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禾醒来时，头痛欲裂。
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刺进来，在布满裂痕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隔夜酒精和霉味混合的酸腐气息，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他花了几秒钟才适应这具身体和周围环境——狭窄的房间，堆满课本和练习册的书桌，墙角那件被撕破的校服。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是属于原主的记忆。
许禾，十七岁，南城一中高三学生，年级“万年老二”。父亲酗酒家暴，母亲三年前离婚后再嫁，如今已有新的家庭和孩子。性格阴沉善妒，尤其嫉妒总是压他一头的年级第一凌音竹。
而他是快穿局的员工，编号779，专门穿越各个小世界扮演炮灰角色，完成系统指派的任务。这个世界，他的任务是改变炮灰命运，避免被退学、送回老家结婚的结局。
【系统提示：任务一：参加今天早上的数学小测并取得满分。当前进度：0%】
许禾揉了揉太阳穴，从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坐起来。根据原剧情，今天的数学小测他会因为急于超越凌音竹而作弊被抓，成为他日后被退学的导火索之一。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镜子前。镜中的少年瘦削苍白，过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个紧绷的下巴。许禾伸手拨开那些头发，不由得微微一愣——刘海下的五官精致得惊人，一双桃花眼即使此刻毫无神采，也依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显然是他本来的样貌，但下一秒系统的回答打破了他的疑惑。
【由于更好地让宿主投入小世界完成任务，就把您原来的身体复制过来了。】
许禾点点头，似是相信了这个解释。
许禾在书桌前坐下，翻出数学课本和笔记。原主的字迹工整细致，笔记做得一丝不苟，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注解。他能常年稳居年级第二，靠的绝不是运气。
“只是太想赢了，赢到迷失了自己。”许禾轻声道，给予自己的评价。
七点半，他拎着书包走出房间。客厅里一片狼藉，酒瓶倒了一地，父亲许国强的鼾声从紧闭的卧室门后传来。许禾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走出家门。
南城的清晨空气湿润，带着点梧桐树的味道。许禾沿着街道走向学校，长长的刘海不时遮住视线，他不得不一次次把它们拨开。
南城一中是省重点，校园里红墙绿瓦，古木参天。高三教学楼里已经一片寂静，距离早自习还有十分钟，大多数学生已经坐在教室里看书了。
许禾走进高三（1）班教室时，原本的低语声顿时小了一些。几个同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中的复杂情绪——轻视，同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他的座位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许禾放下书包，刚刚坐下，前座的女生就转过头来，递给他一个小纸包。
“我妈做的糯米团子，多了一个，给你。”女孩声音很轻，眼神躲闪，似乎害怕被拒绝。
许禾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这是学习委员林小雨，班里少数几个还会偶尔关心原主的人。在原剧情中，原主会因为觉得这是施舍而拒绝，并且冷言相向。
“谢谢。”许禾接过纸包，声音有些沙哑。他确实饿了，原主的父亲从不准备早餐，而原主自己通常也不吃早饭。
林小雨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露出一个微笑，很快又转回去了。
早自习铃声响起时，教室门被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许禾下意识地抬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凌音竹。
即使穿着普通的蓝白校服，凌音竹也自带一种清冷干净的气质。他皮肤很白，鼻梁高挺，唇色偏淡，一双眼睛像浸在清水里的黑琉璃。作为原文主角受，他确实有着令人过目不忘的容貌。
凌音竹的目光扫过教室，在经过许禾时几乎没有停留。他径直走到前排自己的座位，放下书包，拿出课本，动作流畅而优雅。
许禾低下头，翻开数学课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不是出于原主残留的嫉妒，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凌音竹在原文中不仅是学霸，还是后来揭发原主作弊的关键人物之一。
数学小测安排在第一节数学课上。上课铃响，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脸上表情严肃。
“把课本都收起来，这次测验计入平时成绩。”李老师推了推眼镜，“题目有一定难度，希望大家认真对待。”
试卷传下来后，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许禾浏览了一遍试题，确实比平时的随堂测验难上不少，最后两道大题甚至是奥赛级别的题目。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答题。
前面的题目都很顺利，原主的数学基础非常扎实，加上许禾自己曾经也是经历过高考厮杀的人，解题思路清晰流畅。但到最后两道大题时，他还是感到了压力。
距离交卷还有十五分钟，许禾卡在了最后一道题的第二个小问上。他眉头紧皱，尝试了两种方法都未能解出答案。就在这时，一张小纸团从右侧飞过来，轻轻落在他的桌角。
许禾猛地抬头，看见隔壁组的赵明对他使了个眼色。原剧情里，原主接受了赵明的“帮助”，抄袭了答案，却被火眼金睛的李老师当场抓住。
【系统提示：距离任务失败还剩14分32秒】
许禾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清楚地知道正确答案就在那张纸团里，只要瞥一眼，他就能解出那道题，拿到满分，避免惩罚。但这也是走向命运转折点的第一步。
但是他并没有动。
他又紧盯着那道题，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被原主忽略的公式。许禾眼前一亮，立刻重新开始计算，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五分钟后，他终于得出了答案。
就在他写下最后一步时，李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明，许禾，你们在干什么？”
许禾抬起头，发现赵明正惊恐地看着老师，而他自己桌角的那张纸团已经被李老师捏在手里。
“老师，我没有看。”许禾平静地说。
李老师打开纸团，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又看了看许禾的试卷：“最后这道题，你的解题思路和赵明完全不一样，甚至比他的方法更简洁。”他推了推眼镜，语气缓和了些，“但是为什么你桌上有这个小纸团？”
“是赵明传过来的，但我没有看。”许禾实话实说，“我可以当场重新演算一遍。”
李老师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最终点了点头：“好吧，继续答题。”
下课后，赵明被叫到了办公室。许禾则被李老师留了下来。
“你的最后一道题解法很巧妙，是自学了奥数内容吗？”李老师问，眼中有一丝赞赏。
“偶然在一本参考书上看到过类似的方法。”许禾低声回答，仍然保持着原主阴沉的性格，但内心稍微松了口气。
【系统提示：任务一完成，积分+100。当前总积分：100】
【请宿主继续努力，系统不会过多干涉宿主的决定，在必要时系统会发布任务保证剧情的合理性。】
回到教室，许禾发现不少人都在偷偷看他。显然，小测风波已经传开了。他低着头走回自己的座位，却意外地发现凌音竹正站在他的课桌旁。
“有事吗？”许禾下意识地拨了拨刘海，确保它们遮住大半张脸。
凌音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眼神中有一丝探究：“最后那道题，你的解法很特别。”
许禾愣了一下，没想到凌音竹会主动和他讨论题目：“只是运气好，想到了那个公式。”
“能给我看看你的演算过程吗？”凌音竹问，“我用了另一种方法，花了很长时间。”
许禾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书包里拿出草稿纸，指给对方看自己的计算过程。凌音竹看得非常认真，偶尔点头。
“很巧妙。”最终他评价道，抬头看了许禾一眼。那双清澈的眼睛似乎试图穿透厚厚的刘海，看清后面的人，“你应该多参加课堂讨论，你的思路很独特。”
许禾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凌音竹似乎也没期待他回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一整天，许禾都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的来自好奇的同学，有的来自凌音竹，还有一道特别强烈的视线——来自新转校生，即将成为主角攻的江屿。
按照原剧情，江屿应该是在下周才转学过来，但许禾确实在课间走廊上看到了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江屿正和几个体育生说话，目光却穿过人群，直直地看向许禾的方向。
许禾迅速低下头，加快脚步走向卫生间。他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中那个被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改变已经开始，命运的轨道正在细微地偏移。但他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放学后，许禾故意拖到最后才离开教室。他不想遇到任何人，尤其是凌音竹和江屿。但当他走到校门口时，却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的母亲周文娟。
女人站在校门对面的一棵梧桐树下，穿着朴素的灰色外套，手中拎着一个保温盒。她看上去比记忆中年老了许多，眼角爬上了细密的皱纹。
“小禾。”见到许禾，她快步走过来，语气小心翼翼，“妈妈给你炖了汤，你最近瘦了好多。”
许禾僵在原地。在原主的记忆里，母亲再婚后几乎不再来看他，每次出现都让原主更加痛苦和矛盾——既渴望母爱，又怨恨她的“抛弃”。
“不用了。”许禾模仿着原主的语气，生硬地回答。
周文娟的眼神黯淡下来，但还是坚持把保温盒塞进他手里：“你爸爸...他还喝酒吗？有没有打你？”
许禾摇摇头，只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根据原剧情，这一幕会被几个同学看见，成为明天班级里嘲笑他的谈资。
“我过得很好，你回去吧。”他说着，想要绕过母亲离开。
但周文娟拉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哽咽：“小禾，妈妈对不起你，但是...李叔叔他不希望我经常来看你，他现在的事业正在上升期，不能有任何负面传闻...”
许禾的心猛地一沉。原来如此，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再婚的丈夫不希望她与前夫的儿子有太多牵扯。这个认知让他为原主感到一阵刺痛。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接过保温盒，“谢谢你的汤。”
周文娟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红着眼眶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许禾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略显佝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手中保温盒的温度透过金属外壳传到掌心，有一种不真实的暖意。
回家的路比平时感觉更长。许禾拎着保温盒，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种种——数学小测、凌音竹的主动搭话、江屿的目光、母亲的突然到访。每一个细节都与原剧情有所不同，但又没有偏离太多。
当他走到家门口时，发现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父亲粗哑的吼声和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许禾的心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没钱？没钱你不会去赚啊？老子养你这么大是吃干饭的？”许国强的声音模糊不清，显然又喝多了。
另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回应：“爸，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发了就一定给您...”
许禾愣了几秒才想起，这是原主的姐姐许晴。她比原主大五岁，已经工作并搬出去住，但偶尔会回来看望父亲，每次都会被迫交出大部分工资。
许禾推门进去，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许国强摇摇晃晃地站在中间，手里还拎着个酒瓶。许晴蹲在地上捡碎片，眼角泛红。
“哟，大学生回来了？”许国强讽刺地笑着，“今天考第几啊？还是第二？永远超不过那个凌什么的小子？”
许禾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帮姐姐捡地上的碎片。许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记忆中弟弟从未这样平静地面对父亲的羞辱。
“你聋了？老子问你话呢！”许国强突然暴怒，一把抓起桌上的空酒瓶就要砸过来。
许晴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挡在弟弟身前。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许禾迅速站起身，准确地握住了父亲挥下来的手腕。
动作之敏捷，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许国强也愣住了，酒醒了一半。他从未想过一向逆来顺受的儿子会反抗。许禾趁机轻轻夺下酒瓶，放在桌上。
“爸，你喝多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姐姐明天还要上班，我先送她回去。”
说完，他不顾许国强震惊的表情，拉着姐姐就往外走。直到走出楼道，来到街上，许晴才回过神来。
“小禾，你...”她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爸他会更生气的。”
“没关系。”许禾轻声说，突然想起手中的保温盒，“姐，你吃饭了吗？妈炖了汤，我们一起喝吧。”
许晴的眼睛顿时湿润了。她看着弟弟，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刘海下的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的死气沉沉，而是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光彩。
街灯陆续亮起，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许禾抬头望向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南城深秋的晚风带着凉意，但他手中的保温盒还是温的。
第一个任务完成了，但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他能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主角们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而这种关注未必是好事。
尤其是江屿那个探究的眼神，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偏离了原定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