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帅这几天几乎是连轴转。
母亲蒋晴在医院的生活总算安稳下来，有了方阿姨的照顾，一家人心里都宽慰不少。他的心思于是全落在“房子保卫战”上。每天翻看文件，打电话问律师，计算拍卖流程的时间窗口，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可能的出路都摸清楚。
与此同时，老袁也没闲着。
他一边四处联系票友会的熟人，一边在微信群里召集同样被骗的老人。有人怯生生地只敢诉苦，他就鼓劲：“咱们不是孤零零的受害者，大家合起来才是力量。”有人想算了认命，他就动员：“认命只能便宜了骗子，你的钱打了水漂，别人还会继续遭殃。”
几天下来，他居然真成了维权队伍里的带头人。
白天东跑西颠，常常只靠一瓶矿泉水、一袋面包充饥。晚上回到家，声音都哑了，还是不停跟大家通话，分配谁去立案，谁去收集证据，谁去盯着媒体爆料。
甚至连蒋晴出院那天，他都没能抽身去接老伴。蒋晴只是淡淡一句：“他忙他的吧。”心底却有一丝酸楚。
袁帅劝母亲：“爸这回是真豁出去了。”
蒋晴不置可否，只是看着病房门口的走廊发愣。
有方阿姨帮衬的那些日子，蒋晴恢复得很快。气色好了不说，也渐渐能说上几句整话了。
她会跟儿子学舌，说方阿姨跟她说她儿子特别有出息，全镇第一名考出来的大学生。
她那话不是显摆，是打心眼里透出来的自豪。
袁帅笑着听，奇怪的是，他并不像原来那样，但凡听到爸妈夸别人家的孩子，就感到压力。这回，他只觉得这话耳熟。他记得，卓子卿好像跟他说过，自己当年也是全镇第一考出来的。
袁帅心里话：怎么“全镇第一”这么容易碰上？
但不管怎样，他没扫妈妈的兴。不知不觉的，他也学会顺着爸妈的兴致聊天了。
袁帅本想让方阿姨再多干一阵子，帮母亲调养调养。但出了院刚安顿好，方阿姨就提出要告辞了。
袁帅百般挽留：“
方阿姨，能不能再干一阵，等我妈再恢复恢复？我给您涨工资，”
方阿姨连连摆手：“不是钱的事。我儿子，不让我干了，叫我回去呢。”
话说到这份上，袁帅也不好再勉强。给方阿姨包了个红包，送她回去了。
送走她的那天，袁帅心里竟有些惘然。在这乱糟糟的日子里，方阿姨竟成了他们一家最安定的倚靠。
但过了几天，他在收拾从医院带回的东西时，却翻出一张相片。照片是卡包那么大，边角已经磨损了，一看就是在卡包里放了很多年。照片里是个穿着学士服的男孩，一脸青涩，一口白牙，笑得很灿烂。袁帅盯着看了许久，越看越像一个人——这不是卓子卿嘛！
电话很快就打过去了，方阿姨那边一听照片的事，立马说要回来取。袁帅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句：“方阿姨您儿子不会，姓卓吧？”
听筒里一片沉默。呼吸声却清清楚楚，像压着千斤重物。
过了好半天，方阿姨才低声道：“小袁，我一会儿就到。”
话音落下，电话挂断。
袁帅怔怔望着手机。胸口像被什么重物撞了一下，愕然之余只觉得一阵恍惚——原来，方阿姨，真是卓子卿的母亲。