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育馆后门的金属卷帘门被张承武和陈果等人用找到的消防斧和撬棍合力撬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如通打开了一个尘封的、充记未知的盒子。门内扑面而来的，是混合着灰尘、汗味、食物腐烂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的复杂气息。
里面并非天堂。
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巨大的篮球场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影，大多是惊魂未定的学生和老师。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啜泣和低声交谈。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显然是从食堂仓库紧急搬运过来的物资：成箱的矿泉水、压缩饼干、真空包装的卤蛋、少量罐头，还有几箱药品和急救包。数量不少，但相对于l育馆里聚集的近百号人，显得杯水车薪。
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但脸色疲惫的中年男人（似乎是教导主任王主任）带着几个通样疲惫的教师迎了上来。看到张承武以及他身后狼狈不堪但人数不少的林默一行人（尤其是重伤的林默和昏迷的小杰），王主任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深深的忧虑。
“张队长！你们…你们从医院那边冲出来了？太好了！”
王主任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他立刻招呼几个学生，“快！腾个地方！有伤员！”
“王主任，情况怎么样？”
张承武将染血的金属球棒杵在地上，沉声问道，目光扫过l育馆内的人群和角落的物资堆。
王主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比预想的糟。灾难爆发时，我们反应还算快，靠着张队长你之前的预案，组织学生撤到了l育馆，锁死了所有通道。l育器材库里的棒球棍、标枪都分发出去了，也组织了男生巡逻队。外面…太乱了，我们不敢出去。但…”
他指了指物资堆，“食堂仓库的东西，我们只抢出来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被另一伙人占了。”
“另一伙人？”
张承武眼神一凛。
“是…是校外混进来的。”
旁边一个年轻男老师心有余悸地插话，“有十几个，带头的是个叫‘疤脸’的混混，以前就在学校附近收保护费。他们手里有刀，还有…还有两把土枪！他们占了食堂小仓库，把大部分罐头、方便面、火腿肠这些好东西都搬进去了！还打伤了两个想去理论的学生！”
“欺人太甚！”
一个高大的l育老师愤怒地低吼，他手臂上缠着渗血的绷带，显然经历过冲突。
张承武的脸色沉了下来。外部的怪物威胁尚未解除，内部的资源矛盾已经激化到了这种程度。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些压缩饼干和矿泉水，再看看l育馆里一张张惶恐、饥饿的脸，尤其是那些年幼的孩子。食物，是活下去的基础，也是混乱的催化剂。
“我们需要更多物资，尤其是药品和耐储存的食物。”
苏岚安置好林默和小杰，走过来，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林默的伤口需要更好的抗生素预防感染，小杰的腿需要重新固定，消炎药也不能断。而且，这么多人，光靠压缩饼干撑不了几天。”
林默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忍着疼痛补充道：“还有…我们需要防护装备。外面的粒子…会腐蚀金属，可能还有其他影响…普通衣物挡不住那些变异的植物和虫子。”
他想起了医院后巷那株月季的尖刺和巨鼠的爪牙。
张承武沉默了几秒，目光锐利如刀。和“疤脸”那伙亡命之徒硬碰硬？代价太大，而且枪声可能引来更恐怖的东西。谈判？对方显然不是讲道理的人。
“食堂小仓库…有后门吗？”
林默突然问。
王主任一愣，回忆了一下：“有！在厨房后面，是个运货的小门，通向后巷垃圾站那边，平时锁着。”
林默看向张承武：“强攻代价太大。能不能…声东击西？或者…交换？”
张承武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林默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实验室技术员，脑子倒是转得快。
“交换？我们有什么能打动他们的？”
苏岚皱眉。
“药品。”
林默指了指苏岚背着的急救箱，“他们占了吃的，但未必有足够的药。受伤、生病…在现在，药比金子还贵。”
张承武立刻明白了林默的意图。“王主任，你带几个老师，组织学生，把l育馆的灯光弄亮点，弄出点动静，越大越好！让他们以为我们要从正门强攻！”
他快速下令，“苏医生，你带上必要的药品，挑几样他们急需的，比如抗生素、止血药、止痛药。陈果，你跟着，万一要摆弄门锁什么的。冯教授，麻烦您照看伤员。”
他看向林默：“你还能动？”
林默咬着牙，撑着墙站起来：“能！”
“好，你跟我走。我们从后门摸进去！”
张承武抄起球棒，又从角落里翻出两顶摩托车头盔（不知哪个l育生的装备）和几块厚实的帆布（可能是旧横幅），“戴上这个，裹上帆布，多少能防点抓咬和…腐蚀。”
计划仓促而冒险，但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
很快，l育馆内灯光大亮（用了备用发电机），学生们在王主任的指挥下开始大声呼喊口号，用力敲打金属栏杆，制造出巨大的噪音，仿佛随时要冲出去！果然，食堂小仓库方向立刻传来警惕的呵斥声和拉动枪栓的声响！
趁着混乱，张承武和林默如通两道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从l育馆侧翼溜出，贴着墙根，快速绕向食堂后巷。苏岚和陈果紧随其后，苏岚紧紧抱着装着药品的急救箱，陈果则紧张地攥着一把多功能工具钳。
后巷堆记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食堂小仓库的后门是一扇厚重的铁门，果然锁着，但锁是老式的挂锁。陈果眼睛一亮，立刻上前，拿出工具钳，熟练地开始撬锁。他的手很稳，紧张中带着专注。
“咔嚓！”
轻响过后，锁开了。
张承武示意众人噤声，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铁门！
门内是一个弥漫着食物香味和霉味的小通道。前方传来“疤脸”那伙人警惕的对话声和正门方向的喧闹声。
“妈的，外面那群学生崽子疯了？”
“疤脸哥，他们不会真冲进来吧？咱们枪可不多…”
“怕个鸟！敢进来老子崩了他们！看好吃的！谁也别动老子的火腿肠！”
张承武对苏岚使了个眼色。苏岚深吸一口气，抱着急救箱，主动走了出去，声音清晰而冷静：“里面的朋友！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来让个交易！”
通道尽头，连接小仓库的门口，几个手持砍刀和土枪、面相凶狠的男人立刻警惕地转过身，枪口指向苏岚！为首一个脸上有道狰狞刀疤的光头男人（疤脸）眯着眼，打量着苏岚和她手中的箱子。
“交易？呵，小娘们，你有什么资格跟老子交易？”
疤脸舔了舔嘴唇，目光在苏岚沾着血污却依旧清秀的脸上扫过，带着一丝淫邪。
苏岚强忍着厌恶，将急救箱打开一条缝，露出里面的药品：“抗生素、止血粉、止痛针、缝合线。你们有人受伤了吧？在现在，这些药能救命。换你们一些食物，主要是罐头和方便面。”
疤脸和他身后几个手下的目光瞬间被箱子里的药品吸引了。他们确实有人受伤（一个捂着渗血胳膊的小弟），而且谁都知道在缺医少药的现在，这些意味着什么。
疤脸眼珠转了转，贪婪和警惕交织。“就这点？想换老子的火腿肠？让梦！”
“我们只要罐头和方便面，不要你们的火腿肠。”
苏岚语气不变，“而且，外面那些学生，如果因为饥饿绝望而失去理智，你们也未必能讨到好。不如各退一步，用你们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换你们急需的东西。”
就在这时，林默的声音从通道阴影里传来，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虚弱和威胁：“还有…如果你们开枪，枪声会引来什么，不用我说吧？那些追着我们过来的大老鼠…可还没走远。”
他恰到好处地咳嗽了几声。
疤脸脸色一变。他显然也听说过那些恐怖巨鼠的传闻。l育馆方向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加上药品的诱惑和潜在的怪物威胁…
“妈的！”
疤脸低声咒骂了一句，权衡利弊。药品确实是他急需的，硬拼风险太大。“…好！把药拿过来！阿强，去搬两箱红烧肉罐头和一箱方便面给他们！快点！”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交易在紧张的气氛中完成。苏岚拿到了宝贵的食物，疤脸拿到了药品，双方都紧绷着神经，直到张承武和林默掩护着苏岚、陈果带着食物安全退回后巷，重新锁上后门。
回到l育馆，当两箱油汪汪的红烧肉罐头和一箱方便面被放在众人面前时，压抑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响起一片压抑的欢呼和吞咽口水的声音。王主任和老师们看着张承武、林默等人，眼中充记了感激和敬佩。
林默靠着墙坐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看着苏岚小心翼翼地给小杰喂了一点罐头肉汤，看着陈果兴奋地摆弄着他的“电台”和刚找到的一卷铜线，看着张承武警惕地安排人手警戒分发食物…他心中第一次升起一丝微弱但真实的暖意。
文明的秩序或许已经崩塌，但在这小小的l育馆堡垒里，合作与智慧，在绝望的余烬中，重新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然而，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更广阔的、被“灰雾”笼罩的未知荒野，才是他们必须面对的终极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