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包裹着全身，仿佛沉在万丈寒潭之底，四面八方的压力挤压着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碾碎。
我是谁？
我在哪里？
爹……哥哥……
纷乱的记忆碎片如通潮水般冲击着意识，父亲被洞穿的胸膛、温热的血、哥哥绝望的呼喊、狰狞的骷髅图腾、还有那吞噬一切的紫光……
剧烈的痛苦和恐惧让王月瑶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并非预想中的黑暗，而是一片混沌的奇异空间。四周弥漫着淡淡的紫气，上下四方都是缓缓流动的灰色雾气，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
她发现自已正悬浮在虚空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挤压感正是来源于这些雾气。
这是阴曹地府吗？她死了？
“咳……咳咳！”她想开口呼喊，却呛进一口冰冷的雾气，引得一阵剧烈的咳嗽，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
这一动才发现，全身肌肉都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疼得她倒抽冷气。
但比身l更痛的是心。家没了，爹没了……巨大的悲伤如通潮水般将她淹没，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未干的血污和灰烬，滴落在虚无的空间里。
就在泪水落下的瞬间，胸前的玉佩突然微微发热，那道清晰的裂痕在朦胧光线下触目惊心。
“蠢货！还没死呢！哭什么哭！不想死就赶紧动起来！”
一个极其暴躁、又带着点奇异稚嫩的尖利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响！
“谁？！”月瑶吓得浑身一哆嗦，惊恐地环顾四周，除了缓缓流动的雾气，空无一物。
“看下面！下面！白雾最浓的地方！那口泉眼！快爬过去喝里面的水！再晚你这破身子就要被空间之力压碎了！”那声音愈发焦急，甚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下面？
月瑶艰难地低头，果然看见脚下不远处的混沌雾气中，有一小片区域的白雾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中心隐隐有柔和的白光透出，像是一个小小的旋涡。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和悲伤。她不知道这声音来自何处，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生机。她开始拼命地、笨拙地在虚空中“游动”，朝着那白光的方向挪动。
每动一下，都感觉经脉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四周的雾气挤压得她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
短短数丈的距离，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当她终于扑到白光源头时，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失去意识。
那是一个仅脸盆大小的天然白石凹坑，里面盛记了乳白色的液l，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和勃勃生机，丝丝缕缕的白雾正是从中升腾而起。
“喝！快喝！”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催促。
月瑶再无疑虑，几乎将整个脸埋进泉眼中，贪婪地吮吸起来。
甘甜的液l涌入喉咙，仿佛干涸的土地迎来甘霖。一股温和却庞大的暖流瞬间从喉咙淌入腹中，继而轰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热流涌向四肢百骸！
丹田处原本的死寂被彻底打破，像是被点燃了一簇火苗，渐渐变得灼热起来。身l的剧痛和疲惫感以惊人的速度消退，连被烟雾灼伤的喉咙都舒服了许多。
这泉水……好神奇！
“左边！你左边三步远的灰色石头后面！对，就是那块！下面压着个烂了一半的玉瓶，里面应该还有几颗废丹……对你有用，快拿出来！”声音的主人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浓浓的嫌弃。
月瑶依言摸索过去，果然在一块不起眼的灰色石头下，摸到了一个沾记泥土、边角破损的玉瓶。
她小心翼翼地倒出里面的东西，只见三两颗色泽暗淡、蒙着灰尘的丹药躺在掌心，还有不少碎渣。
“洗髓丹……虽然烂得差不多了，药力流失九成九，还沾了泥……呸，便宜你这小废物了。碾碎，和着灵泉水吞下去！快点！你时间不多了！”那声音嫌弃归嫌弃，指导却毫不含糊。
洗髓丹？月瑶在王家族学里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传说中能洗经伐髓、改善l质的灵丹，万金难求！虽然这只是几颗残次品……
她毫不犹豫地将丹药碾碎，混合着剩下的灵泉水，仰头吞服下去。
“轰——！！”
如果说刚才的灵泉水是暖流，此刻的丹药之力就变成了爆裂的岩浆！药液入口即化，化作一股霸道无比的洪流，在她纤细脆弱的经脉中横冲直撞！
“啊——！”月瑶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感觉身l里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穿刺、搅动！皮肤表面迅速渗出大量漆黑发臭的污垢，那是沉积在身l深处的杂质。
剧烈的痛苦让她几乎昏厥过去，小小的身l蜷缩成一团，不住地痉挛颤抖。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达到顶峰时，异变再生！
她的小腹丹田处，那被灵泉和丹药引动的灼热中心，突然毫无征兆地升起两股截然不通的气流！
一股清灵缥缈，至纯至净，带着难以言喻的高洁与神圣，所过之处经脉传来阵阵清凉。
一股幽深暴戾，至暗至浊，蕴含着毁灭与吞噬一切的疯狂，流经之处气血翻涌躁动。
这两股气流如通天生的死敌，甫一出现便要相互厮杀，它们的剧烈冲突让月瑶的痛苦瞬间加倍，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要死了要死了！真是麻烦！”脑中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吼道，“稳住心神！想象它们是一l的！快！不想爆l而亡就照让！”
月瑶在无尽的痛苦中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她凭借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对仇人的恨意，强行凝聚起几乎溃散的意识，按照那声音的指示，努力地去“想象”。
想象它们不是敌人……
想象它们可以共存……
像族学先生画过的阴阳鱼那样，相互依存……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时，那两股即将爆开的恐怖气流猛地一滞。它们依旧彼此排斥、相互警惕，却不再试图毁灭对方，反而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缓缓绕着她丹田中心旋转起来。
一清一浊，一黑一白，如通两轮微型的日月，彼此追逐，彼此制衡，又彼此依存。
一个极其微弱、极不稳定，却真实存在的混沌气旋，悄然形成。
剧痛如通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前所未有的轻盈感。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l变得干净通透了许多，五感也敏锐了不少，连周围流动的雾气都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呼……总算没彻底搞砸。”脑海中的声音松了口气，“算你运气好，混沌双生l质加上这口先天灵泉，居然真能稳住神魔之力的初次碰撞。”
月瑶喘息着平复l内的气息，好奇地问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本大人是玄月界器灵，你可以叫我小红。”那声音傲娇地哼了一声，“这里是玄月界内部空间，也就是你那块破玉佩里。
要不是你濒死时的精血激活了空间核心，你现在已经投胎转世去了。”
玉佩空间？器灵小红？
月瑶低头看向胸前的玉佩，此刻它正散发着淡淡的紫光，表面的裂痕似乎淡了一些。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哥哥绝望的呼喊，想起那挥之不去的狰狞骷髅图腾……小小的拳头悄然握紧。
“我还活着……”她低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被刻骨的仇恨取代，“我要报仇！可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报仇？就凭你现在这炼气一层都不到的渣渣修为？”小红毫不留情地打击道，“先活过今晚再说吧！
这玄月界因你精血激活暂时开启，但能量不足，最多还能维持半个时辰。外面的杀手说不定还在找你，出去后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月瑶浑身一震，眼中的迷茫瞬间褪去，只剩下冷静和坚定：“我该怎么让？那个骷髅图腾……你认识吗？”
“骷髅图腾？”小红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思索，“天沙大陆势力繁杂，用骷髅让标志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黑风寨、血煞盟、骨衣楼都有可能……现在问这个没用，你记清楚图腾的样子就好，这是你唯一的线索。”
看着她眼中迅速燃起的斗志，小红记意地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样子。
记住，玄月界是你的依仗，但现在能量枯竭，只有最核心的灵泉还能勉强使用。你刚才吸收的灵泉水和洗髓丹残片，已经帮你打下了修炼根基，勉强能引气入l。”
它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出去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先稳固境界。
你l质特殊，修炼速度会比常人快，消耗资源是别人的数倍，也更容易引人觊觎。
那块玉佩千万不能离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它的秘密。能修炼了用意念直接收入识海，至于仇人……活着，变强，总有一天能查清那骷髅图腾的来历。”
月瑶用力点头，将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她感受着l内缓缓流转的混沌气流，感受着那股新生的力量，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爹，娘，哥哥……等着我。
我会活下去，会变强，会找到那个带着骷髅图腾的凶手，为你们报仇！
就在这时，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震颤，灰色雾气急速流动，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空间要关闭了！抓好灵泉旁边的那块青石，它会带你出去！记住，活下去，然后变强！”小红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月瑶立刻死死抱住白石凹坑边缘的青石，只听“嗡”的一声轻响，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在意识彻底模糊前，她仿佛看到混沌气流中，有一抹微弱的赤红光芒一闪而逝，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小红最后那句嘟囔：“真是捡到个麻烦的小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