“只要你主动辞职，并且签了这份保密协议，承诺对‘星辰’项目及在公司的一切经历守口如瓶，不再追究任何责任。那么，公司可以对外宣称你是个人原因离职，给你留足面子。之前的所谓‘处理意见’也一笔勾销，年终奖和离职补偿金，我也会尽量帮你争取足额发放。”
“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的、也是最体面的结局了。”陈强身体前倾，将笔推到她面前，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力，“签了它，大家好聚好散。否则……”
林悦看着那两份协议，心里一片清明。
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用最小的代价，让她这个最大的威胁和隐患彻底闭嘴、消失。
所谓的“足额补偿”，不过是封口费。
她如果签了，就坐实了自己“能力不足”或“犯了错”才“主动”离职，陈强可以高枕无忧，所有功劳尽归其有。她如果不签，就要面对一场必输的战争，最终很可能还是被扫地出门，并且带着污点，什么都得不到。
很毒辣，但也很有用的阳谋。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寂。
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
林悦的目光从协议上抬起，看向窗外蔚蓝的天空。
她想起自己刚入职时的雄心万丈，想起无数个加班的夜晚，想起“星辰”项目成功后那一刻的喜悦……
一切都结束了。
她伸出手，没有去拿那支笔，而是拿起了那份《离职协议》。
陈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然而，林悦并没有签字。
她只是仔仔细细、逐字逐句地，将协议条款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特别是关于补偿金数额、支付方式、以及竞业禁止的范围和期限。
看完之后，她将协议放回桌上。
“补偿金数额，按国家法定标准上限支付。竞业禁止期限，法律规定最多两年，且公司需支付相应补偿，否则条款无效。这两点，必须明确写进补充条款。”林悦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情，“否则，我拒绝签字。我们不妨试试，看谁的底气更足。”
陈强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林悦还能如此冷静地和她讨价还价，抓住法律条款来维护自己的最后权益。
他死死地盯着林悦，林悦毫不畏惧地回视。
最终，陈强败下阵来。他不想再横生枝节。
“……好！就按你说的办！”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抓起电话让法务立刻修改协议。
半小时后，修改好的协议送了进来。
林悦再次确认条款无误后，拿起笔，在需要签名的地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为她这段职业生涯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没有犹豫，没有颤抖。
干脆利落。
签完最后一个名字，她放下笔，站起身。
“交接工作我已经完成。我的私人物品已经收拾好。今天就会离开公司。”
她甚至没有再看陈强一眼，转身走向门口。
“林悦！”陈强突然叫住她。
她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陈强端起桌上那杯早就冷掉的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假惺惺：“哦，对了，忘了跟你说。今晚部门还有个小型送别宴，毕竟同事一场，大家也好聚好散嘛。你一定要来啊。”
送别宴？
怕是鸿门宴吧。
去看你们如何假惺惺地表演，如何庆祝我终于滚蛋吗？
林悦的手握在门把上，淡淡地回了一句：
“不必了。祝各位……前程似锦。”
说完，她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身后，陈强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
瓷片四溅，茶水横流。
但他的脸上，却终于露出了彻底放松和胜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